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乘雲嘆生死
乘雲古道之上,一行十三匹悍馬疾馳而過,馬蹄飛過之處卷起一路風塵。
秋風漸起,卷落乘雲古道一旁的幾片枯葉,一位粗布藍衫,面貌冷峻的青年男子緩緩走在乘雲古道之上,男子穿着一雙粗布鞋,頭發用一根灰布條束起,唯一出奇之處便是他的右手,在他右手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長繩,連着背後一把漆黑如墨的大刀。
這把大刀的刀身長四尺有餘,刀柄約七寸,整個刀柄被白色帆布纏着,刀柄盡頭被彎出一個環,系着男子右手的長繩。仔細看着這一把刀,這刀卻是不太像一把刀,刀身完全沒有打磨過的痕跡,倒像是一塊黑鐵被硬生生的砸成這個樣子。
這個男子正是夜寒,夜寒沿着乘雲古道向着峽谷之外走着,并州十三騎沿着峽谷向着裏面疾馳而來,相遇是必然的結果。
一陣馬蹄飛起,夜寒停下身子,疑惑地看着身後疾馳而去的十三騎人馬,怎麽會有人趕往燕雲呢?只是疑惑了一下,夜寒便繼續向着前方走去,剛走了兩步,身後的十三騎人馬又折返了回來。
為首的黑衣大漢手中的馬鞭猛然向着夜寒的後腦一甩,夜寒身子向後一仰便躲了過去。
“狡猾的夜寒,差點被你躲過去了,要不是我機靈看透了你的僞裝就被你逃到中原了。”
“大哥,剛剛不是我們太快了沒注意到他嗎?”
“對呀,而且大哥你不是說折返回來是把刀忘在剛剛那個旅店裏,準備回去拿刀的嗎?”
黑衣大漢漲紅着一張大臉,将手中的馬鞭收了回來,尴尬地笑了笑。
“啊?是這樣啊。”
“當然是這樣,大哥你又忘事了。”
“這樣的話,那我們回去拿刀吧。”
大漢一扯馬頭,一行十三騎又向着旅店方向疾馳而去。天空之中,一道刀氣貼着黑衣大漢的馬頭劃落,在乘雲古道之上留下一條深深的裂痕。
“第二魔域的人?”
黑衣大漢額頭的汗水一滴滴流下,看着夜寒那冷峻的面容,聽着夜寒那冰冷的聲音,黑衣大漢馬鞭一橫。
“你們快點逃,我拖着他,沒想到對他進行偷襲都沒有傷到他一分一毫,剛剛我可是用了全力的,我們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
“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會記着的,你的老婆孩子我們也會照顧的,大哥你走好,兄弟們逃了,大哥再見。”
在黑衣大漢驚愕的目光下,一行十二騎繞過夜寒疾馳而去,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不過夜寒可不會就這樣放他們離去,一提刀,一道道刀光不斷地閃爍,這刀光不只有夜寒的刀光,還有這十二位黑衣男子的刀光。
頃刻之後,所有的刀光戛然而止,乘雲古道上,十二個人,十二匹馬,全部倒在了地上。夜寒一擡頭,冰冷的目光直射最後一位黑衣大漢。
這時,乘雲古道旁邊的絕壁之上,數十道身影紛紛落下站到了夜寒身前。
“沒想到第二魔域還有不怕死的漢子,你的這些兄弟不錯,為了你倒是犧牲了自己。看在你這些兄弟犧牲的面子上,你可以活下去了,你走吧,不要做什麽想不開的事情,他們還有家人需要你照顧。”
黑衣大漢紅着一對眼睛,一滴滴淚水不斷地落下,一揚馬鞭,一人一騎揚長而去,不過再也沒有那十三騎縱馬揚鞭的潇灑。
“江湖呀江湖,恩恩怨怨打打殺殺,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并州十三騎就這樣完了呀。提他們幹啥,快來看看我們燕雲的青年俊傑。小夥子,你不要緊張呀,放松點,我們可不是過來找麻煩的,我們都是和藹的老前輩。”
夜寒警惕地看着眼前這些兇神惡煞的壯漢,實在是沒辦法把和藹的老前輩和他們畫上等號。
“滾一邊去,看看你把我家後輩吓成什麽樣子,就你長得那個樣子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和藹的老前輩。”
燕飛天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一腳将說話漢子踢到了一邊。
“不是說我一個人過來看看的嗎,怎麽你們都過來了?”
“好奇呀,難得燕雲出了這樣一個人物,靠別站,讓我老頭冒個頭。”
二爺的話一出,人群迅速分開一條通道,二爺拄着一根竹節拐杖緩緩地走了出來。
“夜寒是吧,你不用緊張,雖說這些人長得兇神惡煞,不過都對你沒有惡意,這樣吧,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們的來歷你就明白了。”
二爺一指這在最前面的燕飛天,神情一肅,聲音也變得莊重起來。
“三百年前幽族侵入燕雲的那一夜,燕雲十六州所有門閥全部退出燕雲,只有燕雲第一家族燕家三百一十二人一人未退,全部隕落在戰場之上。巧的是燕家的小公子在這之前與父親吵了一架,之後負氣離家出走到了中原,燕家只有他幸免于難。”
“那一夜之後,燕家小公子返回燕雲,屠殺燕雲的幽族數百萬,被幽族之人稱為燕屠夫。要不是被幽族第三軍團長擊傷,他大概還在燕雲殺着幽族之人。那個燕家小公子便是燕飛天,燕雲第一家族燕家的當代家主,也就是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
二爺一轉身,将手指向了最先和夜寒說話的漢子,也就是在小樓中說出夜寒屠滅數百馬匪消息的那個人。
“同樣是三百年前的那一夜,在幽族進攻燕雲之前,萬古樓提前得到了這個消息,于是朝廷命令燕雲百萬守軍撤回中原。不過在大将軍岳留仙的命令下,這百萬男兒一人未退,用命守住了燕雲西大門三個時辰,讓數千萬百姓退出了燕雲,那一戰,燕雲守軍全軍覆沒。”
“不過在守軍覆滅之前大将軍的親軍将精疲力竭的大将軍綁了起來,扔給了萬古樓。因為這位大将軍是萬古樓的少主,所以萬古樓護住了這一位大将軍和護送他回來的六位親軍,可惜那一位曾經風度翩翩的萬古樓的少樓主,如今成了這一副邋遢的樣子。”
岳留仙一咧嘴,露出了猙獰的笑意,布滿傷痕的臉上滿是蒼涼。二爺沉默了一下,轉過身子又指向了站在他身後的夥計。
“王千蕊,白鹿書院的上一任院首,被譽為最接近聖人的學生,不過卻被情所困叛出了白鹿書院。因他愛上的人是第一魔域帝家家主的夫人,天下第一美嬌娘,所以兩人為正邪兩道不容,之後這兩人私奔到了燕雲過着與世無争的日子。”
“不過那一夜他們一家五人自願幫忙攔住幽族先鋒第一、第二軍團的兩位軍團長手下先鋒大将。他們的兩個兒子戰死在當場,小女兒被突然前來的第二軍團長擄走,至今下落不明。而他們始終攔着第一軍團長手下先鋒大将,未曾動搖一步,直到所有燕雲守軍戰死疆場兩人才退出燕雲。”
二爺嘆息地搖了搖頭,繼續指向其他人向着夜寒說道。
“那六個人就是岳留仙的親軍;這四個人是燕飛天在中原結交的朋友,陪他在燕雲縱橫了二十年;剩下的十六人是我的部下,與我一起守在這裏。至于老夫是誰,江湖上的人都稱呼我一聲二爺,當代劍仙居不易就是我了。”
夜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數十人,久久說不出話來,燕飛天上前兩步,拍了拍夜寒的肩膀。
“怎麽,見到我們這群老人家說不話來了,不要激動,我們只是來考較一下你的本事,看看如今燕雲的漢子是真麽樣的,來,我倆過兩招。”
這話一說完,燕飛天便擺開了架勢,夜寒也握住了手中的刀,前輩考較,夜寒自然會用盡全力。也只有用盡全力,才會對得起前輩的這番考較。
夜寒右手手腕一抖,一道刀光瞬間揮出。
夜寒的刀很幹脆,當他要出手的時候他便一刀揮出,絕不拖泥帶水。
夜寒的刀很沉,在他的刀按下來的瞬間,整個大地都在刀勢之下為之一頓。
夜寒的刀很冷,漆黑的刀身之上映照出如雪般的寒光,寒光閃過,所有的一切全部被寒氣所浸透。
夜寒的刀很迅速,刀光閃動,只是瞬間夜寒便已經收回了刀,刀依舊背在他的身後,就像完全沒有動過手一樣。
燕飛天束起長發的發帶悄然松開,一束束黑發張狂地在空中亂舞,一道鮮血從額頭緩緩流下。
“血,哈哈,死!”
燕飛天的眼中血光一閃,一股氣沖雲霄的狂意透體而出,臉上映着仿佛來自地獄的猙獰笑意。
一道血光乍現,燕飛天一掌已經劈到了夜寒的額頭,不過卻被一只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
“醒來。”
二爺伸出右手向着燕飛天腦袋一按,接着将他扔了出去,一旁的岳留仙一把接住了燕飛天。
“你還真是丢人呀,面對小輩竟然發狂了,幸好有二爺在旁邊,要不然你欣賞的後輩就被你砍了。”
燕飛天按了按自己的腦袋,擦去額頭上的鮮血,臉上卻是露出得意的笑意。
“這一刀厲害呀,一刀直接破去我所有的防禦,直接切中我的面門。要不是我老燕還有點本事,在最後一刻躲開了,我就真的交代在這裏了。沒想到呀,沒想到如今我燕雲竟然還有這樣的男兒。”
王千蕊看着夜寒,眼中的欣賞之意毫不掩飾。
“厲害,渾身氣息絲毫不露,身軀堅硬如鐵,這是虛破的境界;刀光乍現,寒光如雪,氣息沉穩不動,這是靈破的境界;心境淡然如水,生死不顯于色,一眼洞悉安危,這是心破的境界,三破之境呀,多少年沒有人達到了。”
二爺點了點頭,同樣欣賞地看着夜寒。
“雖說破境只是平淡無奇的境界,可是三破之境卻是世間少有,三破境界又擁有這樣刀法,天下之大,他大概可以闖一闖了。燕雲還有這樣的男兒,确實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可惜呀,可惜我一生未能踏足虛破之境,如是我達到虛破之境,這燕雲十六州大概已經重歸人族了吧。”
二爺隔山望着那遠處的燕雲十六州,眼中有着說不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