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020
于澤也許是猜對了, 在輾轉反側的夜想着若真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若是真的聽到那段對話之後是否也如同她一般無法入眠。
細微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想想自己為何如今變成如此市儈又麻煩的一個人。
于澤是位慈母,35歲離異, 37歲懷了小葵, 算是高齡産婦。一晃數年過去, 也許是歲數大了, 也許是概括為老來得子這麽回事,也許是她太深愛李銘感激他為自己重建一個美滿家庭,為他生了個孩子之後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小葵身上,所以才要極力做好這個人*妻人母的角色。
她又想想,定義自己不僅僅是慈母, 她應該是個“慈人”, 街坊鄰裏都知道她與李銘是二婚續弦,為了少人耳語少人輕言, 她極力讨好各位, 送吃的、話家常,都是發自內心的沒有演技,她一生安安分分也安安穩穩,卻到了了,是她這個慈人遭到最不公平的劫難。
無法原諒自己這個病怏怏的身子,更無法原諒那個始作俑者,阿燃就像一枚松動的螺絲,為了扮演慈母角色于澤一向對阿燃和善,她偶爾才會想起她亦是另外一個男孩的母親,卻最後被阿燃傷的最深。
于澤又輕輕嘆了口氣,從來不想讓孫宇為難,要在母親和喜歡的人之間做個判斷,所以于澤一直隐瞞,或許有一天也是要跟孫宇開誠布公說說這段的,但卻不應該是今天這樣的情形下。
于澤惦記的那個男孩現在也是躺在床上不斷翻着身,他在勾勒阿燃的模樣——記不清,明明每次夢中都清晰異常,今日清醒之時努力回憶起來,她的臉龐、她的眉目與微笑、她的觸感與溫度,全部都想不真切。
唯有那一寸氣息和熟悉的感覺還時時萦繞,孫宇這一晚才深覺阿燃已經走了太久,久到自己也許都已經不再盼着她回來,只是一個執念。
也許查一查就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可以想象到她現在過着怎樣的生活,五年前那個夜晚發生的事今天才算清晰了脈絡,卻突然間仿佛氣若游絲提着的一口力氣招架了這麽幾年,突然千斤重得掉了下來,從心一直墜到胃,讓人犯惡心。孫宇突然發懶,也沒了力氣,腦子裏都是于澤這幾年孱弱蒼白的臉孔,脆弱異常情緒容易激動,再不似以往溫婉,卻仍是安慰着他鼓勵着他,想到此,孫宇心中突然有了恨。
這恨是雙向的,一部分埋怨母親的“不可告密”,更大一部分埋怨阿燃的“不辭而別”。
睡了一覺,蒙蒙的,有人在外面敲門。
“孫宇?”
敲門聲不斷,孫宇塔拉着拖鞋下地拉開門,大聖站在門外拿着個安全帽,一臉燦爛微笑回頭給他指了指門外“來來來,瞧瞧我的新寵,畢業禮物!”
孫宇瞧一眼,是輛嶄新的摩托車。
畢業禮物,父親也應該知道自己畢業了,卻連句祝福都沒有,也許是他忘了,他根本不知道孫宇在學校要念幾年書吧。
孫宇走出來斜依在門框上點了根煙,眼皮還發沉,舌頭舔了舔牙咧嘴一笑“真是騷包。”
大聖把頭盔抛給他“走走走,今天有活動!”
大聖是為了昨晚的事不放心今天過來看看,想方設法尋思讓孫宇能排解排解,表面上風輕雲淡實際上時不時瞄他,孫宇最是大聖肚子裏的蛔蟲,大聖幾個眼神過來孫宇就知道他擔心什麽。
坐上摩托車,孫宇摟着大聖的腰,大聖癢癢着跟蛆一樣扭着,回頭朝他笑“你他媽的碰着我癢癢肉了!”
孫宇照他頭上掀了一下,大聖吃疼龇牙咧嘴,孫宇安安分分把手支在後面保險杠上仰着臉看他“走吧,看你葫蘆裏賣什麽藥。”
大聖嘿嘿一笑沒說什麽。
先到了個早點攤兒,一人一碗豆腐腦,滋遛滋遛喝着的時候突然過來一位姑娘,孫宇擡頭一愣,面熟。
“我是三班的陳春霞。”
孫宇恍然,手裏還捏着一根油條,這姿勢加吃相都不雅,擡頭又看一眼大聖,本來是偷瞄孫宇的這會兒一下子低頭追賊心虛得悶頭苦吃。
孫宇在自己腦海裏為數不多的異性臉譜庫裏面搜索一圈,仍是沒想起來這位姑奶奶是誰。
陳春霞表現的楚楚動人,害羞是最撩人心扉的伎倆,她用的好,卻沒成想孫宇沒想起她是誰。
“咱倆一個專業的。”
“哦——”孫宇拉長音,想着要客套客套,至少表現的認出她來了。
誰知這若有所思的一聲長音讓陳春霞一下子洩了氣。
一鼓作氣的,她突然低下頭像個日本娘們似的九十度鞠躬,從身後掏出一個信封一把遞到他面前“請,請接受我的心意。”
大聖喝着豆腐腦得勺子差點掉地上,嗆得咳嗽起來。
孫宇轉頭看大聖“你安排的?”
大聖仍是咳,憋得臉通紅“誰,誰安排的啊!你傻啊!”
說完又看看陳春霞,她亦是憋紅着臉低着頭在等。
孫宇和大聖的目光都落在她手裏捏的那封信上。
大聖心裏暗罵了一句,昨晚不是告訴這女的別整這麽文藝的方式麽,孫宇哪吃這套啊!
想起這女的,大聖回憶了一下大概還是在去年的10月,那時候雯雯為了私心搞了個衛校跟孫宇他們學校的聯誼會,順帶着為自己打氣帶上了大聖,雯雯是準備那時候套套孫宇的話看自己有沒有可能,一向特別虎的一個姑娘突然小心翼翼了,大聖也沒法不去,也是為了能幫幫雯雯。
結果那天孫宇根本沒來,酒過三巡還是陳春霞這位姑娘先鬼哭狼嚎,說自己心裏苦,暗戀一個人不容易,雯雯跟她抱頭痛哭,卻在聽到她為何人如此傷心之時哭得更慘。
那晚送雯雯回校,雯雯與陳春霞為着一個男人突然達成共識一般差點拜了把子,大聖沒轍也送陳春霞回去,雯雯醉了讓大聖留個春霞電話,雯雯自己手機都不知道扔哪去了,大聖只得代勞存了春霞的手機號。
再然後的接觸就是昨晚,孫宇一走,雯雯一哭,大聖覺得棘手,得讓人拾掇拾掇孫宇了,孫宇一直對雯雯都是無心,或者讓陳春霞催化一下反倒開竅了。
左右不過是個女人,到了了總會有一天把身子給個男人,男人□□博物館,女人身下收藏集,肉體要是合得來,再談感情也不遲,大聖想着孫宇幾年空窗期,也許玩玩鬧鬧也就動真格的了。
但如今這份尴尬情形擺在面前,大聖突然覺得高估了陳春霞,慚愧懊惱得扶着額,等着對面的孫宇怎麽拒絕。
可孫宇卻大大方方接了她的信,拆開讀了一遍,挑眉。
“寫了多久?”
陳春霞聽見這聲擡頭,表情茫然“四個小時…….”
孫宇掏了根煙,煙屁股在桌子上蹾了蹾,卻又猶豫得看看她“能抽根煙嗎?”
陳春霞迷糊着點頭。
孫宇就又特別真誠得一邊抽煙又看了一遍信。
這個過程摧殘人心,但這個客套詢問和态度卻是叫人安慰的。
孫宇一邊看完還一邊皺眉念叨“三班……..你是三班的學委?”
陳春霞趕緊點頭,他記得了!
孫宇朝她燦爛一笑,晃得春霞差點站不穩“明天你有事嗎?”
緩了好幾秒,陳春霞才使勁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得說“沒事!”
“行,那明天一起看電影,五棵松耀萊成龍影院,17:30那場好嗎?”
陳春霞居然傻傻得先看了一眼發愣的大聖,之後才點頭說好。
應該留她坐下一起吃個早飯,卻見油漬糊得滿桌子都是,小凳子也就擺了兩個,陳春霞已經心裏美得就差歡呼,看這情形趕緊留了自己手機號高高興興得走了。
她一走,桌子邊上的兩個人就又沉默。
大聖剩了個碗底兒喝不下去,虛虛擡頭看孫宇“來真的啊…….”
孫宇沒說話,大口吃着油條就跟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大聖嘆口氣“你是得找個人談談戀愛,我瞅你就是呆傻了,戀愛經驗那麽少,得着一個人就一棵樹上吊死似的。”
他們之間從未談及過阿燃,這次雖然沒指名道姓,卻是第一次兩個人,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大聖發表自己的感慨。
“你們是不都特別不待見阿燃。”孫宇悶頭吃,撩下這一句,大聖卻啞然。
本來接觸就不多,對阿燃也沒有必要厭煩,也沒有必要對別人的感情說三道四,但是孫宇這麽一問大聖卻反思起來,應該是祝福兄弟的戀情,卻不知為何對阿燃這個人沒有好感。
他不說話,孫宇當他是默認,悶頭吃着好久沒說話,最後拿起桌子上的劣質餐巾紙擦擦嘴“想給我再找一個阿燃,沒戲。”
“你還向着她說話啊…….”大聖問完這句心裏突然抽自己嘴巴,明擺着今兒是要他走出來,卻一把又将他拉得陷了回去。
孫宇站起來也不瞧他“放心,我也想好了,是得走出來。”
他站起來遮住了背後大片朝霞,大聖卻從那片光暈中看到了迄今為止不曾在這個少年身上看到的落寞與——掙紮。
嘆氣,覺得自己的做法也許不妥,這一刻就心軟了,大聖站起來拍拍他肩膀“你要是覺得這姑娘不妥,我再幫你找找,世界上不會只有一個阿燃的,你就是懶。”
對啊,就是懶,愛一個人就懶得換了。
孫宇卻笑笑,笑得很義氣很和善,卻就是一眼看出不是發自肺腑的“沒事,能不能拉我出來也得看這試驗品能力夠不夠。”
孫宇先邁出一步妥協,證明他自己想好了,昨晚是個轉折,他要新的生活。
大聖心裏突然莫名流淚,這段維持了20幾年的友情,從穿着開裆褲和稀泥到現在長成結結實實的大小夥子,仗義兩個字,是不由你說我也會時時刻刻為你着想拉你出泥潭的。
他心想,泥潭兩個字,是為阿燃設的吧,那個糟糕的人,傷孫宇的人。
應該去死,叫她永遠不要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孫宇唱的歌是賓陽樂隊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