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瓊花湖綿延三十多裏。
這時節, 也有人在湖上泛舟作樂, 但一般只在靠着東山這一帶。而趙翓劃着船往南邊劃去。慢慢地,已看不到泛舟之人,只偶爾看見幾個漁夫在遠處打漁。
今日春光大好, 金色的陽光灑在湖面上,泛起鱗鱗的波光。陳嬿姝還沒有自己出來劃船游玩過, 對這一切是又好奇, 又覺得新鮮。她趴在船舷上, 看着湖中的魚兒,随着漿劃動掀起的波浪而四散奔逃的模樣, 好玩極了。這時,一只小魚暈頭暈腦的, 逃錯了方向, 向着小船游了過去。她忍不住,把袖子挽起, 伸出手去捉它。可就在她手快要觸到它的那一刻,那小家夥突然尾巴一甩, 往下一鑽,一下便游得不見了。
“哎呀,讓它給跑了。”陳嬿姝一臉懊惱。
“你以為這麽容易就能捉魚麽?”趙翓在一旁笑道。
“我就差了那麽一點兒。”陳嬿姝不服氣地說道。
“可就那一點兒, 是要練很久的。”說着, 他停下手中的漿, 眼睛向湖中一瞥,随即揚起手, 飛快地插.入湖中,只見一陣水花濺過,他的手再從水中浮出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條魚。
“呀,你是怎麽做到的?我怎麽捉不到?”陳嬿姝是又驚訝又羨慕。
“我就比你快那麽一點兒。”說着,趙翓把魚向着陳嬿姝扔了過來。
“哎呀——”陳嬿姝慌忙伸手去接,卻沒接住。只見魚撞到她手上,然後又彈到了湖裏,濺起一串水花。她伸手去撈,卻撈了個空。
見陳嬿姝一臉狼狽的模樣,趙翓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捉弄我,還笑!”陳嬿姝佯裝不滿地嘟起嘴。
“好啦,我不笑了。”趙翓忙去哄她,“下次我讓你捉弄我,行嗎?”
“好啊,下次我定要捉弄你。”陳嬿姝又歡喜起來。
趙翓繼續劃着船,往南而去。
慢慢地,起了一陣風。趙翓見狀,忙放下漿,從包袱裏拿了一件披風,給陳嬿姝披上:“天冷,別着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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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二殿下。”陳嬿姝笑嘻嘻地說道。
“調皮。”趙翓在她鼻尖點了一下。
陳嬿姝把頭靠在趙翓的肩頭。他伸出手,輕輕摟着她。兩人就這邊并坐在船中。她擡起眼,看向前方。遠處,碧藍的湖水似乎與蔚藍的天空連接在了一起,遠遠望去,湛藍色的一片,如同兩塊晶瑩透亮藍寶石,嚴絲合縫的嵌在了一起,讓人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地。
這時,不知從哪裏飛來幾只水鳥,輕輕掠過湖面,打破了天地間的寧靜,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看來,天終究是天,地始終是地。就算曾經在一起,最終還是分了開來。
見陳嬿姝望着前方,久久沒說話,趙翓轉過臉,輕聲問道:“阿蟬,怎麽不說話?”
“這瓊花湖真美。”她喃喃說道,“跟你一起,就這麽賞景,真是太惬意了。”
趙翓笑問道:“那究竟是人讓你惬意,還是景讓你惬意?”
被他這麽一笑,她反倒有些不自在。她也不看他,半晌,才靠在他的肩頭,說道:“當然是人啊。有你在的地方,才有美景。”
她的回答,似乎有點讓他意外。他怔了怔,随即在她耳邊輕語道:“在我心中,阿蟬就是美景。”
雖然感覺與他已經很親密了,但聽到他這番話,她的臉還是燙了起來。她擡起頭來,望着他,臉頰上仿佛染上了一層春光。這含羞帶嬌的模樣,更讓他覺得心動不已。他傾過身去,正準備含住那如同花瓣一般嬌豔欲滴的唇,一陣漁歌突然響了起來。
陳嬿姝一驚,忙把他推了開來。
趙翓無奈地往外坐了一點。
陳嬿姝擡起頭,看見前面出現了一條小船,船夫唱着漁歌,撐着篙駛了過來。她這才發現,趙翓沒劃漿,自己這船也在往南走着。
“咦,阿翓,我們這船怎麽自己在走呢?”她驚訝道。
“我們順風,這一段路又在風口上,所以,不用劃船它也能自己走。”趙翓回答道。
“我們就一直在這船上嗎?”突然,她像想起什麽似的,“你不會讓我夜晚也呆在這船上吧?”
“當然不會。”趙翓忍不住笑了起來,“往下十裏,有個叫傅家村的地方,我們在那裏靠岸,這兩日我們也住在那裏。”
“好。”陳嬿姝聽到自己不會露舍荒郊野外,這才放下心來,又欣賞起瓊花湖的美景來。
過了一陣,風停了,趙翓便又劃起船來。等風起了,便歇息一會兒,風停又劃船……就這般,過了晌午,船終于在傅家村靠了岸。
趙翓與陳嬿姝在渡頭一家食肆随即用了些東西,便去了村西頭的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大門緊閉,這大門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門前沒有挂牌匾,也不知道是誰家。不過,門前卻是異常整潔,看起來也應該有人居住。
趙翓走上前,輕輕叩了叩門。
很快,便聽見院內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陳嬿姝與趙翓稍等了片刻,門便被人打了開來。
“誰呀?”一個老者出現在門前。
趙翓忙上前,微笑着說道:“徐伯,是我。”
徐伯一愣,随即驚喜道:“二殿下,你怎麽來了?”
“我過來看看你和傅叔。”趙翓笑着說道。
“二殿下,快快進屋。”徐伯忙把趙翓往院內迎。
趙翓卻沒進去,而是轉過身來,向着陳嬿姝伸出手,說道:“阿蟬,随我來!”
陳嬿姝連忙上前,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中。
徐伯先前還未注意到陳嬿姝,只看見趙翓身後站着個年輕女子,還以為是他的侍女。此時,見趙翓對她如此,他突然像明白了什麽似的。
“二殿下,這位……姑娘是你的客嗎?”他小心地問道。
趙翓一頓,點了點頭,說道:“她是我心儀之人,徐伯與我一樣,叫她阿蟬既可。”他并未說出陳嬿姝是陳國公主之事。
“原來是阿蟬姑娘呀。快快請進。”徐伯對着陳嬿姝笑道,“二殿下可是老奴看着長大的。這兩年,老奴想着他也該帶客來了,沒想到今日就來了阿蟬姑娘過來。”
陳嬿姝也不知道這徐伯是什麽人,只覺得他與趙翓很是熟識,弄不明白他們的關系,也不好搭話,只微笑着點着頭。
“二殿下,你還是住在以前王後帶你來的那個院子裏嗎?”徐伯又對着趙翓問道。
“嗯。”趙翓點了點頭,又問道,“今日能收拾出來嗎?”
“幹淨着呢。”徐伯在前方迎着路,一邊說道,“老奴平日也無事,就天天收拾這屋子。二殿下與王後住的那個院子,也是日日打掃,只需把床鋪上便行了。”
頓了頓,他回過頭對着趙翓問道:“二殿下,阿蟬姑娘是住你以前那房間,還是院東頭那間廂房。”
趙翓說道:“讓她住母後平日住那屋子吧。那房間敞陽些。”
“好,好。”徐伯連連點頭。
聽到趙翓與徐伯的對話,陳嬿姝心頭很是詫異。姜王後怎麽會經常帶着趙翓來此處?而且從他們話裏的意思看,趙翓應該是從小便來此,這是怎麽回事?她側頭望着趙翓,但趙翓正顧着與徐伯說話,她也不好細問。
走到一處上了鎖的院子前,只見徐伯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把門打了開來,然後回頭對着趙翓和陳嬿姝笑道:“殿下,阿蟬姑娘,你們先在院子裏坐會兒,老奴這便叫人過來鋪床。”
“徐伯,你先去吧。”趙翓笑道,“我又不是第一回 來,有什麽,我自己弄就行了。”
“哎,哎!”徐伯應了兩聲,“那我先帶人去拿被褥。”說罷,他行了一個禮,便退了下去。
趙翓轉過臉,對着陳嬿姝一笑,說道:“進去看看?”
“好。”陳嬿姝點頭應道。
趙翓走上前,把門用力一推。只聽“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
陳嬿姝走上前,往院內看去。一樹怒放的梨花突然映入她的眼簾。
陳嬿姝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梨樹,樹幹粗壯,一人都未必抱得住。此時,滿樹的梨花開得正豔,白色的花朵似白玉一般,鑲嵌在那似翡翠一般的綠葉之中,似一幅畫似的。微風輕輕拂過,花瓣簌簌落掉,在院中飛舞着,猶如漫天飛雪,美得那麽地驚心動魄!
她跑到梨樹下,伸出手,幾粒花瓣落在她的掌中,似玉似雪,玉清玉潔。
她忍不住吟道:“雪作肌膚玉作容,不嫁嬌豔嫁東風。”她覺得只有這詩才能配此時這清麗的梨花。
“看來,阿蟬興致很好呀。”趙翓也走上前來。
“你不覺得,這梨花很美嗎?”她望着他笑。
看着她這嬌俏的模樣,趙翓覺得像有什麽東西在自己心窩子戳了一下似的。一朵梨花被風吹下,落在了她的發間,似乎在與她比着嬌。梨花确實很美,但與她一比,便失了顏色。
他定定地望着她,不由自主地說道:“在我心中,唯有阿蟬最美。”
聽到他這話,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下跳漏了一拍似的。雖然與他早已定情,可是她此時的心情,卻像剛剛聽到他向自己表白一般,激蕩不已。她擡起頭,望向他的眼中。在他的眼中,她只看到了自己。她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衫,映在他眼中那小小的影子,猶如一朵小小的梨花。她知道,此時,自己的眼中也只有他。他一身竹綠色的衣裳,是不是在自己眼中,也跟那梨樹似的?梨花被風吹離了梨樹,可他們卻可以永遠在一起。
“阿翓……”她叫着他的名字,“我們永遠都不分開,好嗎?”
聽到這話,他一怔,随即上前擁着她,說道:“我也不想與你分開。”說罷,低下頭,深深地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