第67章
知道趙翓已經到禹丘了, 陳嬿姝有些心神不寧, 甚至前一晚都未成眠,她不知道趙翓會怎麽做,但她覺得, 他絕不會輕易就離開的。
就在陳嬿姝忐忑之時,未時一刻, 鄭檀身邊的大宮女玉萍過來了, 對着陳嬿姝說道:“公主, 王後叫奴婢來請你前往永寧宮。”
上午陳嬿姝才去見過母親,照理母親應該沒什麽事叫自己。于是, 她微微沉吟了片刻,對着永萍問道:“可知是何事?”
玉萍深深看了陳嬿姝一眼, 說道:“回公主的話, 趙國二殿下來了,他說, 說要,要……”
陳嬿姝心裏一緊, 問道:“他要做什麽?”
玉萍咬了咬唇,說道:“趙翓殿下說,他要帶公主你和阿鹛小公主一道回趙國。”
陳嬿姝沒想到趙翓來得這麽直接, 愣了愣, 說道:“他真這麽說?”
“嗯。”玉萍點了點頭, 小心地觀察着陳嬿姝的面色,又說道, “他還說……說……”玉萍有點為難,不敢把趙翓說的阿鹛是他女兒的事告訴陳嬿姝。
陳嬿姝卻追問道:“他還說什麽?”
玉萍低頭應道:“公主,有些話奴婢實在不方便說,還是請公主親自過去一趟吧。”
陳嬿姝微微一頓,随即點頭道:“好,我把阿鹛安頓好,便跟你一道過去。”反正事到如今,躲也躲不過,還不如去見一見他,跟他說清楚後,好安安心心地留在禹丘,也不用這麽擔心了。
陳嬿姝到了永寧宮時,趙翓已經坐在殿中了,除了母親鄭檀外,父親陳弘也在。不過讓她感覺奇怪的是,殿內沒有一個宮人,而父母的臉色看起來都有幾分凝重。
她按捺着心中的不安,上前向父母請了安,然後轉過身,對着趙翓行禮:“二殿下,有禮了。”
她進門的時候,原本坐着的趙翓便起了身,如今見她向自己行禮,他趕忙上前将她扶住:“阿蟬,不用多禮,這裏又沒有外人……”
聽到他叫自己“阿蟬”,陳嬿姝瞪了他一眼,說道:“二殿下,你還是稱我嬿姝比較好。”
聽到她這麽說,趙翓默了默,說道:“我先前已經把我們之間的事情,全都告訴了陳君及王後。”
陳嬿姝一驚,忙問道:“你,你都說了些什麽呀?”
“所有的一切。”趙翓神色頗為平靜。
陳嬿姝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她不知道趙翓到底給自己父母都說了什麽,她忙轉過臉,看向陳弘與鄭檀夫婦。
“阿爹,阿娘,我……我……”她不知道要怎麽解釋自己與趙翓的關系。
陳弘看見女兒如此,心裏已經明白了幾分。他看了鄭檀一眼。鄭檀會意,對着陳嬿姝問道:“阿蟬,先前二殿下說,他與你曾私定終身,可有此事?”
聽到母親這麽問,陳嬿姝也知道,瞞不過去了。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阿娘,阿蟬确實曾鐘情于二殿下,也與他有過百年之約。只是,二殿下,他食了言,另與衛國的雅清公主定親,女兒與他的約定自然也做不得數了。”
“那你告訴阿娘,阿鹛的父親到底是誰?”
聽到鄭檀這麽問,陳嬿姝一呆,随即低下頭,不敢說話。
見狀,鄭檀已知趙翓所言非虛。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轉眼望着丈夫。
陳弘此時心裏也有幾分怒意,女兒與人不僅私定終身,還産下一女。可是那個人又是趙翓,是他們惹不起的人。
陳弘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着陳嬿姝問道:“阿蟬,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陳嬿姝低着頭回答道:“阿爹,阿蟬自知有錯,願意接受責罰。此後,阿蟬願意長伴在父母膝下盡孝,還望阿爹成全。”
看見趙翓聽到陳嬿姝這番話後,眉頭微微皺起。
陳弘又問道:“那阿鹛呢?”
“阿鹛是我的女兒,也是阿爹的外孫女,自然是跟女兒一道留在禹丘。”陳嬿姝應道。
“可是,阿鹛也是二殿下的女兒,這也要問問他的意思。”說到這裏,陳弘轉過臉,望着趙翓,“二殿下,阿蟬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你同意她把阿鹛留下嗎?”
“大王,趙翓不同意嬿姝公主這麽做。”趙翓說道,“阿鹛是我的骨肉,我一定要帶她回均陽,讓她在我身邊長大。”
“不行!”陳嬿姝心裏十分着急,“阿鹛是我拼了命才生下來的,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趙翓,你若還念着我當年在九雲山救過你,你就不要分開我們母女!”說到這裏,陳嬿姝眼眶都紅了。
“阿蟬,我沒有想把你們母女分開。”趙翓忙解釋道。
陳嬿姝怒目道:“那你為何要把阿鹛從我身邊奪走,帶她回均陽?”
“我沒有想把阿鹛從你身邊奪走!阿鹛我要帶你!你,我也要帶走!回到均陽,你們母女仍然在一起!” 趙翓定定地望着陳嬿姝,目光堅定。
聽到這話,陳嬿姝一呆,随即搖頭道:“趙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就算嫁過一回,也不會做你的側室!”
趙翓聽了,嘆了一口氣,說道:“阿蟬,只是暫時做側室也不行嗎?”
“不行!”陳嬿姝回答得很幹脆。
“那你多給我一些時日如何?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趙翓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央求。
陳嬿姝咬了咬唇,說道:“給你時日如何?看着你娶衛雅清進門嗎?”
趙翓一聽,忙說道:“這個你放心,我不會娶她的!”
陳嬿姝側眼望着他,冷笑道:“你們都定親了,怎會不娶?”
趙翓又說道:“親雖然是定了,不過,娶與不娶,自然是我說了算。如果我真想娶她,你覺得我會拖這麽久嗎?”
聽到這話,陳嬿姝一怔。是啊,趙翓與衛雅清都定親一年多了,怎麽還沒成婚呢?
這時,趙翓又說道:“阿蟬,你信我,你先跟我回去,等時機到了,我定然為娶你為正妻的。”
“我若真跟了你,到時你食言,我又能拿你如何?二殿下,還是算了吧。以後你在均陽,我和阿鹛留在禹丘,我們各自安好便是。”
趙翓聽到她這麽說,心裏有些着急。他已經失去她一次,他絕不能再一次失去她,因而,他有些急切地說道:“阿蟬,你再信我一次!我絕不會負你的!”
陳嬿姝低頭沉默着。畢竟之前也被他騙過,她不敢再信他。
見趙翓如此重視陳嬿姝,陳弘心裏倒是一動。他擡起眼,對着趙翓問道:“二殿下,你真要娶我家阿蟬為妻?”
趙翓轉過眼,望着陳弘,一臉正色道:“是!陳君若不相信,趙翓可對天指誓,今生今世為我妻者,只有陳嬿姝。”
“好!”陳弘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想請二殿下随我進後堂說話,不知可否?”
“自然無不可。”趙翓道。
陳弘站起身來,對着趙翓指了指後堂,說道:“二殿下,請。”
趙翓忙起身,躬身應道:“是。”
看到這一幕,陳嬿姝有些弄不清情況,忙對着陳弘問道:“阿爹,你這是做甚?”
陳弘回身對着陳嬿姝說道:“阿蟬,阿爹與二殿下有些正事要說,你且候着便是。”說罷,便與趙翓進了後堂。
陳嬿姝望着鄭檀,母女倆面面相觑,不知陳弘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不過,陳弘發了話,她們也只能在殿內候着。約摸過了一柱煙的功夫,陳弘與趙翓才從後堂走了出來。
趙翓擡眼望着陳嬿姝,沖着她溫柔地一笑。
陳嬿姝皺了皺了眉,把臉扭到了一邊。
“阿蟬!”陳弘叫道。
“在!”陳嬿姝回過頭來,應道,“阿爹可是有事?”
陳弘望着女兒,一臉正色地說道:“你收拾一下,明日帶着阿鹛随二殿下一道回均陽!”
“什麽?”陳嬿姝有些愕然。她不知道為何父親與趙翓在後堂單獨說了一會兒話,便讓自己跟趙翓回均陽。
“這是為何呀?”她有些不明白。
“剛剛阿爹與二殿下在後堂細細談了一番,二殿下再三向我承諾,他一定會娶你為正妻。阿爹覺得這樁姻緣甚好,就這麽辦吧!”
“可是,阿爹……”
陳嬿姝還想說什麽,卻被陳弘阻止:“阿蟬,你不用再說什麽,這事就這麽定了。你再說,阿爹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聽到這話,陳嬿姝咬着唇,沒敢再說話。
陳弘轉過臉來,對着趙翓說道:“二殿下,你奔波了這麽多日,早些回營地歇息吧。明日一早,我會親自把阿蟬送來營地的。”
“不勞陳君。”趙翓微笑着拱了拱手,随即又望着陳嬿姝,柔聲說道,“明日還是趙翓來宮門前接阿蟬吧。”
陳嬿姝心裏還是氣惱不已,低着頭,沒理他。
見陳嬿姝如此,趙翓無奈地笑了笑,又向陳弘與鄭檀行了禮,便離開了永寧宮。
趙翓離開之後,陳嬿姝擡起頭,望着父親,委屈地說道:“阿爹,你為何要女兒随趙翓回趙國?”
陳弘沉默了片刻,說道:“阿蟬,如今這局勢,如果趙翓要阿爹把你交出去,你覺得我們敢不同意嗎?”
“阿爹你放心,他不敢逼你交出女兒的。”陳嬿姝忙說道。
陳弘望着陳嬿姝,淡然一笑,說道:“阿蟬,你如何有把握趙翓不會逼阿爹交出你?”
聽到陳弘這麽一說,陳嬿姝一怔。
“你不過是仗着他鐘情于你,在意你,怕惹惱你才不會逼迫阿爹,不是嗎?若他對你無情,你還會如此有把握?”陳弘追問道。
陳嬿姝低着頭,沒說話。确實,趙國勢大,趙翓又率着大軍過境,若是他叫父親将自己交出去,父親确實不敢不交出去。
陳弘嘆了一口氣,又說道:“為人父母的,哪個不為自己的子女考慮?阿爹剛才也跟趙翓談過了,我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的。我想阿蟬對他也并非無情吧?”說到這裏,陳弘看了一眼陳嬿姝,“我之前一直疑惑你為何突然願意嫁給吳郓,如今才想明白。你當初願意這麽做,想必是因為你已經有了阿鹛吧?他當時與衛國公主定了親,你處境尴尬,不得已才如此做的,是不是?”
陳嬿姝咬了咬唇,還是沒說話。
“既然你願意為他生下阿鹛,想必你也對他有情意。他與衛國公主定親一年多,也沒有成婚。如此看來,他也不想娶衛公主的,既然他又承諾娶你為妻,這不是皆大歡喜之事嗎?”
陳嬿姝吸了吸氣,說道:“他之前也說過會娶我,卻背着我偷偷與衛雅清定了親!他不會再一次騙我嗎?”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有必要騙我們嗎?”陳弘反問道。
陳嬿姝一時語塞。
“再說了,阿蟬,你與他之間還有阿鹛呢!你不為自己考慮,你也要為阿鹛想想呀!她留在陳國,只能是吳國亡國公主的身份生活。而她回到趙翓身邊,情況便大不一樣了。如果趙翓日後繼位為趙王,阿鹛就是趙國的公主,身份是何等尊貴?待她長大之後,你說,是吳國亡國公主嫁得好,還是趙國的嫡長公主嫁得更好?”
聽到這番話,陳嬿姝心裏有些被觸動了。如今她滿心滿眼,都是阿鹛。回到趙翓身邊,對阿鹛自然更好。當然,她也明白,父親考慮的肯定不止這些。如果趙翓真娶了自己為妻,陳國相對也就安全了。想到這裏,陳嬿姝不禁嘆了一口氣:“阿蟬明白阿爹的意思了。”
陳弘輕聲一嘆,然後擡手在女兒頭上輕輕撫了撫,說道:“既然你想通了,阿爹也不多話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随趙翓一道返回均陽吧。”
“是。”陳嬿姝起了身來,“阿蟬這便回去了。”
“收拾好了,晚上帶上阿鹛過來用飯,我們一家人,以後就難得聚在一起了!”鄭檀萬般不舍地望着女兒。
“嗯。”陳嬿姝含淚點了點頭,随即退了出去,離開了永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