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思憶
!”鄒之佳還在惡狠狠地逼問喬納森。
“Jane, Jane……”喬納森的聲音開始變得飄忽,臉色頓時土灰,他的狀态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內急轉直下。
“佳佳,住手!”許臨淵急道,“他已經不舒服了。你不要這樣對他!”
鄒之佳直到聽到許臨淵的吼聲才回過神,她驚恐地看着喬納森掙紮的樣子,大腦瞬間空白。
“氧氣罐!佳佳,去拿氧氣罐!”許臨淵吼道。
“哦!”鄒之佳立刻彈起來,轉身朝着喬納森的房間沖過去。她急急忙忙地跑過去,又急急忙忙地拎着一個氧氣罐跑回來。她把塑膠管塞到喬納森的手裏,然後幫他打開開關。
喬納森掙紮着喘氣,臉色依然是一片土灰。
“Jonathan……”鄒之佳說話的尾音已經破碎了,“Jonathan, stay with us. You hear me.”她流着淚祈求道。
喬納森抓着氧氣呼吸了很久,那一陣令他眩暈的頭疼已經漸漸退去。他的臉色也恢複了一些顏色。
鄒之佳在一旁看着他,默默流眼淚。她甚至不敢哭出聲,怕哭聲也會給喬納森帶來額外的負擔。她咬着嘴唇努力承受心裏的恐懼,眼睛死死盯着他幾乎不敢眨眼。
喬納森又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然後,他的嘴角帶上了一抹微笑。
“我又挺過了一次。”他的聲音很虛弱,但他的表情卻很輕松。他笑得很舒心,就好像剛剛的驚心動魄只不過是一場游戲而已,就好像,他們現在在談論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性命。
鄒之佳的眼淚如泉,她用最堅定的聲音鼓勵喬納森道,“Jonathan, keep on fighting.”
聽了她的話,喬納森卻無力地搖了搖頭。他眨了眨眼,然後幹脆把眼睛閉上,就好像他已經疲憊得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了一眼。
他嘆了口氣,幽幽道,“Jane, I cannot fight God.”
鄒之佳拼命搖頭,道,“Then don’t! Fight d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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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Keep on fighting! 致敬瀝川!
小秋,keep on fighting.
Jonathan, keep on fighting.
看瀝川的時候那種唏噓——?? 哎,致敬我最愛的作者施定柔。
【如果她有一天看到我的文,看到這裏,不知道會不會很感動。定柔大大,如果你有一天看到我這段話,請給我留言或者私信告訴我哦!】
☆、回家4
喬納森在波士頓一共住了一個星期。在那幾天裏,他每天都會與鄒之佳和許臨淵一起在附近的小公園裏散步。暮春時節的波士頓充滿生機,各樣的花草繁茂、雨水豐沛、加上各種不明屬種的鳥兒在他們附近吟唱,這一切都令人充滿力量。然而,與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致相比,鄒之佳明顯感覺到生命的氣息正在一絲絲地從喬納森的身上流走。他有時候實在虛弱,會插着氧氣管、坐着輪椅,讓鄒之佳推着他去溪水邊吹吹風,依然堅持跟鄒之佳他們出來坐一坐。雖然如此,喬納森的精神卻越來越差,他有的時候甚至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但是,他與他們一起生活,還是盡職盡責地參與他們生活的每一個部分,包括來戶外散步這件事。
盡管喬納森的精神不好,鄒之佳知道,他還是很享受這段時光。他以前就是個熱愛自然的人,會經常帶着她去登山、遠足。所以,即使他身體漸漸衰弱,他依然無法割舍對這個世界的愛吧。
他們每天都出來曬太陽,聞花香,運氣好的時候,還可以看到天鵝和野鴨為争奪這一片狹窄的水域打架。在自然裏面,他們三個都找到了樂趣。
然而,一個星期後,喬納森的姐姐曼迪回到波士頓,她沒有停留,只是帶走了日漸虛弱的喬納森。他的父母想念他,他們決定一起走過他最後的日子。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鄒之佳一直很淡定,特別是在喬納森面前,但是這一段時間以來,她每天夜裏都以淚洗面。許臨淵想安慰她,卻也知道他自己可以做的很有限。她依然無法接受喬納森即将離開人世的事實,這種疼痛,只能等她自己來處理。
喬納森走的時候并沒有留下特別的話,只是如他過去幾天裏那樣,一再地跟鄒之佳強調,要保持信心,他們最終會在天堂相見。鄒之佳點頭,含着淚與他揮別。他走得很幹脆,留下的是鄒之佳空了一角的心髒。
送走喬納森,那幢大房子裏面又只剩下了鄒之佳跟許臨淵。不知道為什麽,她開始覺得不再想待在屋子裏面。這幢房子就像一座牢籠,讓她只想逃開。
這一天,陽光猛烈地不像話。鄒之佳早上起來,突然覺得內心很平靜,多日來為喬納森的事情她一直傷心欲絕,然而了到這個早上,她似乎終于不再拒絕生死。早上吃過飯,她幫許臨淵坐上了租來的電動輪椅,确定他一切都好,不再需要她的幫忙,就一個人走出了他們居住的地方。她什麽都沒有帶,沒有車鑰匙、沒有手機、也沒帶錢包,就這樣兩袖清風地出了門。她在城裏漫無目地走着,走了一個多小時,發現自己無意間竟然來到了一片古老的墓園。她隔着跌栅欄朝墓園裏面觀看,裏面青草綠樹,繁花點點,寧靜又燦爛,陽光明媚得就好像鐵欄外的任何一個地方一樣。鄒之佳沿着鐵欄一路散步,然後看到一個小門,就側身擠了進去。她一邊走,一邊閱讀各種不同造型的墓碑上的文字。她在一個築有路西法天使雕塑的墓碑前停下。
Daniel W. Moor, Born in England, died in Boston, Massachusetts. 1862-1924.
His Wife, Nancy S. Moor, 1860-1882.
With her baby David J. Moor, 1882 died at his birth.
Also, their son, William R. Moor, 1879-1940.
年代久遠,這幢墓碑已經有些傾斜,只有巨大碑座上的路西法還張開着翅膀守護着這一家人的寧靜。鄒之佳為那個在出生就死去的嬰兒惋惜了一秒鐘,但轉身一想,如果他那時候活了下來,現在也早就變成了一捧黃土。出生于1882,死于何年何月似乎都變得沒有那麽重要。如此這般,生命的來去竟然如此悄無聲息。她繼續向前走,再看周圍其他的碑刻,1890-1912, 1874-1933,1900-1945,…… 百年之間,原來已經有這麽多人來了又去了,他們去的時日久了,就像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一樣。時至今日,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在他們的墓上獻一捧白花。
在生與死的面前,人類其實本無所謂掙紮。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上帝要如此,便放手一生吧。鄒之佳在一座天主教教堂外面的草地上躺了下來。
陽光正好,不可辜負。
那一天,許臨淵在家裏等了鄒之佳很久,過了兩個多小時她一直沒有回來。雖然她目前的狀況還不至于有什麽問題,但許臨淵還是忍不住擔心。最後他在接了街口教堂的張牧師的電話之後,便開着他的電動小四輪出了門。
許臨淵再見到鄒之佳的時候,是在教堂的大廳裏面。一進門他看到了裏面的景象,饒是有心理準備,內心裏還是“咯噔”亂撞。但只是一小會兒,他便恢複了平靜。
他開着電動輪椅走過去,低頭看躺在棺材裏面的鄒之佳。
棺材放在架子上,這個高度許臨淵恰好可以伸手進去幫她整理頭發。他一點點幫她把頭發裏面混雜的枯草摘出來,一邊摘,一邊淡淡地說,“到哪裏去玩兒了?”
鄒之佳中規中矩地躺在棺材裏面,雙手交叉放在腹部,眼睛閉着,好像陷入了沉睡。但是許臨淵一進門,她就聽到了“嗡嗡”的電動輪椅的聲音。
“只是在附近走走。”
“嗯。又躺草地上睡覺了?”
“嗯。今天太陽很好,就躺了一會兒。沒有蟲子咬我,好幸運。”在說這些的時候,鄒之佳的嘴角竟挂着一絲微笑。
“那就好。怎麽樣,累不累?要不要回家?”一邊問,許臨淵一邊摸她的頭發。從他來波士頓,鄒之佳就再也沒有剪過頭發,如今她的頭發已過了齊耳,淩亂地散落在她耳旁,攤在棺材裏面。
鄒之佳躺在棺材裏面,靜靜地享受着許臨淵溫柔的撫摸,她閉着眼睛,神色平靜。過了半天,許臨淵又溫柔地追問了一聲,“嗯?要不要走?”鄒之佳這才吸了口氣,坦然回答道:“我想回家。”
“好。那我們回家。要起來嗎?”許臨淵擡起了手,幫她把頭發理到耳後,準備等她自己爬出來。
鄒之佳睜開眼睛,看着許臨淵,平靜地說,“我想回家。我想回去看看我爸,還有我弟弟,還有,後媽。或許,我還可以去看看我的母親。”
“你想回國了?”許臨淵睜大眼睛,詫異。
“嗯,我也想去看看你爸爸媽媽。他們以前對我也很好。”
許臨淵微笑,道,“好啊。他們都很挂念你。他們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呢,早就催我帶你回去吃飯了。”
鄒之佳笑,對着許臨淵道,“這麽好啊?!至少,我不用擔心他們會不喜歡我了。”
許臨淵也笑,“真的不用擔心。我媽給我相親的時候,幾乎只要是活的、母的,她都會很滿意。”
“呵呵……”鄒之佳也笑,“那我達标了。”
“豈止是達标,簡直是遠超标準,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鄒之佳笑,把自己的一只手交給許臨淵,然後被他一拉,順勢就坐了起來。
“其實這個棺材挺舒服的。”她一邊站起來一邊戀戀不舍地說。
“嗯。我知道。我看你躺在裏面真的是蠻享受的。”許臨淵一邊扶着鄒之佳邁出棺材,一邊笑着說,“舒服歸舒服,但是還是不要過早入住比較好。如果你能推遲入住七十年,我保證給你訂個世界上最豪華的棺材套餐,而且還有我這個美男陪你一起住,讓你睡在裏面如墜雲端,□□,好不好?”
鄒之佳跳下來,站着俯視他,笑着嗔怪,“就你會貧嘴!”
許臨淵一把拉下她,讓她的臉靠近自己的,笑道,“我的嘴不僅會貧,還會這個。”
說完,他就拉着她低頭,輕輕地吻了上去。
在教堂的十字架面前,在一口敞開的棺材旁邊,鄒之佳與許臨淵接吻。他們細細綿綿地吻着對方,不管對方是站着還是坐着,也不管對方是否是個“完美的”戀人。他們認真地吻着,就像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接吻這一件事情,就像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別人。
也許生與死無人能看透,然而,有愛在身邊,這一場生死的暴風終究會過境。生活還要繼續。活着的人要學着幸福。
鄒之佳跟許臨淵上飛機的時候給曼迪發去了一條短信,大意是說她要跟許臨淵回國了,并且她沒有回來的計劃。如果有一天他們去中國,她希望他們可以去見她。短信剛剛發過去不久,曼迪就打了回來。
許臨淵看着旁邊座位上的鄒之佳接起電話,她的臉色十分平靜。
“Hi, Mandy.”
“Hello, Jane. Jonathan was……”
曼迪在電話裏面的聲音并不清晰,但許臨淵聽得出她說話的語氣與平時無異。但他坐在旁邊,只是能夠聽到偶爾的只言片語。
鄒之佳在電話上卻很沉默,她只是偶爾等曼迪說完,回答一個“Yes”或者是“OK”。這個電話注定不能漫長。等鄒之佳挂了電話,他們又恢複了安靜。
直到飛機起飛,鄒之佳都是手裏握着電話,抿着嘴沉默着。她的臉朝着旁邊的窗口,看着外面,關于電話裏的內容,她沒有跟許臨淵說一個字。
飛機開始滑行,機身慢慢有些顫抖。鄒之佳一直盯着窗外單調的景色,一言不發。只是在飛機即将離開地面的那一刻,她執起了身旁許臨淵的手,緊緊握住。
飛機離地,他們不再立身美國。
再見,波士頓!
再見,Jonathan!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他們在美國的日子了,回國啦!
肯定有親會問,喬納森死了嗎?嗯。想問就問吧。如果你們實在喜歡他,我可能會寫個番外。視情況而定。
不知道大家喜歡這樣的轉折嗎?生死離別,好真切啊。
☆、回流A城1
當鄒之佳從飛機上下來,踏上了A城的土地,呼吸到了A城的空氣,一種記憶深處的溫情湧入她的胸腔。她原本以為,A城留給她的多是傷痛,可是當她回來的時候,她的心裏居然燃起了希冀。
洛杉矶是個傷心地,她在那裏送走了養母。波士頓也是一個傷心地,她在那裏送別了喬納森。她過往人生當中走過的地方,就只有A城,她的家鄉,還寄托着她無盡的牽挂,也似乎能給她渴望已久的幸福。一下飛機,鄒之佳就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
等他們過了海關,取了行李,許臨淵推着輪椅走在前面,鄒之佳推着行李跟着他走在後面。他們從出口出來,幾乎沒費勁就看到了等在出口處接機的左皖川。左皖川也很快發現了他們,笑着迎着他們走了過來。鄒之佳注意到左皖川的身邊還跟着另外一個小夥子,二十五六上下,臉長得白皙斯文,頭發過耳顯然許久未剪,戴着厚厚的眼鏡,看起來似乎是另一位不修邊幅的程序猿。
“川子!”許臨淵見到左皖川便熱情地打招呼,“小胡也來了?”
“老許,好久不見了。”那位厚眼鏡程序猿上來熱情地跟許臨淵握手。
“鄒小姐,您好!”左皖川笑着跟鄒之佳打招呼。
鄒之佳看得出左皖川眼神裏的善意。一年多以前,她聽從了他的建議,把在公司岌岌可危的許臨淵趕回了國內。盡管許臨淵最後并未能夠力挽狂瀾,但左皖川自那件事以後便對這個半瘋半傻的女人态度轉變了不少。
“左先生,您好!”鄒之佳也腼腆地打招呼。
“怎麽樣,還順利嗎?”程序猿關心地問。鄒之佳對這個笑得憨厚相貌斯文的小夥子印象頗佳。
許臨淵在一旁微笑,答,“很順利。都是佳佳一路在照顧我。”
左皖川聽了這話就繃不住了,笑道,“哎呦呦,這還是我們那個不近女色的老許嗎?他什麽時候學會說這種甜死人不償命的話的?哎呦這個甜吶,哎呦你這是要虐死我們這些單身狗的節奏啊!”
鄒之佳也在一旁笑起來,她扶着許臨淵的肩膀站在他身後的一側,好像一個躲在男人身後的小女人。左皖川看到他們之間這樣的親密互動,心裏也是由衷替許臨淵高興。
“佳佳,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胡倩,也是我的大學室友兼前同事。他十五歲上大學,所以長得比我們嫩。”
“嫂子您好!”胡倩讨好地說。
鄒之佳笑,并未反駁,也客氣地回答,“胡先生您好!”
左皖川在一旁聽到“胡先生”三個字頓時笑噴,他拍着胡倩的肩膀道,“倩倩,你嫂子叫你胡先生,你說你是不是要折壽十年?”
“別叫我倩倩!”胡倩抗議。
鄒之佳也不禁莞爾,“倩倩”這個昵稱還真的是讓人不得不多想。
“其實也沒什麽,去年同性婚姻已經在全美國合法了。你也是時候考慮考慮出櫃了!”左皖川繼續打趣。
胡倩擡起手肘給了左皖川一下,道,“我媽只是為了生兒子好養才給我起了個女孩子的名字。我性別男,愛好女,謝謝!”
他們兩個還要鬧,許臨淵卻拉開胡倩,對着他說,“別跟他一般見識,回頭讓我媽你阿姨把她手裏那些姑娘都給你介紹介紹,反正我是用不着了,省得她覺得浪費。來,幫你嫂子推行李!”
鄒之佳聽到許臨淵也稱呼她是“嫂子”就用力在他的肩膀錘了一拳,“胡說什麽呢?誰說我是他嫂子的?”
“啊!”許臨淵捂着胸口縮成一團,“好好好,你不是嫂子。”
“誰說要嫁給你了?”鄒之佳翻白眼。
“不是也快了!”許臨淵緊跟着繼續貧。
“……”打他。
………………………………………………
有左皖川跟胡倩這兩個青壯年勞力幫忙,鄒之佳幾乎沒有出什麽力就把她跟許臨淵的四個大件行李搬回了許臨淵的住處。四個人一起在小區的一間菜館簡單吃了午餐便匆匆道別,臨走許臨淵邀請他們過兩天一起到他父母家吃飯。
午飯過後回到家裏,鄒之佳立馬倒在了沙發上,癱成一堆爛肉,再也動不了了。許臨淵從卧室出來,推着自己來到鄒之佳身邊,盯着她不修邊幅的睡顏,道,“起來先洗澡,到床上再睡。”
“不要。美國時間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我該睡了。”鄒之佳幾乎是咕哝着說的。
許臨淵居然毫無困難地完全理解了鄒之佳的“睡語”,他無奈道,“乖,再撐幾個小時再睡,這樣時差倒得快。”
“你別理我,讓我自生自滅吧。”
“那你到床上睡好不好?沙發都還沒有整理,上面都是灰塵。床單那些我剛剛已經換過了。”
“不用。我身上還帶着資本主義的污垢,不要弄髒了你社會主義的床單。”
許臨淵無奈,便推着自己來到她的腳邊,把她的腳往沙發裏面搬了搬,空出足夠的空間,便給輪椅下了手閘,撐着沙發把自己移了上去。
“嗯,你幹什麽?”鄒之佳終于睜開眼,微微擡起上半身去看坐在自己腳邊的許臨淵。
許臨淵一邊調整坐姿,一邊把自己的腿搬到沙發上來,道,“我跟你一起在沙發上睡啊。”
鄒之佳一下松了勁兒,讓自己跌回沙發,咕哝了一句,“随便你。”
許臨淵把自己的身體姿勢調整好,便跟鄒之佳各占一頭躺在了沙發上。然後,鄒之佳朝外側躺着,把許臨淵的兩條細腿抱在胸前,美其名曰“保護”,說是為了防止他的腿掉下沙發去。許臨淵也不揭穿她,只嘀咕了一句,“我又動不了,掉下去也是你使的壞。”
鄒之佳幫他脫了鞋襪,然後給他輕輕地按摩起腿腳。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許臨淵的腳腫得很厲害,看起來比平時大了一圈。鄒之佳從自己的身體下面抽出一個抱枕,給他墊在雙腳的下面幫助血液回流,她手裏的動作也不停,盡心盡力地幫他按摩殘疾的肢體。
過了一會兒,許臨淵擡起頭看腳邊的人,問,“你不是說累了?還不睡?”
“再按一會兒。你的腳都腫了。”
許臨淵當然知道自己的腳腫了,他的下肢酸脹難受,每次長途飛行都難以避免,不過他自己從來不把這些放在心上,鄒之佳倒是比他自己還上心。
“沒事兒啊,明天就會消的。”
鄒之佳沒理他,繼續按,之後索性盤腿坐了起來,把許臨淵的腳抱在身前,專心給他按摩、活動下肢。
許臨淵看着鄒之佳認真的樣子,笑容浮起在臉上,笑道,“有女朋友就是好,終于有人心疼了。如果總是有這樣的待遇,走不了路也不錯。”
“又胡說八道。”一邊說,鄒之佳一邊在許臨淵的腳底輕輕拍了一下,小懲大誡。
許臨淵笑,絲毫沒有在意。他把手臂墊在頭的下面,仰面躺着。他深吸一口氣,看着天花板,然後又慢慢地吐了出來,任憑鄒之佳在他腳下擺弄他癱瘓的肢體。
“哎,好像一場夢啊。我居然把心愛的姑娘帶回家了,我真的是幹得漂亮啊!”許臨淵由衷感慨。
鄒之佳笑,道,“是啊,你好棒啊。”
“嘿嘿!你也覺得你男朋友很棒是不是?我就說,我乃人中龍鳳!”許臨淵笑嘻嘻地吹捧自己。
“是啊是啊,作為你的女朋友,我也覺得你乃我國古典傳說中的神獸,亦龍亦鳳,雌雄同體。”
“哈哈,”許臨淵也不反駁,繼續笑道,“說道雌雄同體,胡倩倒是比較有這個調調。”
“他真的是GAY?”
許臨淵搖頭,“應該不是。只是他家裏女人多,所以你看他走路有點娘炮。不過,他是正宗的直男。”
“哦,好可惜。”
“我說你這都在琢磨什麽。”
“琢磨怎麽伺候好我親愛的男朋友啊!”說完,鄒之佳使壞地在許臨淵的小腿上掐了一把。
“哎呦!”
不等許臨淵找她算賬,鄒之佳就迅速地跳下了沙發,然後把許臨淵的雙腳在抱枕上放好,然後她跳到了許臨淵的輪椅上坐下,打開手閘,推着自己轉身離開。
“喂,你幹嘛坐我的輪椅?”
“我好奇。體驗一下!”鄒之佳一邊說,一邊頭也不回地朝着卧室的方向推過去。
“喂!那我怎麽辦?你把我的腿搶走了!”許臨淵伸長手臂想要攔住她,可是并沒有什麽用。
“你不是能走嗎?扶着家具走過來呗!”鄒之佳已經轉過了一個彎,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喂!你不要太過分!”
鄒之佳早就已經消失了,她走得決絕,并沒有絲毫猶豫。
許臨淵有些無奈地躺回沙發,盯着天花板搖頭。看來以後跟這個女人相處,還是要時時堤防她的這些小伎倆。她根本就沒拿他當殘疾人,時時還要欺負他一下小虐怡情。許臨淵無奈地發現他對于鄒之佳的這些小動作雖然有些不悅,但總體上他還是樂在其中。他搖頭嘆氣,許臨淵啊許臨淵,你真的是有受虐傾向嗎?明明知道這個女人沒那麽容易消停,你還把自己送到她的手裏,這不是自讨苦吃?
可是,這麽久了,他所期待的,不就是她在他的身邊,像對待任何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那樣平等地對待他嗎?如今美夢成真,享受一下又有什麽丢人的?
許臨淵,你就認栽吧!
作者有話要說: 回國了!
還有幾件大事,然後就可以修成正果了!各位美眉請等待哦!
☆、回流A城2
鄒之佳坐着許臨淵的輪椅在他家裏繞來繞去好幾圈,由于操作不熟練,幾次撞上了家裏的家具和牆壁,許臨淵躺在沙發上看着她,“啧啧啧”地直搖頭,從表情到眼神都是嫌棄。
“砰!”鄒之佳第N次在後退的時候把後輪撞上了牆。
許臨淵看着她把自己卡在牆角終于忍不住了,出聲道,“你這駕駛技術也是逆天了!”
鄒之佳還在低頭撥弄輪圈,一邊弄一邊說,“真正坐上來才感覺好可怕,它怎麽走得這麽快?!”
許臨淵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點了點頭,“你是說,輪椅走得快?”
“是啊!輕輕一撥就會沖出去,太難控制了!”
許臨淵拍着自己的腦門,搖頭道,“它自己又不會跑,你動它就動,你停它就停,我倒是覺得它比我自己的腿容易控制多了。”
“你這個老司機當然說得輕巧!”鄒之佳說完,終于把自己從牆角解放了出來,然後她調轉輪椅,朝着許臨淵的方向推過去。由于他們中間沒有障礙物,鄒之佳便放開手狠推了兩下,然後輪椅就朝着沙發飛一般地沖了過去。
“哎,不行,家裏地方太小了!”許臨淵想要阻止,卻已經晚了。
鄒之佳冒冒失失地在不大的客廳裏把輪椅轉得飛快,實在是一件十分欠考慮的事情。
感覺到了失控,鄒之佳張大了嘴巴驚恐萬分,喊道,“啊!你閃開!”
許臨淵半躺半坐在沙發上,當然沒有辦法聽話地“閃開”,發急道,“喂,你剎車啊!”
“啊,來不及啊!”鄒之佳握着輪圈努力減速,奈何她離沙發太近,輪椅的速度又太快,眼看她就要撞上了。
許臨淵張開手臂準備接住這個第一次上路的輪椅新手。然後只聽“砰!”的一聲,輪椅的前輪撞上了沙發,把整個沙發連同上面的許臨淵都撞得搖了搖。鄒之佳的上半身也在慣性作用下被甩到了沙發上,但在倒下之前,她抱住了朝她敞開胸膛的許臨淵,最後趴在了他的懷裏。
鄒之佳從某人的胸膛擡起頭,然後就看到了一張放大了的俊臉。
許臨淵看着她嘆了口氣,道,“你當真把輪椅坐出了過山車的感覺。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坐輪椅也可以是這麽危險的一件事。”
“呵呵……”除了幹笑,鄒之佳再也做不出任何回應。
“好玩兒嗎?”許臨淵問。
“呃,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玩兒。”鄒之佳從他懷裏爬起來,“主要是你家裏地方太小,我施展不開。改天到外面找個空曠一點兒的地方我再試試,一定比在家裏爽。”
許臨淵搖頭,道,“就你這駕駛風格,你還要到外面試?我告訴你,我就是小時候像你這樣貪玩兒才癱瘓的。”
“……哥哥,抱歉我不懂你的幽默感,”鄒之佳抱住手臂,“好冷。”
“怎麽樣?現在還要繼續玩兒嗎?”
搖頭搖頭搖頭,鄒之佳發窘。
“現在你對我的輪椅的好奇心滿足了嗎?”
“滿足了滿足了!”
許臨淵看着她一臉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一根手指戳上鄒之佳的腦門,嗔怪道,“就你鬼主意多。你還不下來,把我的位置還給我!”
聽了這話,鄒之佳立馬跳起來,乖巧地從輪椅上下來,然後殷勤地跑到後面把輪椅推到許臨淵的身側,擺成一個45°的角,放下手閘。“請上座!”她讨好地對許臨淵說。
“這才乖。這才是對待殘疾人的正确态度。”
鄒之佳嘟起嘴,嘀咕道,“殘疾人,知道人家不愛聽這三個字,還整天說……”
許臨淵笑。看到她的這些小別扭、小挫敗,他的心裏覺得好甜。只有關系十分親密的兩個人才會如此在意對方的感受吧?他現在甚至有點喜歡時不時地提一提自己殘疾的事實,然後欣賞鄒之佳像個小媳婦一樣默默難受的樣子。許臨淵覺得自己這樣很惡劣,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看她在意他的樣子,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十分有趣。
“好啦,去洗澡?”
“嗯。你先去吧。”
“一起吧。”
“呃。我先洗!”
許臨淵看着鄒之佳逃命一般地沖進衛生間,然後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裏面傻笑。
A城,我們回來了。終于,我們回到了我們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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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不到一個星期,許臨淵就帶鄒之佳回了父母家,鄒之佳驚奇地發現,他們家居然還住在以前那間在二樓房子裏面。不過也難怪,當年她初次到訪的時候,許臨淵家住的這棟樓可是A城最新的一批商品房,如今時隔多年,依然是個十分體面的住處。
從許媽媽開門、一團和氣地把推着許臨淵的鄒之佳迎進門的那一刻,這一整家子人就沉浸在其樂融融的家庭團聚裏面。當年鄒之佳就經常在這個家裏白吃白住,如今回來變了一個身份,依然是多年不變的情意。
許臨淵的爸爸媽媽熱情地招待鄒之佳。十多年沒有見面,許臨淵的父母卻沒有太大的變化,這讓鄒之佳略感安慰。席間許媽媽不斷給鄒之佳夾菜,總是說她太瘦了,要多吃一些補一補。許臨淵知道她吃不了太多,于是便也忙着往自己父母的碗裏夾菜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一餐飯,氣氛融洽,四個人都吃得心滿意足。然而當許臨淵陪着鄒之佳在廚房裏面刷完碗出來,卻發生了一幕意想不到的尴尬。
許媽媽一臉笑意地把一個手帕包的東西塞到了鄒之佳的手裏,鄒之佳接過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個沉甸甸的金镯子。從镯子的樣式和成色來看,這镯子已經很有了些年頭,這一看就是個傳家寶級別的老東西。
“阿姨,這個我不能收!”鄒之佳毫不猶豫地把镯子推了回去。
許媽媽笑成一團,原本光滑的臉上冒出來一條條皺紋,“哎呀,你這孩子,還不好意思。你很快就是我們家的媳婦了,這個啊,是當年許臨淵的奶奶在結婚的時候送給我的,我現在把它送給你,算是我們一家人就認定你了!”
鄒之佳大囧,在她的心裏,她根本就沒有準備好要嫁給許臨淵,現在許媽媽這樣心急地要把傳家寶送給她,倒是讓她十分為難。她跟許媽媽僵持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