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思憶
盡管樓層不高,對許臨淵來說還是有些困難。但即使許臨淵可以走上去,鄒之佳也還是寧願一個人去面對這場重逢,這樣的場面,她自己也很不習慣。她不知道養父見到她會作何反應,多一個雙腿不便的許臨淵,情況也許會更加複雜。
來到養父家樓下,鄒之佳有些愧疚地看着許臨淵,他不能上去,卻陪着她繞了這麽一大圈,她心裏過意不去,而許臨淵卻神色平淡。
他安慰她說,“你上去吧。”
“好吧。”
她打開車門,拎着禮物走下車,準備獨自面對未蔔的團聚場面。
“佳佳!”許臨淵在背後叫住她。
“什麽?”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不接受你,你一定要堅強。”
“呃,我盡力。”
“我在這裏等你。”
鄒之佳心情忐忑,眼裏有些閃爍的液體。她明白許臨淵的用意,對着他用力點了點頭。
“謝謝。”
“去吧。”
當鄒之佳按下養父家的門鈴的時候,她幾乎是懷抱着一種即将上刑場的心情。之前,她大概做了一分鐘的心理建設,深呼吸。
門鈴只響了一聲,幾乎沒有給她轉身逃跑的機會,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一個圓滾滾的腦袋從大概鄒之佳胸口那麽高的位置冒出來。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鼻子上還架着一副眼鏡,樣子有些斯文,他警惕地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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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之佳愣住,反應了一秒,問,“請問,這是鄒建林和張麗麗的家嗎?”
小男孩好像放松了警惕,把門打開一些,繼續問,“你找我爸媽有事?”
爸媽……哦,對了,他是養父的兒子。親生兒子。
“你好,我叫鄒之佳。鄒建林,也是,我是說曾經,也是我爸爸。”
親兒子聽了這話,一下子把門開得很大,他誇張地張大嘴巴,驚奇道,“你是佳佳姐!哇塞!你長得這麽漂亮!怎麽一點兒都不像我爸?!”
“……”
“爸!媽!門口來了個美女!她說她是佳佳姐!”
親兒子一頓狂嚎,鄒之佳呆呆地站在門口,完全懵了。然後,她聽到屋裏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她剛想後退,然後,一位看起來已經年近古稀的老男人和一位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出現在了小男孩的身後。
跨越時間、空間的汪洋,終于一家相見。
“佳佳!”養父率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十二年未見,他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衰老。當年分別,他是個四十五歲的中年人,如今,已有些老态。饒是有心裏準備,饒是滿心的忐忑,鄒之佳在見到分離已久的養父時,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她壓抑住自己翻滾的情緒,用力地叫了一聲,“爸!”
鄒之佳看得分明,養父的眼裏也有晶瑩。雖然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在十幾年的時間裏,他就是她的父親,而她,就是他唯一的女兒。
父女重逢,兩個人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們對看了兩秒鐘,最後還是張麗麗先開了口,“來來來,快進屋。”
鄒之佳把目光聚焦在這個中年婦女的身上。當年三十出頭的少婦,如今也已經是四十好幾的中年婦女了。她胖了很多,面容也衰老了不少,但她的神情,看起來卻比記憶當中柔和了許多。
“麗姨,好久不見。”
“進來進來!”張麗麗熱情地招呼她,“老鄒,女兒來家裏,快去準備些茶水。”
鄒建林這才回過神,尴尬地答應着。
鄒之佳進屋,在門口換鞋。親兒子湊上來,熱絡地為她從鞋櫃找出一雙八成新的女式拖鞋。
“佳佳姐,你穿這雙拖鞋!”她這個弟弟倒是很貼心。
“好,謝謝。”
“姐,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吧?”親兒子仰着臉,一臉期待。
“呃……”鄒之佳覺得很尴尬。人家畢竟是她的親養父的兒子,她離開A城的時候,他才剛出生……
親兒子卻絲毫不介意,獻寶一般笑着對她說,“我叫鄒之作,作文的作。跟你一樣,是單人旁的字。而且,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連起來,就是佳作!怎麽樣,很妙吧?我爸取的,你也知道,他是個老文青。”
鄒之佳聽了親兒子的這番話,幾乎又要淚奔。她是以前那個家的養女,她從沒想過,養父再婚,給唯一的親生兒子取名字居然還沒有忘記她這個收養的女兒。他們的名字同成“佳作”,她沒想到,她跟這家人還有這樣的聯系。
“真是個好名字。”鄒之佳的聲音很激動,看着鄒之作幾乎就要掉眼淚。
“那是,咱爸起的。你可以叫我乍乍,我的小名。畢竟,作作聽起來比較囧。”
“……”好像“乍乍”也沒好到哪裏去……
換好了鞋,乍乍拉着鄒之佳東拉西扯,不一會兒,養父和麗姨端着茶水和水果一起從廚房出來了。四人圍坐一起,難得的一家團聚。
“佳佳,你這些年都在美國嗎?”麗姨關切地問。
“是。今年五月回來的。”
“怎麽沒早點回家來看看啊?”
家……
“是我怠慢了。應該早點來的。”鄒之佳有些尴尬,她當然不敢說自己不回來是因為害怕。
養父在旁邊拉了拉麗姨,眼神裏有些責怪。
鄒之佳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我好多年沒有回來了,找工作、找房子,都花了不少時間。現在沒那麽忙了,回來看看你們。”
麗姨的神色還是很熱情,繼續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這麽多年,你爸很想你的。”
養父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害羞,他清了清喉嚨,鄭重地問道,“你媽,還好嗎?”
鄒之佳有些難過,養母客死異鄉,國內居然都無人知曉。
“她去年已經過世了。乳腺癌。”
“哦……”
“不過她走得時候很平靜。”
“那就好,那就好。”養父尴尬地說。“那你,這些年,都好嗎?”
面對養父的關心,鄒之佳對着他擠出一個笑容,道,“我很好。去年,我在美國大學畢業了。現在在一間民間慈善機構工作,掙錢不多,足夠養活自己。而且,我也談戀愛了,男朋友對我很好。”
說完這些,別人還好,乍乍幾乎要跳起來了。
“啊!佳佳姐,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啊呀,你怎麽都不提前說一聲啊,你讓我怎麽接受得了啊!”
鄒之佳看着她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幹笑了兩聲,這小男孩,是不是太早熟了。
“你這孩子,瞎說什麽!”麗姨訓斥道。
但那個青春期的小男孩似乎并不怕她,仰着頭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養父在聽到“男朋友”這三個字的時候,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也許,他也跟平常的父親一樣,女兒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他多少有些別扭。
“你對象是哪裏人啊?”麗姨問道。
“他就是A城人,搞電腦的,在數據公司給人打工。”
“工作還可以。你們,以前就認識?”養父問道,語氣不帶情緒。
“嗯。我們是高中同班同學。不過,他沒來過家裏。今天就是他送我過來的。”
“哎呀,怎麽不一起上來啊?”麗姨插話。
鄒之佳尴尬地笑了一聲,道,“好久沒見你們了,我想還是我自己先來比較好。”
“那也是,那也是……”養父點頭。
鄒之佳猶豫了一秒鐘,還是坦白道,“其實,他就在樓下車裏等我。不過,他的腿有點不方便,就沒上來。”
“是受傷了嗎?”麗姨沒心機地問。
“呃,不是。他小的時候得病,腿,不大好用。平時出門都要坐輪椅。”
“……”
☆、皆大歡喜2
鄒之佳一時嘴快,坦白了許臨淵雙腿殘疾的事實。她對于這個情景其實沒有什麽心理準備。不過她與養父一家的互動實在好過預期太多,好得讓她放松了警惕,一不小心,把大實話說了出來。
現場的氣氛是肉眼可見的尴尬,就連乍乍都不出聲了。鄒之佳不得不給自己解圍道,“不過他在外面自己住,也有車,所以平時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麗姨拉了拉養父的衣袖,有些愧疚地說,“其實,他腿有點毛病也不礙事,只要他能自食其力,又能照應你,他對你好,你爸就放心了。”
鄒之佳看到,養父的神色有些松動,但還是很不自在。她點頭道,“他對我挺好的。你們放心。”
“改天來家,不,我是說去外面,吃個飯,大家見個面。”麗姨還在調解。
“好的。”鄒之佳很高興,她知道,她這一關已經過了大半。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們談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久不見,大家都更加珍惜現在的關系,他們不僅沒有劍拔弩張,而且還可以說是相談甚歡,彼此關心。鄒之佳想起養父初婚的那段日子,心裏不盡感慨。
也許是她長大了,更加理解和接納養父跟現任妻子的關系;也許是她經過了跟養母的糾葛,更加明白養父的無奈;也許是麗姨對自己現在的家庭更有安全感了,不再視她為威脅,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總之,他們之間的關系正在朝着一個良性的方向發展。而這,給了鄒之佳莫大的安慰。
他們畢竟是她的家人,對現在的她來說,家是一個多麽珍貴的存在。
聊了大概有兩個小時,大家都有些意猶未盡。養父和麗姨說什麽都要留她吃飯,可是鄒之佳考慮到許臨淵還在樓下焦急地等待着,便站起身,跟他們道別。
“爸,麗姨,飯我就不吃了。改天再來看你們。”
“幹嘛這麽快就走?”麗姨臉上的惋惜不是裝出來的。
“嗯,臨淵還在下面等我。下次,我讓他請你們吃飯。”
麗姨笑成一團,道,“這麽客氣。要請客,也是我跟你爸請,怎麽能叫你們這些孩子請?”
“不是客氣,這也是我們應該孝敬你們的。”
養父和麗姨把她送出門,鄒之佳讓他們留步,而乍乍卻死活都要跟着她下樓。無奈,她讓他跟着,一直來到了許臨淵的車邊。
許臨淵正低頭在看手機,沒有注意到他們。她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許臨淵擡頭,見是她,就把車窗搖了下來。
“還順利嗎?”他問。
鄒之佳笑得很自然,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許臨淵的樣子倒像是松了口氣,接着問,“現在就要走了嗎?”
“嗯。”她點頭,然後側過身,讓出一個身位,讓自家弟弟上前,介紹說,“這是我弟,叫乍乍。”
“大名叫鄒之作!單人旁,佳作的作!”乍乍立馬搶白道。
許臨淵看着他點了點頭,沒有表示。
鄒之佳不理會他們兩個男人之間有些不友好的互動,繼續介紹,“這是你臨淵哥哥,我男朋友。”
許臨淵對着這個看起來很非主流的少年禮貌地打了招呼,而且還從車窗裏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
乍乍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許臨淵,他顯然也注意到了,許臨淵并沒有下車的意思。他的目光帶了些審視,見許臨淵又對他笑了笑,才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握上他的手,“你好!”在握手的時候,乍乍故意多用了五成力氣。
許臨淵笑,不置可否。
盡管握了手,乍乍的眼神卻一刻也沒有消停,盯着坐在車裏不動的許臨淵皺了皺眉,語氣有些傲慢地說道,“聽我姐說,你走路不是很方便?”
鄒之佳在一旁尴尬,來之前,她是沒打算這麽快就介紹自己的男朋友的,也沒有打算要這麽快就揭露自己男朋友的這一重大缺陷的。所以她沒有給許臨淵做心理準備的機會,讓他被個小孩子突然責難,心裏過意不去。
許臨淵看起來比她淡定多了,他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坦然地點了點頭,道,“确實不大方便。”
乍乍的眉毛皺得更深,繼續問道,“你真的不能走路?”
許臨淵自嘲地笑了一下,簡短地回答,“幾乎不能。”
“幾乎?”
許臨淵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十多米遠處的一棵大樹,道,“從這裏到那棵樹,我可以走着過去。”
“我也能走着過去,你什麽意思?”乍乍居然沒有明白許臨淵的話。
許臨淵簡直就要崩潰了,他已經說得這麽明白了,這個看起來挺機靈的小朋友怎麽就聽不懂?看來跟未成年人溝通,他需要換個思路。
“這麽說吧,我可以從這裏走過去,但是如果要從那裏回來,我只用兩條腿恐怕不夠。”
乍乍似乎是遇到了一道謎題一般,好奇地問,“那你要怎樣才夠?”
許臨淵聳了聳肩,笑着說,“或許,拄根拐杖,或許,四肢并用,又或許,讓你姐背我。”
許臨淵的口氣明顯是開玩笑,可是乍乍聽了這話就不得了了,他瞪大眼睛,驚呼道,“你讓一個女人背你?!”
鄒之佳再也聽不下去了,上手在她這個弟弟的腦門上突襲一掌。斥道,“小孩子,不懂別亂講話!”
“不是,姐,我怕他使喚你,欺負你!”
鄒之佳瞪着眼睛,小聲吼道,“我告訴你,沒這回事!要使喚也是我使喚他,要欺負也是我欺負他,沒有你操心的份兒!”
“不是,姐,你這麽漂亮,幹嘛非要找他?!”
“哎,我說,你還有完沒完了?!你姐我就快嫁給他了,有你這麽跟姐夫說話的嗎?”
聽了這話,乍乍好像受了重大打擊一般,一下子就蔫了下來。
“姐,你真的想好了嗎?他可是個殘疾人……”
“……”鄒之佳扳着她弟弟的肩膀,強迫他轉了個身,對準樓道的方向,伸手一指,“回家去,別亂說話。”
乍乍轉頭,幽怨地看着她,用祈求的語氣對她說,“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他,問完我再回家。可以嗎?”
“不可以!”鄒之佳嚴厲地回道。
“姐,就一個問題。我問完我就死心了,也不行嗎?”
“不行!”鄒之佳幾乎是吼出這兩個字的。
這時候,半天沒出聲的許臨淵卻插了進來,在他們背後說,“佳佳,你讓他說吧。你要是不讓他說完,今晚他估計都睡不着覺。”
鄒之佳回頭看他,見許臨淵竟然在笑,而且笑得賊兮兮的,好像他根本沒有在意這個童言無忌的“炸炸”一樣。
“嘻嘻!”乍乍讨好地對着鄒之佳笑。
無奈,鄒之佳只好勉強地點了頭。
“就一題。”
“嗯嗯!”
“不許讓你臨淵哥難過!”瞪眼,警告。
“嗯嗯!”乍乍猛點頭。
鄒之佳放開他,他跑到許臨淵的車窗邊,大聲地問,“你是怎麽追到我姐的?”
“噗!”許臨淵笑了出來,“怎麽,小子,要向老司機取經嗎?”
“嗯嗯!”
許臨淵得意地笑起來,賣着關子說,“想取經,你得有個取經的樣子。懂嗎?”
“呃……”乍乍用力搖頭。
“哈!”許臨淵笑着搖頭,“那只能來日方長,慢慢兒教你了!”
“好好!”乍乍用力點頭,然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對着許臨淵問道,“你腿不好用,連路都走不好,那要是有人欺負我姐,你能給她報仇嗎?”
鄒之佳在一旁滿臉無奈,她這弟弟也太記吃不記打了吧?她走過去,使出一招擒拿手,把他的兩條手臂別在身後,押着他轉身。
“走走走,回家!”她沒好氣地說。
許臨淵卻不着急,在乍乍的目光就快被迫從他身上移開的時候,默默地擡起了手臂,然後握拳、屈起手肘,讓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疙瘩全部突了起來。
“哇塞!”乍乍睜大了眼睛,贊嘆道,“姐夫,你好男人啊!”他的雙手還被鄒之佳擒在手裏,只是掙紮着對着許臨淵投去豔羨的目光。
幾乎就是一瞬間,鄒之佳松了手。她疑惑地看向許臨淵,只見他對着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手臂暗暗用力,讓自己的肌肉一跳一跳的。
“啊!姐夫,你是怎麽練的?太男人了!當年的史泰龍也不過如此吧!”
就這麽簡單的一招,許臨淵在他心裏的形象,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殘疾人,升級到了一個滿身肌肉的動作明星,這其中的跳躍,讓旁邊的鄒之佳目瞪口呆。
“姐夫?”許臨淵笑着挑眉,“以後就這麽叫我就行了!有空帶你出去找教練練兩招。”
“好的,姐夫!”
鄒之佳看着瞬間熟絡起來的兩個男性,感覺自己已經變得多餘。她默默繞去副駕駛,自覺地拉開車門上車。
“乍乍,我們先走了。下星期帶你出去吃飯!”鄒之佳對着少年喊。
“好的!說話算數,我等你們!”即使約定是在一星期後,可是乍乍臉上的興奮簡直就像今天要去跟功夫巨星吃鮑參翅肚似的。
許臨淵笑,“必然算數!”然後他像對待一個成年男人那樣跟他簡短地握手,鄭重而有力。
乍乍好像被授予了紳士勳章一般,神色變得鄭重。他學着許臨淵臉上內斂的表情,對着他點了點頭。
“姐夫再見!好好照顧我姐!”
“好。再見!”
車子發動,留下後面一臉癡迷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覺得,孤苦伶仃的佳佳太可憐,所以,還是想她有個家。
可能很多妹子要覺得我狗血了,前半部裏面的壞人(包括,陳志斌,鄒爸,鄒爸的小三妻子)現在都變成了好人。其實我只是想說,人性都是複雜的,很多看起來壞的人,其實也并沒有那麽糟糕。
而且,這很符合來思自己對人的看法。我對人很有信念,認為是人都會變,往好的方向變。我對人性很樂觀的!
☆、皆大歡喜3
剛剛離開養父的住處,鄒之佳就再也不能淡定了。事實上,從她上了車,就興奮得手舞足蹈,她拍着許臨淵的肩膀說,“行啊你,許臨淵,沒想到你對小孩子還挺有辦法的!”
許臨淵被她拍得手抖了一下,笑道,“輕點兒,開車呢!”
“哦。”鄒之佳收回手,繼續嘆道,“你把那個小屁孩俘虜了哦!簡直是瞬間黑轉粉!沒看出來,你還能過關斬将、降妖伏魔啊!”
“那當然。”許臨淵有些臭屁地說。
鄒之佳笑,“話說,你怎麽知道乍乍會被你的肌肉收服?”
許臨淵不在意地笑,不再假扮神秘,道,“十幾歲的男孩子,總覺得自己是個男人了。讓他感受一下雄性世界的荷爾蒙,有幾個不被收服的?”
“你真是太有辦法了!”
“過獎過獎!”
鄒之佳還在一旁樂不可支,許臨淵臉上的表情卻嚴肅了下來,他鄭重地問,“跟你爸和麗姨談得怎麽樣?”
鄒之佳聽了他的話,也平靜下來,她的情緒平穩了許多,但是幸福寫在臉上。她對他微笑着說,“談得很好。”
“哦?”許臨淵快速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懷疑。
鄒之佳把語調又降了一度,更加鄭重地說,“我爸,很關心我。看得出來,他也挺挂念我的。”
“嗯。”許臨淵默默點了點頭。
“麗姨對我,好像也比以前熱情多了。”鄒之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顯然沒有之前那麽肯定。
“好像?”
“嗯。她沒有對我大呼小叫,反而,很熱情。雖然不是家人之間的那種熱情,但是,至少是‘有朋自遠方來’的那種熱情。我已經不能要求更多了。”
許臨淵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麗姨剛跟我爸結婚我就住校了,我沒跟她一起生活過。之前她雖然罵過我兩次,而且對我很冷漠,但是,她也沒對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我并不怪她。”
“嗯。”許臨淵的嘴唇抿得很緊。
“我想,她現在已經跟我爸結婚這麽多年了,我也這麽多年沒有出現過了,她大概也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
許臨淵終于笑了一下,“那可真是難得。”
鄒之佳見他如此,終于松了口氣。她很在意許臨淵的看法,這個不容置疑。
“臨淵,謝謝你。”
“謝什麽?”這顯然不是一個問題。
但是鄒之佳還是認真回答說,“謝謝你支持我來看我爸,謝謝你今天這麽擔心我,謝謝你總是會為我考慮、總想保護我。我非常感激,真的。”
許臨淵嘆了口氣,認真地說,“不客氣。不過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為你做得更多。比如,陪你走上樓去,在你久久沒有消息的時候,可以上去敲門詢問進展如何。”
鄒之佳被他的一番話說得心疼,着急地澄清道,“不是的!你為我做得已經夠多了!而且,就算是換一個人,也不一定願意為我做這些事情。你已經超過任何一個女人對自己男朋友的預期了!”
許臨淵臉上的表情化開,他笑着對她說,“你剛剛還教人叫我姐夫呢。怎麽,現在我又降級為男朋友了?”
鄒之佳臉紅,剛剛确實一時圖快,沒有忌諱這些。
兩個人沉默着,鄒之佳陷入了思考。她想了一會兒,說,“以前在家,麗姨曾經罵我是小狐貍,我爸稍微對我好點兒,她就會很暴躁。現在過了這麽多年了,她大概明白了,我爸到底是我爸,以前是她想多了。”
許臨淵沉默了一刻,表情嚴肅地問道,“佳佳,以前你爸爸對你,有沒有過出格的舉動?”
“啊?”
“就是,他對你,是不是只是父女之情?”
鄒之佳瞪着眼睛,驚道,“許臨淵,你在想什麽呢?!”
許臨淵的神情有些難堪,他故作鎮定道,“就是随口問問,沒有就沒有……”
鄒之佳很震驚,她轉頭看向窗外飄過的樹木,半天沒有做聲。
許臨淵有些愧疚,剛剛她的心情明明很好,怪他多嘴。
“佳佳,對不起。”他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我不該窺探你過去的事情。”
“沒關系。”
“是我想多了。”
鄒之佳深吸一口氣,轉頭問他,“你以為,我曾經被人侵犯過?”
許臨淵無奈地看着她,搖頭道,“我沒有以為任何事。只是你童年的生活環境實在太不安全,我不敢假設任何事。請你不要敏感,我只是心疼你。”
應該說,鄒之佳的過去,讓他們兩個都感到十分不安。而許臨淵,只是率先說出來了而已。
“你不怪我?”鄒之佳不确定地問。
許臨淵扶着方向盤,嘆了口氣,道,“佳佳,對不起。今天,我僭越了。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逼問你了。”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許臨淵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我不怪你,不管發生過什麽,都不是你的錯,那時候,你只是個孩子。我不怪你,也請你不要責怪自己。”
鄒之佳看着他,點了點頭,道,“好的。”
“如果有難受的事情,也不要憋在心裏,告訴我,讓我跟你一起分擔。”
鄒之佳看着他,眼裏閃着淚光,點了點頭。
“好的。”她說。
許臨淵默了一下,繼續說,“昨晚,你半夜起來吃安眠藥,我都看到了。”
鄒之佳僵了一下,勉強笑道,“對不起。”
許臨淵皺眉,反問道,“你很擔心今天的事,睡不着,這不是你的錯。請你不要道歉。”
“……對不起。”
許臨淵嘆氣,道,“佳佳,我愛你。我關心你的健康,因為我心疼你。你實在不應該經常跟我說對不起,如果你感到虧欠,你可以對我說‘謝謝’,但我不想聽到你說‘對不起’。”
“對……謝謝。我知道了。”
許臨淵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這就乖了。”
鄒之佳被他逗樂,眼裏還挂着淚水,撒嬌道,“我以後都會乖乖聽話的。”
“乖!”許臨淵拉着她的手,送到嘴邊親了一下。
“我愛你。”
“我也愛你。”
“還有,下星期你要跟我爸和麗姨吃飯。”
“什麽?”
“已經定了。你請客。”
“……”
“你別緊張。就是見個家長而已。”
“你怎麽沒有提前告訴我?!”
“我這不是正在‘提前’告訴你嗎?”
“……”
“不用緊張,他們已經知道你上樓梯不方便了,我們在外面吃。”
“……”
【章節內小番外】初心之摯愛
鄒之佳的電腦壞了有三天,完全開不了機。她學IT的學霸男朋友許臨淵終于捉住了這個機會,要掏出自己畢生所學,在自己學文科的女朋友面前一展身手。
“你這個電腦,beyond repair. 我給你買個新的?”許臨淵搗鼓了半天,終于得出這個結論。
“啊,我求求你救救它!”鄒之佳好像死了至親一般。
許臨淵表情深沉,道,“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嗚嗚,我的文章,我的數據——”
“我可以把硬盤弄出來,給你備份。”
“真的?!”
“真的。直接把你的硬盤改成一個移動硬盤也可以。”
“嗯嗯嗯!能省則省啊!”
……
買新機,當然也是男朋友幫忙參考。許臨淵打開一個網站,逐一介紹他心水的機型。
“佳佳,你看,這個機的顯卡特別好,NVIDIA GeForce GTX960M專業級顯卡,特別炫酷。”
“哦。”
不感興趣?
“再看這個,面板特別好,178度超寬可視角度,兩人一起看電影,毫無壓力。”
“哦。”
這麽冷漠?
“還有這個,8G DDR4-2133內存,四核i7-6700HQ處理器,無限順滑體驗啊!”
“哥哥。”
“嗯?看上哪個了?”
“我還是喜歡那個粉紅色的。”
“……”
“好卡哇伊。”
“……”
不論品牌、不管配置,鄒之佳終于如願以償,抱回一臺粉嫩嫩閃着銀光的Hello Kitty筆記本電腦。在她買電腦這件事上,她沒有給某人機會發揮專長,以致某人心裏一直不爽。
某人在一旁忙着給她備份電腦裏面的數據,就聽她一個人在旁邊叽喳亂叫。
“哈哈,我好喜歡這臺電腦!”
“……”不爽。
“我好多年前就想要這樣一款了!”
“……”不爽。
“從今天起,我終于可以活在童話的世界裏了!”
“……”不爽,不爽,很不爽!等等,這個是什麽?
許臨淵看到鄒之佳的舊電腦的硬盤裏面有一個叫“摯愛.jpg”的圖片文件。他一時好奇,點開來看。
照片裏面,一個穿着校服、滿臉稚氣的男孩子撐着兩支拐杖僵硬地站在南門一中的校門口。他的臉上沒有笑容,表情甚至還有些迷茫憂傷。
許臨淵有些恍惚,那段時光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更讓他觸動的是,原來在她的心裏,他一直都是她的“摯愛”。
鄒之佳溫柔地從他的背後環住他的肩膀,他也擡手握住她的手。
“高考狀元,報紙來采訪你,你怎麽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開心啊?”鄒之佳心疼地問。
許臨淵的眼睛發酸,笑着說,“如果我知道,有一天你會保存這張照片,那個時候,我一定會笑得再努力些。”
“就像現在這樣?”
“就像現在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甜,讓大家忘了其實佳佳還是生活在複雜的人生裏面。她的人格,已經被自己的過去塑造了,她身上還有抑郁症的影子。
人性是複雜的,甜夾着虐,喜夾着悲,幸福夾着眼淚,就是這樣充滿張力。希望大家喜歡!
☆、皆大歡喜4
鄒之佳見過養父一家人之後,就興致勃勃地安排了許臨淵見家長的事情。他們一起定了A城一間五星級酒店的中餐廳,那裏的環境、菜式、無障礙設施都屬一流,當然價格也是一流的。這樣的安排,既給許臨淵撐了面子,還為他的身體提供了最多的方便,其用心不可謂不良苦。
A城并不靠海,故而A城人并不偏愛海鮮,但是許臨淵還是特意提前一周為這一餐“便飯”訂下了兩只龍蝦和一只長腳蟹,大大提升了這餐飯的檔次,乃是在未來岳父岳母面前裝個B、讨個喜的意思。其餘的菜式,鄒之佳本想也一并定下來,但許臨淵堅持留下來等鄒爸一家人來的時候才決定,尊重客人的品味,不至于顯得過于強勢。他為了這次的“醜媳婦見公婆”的盛事可以說是做下了萬全的準備。
宴席訂在周六的晚上。這一天,許臨淵不用上班,一早就起床梳洗打扮。他刷了牙、刮了臉,甚至還借了鄒之佳壓艙底的一張面膜敷了臉,以求以最佳形象粉墨登場。之後,他在自己并不奢華的衣櫃面前徘徊良久,猶豫不決。鄒之佳看不過,她從未見過許臨淵為穿什麽衣服如此優柔寡斷,她走過去,從衣架上拿下一套剪裁簡單的黑色的西裝,扔給他。
“吶,穿這個就好了。”鄒之佳推薦道。
許臨淵拿起西裝皺了皺眉,道,“不好。穿這個,會跟酒店服務員撞衫的。而且,黑色太顯瘦了!”
“顯瘦不好嗎?”
“不好!”許臨淵抿起嘴,一副不願再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