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思憶
他們三個男人每天輪流看着鄒之佳,幾乎可以說是寸步不離。許臨淵在這期間非常注意分寸,他無時無刻不在關心着鄒之佳,卻始終不敢太靠近,免得她再受刺激。他小心翼翼,每天都睡不好,整個人也瘦了一圈。終于在兩個星期之後,他們盼到了她的好轉。
那天中午,鄒之佳悄悄地出現在了客廳裏,站在許臨淵的背後。
“鄒小姐!”左皖川先看到她。
許臨淵回頭,看到了一身睡衣的鄒之佳。這是她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下樓,她雖然形容消瘦,但是眼睛裏面已經不再是以往的漠然了。
“佳佳。”許臨淵激動地推着自己的輪椅就要轉身,但是轉了一半,他又謹慎地停了下來。兩個人之間有堵無形的牆,無法穿透,許臨淵莫名的尴尬。
“Jane, good morning.” 喬納森笑得很真摯,他站起來張開雙臂準備迎接鄒之佳的擁抱。
鄒之佳看着他,然後兩步來到他的身邊,輕輕地擁抱了他一下馬上分開。
“哦,你的肚子已經這麽大了!”喬納森在跟她分開之後驚呼。
許臨淵看着他們兩個親熱地打招呼,心裏有些酸澀,但是想到這是鄒之佳好轉的跡象,還是忘記了尴尬,開心地笑了。
許臨淵推了一下輪椅,靠近一點點道,“佳佳,歡迎你!”
鄒之佳看着他,沒有什麽表示,許臨淵便有些不自在地不敢再靠近。
鄒之佳記得這兩個星期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記得自己曾緊張地對着許臨淵大吼大叫。她覺得自己當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現在想來,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那麽失控。但是她對待許臨淵的态度還是有些謹慎,有些疑慮,還是沒有消除。
左皖川看着僵在一邊的兩個人,連忙拉開一張椅子,熱情地招呼,“來,這邊坐吧!”
鄒之佳客氣地點了點頭,轉身坐了下去。許臨淵推着輪椅在她身邊的一個空位停下來。放下手閘,坐在她的身邊。
“來,餓了吧,想吃什麽?”許臨淵一邊張羅她,一邊動手從中間的盤子裏面夾了一個煎蛋給她,“你以前很喜歡煎蛋的,嘗一嘗喜不喜歡。”
左皖川也在一旁助攻,道,“是啊,這是老許早上煎的,裏面還是溏心的,可香了。”
Advertisement
鄒之佳卻謹慎地沒有碰那個煎蛋,只是自己從一邊的盤子裏面拿起一片吐司。
許臨淵見狀,連忙把旁邊的topping推給她,道,“吃面包好。這裏是butter,還有gam,冰箱還有Avocado, 要不要?我去拿。”一邊說着,許臨淵就提起了手閘,殷勤地轉動輪圈,就要去冰箱拿牛油果給她。
“不用了。”鄒之佳打斷他的行動,“我回房間了。”說完她就拿着一片吐司起身,經過許臨淵的輪椅跑到樓梯上去了。
許臨淵看着她的背影,僵在了原地。
☆、治療2
左皖川看着許臨淵落寞的樣子,有些不忍心,他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許臨淵轉頭看到他,然後他對着他點了點頭。
“先吃早餐吧。”
“嗯。”
三個人重新回到餐桌,低頭吃東西。吃到一半,左皖川放下刀叉,用紙巾擦了擦嘴,道,“老許,鄒小姐現在這個情況,我想你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但是我覺得我需要回去處理一下工作的事情。我們倆都不在已經半個月了,我怕公司裏事情多了。”
許臨淵也知道他們的小公司離不開領導者,雖然在家的還有其他三個合夥人,但是,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必須是他和左皖川處理的。
“你回去吧,幫我跟秘書交代一下工作,有重要的事情讓她再找我。”
“好的。只是我走了,你這裏可以嗎?”左皖川不無擔憂地說,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還瞄了一下那個通向二樓的樓梯。
“嗯,我可以的。”許臨淵堅定地說。
這個時候喬納森出聲了,道,“我可以背他。我在自己的家裏,不需要人幫助的。”
許臨淵有些感激,但是他還是不适應讓交情不太深的人背他。
“不用背我,我自己可以上去。”
“老許……”左皖川欲言又止。
“沒事的,等一下,Jonathan你幫我擡着我的腿,我可以用手臂走上去。”
左皖川和喬納森都有點想象不到許臨淵“用手臂走上去”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是他們聽的許臨淵語氣裏的确定,就不再追究了。
“不過等一下,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買一個輪椅,我想放一個在二樓,這樣比較方便。”
“好的,沒問題。那我讓秘書給我訂明天的機票了。”
“好的。”
最後三個人決定,在當晚為左皖川踐行。上午的時候,左皖川陪着許臨淵到一個醫療器械的倉庫去買了一架普通的輪椅,然後又轉到超市去買了很多的日用品。他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打掃房子,又幫兩個嚴重殘障的男人在房子裏修修補補了很多他們不方便做的事情,讓喬納森和許臨淵都心存感激。
晚上的歡送會很簡單,甚至連酒也沒有。許臨淵花了兩個小時,坐着輪椅克服了很多困難炒了三個菜,而喬納森不知道想了什麽辦法,把鄒之佳也勸了下來。
四人圍坐一桌,一起舉杯,以水代酒,歡送同胞。雖然喬納森跟左皖川都極力活躍氣氛,但是另外兩個人卻始終不在狀态。但是,值得慶幸的是,鄒之佳沒有再拒絕許臨淵的關心。
晚飯的時候,鄒之佳吃了三勺米飯,雖然還是不多,但這已經是她兩個星期來的最大食量了。她吃了一些許臨淵做的菜,都是他記得她最愛吃的。其中的一道青椒炒肉絲,她一共吃了三勺。
“佳佳,來,多吃一點。這樣孩子才會健康。”許臨淵拿公筷給她夾菜,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鄒之佳沒有拒絕,她只是漠然接受。
許臨淵看着她一條一條地吃切得很細的肉絲,一口一口好像一只貓一樣,心裏總算松了口氣。
吃到一半,鄒之佳擡起頭,發現桌上的三個人都在觀察她。許臨淵跟左皖川一直盯着她看,而喬納森也側着耳朵,努力地監聽她這裏的動靜。
兩個有視力的男人看到她擡頭,都尴尬地避開目光。只有喬納森無知無覺,被擡起頭來的鄒之佳抓了個現形。
“Jonathan, what are you doing”
“啊……啊……,”喬納森有些尴尬,急中生智,道,“could you please give me a piece of Tofu” 喬納森一邊說,還一邊伸出碗,一副好像真的在尋求幫助的樣子。
鄒之佳皺眉,“There is no Tofu.”
“Ah! I mean, green pepper.” 喬納森尴尬地改口,“yes, pepper.”
鄒之佳盯着他,研究他臉上的表情,道,“做賊心虛。”
“做嘴心虛?”喬納森一臉呆萌,“什麽意思?我的成語不好。”
“咳咳咳!”許臨淵連忙提醒,道,“待會兒我教你,現在還是別問了。咳咳。”
鄒之佳瞄了他一眼,這還是這一晚上她正眼看他的第一眼。
“咳咳,那個,青椒肉絲好吃嗎?”許臨淵讨好地問。
鄒之佳皺着眉看他,然後很勉強地答,“嗯。”
然後許臨淵就很狗腿地拿勺子又裝了兩勺到她的碗裏,誰知道,鄒之佳把手擡起來,放下筷子,看着自己的碗。
“我吃好了。你們繼續。”然後她又起身離開。
“佳佳,佳佳,吃完再去吧。”許臨淵連忙轉着輪椅想跟上已經起身的鄒之佳,但是左皖川卻按住了他的手。許臨淵回頭,看到左皖川對他搖了搖頭。
就是這一回頭的猶豫,等許臨淵再轉過來看鄒之佳的時候,她已經上樓去了,許臨淵只看到她踩在樓梯上的雙腳。他躲開左皖川的手,急忙地推着輪椅趕到樓梯下,他仰着頭往上看,也只是撇到一個快速消失的背影。
他一個人坐在樓梯口,眼裏都是落寞。喬納森從飯桌那裏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他身邊,伸手摸到了他的肩膀,拍了幾下,“不要着急。她會接納你的。給她一點耐心。”
第二天,左皖川搭乘上午的飛機就離開了波士頓,他走的時候自己叫了出租車,堅持不讓許臨淵送他。分別的時候,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只是對許臨淵囑咐道,如果想回國了,他會去機場接他。許臨淵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勸他放棄,可是又知道他不可能放手。許臨淵也裝作糊塗,只是說,如果真的回去一定會讓他知道。
又過了兩個星期,喬納森也開始在家裏見一些病人,漸漸也忙碌起來。許臨淵則忙前忙後,負責起他們的衣食起居。
這一天,他買完菜回到他們一起居住的房子裏就開始忙碌。喬納森的家裏,家具都是正常的高度,許臨淵坐在輪椅上,水槽、櫃子都顯得有些高,他在裏面煮飯,也是諸事不便。喬納森有些抱歉,可是他也不會煮飯,幫不上什麽忙,只能時時上樓看看鄒之佳的情況,跟她聊聊天,監督她吃藥。
許臨淵還在廚房裏面忙碌,喬納森從樓上下來了,他的表情很愉快,說,“拎願,我覺得Jane好很多了。你不用擔心她了。她剛剛跟我說昨晚睡得很好。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我為她開心。”
許臨淵也很開心,一邊切菜一邊說,“那太好了。今天我煮幾個菜慶祝一下。”
喬納森苦着臉,說,“不要再做青椒炒肉絲了好嗎?我現在聞到青椒的味道都會覺得難過,我的胃已經不能再吃青椒了。拜托。”
許臨淵笑了,道,“除了青椒炒肉絲,還有別的菜啊。你吃別的菜就好了。”
喬納森一臉的厭惡,但是不會煮飯,又拿許臨淵無可奈何。“你跟Jane都很固執,她就是固執喜歡吃青椒炒肉絲,而你就是固執做青椒炒肉絲。你們兩個,偶爾換換口味也好啊。”
一句話說的許臨淵沒了回應。是啊,他們分別多年,雖然什麽都變了,但是他們還是固執地堅守着“青椒炒肉絲”這道菜。如果他們當中的任何一方已經愛上了榨菜炒肉絲、香菇炒肉絲,或者是魚香肉絲,那麽他們的故事大概已經去到菜盡人散的結局了。可是他們雖然歷經滄桑,千錘萬打,可是奇跡般的,他們彼此還是彼此的那道菜。他許臨淵現在炒的不僅是食物,更是幸福。他感覺真正的幸福,已經離他不遠了。
許臨淵做好了晚飯,派喬納森上去叫鄒之佳吃飯,誰知道鄒之佳卻不肯下來,說她想睡覺,不想吃飯了。許臨淵很擔心她,但是那道長長的樓梯像天塹一樣阻隔了他與鄒之佳,讓他雖然着急,卻沒有辦法。
“Jonathan, 她還好嗎?”
喬納森側頭思考,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松,應該心情不錯。可能是太累了吧。她已經有了六個月的懷孕,可能真的很辛苦。”
“嗯。”許臨淵思索了一下,“我裝一些飯菜,麻煩你帶上去給她,讓她多少吃一點吧。就算她不想吃,她肚子裏的孩子也要吃的。”
“好的。”喬納森點頭,然後他帶着一個溫柔的笑,向前朝着許臨淵摸索。許臨淵連忙伸出手,握住他探出的手。他們雙手握住之後,喬納森在許臨淵的面前蹲了下來,臉對着他說,“你已經一天沒有見過Jane了,我知道你很擔心她,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助你。”
許臨淵看着蹲在他面前一臉誠意的喬納森,不自覺的鼻子就酸了起來。自從左皖川回國之後,他就一個人強打起精神照顧着他們三個人的起居,雖然喬納森也會幫忙,但是他本身就雙腿殘疾,不管做什麽都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加上鄒之佳的病情時好時壞,不論好壞都牽動着他的每一根神經,他經常經歷情緒上的大起大浮,早就身心疲憊不堪。特別是面前這道樓梯,兩個星期來讓他無數次感到無力。雖然他曾經讓喬納森擡着他的腿,他坐在臺階上撐着身體,爬上去過幾次,但是他畢竟上樓十分不便,這樓梯還是他在這座房子裏面生活最大的挑戰。現在只要是看到那道樓梯,許臨淵心裏都會有些恐懼。現在他獨自撐了兩個星期,真的有點累了。
“好。”許臨淵喉頭發緊。
“讓我來背你。”喬納森在他面前轉了個身,背對着許臨淵。
許臨淵有些顫抖地攀住喬納森的肩膀,然後喬納森抓起他無力的腿彎,很輕松地就把他從輪椅上背了起來。“你幫我看路。”
“好。往左邊一點。”
喬納森在許臨淵的指揮之下有驚無險地把他背上了二樓,等許臨淵坐回輪椅,他們兩個的神經都松了下來。然後喬納森又轉身下樓,為鄒之佳端來了飯菜。許臨淵接了,把盤子放在腿上,推着自己敲開了鄒之佳的門。
☆、都過去了1
“佳佳,睡了嗎?我進來了。”許臨淵把門開一個縫,朝裏面張望。
鄒之佳沒有回答,只是在床上朝裏面躺着。
許臨淵進入她的房間,把飯菜放到了床頭櫃上。輕輕地拍她的肩膀,“佳佳,佳佳?”
“嗯。”鄒之佳的聲音有些低啞。
“起來吃點東西吧,我做了你最喜歡的青椒炒肉絲。”
鄒之佳還是沒有反應,許臨淵大着膽子伸手撫摸着她的額頭,問,“不舒服嗎?”
鄒之佳的身體在他的手觸到她的身體的那一刻顫了一下,但是之後就沒有了反應。可是她并沒有反對。
“你要是不想起來,就坐在床上吃點吧。”許臨淵繼續撫摸她的額頭,動作輕柔得好像摸一件冰雕的紙片人。
他一直這樣摸着鄒之佳,一直摸了很久鄒之佳才終于出了聲。她用有些顫抖的氣息說,“對不起。”
許臨淵的手在鄒之佳的額頭上頓了一下,然後他的眼睛裏面就溢滿了淚水,他重新擡手撫摸她的額頭,也用沙啞的嗓音隐忍地回答,“沒關系。”然後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道,“都過去了。”
等許臨淵把鄒之佳從被窩裏扶起來,他才看到鄒之佳滿臉的淚痕。他抽了一張紙,輕柔地為她擦去眼淚,然後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着她說,“這麽大了還哭鼻子,你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
鄒之佳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就好像沒有盡頭一樣。沒辦法,許臨淵只好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端着盤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飯。這一餐飯,鄒之佳和着眼淚鼻涕把盤子裏的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許臨淵放下盤子,滿意地對她微笑。
“這才乖。”然後他還對着她的肚子說,“寶寶,今天媽媽很乖啊。你也要乖乖的,不要讓媽媽辛苦啊。”
鄒之佳什麽都沒說,只是看着他幼稚的模樣流眼淚。最後許臨淵不得不哄着她重新躺下,讓她阖上眼,什麽都不要想。許臨淵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過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喬納森上來,他才不舍地離去。
這一夜,許臨淵從來沒有睡得這麽安心過。
第二天早上,許臨淵在秋日的晨曦當中醒來。一醒來,他就忍不住地微笑。他想起昨夜的情景,簡直幸福得心都脹得滿滿的。
他把自己撐起來,一點一點地整理睡袋、被褥,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好,裝進袋子,然後他搬起自己細弱的雙腿,想把自己往輪椅那裏移過去。他剛剛搬起自己的腿,就發現自己的雙腳上套着一雙棉襪,那棉襪雖然是黑色的,但樣式卻是女式的,上面編織的灰色的心一個接一個,是女孩子喜歡的設計。許臨淵看着自己畸形下垂的雙腳,一下子感覺幸福滿滿。
他把自己移上輪椅,也不舍得穿鞋,就穿着這雙襪子讓雙腳踏在踏板上。他哼着小曲,推着輪椅忙前忙後,頗非了一番功夫準備了幾樣精致的早餐。
喬納森從二樓房間出來,聽着許臨淵好心情地哼着小曲,也笑着說,“看來,某個人昨天有豔遇。”
許臨淵也不否認,道,“早餐好了,給你放在你的位置上。”
“好的,謝謝。”
兩個人一起吃早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喬納森吃完,把盤子放進水池,便笑着對許臨淵說,“我等一下要出去見一個client,他不能出門,要我去他的家裏看他。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沒問題。要不要我送你?”許臨淵笑着說。
“不用了。我搭bus, 他家很容易找。”喬納森自信滿滿地說。
“好的。有需要打電話給我。”
喬納森點頭,又開口問,“要不要我先幫你上樓?”
“嗯,”許臨淵思索了一會兒,道,“我想先不要了,我等一下要出門,上去了不方便。”
“好吧。”
“我想,佳佳今天應該會下來的,我在這裏等她就好。”許臨淵一邊說,一邊笑。
“明白了。”喬納森一副有話不說的促狹樣。
喬納森出門後,許臨淵也簡單收拾了一下廚房,便給自己穿戴整齊。他在穿鞋的時候,舍不得脫下那雙女士棉襪,直接把它穿在腳上伸到皮鞋裏面。他臨走,還寫了一張字條擺在餐桌上。
佳佳,
早餐在烤箱裏面,一直為你留着。冰箱裏面有鮮榨的橙汁,還有你喜歡的櫻桃。
我很快就回來,等我。
許臨淵
他收拾整齊就出了門,開着車去辦自己的事情去了。
許臨淵本來只是要去買些食物和日用品,計劃一個小時內回家,但是,他中途接到秘書的電話,讓他一定要簽一份文件。無法,他只得找到一家酒店的商務中心,收郵件、發傳真,足足折騰了兩個小時才結束。等他終于做完事情,一看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他沒有耽誤時間,馬上返回。
等他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半了。他來到廚房,發現烤箱裏面的早餐根本沒有被動過,冰箱裏的橙汁和水果也沒有減少。他的字條也還擺在餐桌上,是他離開時的樣子。難道,佳佳還沒有起床?
他推着自己來到樓梯口向上張望,可是樓上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喊道,“佳佳?佳佳?”
沒人回應。
“佳佳,你醒了沒有?”
還是寂靜無聲。
許臨淵開始有點着急,但是他還是放柔了聲音,對着樓上喊道,“佳佳,你聽到就答應我一聲。我一個人在家,上樓不方便,你醒了就下來吃飯,我在廚房等你。”
他說完這些,等了一會兒,但是樓上還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他開始有些着急,掏出手機,播了鄒之佳的號碼。電話響了幾聲,卻是在客廳他晚上睡覺的地方。
他推着自己過去,發現鄒之佳的手機就放在他身旁位置的地板上,只是早上他收拾東西的時候卻沒有看到。
他劃開她的手機,一個未接來電,是他的。然後就是一個視頻,處在點擊播放的狀态。
許臨淵點開視頻,畫面上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許臨淵盯着屏幕,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視頻裏面的鄒之佳一直微笑着,但是她的眼睛卻紅紅的,眼眶裏面是掩飾不住的淚水。如果只看她這個微笑,許臨淵大概會被她騙了,可是只要直視她的眼睛,那份無法剔除的悲傷就難以掩飾。許臨淵的神經緊繃起來。一種不好的預感向他襲來。
“我很抱歉,給大家添了這麽多的麻煩,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Jonathan, 請不要自責,這些天,是我偷偷把吃的藥藏了起來,一直騙你我在吃藥。我欺負你看不見,是不是很惡劣?許臨淵,對不起,我要帶走我的孩子了。這個世界這麽的冰冷,我不想她長大以後也覺得自己的媽媽抛棄了她。我已經錯了那麽多次,傷害了那麽多人,我不能連她也傷害。對不起。”
然後她對着鏡頭停頓了一秒鐘,一滴淚從她的眼睛裏面滑落。
“永別了。”
這是鄒之佳在視頻裏面的最後一句話。
許臨淵盯着手機,有一瞬間的晃神,然後他就慌忙地推着自己重新回到樓梯口,他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佳佳!鄒之佳!你回答我!”
他全身都在顫抖,他的腦袋也空空一片。然後他重新掏出手機,播了911,電話接通傳來一個女聲。
“This is 911, the emergency…”
許臨淵打斷這個女聲,道,“有人自殺了!”然後他意識到對方不懂中文,才改口,“sorry! I am at XX, XXX Road, Cambridge. I think my friend might havemitted suicide. She is on the second floor.” 【我在某街某市,我想我的朋友自殺了。她在二樓】
“OK. Sir, is she still breathing” 【先生,她還有呼吸嗎?】
“I don’t know. I’m on the first floor. I am a wheelchair user. I cannot walk. I’m sorry. I cannot get to her. I am so sorry...” 【我不知道。我在一樓,我是一個輪椅使用者,我不能走路,對不起。所以我不能去找她。真對不起。】
說完最後一個單詞,許臨淵的聲音已經有些破碎了,他緊張得說話失去了邏輯,一個勁為自己不能走路而道歉。他有些激動地對着電話喊,“Please send someone here. I need help.”【請派人過來,我需要幫助。】
“OK, I am sending the police.”
☆、都過去了2
挂了電話,許臨淵把房子的前門打開。然後他推着輪椅來到樓梯口,胳膊在坐墊上一撐,就把自己摔在了臺階上。他不顧自己的姿勢,發力撐着自己一級一級地朝二樓爬去,他的上身緊繃,手臂死死撐着臺階,他使出了最大的力氣把自己往上面送,而他癱瘓的下肢,只是在臺階上一磕一碰的,完全控制不了,不僅沒有一點的輔助作用,而且還垂在他的身下拖累他的動作,讓他每爬上一級臺階腿都要在臺階上磕一下。他的全身都在抖,不知道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害怕。
“鄒之佳!”他一邊在樓梯上爬,一邊喊,“你回答我!”他的聲音夾雜着撕裂,在空蕩蕩的房子裏面回響。
許臨淵一級一級地爬着,他從來沒有覺得這二十幾級臺階是如此的漫長。他的動作慌亂,手臂在欄杆上磕出了血,指甲也在扒樓梯的時候掰斷了一顆,但是他對自己身上的傷渾然不覺,他只知道,他要上去,去到他最愛的女人身邊。
許臨淵爬了好半天才來到二樓,來到樓梯口他卻沒有見到平時總是擺在這裏的輪椅。他意識到,一定是鄒之佳把他的輪椅藏起來了,她不想他來救她。許臨淵來不及去找輪椅,他只是全力以赴地朝着鄒之佳的房門爬去。
“鄒之佳,開門!”許臨淵爬到她的房門口,坐在門下面轉動着把手,可是房門上了鎖,他打不開。“我命令你,開門!”
許臨淵粗暴地用拳頭砸門,可是那扇古老實木的大門毫無反應。
“佳佳,我特別特別的愛你,你知道的,對不對?”許臨淵也哭了起來,“不管你覺得你做錯了什麽,我都會原諒你的。什麽事情都沒有你對我來說更珍貴。如果你聽到我,就給我開門。好不好?”他說完,又拼命砸門。他坐在地上,撐着自己,開始拿自己的肩膀去撞門,一下一下的讓他身體下面的地板都有些顫動起來。
撞了兩下,老舊的木門真的“咔嚓”一聲被撞開了。許臨淵一下子收不住自己的身體,結結實實地摔得趴在了地上。
“佳佳!”許臨淵連忙撐起自己的上身。他擡起頭,看到卧室裏面空無一人。他開始有些緊張,難道鄒之佳去外面了?
但他向四周一撇,看到從浴室的門那裏露出一角女人的裙子。許臨淵發瘋一樣地向浴室爬去。還沒爬進浴室的門,他就看到鄒之佳坐在地板上,趴在浴缸的邊緣。她的手腕伸在浴缸裏面,已經被鮮血染遍了。
“佳佳!”許臨淵爬進浴室去,來到鄒之佳的身邊,掰着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他的懷裏。鄒之佳閉着眼睛,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她像一個木偶那樣被許臨淵搬到他的懷裏,自己卻無知無覺。
“佳佳!佳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呼喊起了作用,鄒之佳緩緩睜開了眼。她看着許臨淵,眼珠遲鈍地轉了兩下,但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佳佳,你醒了!太好了!”許臨淵破涕為笑,他激動地說,“你別害怕,我在這裏陪着你,很快警察就會到了,你會沒事的!”
鄒之佳看着他,什麽也沒有說,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佳佳!你別睡!你看看我!”許臨淵哭着說,他抱着鄒之佳努力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已經有些冰冷的身體。可是懷裏的人再也沒了反應。許臨淵就這樣抱着氣息奄奄的鄒之佳在浴室的地板上好像坐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番外1
對不起,永別了。
鄒之佳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吃藥了,她也是一位母親,不想自己的孩子出任何事情。每一次喬納森來給她送藥,她都假裝吃下去,偷偷地藏起來藥物,等喬納森走後再扔到馬桶裏面沖掉。不就她就開始覺得越來越不開心,但是她告訴自己,她還可以撐下去。
這一天早上,鄒之佳的郵箱裏面收到一封郵件,是她的另一個關聯郵箱發來的,內容是向用戶說明,由于公司經營不利,他們的服務器将停止運營,所有的客戶必須在某年某月之前登錄郵箱進行備份,否則郵箱地址将在那之後失效,而郵箱裏面的郵件也将被自動删除。
鄒之佳想起來,那個郵箱是她所擁有的第一個郵箱,那時候她還在中國讀高中,是許臨淵幫她申請的賬號。她來到美國之後申請了新的郵箱,然後就再也沒有登錄過那個舊的了。有意無意的,就好像她要跟過去切斷聯系一樣。
現在電郵公司發來了郵件,她突然想登陸看看,這麽多年了那個郵箱裏面究竟還有沒有來信。她打開主頁,輸入自己的賬號,她記得很清楚,密碼是許臨淵跟她的名字的拼音首字母加數字1314。她這麽多年不肯登陸郵箱,大概也是不想再輸入這個密碼吧。等她打開郵箱,驚訝地發現郵箱裏面竟有上百封郵件,時間最遲的一封是三年前,它們的發件人統統都是同一個人-----許臨淵。
鄒之佳找到最早的一封,收件時間是她剛剛離開中國不久的時候。她打開來,一封一封地讀下去。
2004年9月1日
佳佳,今天開學了。我們上高三了。你怎麽還沒回來?
我好後悔,我不該在你走之前跟你吵架的,如果我知道你那麽快就會走,我一定會好好地抱抱你,抱到我再也站不住了為止。我好後悔。等你回來,我一定要誠懇地向你認錯,如果有必要,你罰我跪搓衣板也可以,據說這樣女朋友的氣一定會消的。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2004年10月1日
佳佳,你最近過得好不好?你說的三個月的時間早就到了,你怎麽還不回來?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氣了,躲在美國不回來了?對不起,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吧。只要你回來,你讓我幹什麽都可以。
我愛你。
2004年12月24日
佳佳,聖誕快樂!在美國的聖誕節很熱鬧吧?你一定玩得很開心吧?你一直都喜歡國外的東西,像咖啡啊、巧克力啊之類的,你一定是在美國玩得太開心了,所以才不想回來的。沒關系,你喜歡就多玩一段日子,玩夠了再回來。等你回來,好好跟我說說美國是什麽樣的,讓我這只土鼈也開開眼。不用挂念我,我過得很好。
想你。
2005年1月31日
佳佳,我好想你。我最近過得不太好,前兩天下雪,我見到一個女孩子,背影很像你,我追過去,上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還好樓梯不高,我沒有摔壞哪裏,只是右腿腓骨骨折了。我沒什麽大事,腿上打了石膏,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