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思憶
人才上來一起又擡起蓋子把棺材完全打開。
鄒之佳坐起來,坐在棺材裏面不解地看着許臨淵,“怎麽了?”
“你給我出來!”許臨淵命令道。
“就是體驗一下啊,你看,裏面有布的,軟軟的,很好睡的。”
“你趕緊出來!聽見沒有!”許臨淵有些火大,他揪着鄒之佳的胳膊就要往外拉她。
鄒之佳被他拉得東倒西歪,求饒道,“好好好!你先放開我,你這樣,我會摔出去的。”
許臨淵這才松了手,但還是死死盯着鄒之佳,怕她反悔似的。
“你退後點兒,我好出來啊。”鄒之佳道。
許臨淵有些不放心地向後退了一米。
“再往後點兒。我要跳出來的。”鄒之佳繼續催促。
許臨淵不得已,就又往後退了一米。
鄒之佳終于作勢要起來了,可是誰知,她剛站起來還沒有站直,馬上轉身自己抓住棺材蓋的邊緣,然後迅速拉着棺材蓋子坐下,就着重力的作用,棺材蓋馬上就要完全落下。
許臨淵一看她臨陣倒戈,急得趕緊推着自己上前。
“住手!”許臨淵呵斥她,然而這并不能阻止棺材的下落。
就在棺材蓋子要合上的瞬間,許臨淵伸手抓住了棺材的邊緣。
“咔!”一聲,沉重的棺材蓋倒了下來,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許臨淵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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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在場的很多女士尖叫出來。然後才有人上來合力擡起棺材蓋,可是許臨淵的手從棺材裏拿出來的瞬間就頓時鮮血淋漓。
“許臨淵!”鄒之佳驚叫。
許臨淵把自己重傷的右手撤回來,左手扶着自己的右手腕抱在胸前,疼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鄒之佳終于不敢拖延,兩下就從棺材裏面跳了出來,來到他的身邊跪下來查看他的傷勢。當她看清楚許臨淵的右手時,頓時就急出了眼淚。
“我們去醫院。”她站起來就跑到許臨淵的身後推起輪椅。
“小姑娘,要不要我送你們?”講師一臉的歉意,還有些驚恐。畢竟剛剛發生的一幕是任何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許臨淵疼得頭上直冒汗,連反對的力氣都沒有了。
“謝謝!我們沒有開車。請您送我們去醫院。”
“行行行,沒問題!”
幾個人護送着輪椅上的許臨淵和鄒之佳來到牧師的車旁,然後幾個人合力把許臨淵擡到了後座。鄒之佳幫他把腿搬進車裏,又幫他系好了安全帶。全程許臨淵都只能坐着忍着疼。
“是不是很疼啊?”鄒之佳從另一邊鑽進車裏,心疼地問。
許臨淵閉着眼睛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鄒之佳忍不住眼淚,一邊抹眼淚,一邊查看許臨淵的手。
許臨淵默了一下,煞白着臉低聲道,“佳佳,別哭。我沒事。”
鄒之佳更加慌亂地抱住他的肩膀,後悔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編了這一段,虐虐老許的身。
體驗睡棺材這個,連我自己都覺得好新穎。
☆、回家1
鄒之佳陪着許臨淵在醫院的急診室裏面抱着血淋淋的右手等了快兩個小時也沒看上醫生,他們在醫院的椅子上等得百無聊賴。在他們的前面,一共推進急救室兩個人。一個是心髒病發需要緊急搶救的,還有一個腦袋裏面爆血管生命垂危的。
所以,鄒之佳雖然心裏着急,但是也無計可施。她知道米國的醫院就是這種配置,不得不陪着許臨淵耐心等待。
兩個小時等下來,許臨淵手上的傷口已經自然止血了,而且他胳膊上留下的血漬都已經幹涸了,變成了紅黑色的固體血塊。這兩個小時期間,只有一個護士過來詢問許臨淵的狀況,并且遞來了兩片止疼藥,說是如果傷口疼得厲害就吃下去。她還遞了些紗布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按壓傷口止血。
鄒之佳無語,只能陪着老許幹坐。
“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兒?”鄒之佳蹲在許臨淵面前問。
許臨淵早就疼過勁兒了,他只是覺得傷口那裏很燙,而且一跳一跳得疼,但是卻不是兩個小時前的那種鑽心刺骨了。他笑着對鄒之佳說,“沒什麽事兒了。要不我們回家自己處理一下吧。我都等得想撒尿了。”
“那怎麽行?要不,我帶你去洗手間。”
“哎,別!”許臨淵急道。
鄒之佳不解,“不是想上洗手間嗎?”
許臨淵無奈地搖頭,道,“我說,你給我留點面子好嗎?我一個大男人,還要女朋友幫忙上廁所,傳出去,我在江湖上不要混了。”
鄒之佳癟着嘴不認同地看着他,道,“這跟江湖有什麽關系?我只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你受傷了,我就要照顧你。”
許臨淵還是一個勁兒地搖頭,“不行,我接受不了。”
鄒之佳對他笑,“那你這麽憋着,不會尿褲子吧?”
許臨淵皺眉,臉色冷起來,“你說什麽?!”
“好好好,我不說了,那你就憋着吧!”
說完鄒之佳站起來,在許臨淵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但是她并不消停,而是拿出了手機,開始播放一些海浪啊、下雨啊、小溪啊之類的音頻文件。
許臨淵坐在她的旁邊聽着各樣的流水聲簡直想立馬找個馬桶跳進去。他黑着臉道,“你就不能戴個耳機?!”
“不能!”鄒之佳不理他,把手機聲音開得更大,讓潺潺的流水聲變成了急救室的背景音樂。
許臨淵又忍了一會兒,最後他的忍耐終于在鄒之佳開始播放一個口哨聲的音頻的時候徹底瓦解了。
他的臉都忍得有點發青了,對着鄒之佳妥協道,“好了好了,我求求你,別再放了。”
鄒之佳對着他壞笑,“你求我啊?”一邊說,還一邊又找了個抽水馬桶聲音的音頻放了出來。
許臨淵聽了,連頭上的血管都爆了出來,他抿着嘴道,“我求你了,大小姐,別放了。”
鄒之佳看着他傻樂,“好聽嗎?”她又放了一遍馬桶的聲音。這一次她開大了聲音,引得周圍一同等待的其他病人紛紛恻目。
許臨淵快哭出來了,聲音有點發飄,道,“你現在可以帶我去上廁所嗎?”
“可以啊!”鄒之佳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然後又放了一遍口哨聲。
許臨淵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低吼道,“快!立刻!馬上!”
鄒之佳推着許臨淵小步快跑地沖到無障礙洗手間,關門、上鎖。然後她架着他受傷的右手臂幫他坐到了馬桶上。她幫他一起脫下褲子,然後站到一旁等他解決問題。
誰知許臨淵萬事俱備卻坐在馬桶上好半天都尿不出來。他有些尴尬,哭喪着臉道,“你在這裏,我尿不出來。”
鄒之佳笑着看許臨淵的表情,他看起來真的快哭了。
“你緊張啥啊?我又不會嫌棄你。”鄒之佳笑。
“哼哼哼,我見到你最本能的反應就是緊張……”許臨淵幽怨地說。他見到她就緊張,這幾乎是他在青少年時代就留下的“暗戀後遺症”。
鄒之佳莞爾,然後她掏出手機,找到那個口哨的音頻。點擊,播放。
許臨淵聽到聲音,更加地有洩洪的渴望,他坐在馬桶上努力集中精神,上身打了個冷戰,但是他還是一滴也沒尿出來。
“啊啊啊,你別放聲音了。我尿不出來的!”許臨淵苦着臉說。
鄒之佳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神情開始變得嚴肅,問,“你平時經常會小便困難嗎?”
許臨淵臉黑,道,“只有在有人盯着我的時候我才會小便困難。”
鄒之佳嘆了口氣,“那我不看你。”說完她轉了個身,趴到廁所的牆角。
許臨淵坐在馬桶上抓狂,“可是你還是能聽到聲音!”
鄒之佳無法,擡手伸出兩根食指堵住自己的耳朵。
誰知道,許臨淵坐在馬桶上糾結了半天,還是一滴尿也沒擠出來。
“好了嗎?”鄒之佳百無聊賴地問。
許臨淵苦着臉,“你別催我!”
“好好好……”鄒之佳趴在牆角一動不敢動,“你就當我是空氣。”
“別說話!”許臨淵低吼。
鄒之佳耐心地等待,稱職地做一尊雕像。她等了三十秒、一分鐘,她開始不安。她偷偷地把堵在耳朵裏的手指松開一點兒。她仔細聽,卻還是沒有聽到任何的流水聲。于是,她開始緩緩地回頭,像做賊那樣扭頭偷看馬桶上的許臨淵。
許臨淵的褲子已經退到了腳背,露出了他兩條纖細的殘腿。無障礙馬桶跟通常的輪椅同平面,比較高,許臨淵坐在上面,短小的右腳根本垂不到地上,左腳也只是腳尖點地,他的腿發育不良,比一般人短了很多。許臨淵的右手受傷貼着胸前放着,左手抓着旁邊的欄杆保持平衡。鄒之佳知道,許臨淵的屁股也比一般人小很多,因而在這個大號的馬桶上他根本坐不穩。
鄒之佳側頭偷看着許臨淵因為糾結而擠成一團的表情,“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許臨淵的臉頓時就紅得好像番茄一樣。他放棄了努力,嘟着嘴把臉轉向一邊,假裝鄒之佳不存在。這種坐在馬桶上被人看光光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鄒之佳見他不高興了,立馬收了笑。她來到許臨淵的腳邊,蹲下來,愧疚地說,“親愛的,對不起!”
許臨淵低着頭不看她,如果他能走得了,他真的想逃離廁所,去找個地洞鑽進去。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來自他膀胱的壓力正逐漸放大,這也讓他心急如焚。
“親愛的,對不起嘛。”鄒之佳的手搭在許臨淵高高突兀的膝蓋上,愧疚道,“都是我不好。”
許臨淵終于擡頭瞄了她一樣,嘟着嘴道,“沒關系。”
“寶貝兒,別難過,我只是覺得你太可愛了。”鄒之佳捧着許臨淵的臉道,“我不是在嘲笑你。”
許臨淵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表情顯然還是有些受打擊。
鄒之佳很內疚,讨好地問,“我幫你揉揉肚子,應該會比較容易尿出來的。好嗎?”
她看着他,一臉的真誠。
許臨淵的左手抓緊了旁邊的欄杆,一時窘迫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但是他的下腹部真的憋得難受,他真的非常需要就在這一刻解決問題。
許臨淵嘟着嘴點了點頭。
鄒之佳先是稍稍站起來,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後才又蹲下在他腳邊。
鄒之佳這個舉動讓許臨淵稍稍安心了些,她果然沒有撒謊,她并沒有在嘲笑他。
鄒之佳擡手開始給他揉肚子,一邊揉,還一邊低聲安慰道,“放松。沒事的。盡量放松……”
許臨淵嘗試放松心情,他被鄒之佳揉得打了個冷戰。過了一會兒,他們兩個才聽到了期待已久的流水聲。
“寶貝兒,加油!”鄒之佳看着如釋重負的許臨淵笑着說。
她一直給許臨淵揉着肚子,直到流水聲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搞定了?”鄒之佳問。
“哎——”許臨淵長長舒了口氣,道,“完工!”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一樣。
鄒之佳盯着他,看他一臉的舒心,終于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許臨淵臉黑,“笑什麽笑?!”
“哈哈哈!”鄒之佳笑得肆無忌憚,“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大活人還能叫尿憋死。艾瑪,笑死我了!”
“!!!”許臨淵皺着眉,“不許笑!”
“哈哈哈!”
許臨淵看着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看着看着,他自己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臭佳佳,就會取笑我!”
鄒之佳也不等給他穿褲子,就抱着他的臉“mua, mua!”地左右親了兩下。
“親愛的,你真是太可愛了!”
“你确定你說的可愛不是丢人的意思?”
“其實它們是同義詞。”
“!”
“哈哈哈!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麽萌的男人?你确定你剛剛不是故意的?!”
許臨淵尴尬,他倒是希望他剛才是故意的。
“不許嘲笑有disability的人!你這個政治不正确!”
“在女朋友面前撒不出尿來,這也算是一種disability嗎?”鄒之佳還是笑,她根本沒打算在笑夠之前放過許臨淵。
許臨淵瞪她,“快點給我穿褲子!”
“哈哈哈!遵命!”
“你還笑!”
“哈哈哈!求你了,別再賣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來,你們期待已久的情節!
☆、回家2
等許臨淵排上隊,看了醫生,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X光片顯示,許臨淵的右手中指的掌骨骨裂,需要休養。許臨淵手上的傷口是鈍器/棺材板所傷,看起來有些血肉模糊,護士給他包紮時也是讓他受了些額外的皮肉之苦。為了保險起見,醫生給許臨淵戴了個手部的支架,囑咐他至少一個月內都不可以使用右手,傷口愈合之前也不可以沾水,而且要每天換藥,避免傷口感染。
許臨淵對于這個結果十分不開心。他本來就不能走路了,做什麽事情都要靠手。上次他扭傷手腕休養了幾個星期就已經夠煩心了,這次居然還搞到骨裂的程度,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一兩個月要怎樣生活。更何況,他現在家裏還有個病危的喬納森,他如果不能幫忙反而要給鄒之佳添麻煩,他很擔心她一個人應付不來。
鄒之佳推着許臨淵的輪椅從急診室走出來,到了門口,他們發現早上那位送他們來醫院的死亡講師居然還等在門口。鄒之佳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忠厚的人。這個人的人品幾乎跟老好人喬納森是一個等級的。
三個人朝着停車場走過去。上車的時候,死亡講師好心地幫鄒之佳把許臨淵連拉帶扯地弄進了車裏。他自己回到車上,還一個勁兒地為早上在課堂上發生的事情道歉,說他實在是對風險評估得不夠,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實在是很對不起他們。
死亡講師态度誠懇得讓許臨淵和鄒之佳都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明明是許臨淵自己沖過去抓住棺材板的,跟死亡講師根本沒有什麽關系,他大可不必這麽緊張。
上了車,死亡講師開車,鄒之佳陪着許臨淵坐在後排。
“呃……牧師,讓您久等了。”鄒之佳有些抱歉地說。
死亡講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看你們沒有開車,想你們回去一定不方便,所以就在這裏等你們。”
許臨淵心裏明白,他這樣一個雙腿殘疾的可憐人,不論走到哪裏,都很容易受到別人特別的關照。他默不作聲,情緒低落。
“您吃飯了嗎?”鄒之佳有些抱歉地問。
“吃過了。你們呢?”
“我們也吃過了。我們一邊等就一邊吃了些簡單的午餐。”
“哦,好的。”死亡講師專心開車,經過一個街角,他們停下來等紅燈,講師轉過身來說,“我就住在教會的附近。如果你們平時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随時找我。”
許臨淵不做聲,鄒之佳懷着歉意,“我們,不好意思啦。”
“別這麽說了。今天應該是我不好意思的,害許先生受傷。養傷期間如果有什麽不方便的,盡管找我。我身為上帝的仆人,理應為祂照顧祂在地上的子民。”
鄒之佳聽他這樣說,明白這些神職人員的善心,這才不好意思地說,“那就麻煩您了。”
他們這樣聊天,許臨淵的臉始終朝着窗外。他覺得他沒有插嘴的資格,畢竟現在生活不能自理要給鄒之佳添麻煩的人是他。如果他幫不上忙,他沒有資格阻止她向別的人尋求幫助。
“不過,你們兩個年紀輕輕的,為什麽要來上我的死亡課堂啊?”
說道這個,鄒之佳的心情變得沉重。她有些沉痛地說,“我的一位朋友就快不久于人世了。他說他準備迎接死亡,已經放棄治療了。他很年輕,只比我年長六歲。我想,他是怕我受不了他的離去才安排我們來上課的。或許他認為這樣我會比較有準備地去接納他的離開。”
死亡講師聽了這話神色也變得沉重,“他是基督徒?”
“是的。他的家人都是天主教徒,他自己也是一位非常有愛心的信徒。他的一生幫助過很多在痛苦中掙紮的人,我也是他幫助過的人之一。”
死亡講師嘆了口氣,“那真是可惜。如此好的一位弟兄,上帝居然要這麽快就接他回去。”
鄒之佳講得心有戚戚焉,許臨淵拉着她的手,給她一些安慰。
“不知道他生了什麽病?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鄒之佳靠在許臨淵的肩膀,聲音平淡地說,“他的腦袋裏,長了一個腫瘤。”
“那真的是非常不幸。”
鄒之佳苦笑了一下,道,“其實他很小的時候就長過一次腦瘤,那時候他才四歲。可能是太辛苦了吧,他的爸爸媽媽遺棄了他,後來是他的養父母收養了他,還為他做了手術。他手術之後經過治療,已經康複了。不過也因為這樣,後來他眼睛就看不見了。他是一位盲人,現在又生了重病,不過,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不幸’。他總是跟我說,在他的生命裏,上帝有他的美意。”
死亡講師嘆了口氣,“他真的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人。”
鄒之佳勾了勾嘴角,道,“是啊,他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死亡講師繼續開車,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但是那位講師好像很受不了沉默似的,又找話題聊起來,“那你們覺得,今天的課程有幫助到你們嗎?”
許臨淵聽他這樣問,眉心微微一皺。鄒之佳卻笑着說,“很新穎,很特別。”
“許先生呢?”
許臨淵頓了一下,幽幽開口,“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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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講師把許臨淵跟鄒之佳送回喬納森的房子,還幫着鄒之佳一起把許臨淵推進了屋裏。進屋的時候,喬納森就坐在門廳的沙發上聽音樂,曬着太陽神情悠閑。
“我們回來了。”鄒之佳提起聲音道,“家裏來了位客人。”
喬納森笑,蒼白的臉上綻放出與他的病容不一致的光彩。
“哦?是誰啊?”說完,他扶着沙發的扶手試圖起身,卻在只站了一半的時候就被慌忙跑過來的鄒之佳扶住了。
“我沒事。”他拍着鄒之佳的手背低聲道。
“你好,我姓張,是街口那間教會的牧師。今天早上的life education課程就是我在上。”
喬納森笑,“你好張牧師,我叫Jonathan.”然後他朝着張牧師的方向伸出手,等着他握上來。
兩個人握了握手,鄒之佳重新扶喬納森坐下,然後回身去推許臨淵,加入他們。
“我說Jonathan, 你是不知道,今天老許的手被棺材夾傷了。我們這麽晚才回來,是因為去了醫院。”
“哦?嚴不嚴重?”
“很嚴重,掌骨骨裂呢。”
喬納森一臉的關心,對着許臨淵的方向問,“臨淵,你沒事吧?”
許臨淵皺眉,他放松了聲音,用盡量平靜的口吻道,“沒什麽事情的,你不要聽佳佳胡說,你不用擔心。”
“我沒胡說!你都上了夾板了。而且醫生說你一個月都不能用右手。我哪裏有瞎說。”
“這個都是我的過失。”張牧師□□來道,顯然他又在愧疚。
鄒之佳覺得不好意思,忙說,“也不是啦。老許害怕棺材,見我躺進去就抓狂了,這才做了那麽沖動的事,弄傷了手,這也不能怪您。”
許臨淵在一旁臉黑,卻默不作聲。
喬納森也微微皺眉,有些和緩地問,“你躺進了棺材裏?”
“是啊!我要把棺材蓋子合上,誰知老許不肯,還沖過來用手來擋棺材蓋子,這才把手弄傷的。”
張牧師和喬納森聽她這樣描述,好像都明白了些什麽,就只有鄒之佳一個人還無知無覺。
許臨淵坐在一邊,任憑他們談論他,卻始終不為自己辯護一句,也不解釋自己早上的失控行為。
“Jane, 我想,臨淵只是太重視你了,他不想失去你。”
鄒之佳疑惑,她轉過頭看許臨淵,見他的臉色很平靜,眉頭卻微微蹙着。他眼睛不看她,只盯着前面地板的某處發呆。
張牧師看着他們,道,“失去至親至愛的痛,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很灑脫地對待的。許先生今天的表現,我非常能夠理解。”
鄒之佳看着許臨淵微帶痛楚的表情,這才意識到他的內心經歷了什麽。她有些愧疚地牽過許臨淵的左手,讓他看着她。
“對不起。”
許臨淵看着她,無力地搖了搖頭,然後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沒關系。”
張牧師看着他們,有些欣慰地說,“戀人,甚至是夫妻之間,也有時常不能互相理解的時候。看到你們這樣能夠相互體諒,我想,你們以後的生活會很幸福的。”
鄒之佳的眼睛裏面帶了一點淚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非常地體諒我,但是我做得非常不夠。”
許臨淵看着她,目光溫柔地輕輕搖頭,道,“你很好。”
張牧師看着他們這樣旁若無人地神情對望,叫他這個中年大叔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似無意地咳嗽了兩聲,問,“不知道你們晚上有沒有安排?我的太太Agnes準備了吃的,如果你們不嫌棄,請一起享用吧。”
鄒之佳不好意思繼續麻煩他,而許臨淵則想拒絕,但是他們還沒有開口,喬納森就微笑着接受了,就好像在他眼裏,白吃白拿麻煩別人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沖破生死,男女主便可涅槃。相信我,美好不遠了!
☆、回家3
晚飯是張牧師的太太開着車送過來的,他們夫妻二人的善良熱情簡直讓鄒之佳嘆為觀止,也心生感激。許臨淵受傷,她确實很需要幫忙。
而跟教會接觸不多的許臨淵則對陌生人的熱情感到非常的不自在,特別是在他的手受傷,凡事都要請人幫忙,還要被不熟的人圍觀的情況底下。他正覺得局促,不知道要怎麽逃避這種場合,不想張牧師和太太卻很識趣地告辭了,只留下了熱氣騰騰的晚餐放在他們的餐桌上。他們走得很幹脆,只說會改天來取那些盛飯菜的容器。
等他們走後,喬納森一臉好心情地在餐桌旁坐下,等着晚餐進盤。鄒之佳卻忙來忙去,給兩個重病重傷的特殊人士鞍前馬後。
三個人吃着飯,許臨淵心情不好,比較沉默;喬納森體力不好,也不做聲。只有鄒之佳一個人,胃口大好地吃飯,一邊吃還一邊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她那個High吃的樣子,許臨淵和喬納森都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了。
吃了半天,就聽鄒之佳一個人在一旁聒噪,餐桌上也就數她吃得最多,就好像她很多天都沒有吃飯了一樣。
喬納森忍了很久,終于不堪其擾,開口:“Jane.”
“這個好吃,來你再多吃一些!”鄒之佳忙不疊地給喬納森夾菜,“多吃一點兒身體才會好,才有力氣……”
“Jane!” 喬納森打斷她。
許臨淵也擡起頭來,他也注意到了鄒之佳這一晚的異常,她如此活躍,這對于一個有輕度抑郁的人來說非常反常。
“別說話!吃飯,好好吃飯!”鄒之佳顯然沒打算消停,繼續絮絮叨叨:“你現在只有好好吃飯才能……”
“Jane, stop.” 喬納森皺眉,“Please.”
他說話的時候,特別把那個“Please”拉長,他幾乎是在懇求鄒之佳。
鄒之佳還在夾菜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的話說了一半驟然消弭。她沉默着不再說話,手也跟着她的沉默慢慢放了下來。她放下手裏的筷子,有些局促地在一邊靜默,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許臨淵見她如此,心裏微微一疼。
“Jane, 放松。”喬納森款言款語地說,“你不需要這麽tense,我們都很好。”
許臨淵見喬納森嘗試安撫鄒之佳,也加入進來,開解道,“是啊是啊,你不用照顧我們的心情,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鄒之佳瞪着眼睛,看看許臨淵,又看看喬納森,慢慢地,她臉上殘餘的笑意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加真實的表情——她很難過。雖然只是一瞬間的疼痛,但是她細微的表情沒有逃過許臨淵的眼睛。他把她的痛楚盡收眼底。
“佳佳,沒事的。”許臨淵握住她的手。
誰知,鄒之佳甩開了他的手,嚴肅道,“我知道啊。沒事的。你也沒事,Jonathan也沒事。有事的,只是我而已。”
“佳佳,不要這樣。”許臨淵有些焦急道。
“不要哪樣?!”鄒之佳立刻質問,“你們想讓我像你們這樣假裝一切的事情都很好嗎?想讓我也假裝不知道Jonathan他——”鄒之佳最終還是說不出那句話的最後半句。
他快死了。這就是她知道的事情。
許臨淵很心疼,他安慰道,“沒有人要你假裝什麽。你別這樣。”
“是嗎?可是你們兩個為什麽都在假裝你們完全沒有問題呢?”鄒之佳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上翹,但是,她表面看來還是很鎮定。
喬納森終于聽不下去了,他把臉盡量轉向鄒之佳,用平靜的口吻說道,“Jane, it’s OK. I am dying, but it’s OK.”
說這話的時候,喬納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如果不是他的目光有些失焦,鄒之佳會覺得他的眼神裏的光芒直逼她內心的黑暗。
鄒之佳久久地凝望着他,她緊張的情緒慢慢地回落。她一秒鐘之前強撐的氣勢一掃而光,喬納森一眼就抽幹了她努力集聚起來的所有能量。
她感到無力。
喬納森微微地勾了勾嘴角,但他的表情并不是在笑,他淡然地說,“It’s OK that you feel pain. But you are a strong girl. You can make it through.”
鄒之佳開始覺得自己的胸腔發堵,連吸一口空氣都變得困難。
許臨淵一直默默看着她的臉,只見她的眼圈慢慢變紅,鼻翼也微微顫抖,但是她的眼淚始終沒有流下來。
時間好像靜止了,他們三個人一直端坐僵持,就好像他們都在等對方開口一樣。
最後,還是鄒之佳抵受不住這樣的煎熬,率先開口道,“You cannot die!”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Jane, don’t.”喬納森搖頭,他的表情也很哀傷。
“你不能死!我不許你死!”鄒之佳拍着桌子道。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發紅,她臉上的肌肉有些抽搐,就連額頭上的血管也看得清楚。
“Jane, 不要這樣。”喬納森努力平靜地說。
“No! You cannot die!” 鄒之佳開始抽噎,“You are the only family I got ……You cannot die!”
喬納森蒼白着臉,搖着頭,緩緩道,“不是的。我早就不是你的監護人了。我們之間的家庭關系已經結束了。”
“沒有!我說沒有結束就沒有結束!”鄒之佳嗚嗚地哭了起來,她搖着頭,極力否認喬納森剛剛說的話。
喬納森苦笑,他有些無奈地說,“好好好,我們是家人。但是,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臨淵啊。他也會是你的家人,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鄒之佳的鼻涕眼淚已經流了一臉,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歇斯底裏地說,“你們不一樣!如果有一天我要結婚,我希望是你親手把我交給他。你怎麽可以就這樣輕易放棄?你不想看到我幸福嗎?你不想看到我有自己的家庭嗎?嗚嗚……”
鄒之佳情緒激動,哭着質問喬納森。許臨淵不忍,拉過她讓他靠在他的懷裏。他圈着她,給她力量,也給她安慰。
喬納森嘆氣,聽着鄒之佳這樣聲嘶力竭地質問,他也心如刀絞。他陪伴這個女孩走過了十年,走過了他和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歲月。他曾在她最黑暗的歲月裏面幫助過她,而她後來也為他兩肋插刀。他們之間的友誼是真實的,他确實無法否認他們之間深厚的情感。盡管,他知道她對他的依賴遠大于他對她的付出。
鄒之佳哭了半天,然後她坐直,拉過喬納森的手,用祈求的語氣說道,“不要放棄治療,不要放棄好不好?只要你努力,還是有希望的。”
“Jane, 我的腫瘤的位置不能手術的……”
“我不管!”鄒之佳吼道,“答應我,回醫院,好好治療,不要放棄!”
鄒之佳用力晃着喬納森的手臂,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他的頭疼得厲害,呼吸也變得困難。
“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