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思憶
什麽hunt,原來是這個意思。”
“Scavenger Hunt.”鄒之佳接過話茬,然後就東張西望地四處尋找。她有預感,今日必然有事發生。
她在天臺轉了半圈,終于在一根水泥柱子後面發現了一個小布包。她把那個包取出來,莫名地心跳加速。
張莉瑩帶着孩子湊上來,驚叫道,“佳佳,你說老許不會是不敢當面求婚,藏了鑽戒在裏面吧?”
一句話,說穿了鄒之佳的心思。她的內心也是這樣焦急地期待着,從來沒有這麽強烈。
她幾乎是顫抖着雙手打開了那個小包的拉鏈,取出一個紅色絲絨的小盒子。
“哇塞!真的是戒指!”張莉瑩看着那個盒子驚呼,眼珠幾乎要掉出來了。
鄒之佳把那個盒子緊緊握在手裏,遲遲不肯打開。
“快打開看看啊!看看是幾克拉的鑽戒!如果太小,就千萬不能嫁給他!”張莉瑩在一旁煽風點火,完全沒有理會鄒之佳的緊張。
“給我看看!”希希在下面攀着鄒之佳的手,也一個勁兒地往上湊。
鄒之佳看着身邊這一對生命不息起哄不止的母女倆,硬着頭皮打開了那個絲絨的盒子。她只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合上,丢給了希希。
“希希,給,阿姨送給你了。”
小家夥得到了寶貝,驚呼道,“哇!謝謝佳佳阿姨!”
“什麽?!”張莉瑩急了,一把把戒指盒子從希希手裏奪了過來,三歲的希希頓時哇哇大哭。但是張莉瑩顧不了這麽多,連忙追過去,質問道,“你怎麽能把這麽貴重的東西給小孩子?!”
鄒之佳一邊下樓梯一邊說,“那麽‘貴重’的東西就是給小孩子的!”然後就不理會啞口無言的張莉瑩,揚長而去。
留下張莉瑩在原地,背後是自己大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她打開盒子,然後才明白鄒之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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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裏面是一只巨大的鑽戒沒錯,但是那紅色的塑料戒圈上,頂着的,是好大一顆黃色砂糖晶體做的鑽石。這種零食,在他們這代人小的時候,是非常常見的。
難怪,這戒指還真是哄小孩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事多磨。哈哈!
☆、大結局2
果然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鄒之佳本來以為許臨淵在樓頂天臺放了求婚戒指,激動得心髒差點跳出來。她在打開盒子之前,心裏還在心疼他是怎麽上到天臺上面的,還在地上畫了那麽一大張塗鴉。不管他是用走的、用爬的、還是被人背上去的,她都替他心疼。可是,這個不解風情的許臨淵居然在這個時候跟她開了這麽大一個玩笑,她心裏簡直燃起了三把火,氣呼呼地就要把一切靠近她的人和物一起燒掉。
鄒之佳怒發沖冠,急速朝着運動場走去。
許臨淵,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張莉瑩抱着一個小的,拉着一個大的,滿頭冒汗地在她身後追趕,“佳佳,佳佳!你慢點兒!別鬧出人命!”
“……”
張莉瑩到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你們都沒把我放眼裏。老虎不發威你們都當我是病貓,今天我就要讓你們看看得罪我是什麽下場!
鄒之佳一路走一路腹诽,要不是天熱她穿着短袖,她真的想撸起袖子跟這個不知輕重的許臨淵大幹一場。
鄒之佳一路向前沖,背後張莉瑩一路追趕,最後,她終于在鄒之佳來到運動場入口的時候拉住了她。
“佳佳,冷靜!”張莉瑩氣喘籲籲地說,“你聽我說!男人嘛,不懂浪漫也是有的,你別為這個生氣!而且,糖做的戒指也是戒指啊,你別拿豆包不當幹糧啊,老許對你那還是不錯的……”
張莉瑩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鄒之佳一直盯着場內發呆。她瞪大了眼睛,對張莉瑩的話充耳不聞。張莉瑩叽裏呱啦說了半天,得不到回應,才終于發現了鄒之佳的反常。她面前的這個氣呼呼的女人仿佛只在瞬間就安靜了下來,腳定在原地挪不動步子。
“佳佳……”
張莉瑩順着鄒之佳的目光向運動場裏看去,只見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多了一個粉紅色氣球做的巨大的拱門。那個拱門随着微風輕微搖晃,仔細一看,上面的氣球都是一個個飽滿的愛心。
張莉瑩被驚得說不出話來,還是希希好像發現了寶藏一樣,朝着飄搖的氣球拱門就跑了過去。
李子鑫拄着單拐,站在拱門旁邊。他一臉滿滿的笑意,對鄒之佳說,“佳佳姐,你應該站過來。”
鄒之佳看着他,沒有反應,她的大腦在快速處理面前的信息。前一秒她還在怒火中燒,這一秒,她已經不确定這是不是又是許臨淵安排的一場惡作劇了。
她愣了兩秒,李子鑫催促道,“過來啊!”
他朝她招手,她謹慎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她才挪動自己僵硬的腳部,聽話地朝着李子鑫走去。
走到拱門下面,她才發現,這道跨越四條跑道的氣球拱門下面另有玄機。在她的面前是一條沖線,就是田徑賽場上終點線上的那條彩帶。沖線的兩頭分別由兩個她不太熟悉的隊友拉着。而她,就被安排站在了沖線的後面,站在了跑道最中央的位置。
“佳佳姐,你就在這裏等一會兒吧。”李子鑫笑着說。
鄒之佳站好,知道自己又進入了許臨淵布的另一個局。她心情激動,雖然有些戰戰兢兢,但是,她內心還是期待着他能帶給她驚喜。她四下張望,尋找許臨淵的身影。如果要求婚,他至少應該親自上陣啊。他到現在都沒有現身,李子鑫說的“一會兒”到底是多久!?
鄒之佳找了一圈,終于在遠處看到了許臨淵的身影。
他坐在輪椅上,周圍圍着很多人、很多張輪椅。整個輪椅田徑隊都在他的身旁背後圍着他,衆星拱月一般。人牆正好露出一個缺口,讓他可以與沖線上的她遙遙相望。
鄒之佳這才看清眼前的場面——一百米以外,許臨淵正看着她,以她的視力,她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也是迷戀地看着她。
沒過幾秒鐘,有兩個健全人來到了許臨淵的身旁,一左一右把他從輪椅上攙了起來。許臨淵扶着身旁的兩個人,不太費力地就站了起來。鄒之佳看了半天才确定扶着他的是陳志斌和左皖川。人員如此齊備,這一切他果然早有預謀。
鄒之佳緊張地盯着站起來的許臨淵,他要幹什麽?!然後,她就看到許臨淵松開了扶着身旁兩個人的手。有人馬上遞給他一支手杖,他就一個人,只用一根手杖,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
鄒之佳雙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叫出聲來。許臨淵并沒有用手杖行走的能力,僅僅靠一根手杖他甚至連站也站不穩,這個鄒之佳很清楚。許臨淵戰戰兢兢站立的樣子讓鄒之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好像下一秒就可以摔倒,看起來是那麽危險。
可是他沒有放棄,堅定地站在原地。
許臨淵只是稍微頓了頓,然後就只用一支手杖維持平衡,小心地擡起了自己稍好一些的右腿。他很堅定地向前跨出了第一步。
鄒之佳遠遠看着,想阻止他,卻發現他其實真的可以自己走。她在一百米以外緊張地看着他,着急得手心裏面都是汗。
許臨淵走得搖搖晃晃,無論是邁步還是擺臂,動作都機械又僵硬。顯然,走路是他還需要練習的運動。
許臨淵看似輕松地向前走了一段距離,然後,他腳下一亂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他身旁護送的左皖川和陳志斌都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看着他一個人硬生生地摔倒在地。
“臨淵!”鄒之佳驚呼,她顧不了那麽多,低頭從沖線下面鑽了出去,她朝着摔倒的許臨淵沖了過去,心裏再也沒有怒意,只是擔心。
她跑到許臨淵身邊,蹲下來查看他。許臨淵這時已經自己用手支地、擡起臀部讓雙腿伸直了。他四肢并用地立在地上,然後,左皖川跟陳志斌彎下腰來扶住他的手臂,許臨淵也擡手用力扶住他們的手臂,然後在他們的輔助之下,直起了上半身。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靠近了鄒之佳才看清楚,許臨淵還穿着訓練時的短衣短褲,不同的是,許臨淵的雙膝都綁了厚厚的護膝,很多層纏繞在他有些凸起的膝蓋上,在他細弱的雙腿上看起來有些怪異。再細看,鄒之佳發現,他雙腿的小腿上都穿了支架,準确來說是延伸到小腿的足托,把他沒有力氣的腳踝固定住,使之可以受力。而且,他還穿着一雙特制的鞋子——左腳的鞋底比右腳厚了三四厘米的樣子,這樣,當他站立時,可以彌補他左腿長度的不足。穿上這雙鞋子,他長短不一的雙腿近乎等長,讓他的雙腳都可以落地,減少了他行走時搖晃的程度,讓他可以走得更穩。
許臨淵右手拿着手杖,左手還扶着身旁的陳志斌。他雙腿纖纖,即使有這些輔助裝備也依然站得很勉強。胡倩在他後面推着他的輪椅跟着他,似乎是預備在他體力不支的時候迎上去“搭救”他。左皖川站在他右側身後伸手護着他,眼神裏面也有一絲的擔心。
許臨淵站穩,松開了扶着陳志斌的手,只用一根手杖維持平衡。他站着沒動,對着鄒之佳笑,樣子就像一個高傲的貴族。
他語氣輕松地說,“佳佳,我沒事。你去終點等我,我可以的!”
鄒之佳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面打轉,她對着他搖了搖頭,見他堅持,又不敢貿然向前扶他。
許臨淵還是對着她笑,道,“你去終點,給我機會,讓我走向你!”
鄒之佳聽了這話,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讓你走向我,你只是想要這樣而已嗎?
她眼前許臨淵的身影因為淚水而變得模糊,但他的存在卻變得更加真切。這一刻,她覺得,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過了好一會,許臨淵擡起左手做了個讓她後退的手勢,催促道,“去吧,去終點等我。”
說完,不等鄒之佳行動,他又努力擡起右腿邁步。鄒之佳連忙後退,跟他拉開一米多的距離。
她就在他面前,看得真切,他走路的動作很誇張,腳步卻很虛浮。甚至他的左腿并沒有什麽力氣,努力邁一步也不過不到一個腳掌的距離。
許臨淵走了幾步,呼吸就開始加深。他費力地向前走了有五六米的樣子,然後,體力不支,身體前後晃動了一下,還是沒有找到平衡,然後就向前撲倒下去。他的手臂在地上撐了一下,減緩了下降的速度,然後,他跪倒在地。
許臨淵沒有給鄒之佳扶他的機會,只在地上跪了幾秒鐘,然後,他抓着手杖,借着陳志斌的攙扶,又堅強地重新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他笑着對上鄒之佳的眼睛。她的眼睛也鎖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堅定的眼神,她也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他們什麽也沒說,眼神的交流已經足夠。鄒之佳向後退了兩步,隔着一段距離看着許臨淵。
許臨淵故作輕松地笑,深深地喘了口氣,他松開陳志斌的支撐,又開始獨自行走。
他的腿無力,走路的樣子很困難,支架固定了他的小腿和雙腳,讓他的腳踝一動不動,因而他膝蓋以下看起來十分僵硬。
盡管很努力,但許臨淵走路的姿勢還是很困難,在普通人看來,甚至會有些滑稽。但許臨淵的臉上始終帶着笑,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形容笨拙。的确,在場的不是他的愛人,就是他的摯友,還有一般同是殘障人士的隊友。在他們的面前,他不需要對自己的殘疾遮遮掩掩,他們可以承受他本來的面目。
許臨淵頑強向前,不管多麽辛苦,他的眼睛始終自信地與鄒之佳對視,就好像一個冠軍那樣。
雖然有支架、有輔助鞋、有手杖,但是,許臨淵還是幾乎每走三五米就會摔倒,而且當他走了三十米左右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大口喘氣,顯然累得不輕。
一百米的距離,對普通人來說是沖刺,對于許臨淵來說就是考驗耐力、體力、意志力的定向越野。他走幾步,又摔倒,摔倒後,又堅持着繼續走。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終于走到了百米沖刺的後半程。這個時候,他每次摔倒又站起來,重新發力開始邁步的時候,他的表情都有些咬牙切齒。
鄒之佳明白,他是在很努力地把自己逼向極限。
鄒之佳在他前面倒退着走,跟他始終保持着兩米左右的距離。許臨淵面對着她,始終對她微笑,經管他已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跟着她,走得很頑強。他累了、摔倒了,就跪在地上休息一會兒,自己動手按摩一下沒有任何輔助的纖細大腿,然後他就又扶着旁邊的人站起來。只要能站穩,他就會放開他們的手獨自站立,然後,發力繼續行走。
整個輪椅田徑隊的人都跟在他的身旁,大家坐着輪椅陪着他一起向前。他們把許臨淵的頑強看在眼裏,為之動容。他們一起高呼、給他加油,吶喊道,“老許,加油!”
每次許臨淵摔倒,隊友們都會在他的身後替他加油鼓勁。而每次當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也都會引來他們一陣熱烈的歡呼。
鄒之佳看着大家為許臨淵搖旗吶喊,也感到心潮澎湃。
她擦幹了眼淚,堅定地看着他,在他疲憊的時候,毫不吝啬她的鼓勵。
“你已經走了很遠了!”
“離終點只差一點兒了!”
“站起來,我相信你!你行的!”
“你真的很棒,我好為你驕傲!”
這一刻,這樣的鼓勵就是他們之間最溫馨的情話。沒有什麽比愛人的信任和欣賞來得更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一早就想好大結局了。終于可以落筆了。哈哈!
☆、大結局3
雖然很累,但是許臨淵越走越興奮。他雙腿的肌肉都在向他抗議,但他整個人都感到幸福。
心愛的人在他面前,他無論如何也要用盡全力走向她。
他離終點越來越近了,意味着他離那個他愛了整個青春的女孩子也越來越近了。
終于,在離終點還有十米遠的時候,鄒之佳不舍地退到了沖線的後面。許臨淵見她走遠,停下腳步,他身體前傾、撅着屁股努力想要站穩,卻不得不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間握住陳志斌和左皖川伸過來的雙手。他的手杖掉在地上,他握住兩個朋友的手堪堪站穩。
在跑道上獨自“跋涉”了九十米,許臨淵已經不記得自己摔倒了多少次了。他看着十米開外的鄒之佳,深吸一口氣,依然感到任重而道遠。他扶着身旁的兩個人站了一下,然後終于體力不支,跪倒在地。
許臨淵跪在地上,重重地喘氣。他真的有些支持不住了,趴在地上久久沒有站起來。他覺得自己的膝蓋疼得厲害,他真的想就此倒地不起,再也不挪動一步路。
終點線上,沖線在微風中搖擺,而他愛的那個人,就站在那條黃色的飄帶之後,等着他走向她的懷抱。
這時候,周圍的人沸騰起來,他們叫嚣着、呼喊着,為他加油打氣。
“堅持住,老許!”
“站起來!站起來!站起來!”
一個個肌肉發達的青壯年拍打着輪椅的扶手、輪圈,一邊造勢,一邊呼喊。大家群情激昂,吶喊聲久久不斷。
終于,許臨淵在大家的吶喊聲中重新跪立起來,他抓住陳志斌和左皖川的手,三個人一起發力。許臨淵終于又站了起來。
他努力站穩,重新執起手杖。鄒之佳就在他的面前,離他只有十米。他們距離如此之近,他甚至可以看清她好看的眉眼裏流淌的愛意。
他對她微笑,積攢起力氣,用盡全力,努力地朝着終點沖刺。
雖然身體搖晃得厲害,但是許臨淵邁步的頻率并不慢。盡管如此,鄒之佳看得清楚,他的腳步越來越小,步幅從開始的三十厘米左右一直縮短,到最後,他邁了一下左腳,竟然只是在原地蹭了蹭,沒有向前移動一絲一毫。
許臨淵憋得滿臉通紅,終于,在離沖線大概三米遠的地方再次摔倒在地。剛剛的沖刺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覺得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
許臨淵跪在地上,一手支地,一手不斷按摩自己的大腿。他感到雙下肢上傳來極致的疼痛,讓本來就行動不便的他更加難以站立。他知道,由于用力過猛,自己大腿上稀薄的肌肉都在輕微地抽搐。他真的沒有力氣了。雖然只差一點點,他卻覺得自己再也無力向終點靠近。
許臨淵在地上跪了很久,陳志斌同時也等了他很久,他終于等不及,跪下來,扶起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許臨淵,像一個教練訓斥自己的隊員一樣,大聲又嚴厲地對他吼道,“許臨淵,站起來!”
許臨淵跪着扶着陳志斌的手臂,喘着粗氣道,“教練,我不行了。”
陳志斌顯然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繼續吼道,“我的隊員,從來不會半途而廢!你看看,終點就在那裏,你要站起來,堅持就是勝利!”
許臨淵大口喘着氣,擡起頭,看到站在終點沖線後面的鄒之佳,她正流着眼淚看着他。許臨淵看到她的樣子,終于努力地對着她扯出一個笑容,堅定地說,“別哭,等我!”
鄒之佳連忙抹了兩下臉上的淚水,她知道這時候許臨淵不需要她的眼淚。
說完,許臨淵重新扶上了陳志斌和左皖川的手臂,靠着他們的支撐站了起來。左皖川把他摔倒掉落在地的手杖遞給他,直到确認他站穩,他們兩個才松開了扶着他的手。他們一左一右重新回到許臨淵的身後護着他,信任地看着眼前這個雙腿纖弱的頑強男人。
這個時候,許臨淵連站着都有些發抖了,任誰都看得出,他的腿早就不堪重負,他已經把自己逼向了極限。
許臨淵支着手杖停頓了很久,一步,對他也是強人所難。他的屁股撅得很高,腰向前傾斜,右手用力地支着手杖。
他站着與鄒之佳對視,努力地積聚着力量。終于,在一片沸騰的加油聲中,許臨淵終于甩出了右腳,搖搖擺擺地以龜速朝着他最愛的女子沖刺。
他告訴自己,只有三米遠了,這次他一定要過線。畢竟,如果他再次摔倒,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還能站起來。
鄒之佳站在終點線後面,抓着沖線、滿心期待。
不過三米的距離,對他,卻好像是在跨越天塹。
一步,兩步,三步……到這個時候,許臨淵已經擡不動腿了,他每一步的步副都小得可憐,半天也沒走多遠。
他只能一步一步數着步子,懷抱着信念。他數的數字越多,意味着他離終點就越近。
二十四步,二十五步,二十六步!
三米的距離,許臨淵一直數到二十七才逼近終點。他知道自己離心愛的人還有一步之遙,他鼓起勇氣,扔掉了右手裏的手杖,向前伸出自己雙手,朝着鄒之佳的方向。
他太累了,也太渴望到達她的身邊了。
還有,一步,兩步!他的右腳終于踩上了地面上的終點線!他的胸部一挺,碰到了沖線,緊接着他的膝蓋一軟就向前摔了過去。
這個時候,鄒之佳張開了手抱住了他,兩個人抱成一團一起跪倒在了終點線上。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在場所有的人都沸騰了!
參加了多年的田徑競賽,陳志斌從來沒有見過許臨淵這樣的跑手。這個跑手,他直接踩着終點線摔了下去,沒有沖刺,也沒有緩沖。短短一百米,陳志斌跑完只需12秒,而他的這位隊員,走完這一百米,用了整整二十一分鐘。他不僅在整個過程裏面摔倒了二十幾次,最後也竟然摔倒在了終點線上,摔進了他深愛的女子的懷抱裏。
盡管如此,陳志斌卻覺得,許臨淵要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位身懷絕技的運動員都要優秀。上天給了他殘疾的雙腿,他卻依然走過了千山萬水。
許臨淵坐在地上喘了口氣,然後他扶着鄒之佳支起了上身。他努力地支起纖軟的大腿,顫巍巍地做出一個雙膝跪地的“高難度”動作。張力推着輪椅靠近他,在他身邊坐定,放下手閘。許臨淵伸出一只手,扶上了張力的輪椅扶手,他一手扶着鄒之佳,一手扶着張力的輪椅,讓自己跪得更穩。
“別動了,休息一會兒吧。”鄒之佳心疼地說。
許臨淵搖頭,然後努力跪穩,從張力的手裏接過了一個藍色絲絨的小盒子。
鄒之佳看到那個盒子,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佳佳,打開它。”
鄒之佳流着眼淚,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順從地打開許臨淵手裏的小盒子,一顆光彩照人的白色Opal戒指出現在了盒子裏面。
“佳佳,我知道你不喜歡跟別人一樣,鑽石估計很難打動你。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鄒之佳傻傻地不斷點頭,腦袋像啄米一樣。她的眼淚洶湧地流着,完全被許臨淵的聲音蠱惑了。
許臨淵深吸一口氣,平穩一下自己因為劇烈運動而紊亂的呼吸,他的聲音嚴肅起來,鄭重地說,“鄒之佳,我這輩子,讀過很多的書,唱過很多的歌,我經過很多條路,也去過很多個城市。我以前抽煙很多,也喝過很多的酒。但是,我卻只愛過一個女人。”
許臨淵頓住,笑着看感動得一臉呆萌的鄒之佳。他好笑地對她說,“那個女人芳齡正好,我真的愛她不夠。”
鄒之佳感動得滿臉鼻涕眼淚,卻不放心地追問道,“你說的這個女人是誰?”
她這一問,周圍的人都哄然而笑。
許臨淵無奈地笑着搖頭,鄒之佳卻執着地瞪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許臨淵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能走的路不多,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願意用盡全力走向你。一輩子,就像今天這樣。”
他這一路,跌倒無數,竟然只是想要向她證明,他會不遺餘力地走向她。
“鄒之佳,我愛的女人,昨天、今天、明天,都是你!你現在知道了嗎?”
鄒之佳淚眼朦胧,終于釋然地哽咽了一下。
許臨淵看着她,把那個戒指舉到她的身前,說道,“今天,看在我摔了這麽多跤的份兒上”,他的語氣故作輕松,再張口時卻也有些顫抖,“你,嫁給我好嗎?”
許臨淵定定地看着她,眼神裏面都是焦灼。
鄒之佳“哇”得一聲放聲大哭,鱷魚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她扶着跪在面前的許臨淵,努力地平靜了一下。她笑了起來,臉上帶着淚,也帶着笑,忙不疊地點頭,回答說:“好!I do! 我願意!嗚嗚,許臨淵,我要嫁給你!”
許臨淵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拿着戒指盒子,他沒有辦法親自幫她戴上戒指。于是鄒之佳接過盒子,許臨淵才從盒子裏取出戒指,鄒之佳伸出左手,他把戒指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不出意料,戒圈大了很多。鄒之佳看着戒指樂開了花,這就對了,這才是許臨淵為她買的首飾,永遠不能合身!
她抱着許臨淵跪在地上哭成一團,很久才在張力的提醒下扶着許臨淵站了起來。
胡倩把輪椅推了上來,許臨淵撐着坐墊坐回輪椅,總算輕松了下來。
鄒之佳推着他離開了終點線,人群也在他們身後散去,留給他們兩個足夠的空間。
許臨淵坐在輪椅上一直在按摩自己的大腿,樣子十分辛苦。
“晚上回去給你按摩。”
“謝謝老婆。”
叫我老婆,心裏美滋滋的。
“這兩個星期你都不許走路,給我乖乖坐輪椅!”
“遵命!”你叫我走,我恐怕也走不了了。
“以後別再這麽逞強了,我看了心疼。”
“嘻嘻,我這不就是為了讓你心軟然後答應嫁給我嘛。”
“壞人!”
“壞人老婆!”
他們來到了停車場,鄒之佳又情不自禁地從背後抱住了許臨淵,在他的臉頰上留下深深的一吻。然後她抱着他不肯撒手,臉貼着他的臉,親密無間。抱着抱着,她就又哭了起來。她一邊哭一邊笑,樣子實在是滑稽得要命。
“傻丫頭,幸福嗎?”許臨淵帶着笑意地問她。
“嗯嗯嗯,太幸福了!”
“這就幸福了?你還沒嫁給我呢。”
“回家拿戶口本,今天、現在、馬上,我們去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是不是覺得老許求婚的臺詞好美?我是借鑒了名家的情書,在此acknowledge一下!
“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取自沈從文寫給張兆和的情書。
☆、大結局4
許臨淵在南門一中求婚的那天是星期六,民政局不上班,他們當然沒有辦法當天就把結婚證領了,故而結不成婚。第二天早上,鄒之佳帶着許臨淵去了她平時去的那間天主教堂,他們一起唱聖詩、做彌撒,在天主的面前締結婚盟。對鄒之佳來說,在她的主面前許下盟約已經是對婚姻最大的委身。她想星期一民政局一開門就去領證,許臨淵當然高興這樣,只是他提出,他應該在此之前拜訪鄒父,得到他的允許才好與她結婚。這樣,是對父輩最大的尊重。
上次與鄒父一家見面,許臨淵和鄒之佳因為張莉瑩臨産而提早退場。當時鄒之佳拉着許臨淵急忙離開,留下鄒父一家人獨自用餐,場面相當尴尬。雖然許臨淵已經提前買了單,但對那天發生的事情他仍然心中有愧。這一次去拜訪鄒父,他說什麽也要親自登門。鄒之佳苦勸半日,許臨淵卻絲毫不肯避重就輕。
從教堂回家,他花了點時間給自己的雙腿穿上了支架,又把外褲套在了支架的外面,把他的裝備隐藏好。雖然他并不慣于使用支架,但好在它們能幫助他行走,特別是鄒父家住三樓,沒有支架,他根本走不上去。
本來鄒之佳死活也不同意他這樣折騰自己,前一天他才獨自走了一百米,把自己折騰了個半死,回家後她給他的腿好一頓熱敷加按摩,忙了一夜,清早起身他仍然叫疼。時隔一天,他又要逞強,她說什麽也不能同意。但許臨淵在讨好岳父這件事情上卻出奇地堅定。
他們開車來到鄒家樓下,鄒之佳把許臨淵的輪椅擡出來,放到駕駛位門口。
“上去坐!”她沒好氣地命令道。
許臨淵沒反抗,乖乖地把自己移上輪椅,卻伸手在車門邊的空隙裏把他提前折疊好的助行器拿了出來。
“把那個東西扔回去。”鄒之佳不悅道。
許臨淵擡頭看她,讨好地說,“老婆,讓我帶着吧。如果待會兒我走不動,你再背我上去好不好?”
鄒之佳翻了個白眼,“誰背得動你!”
“嘻嘻,那你讓我自己走吧。我戴了支架,腿不用力氣的,我保證不會用力過猛。”
許臨淵讨好地看着她,鄒之佳無奈,伸手不打笑臉人,終于還是點了頭。
鄒之佳把他推到樓梯口,然後扶着他幫他站了起來。起身後許臨淵把支架膝蓋部位的搭扣扣緊,這樣,他的雙腿就被支架固定成了筆直的形态。然後他接過助行器,也不展開,一手扶着樓梯欄杆,一手撐着助行器,側身提起胯部,讓自己的一只腳踏上了樓梯。
許臨淵上樓梯的時候屁股撅得很高,雙腿像兩條鋼管,僵硬得不能彎折,他全靠胯部的力量才能提起雙腿。每上一級臺階,他整個上半身都要配合腿上的動作,擺動的幅度很大,看起來十分費力。好在許臨淵的上身十分強壯,雙手一拉就可以彌補下肢力量的不足,因而上起樓梯來也并不十分狼狽。
許臨淵很有耐性,一級一級地上臺階,一邊上還一邊跟鄒之佳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
“老婆,你說我像不像一個機器人?”
鄒之佳翻白眼,不想搭理他,繼續謹慎地護在他身後,怕他一腳踩空摔下樓梯。
許臨淵并不放棄讨好老婆的大業,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大學的時候我看過室友跳機械舞,手腳都動得很像機器人。我不會跳舞,不過,我覺得我戴上支架比他們更像機器人。”
鄒之佳無語,護着他上了一級臺階,來到了第二層的平臺。她強制他停下,扶着欄杆站穩。她自己又跑下樓去把他的輪椅擡了上來。
許臨淵看着她跑上跑下地忙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婆,辛苦你了!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好幸福啊!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婆!”
他說了這些肉麻的話,鄒之佳終于繃不住了。她努力憋笑,卻還是滿滿的得意寫在臉上,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壞蛋,只是嘴巴甜,就不知道對自己好一點兒,就愛逞強。”
許臨淵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