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回到酒店,林燈兒就去找了隔壁的徐見風
是攔都攔不住。導演無奈,大家只好安慰他:“就當免費宣傳了。”
來這座島上的時候是六月底,現在已然是十月份了,漸漸有了入秋的姿态。
林燈兒依舊整天與徐見風待在一起,簡直是形影不離。時間久了,整個劇組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這是一對情侶。就算是男女主也沒有必要連吃飯喝水都在一起吧?劇本也總有讨論完的一天,而他們打着對戲對臺詞的旗號,看向對方的那個眼神呦,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特別是徐見風,溫柔得要滴出水來了。但他平時卻是個處處留分寸的人,看似溫和罷了,一般人都不敢與他親近。除了林燈兒。
這不是男女朋友關系,說出來誰信吶?
後來林燈兒幹脆把将錯就錯執行到底,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他身邊了,何樂而不為呢?這一執行,就到了最後一天。
今天是最後一場戲了,也是電影裏唯一一場男女主的吻戲。
大家既不舍又期待。
林燈兒之前拍過吻戲,所以心裏并無異樣,非常自然地和導演一起讨論親吻的角度。
“待會兒再側過來一點。親下去的時候必須要拍得非常清楚,你留側面,頭發注意不要垂下來,露出臉和嘴唇是關鍵。”蔣導指導着,不停調控角度,“這個吻要停留很久,直到我喊停為止。腦袋不用轉,嘴唇貼在一起微微摩擦就可以,不需要太過激烈。”
對過戲後,調整好狀态,補了妝,正式開拍了。
“Action!”
這裏剛剛經過一場槍戰。
老者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心髒處赫然有一個血洞,可怖地瘋狂冒着奔湧而出的鮮血。
其他屍首橫七豎八。一片慘象。
幸存者只有楊文宣和張雲引兩人。可笑的是,他們是對立方。
在張雲引恢複所有記憶的同時,楊文宣帶着手下沖了進來,今天是她報仇雪恨的日子。“楊文宣,你逃不掉了。”
他淡笑,“文宣,你還是心軟了。”
“但我現在不會了,因為我不再有心軟的理由。”她的人已經全部陣亡,她再沒有借口。
剛才的惡戰是一場笑話。她親自帶着人沖進來,卻又親手殺掉了她的人。
像一個小醜一般,可笑至極。
她扣動扳機,舉起槍,直指張雲引。
張雲引絲毫沒有恐懼,反而笑了,特別溫柔,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忘返。
“文宣,你聽我說一個故事。權當是将死之人的遺言吧。”
“從前,有個男人,他很孤獨。他的世界終日被黑暗覆蓋,不見天日。他曾以為這一生就只能這樣過了。這樣,得過且過。”他的臉色變得慘淡,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光。
“但是有一天,他遇見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像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他,肆意,灑脫,美好得不像話。他第一次覺得,上帝有垂聽他的禱告,因為他遇見了這個女孩。這些年的苦難,值了。”男人慢慢露出滿足的笑容。
“六年後,女孩長大了,他也終于和女孩在一起了,他終于活得像個正常人。很快的,他們決定結婚。可在結婚前,他發現女孩是蓄意接近他的,因為多年前,他曾親手殺死女孩的父母。女孩的爺爺講她培養成殺手,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他,并且殺了他。男人險些瘋狂,他不願意就此死去,他想陪伴女孩更久,于是他将女孩打暈,送進了毒氣室,抹去她所有的記憶,讓一切都從頭來過,讓他最後一遍享受女孩的溫存。”
“別說了!”楊文宣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無法相信她所聽到的。
“女孩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一切回歸原點。男人把這兩年當成生命的最後時光來過,女孩甚至還和他結了婚,他很幸福。但最令他快樂的是,女孩竟然愛上了他。”
“不要再說了!”楊文宣舉起槍朝天空開了一槍。
張雲引陷在回憶裏,自顧地說着。
“女孩選擇了和他兩年前一樣的方法,将男人送進了毒氣室,而非直接殺了他。因為女孩知道,自己已經愛上她的仇人了。她想讓一切從頭來過,她想多陪男人幾年,甚至還傻乎乎地幫助男人尋找丢失的記憶,但她從不多想的是,午夜夢回時,她被頻頻吓醒的噩夢裏拿着槍殺了她父母的人到底是誰。兩年後,男人終于恢複記憶,而她的任務是毫不留情地殺掉他。可她還是心軟了,而且她聽完了整個故事。你說她,傻不傻?”
“嘭!”男人的大腿上猛地被開了一槍,他受不住,單膝跪地,忍住劇痛,臉上卻還保持笑意。
楊文宣崩潰地沖他大叫:“我敢殺了你的!我敢!”
而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經滿臉淚水。
“文宣,不要哭。”張雲引輕喚她,“來我身邊,我想和你多說會兒話。你知道的,我在倒計時,快死了。”
“嘭!”
楊文宣開了第二槍。
男人猝然倒地,身體顫抖,嘴裏卻仍在輕喚她的名字。
文宣。文宣。
楊文宣突然扔掉手中的槍,沖向男人,跪在他的身邊,顫抖着将他的身體撐起,靠在自己的懷抱。
“文宣,你以為我們只認識了兩年,但我卻愛了你十年。我心甘情願為你推翻一切重來,只要你能得償所願。就算我死了,我還是會愛你。我的靈魂會化作風雨,化作彩虹,化作陽光,化作一切你喜歡的事物,守護你,陪伴你,直到你離去的那一天。”
“不、不要,不要死,我送你去醫院,你起來,起來!”楊文宣試圖拉張雲引起來,大哭着,像個孩子般任性。
“文宣,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不管了,我什麽都不在乎了,你起來,我們一起活下去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求你,不要死,我會帶你去醫院的!”她用力地去拉張雲引的手,而張雲引卻止不住地顫抖。在她開那兩槍之前,他已經中了一槍,快承受不住了。
“文宣,最後親親我吧,好不好?”張雲次氣若游絲,眼皮漸漸合攏。
楊文宣淚如雨下,捧住他的臉,慢慢地親了上去,溫熱的唇輕輕貼在他柔軟的唇上,細細地吻着,淺淺地摩擦,滿是眷戀與不舍。
張雲引在她的懷中,斷了氣。悄無聲息地。
“Cut!這段不錯,但還可以更好,再來一次,鏡頭推近點!”
“Cut!楊文宣的哭戲和吻戲都再來一次,不夠有爆發力,還可以哭得更崩潰一些。”
“Cut!這條再來!”
“Cut!吻戲重來,頭發擋住臉了,吻下去的時候眼淚要剛好流出來,要正好卡點上!”
“Cut!”
……
“Cut!好!過!殺青!”
現場瞬間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慶賀着為期三個多月
只有林燈兒一個人是腫着一雙眼睛的。
季木木趕緊拿來冰袋讓她冰敷,“這長的好看的人就算眼睛腫了也還是那麽好看,真羨慕啊,恭喜殺青啊燈兒!”
“謝謝。”林燈兒聲音嘶啞。剛才喊到力竭聲嘶,現在已經沒力氣講話了。
“徐老師呢?”一拍完他就不見了。
“不知道啊。”
蔣導拍了拍手,“晚上大家好好睡一覺,明天中午殺青宴!來的都有紅包,沒來的啥都沒有!自己心裏掂量着啊!”
有人積極響應:“拖家帶口都要來拿紅包!”
大家笑成一片。
林燈兒累得不行,收拾了一下就回了酒店。強撐精神卸了妝,倒頭就睡。這一覺,愣是從下午三點睡到了晚上十點。
她是被餓醒的。季木木見她醒來,忙把粥端過來,還拿了一盒金嗓子喉片。
“粥和金嗓子都是徐老師買的。他怕你還沒醒粥就涼了,直接買了個保溫杯,把粥都倒進去了。你說你戀愛一次都沒談過,頭一個就讓你遇上了這麽好的,真幸福啊。”季木木把調羹遞給她,羨慕地說。
林燈兒笑笑,埋頭專心吃粥。
吃完粥後她又吃了金嗓子,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手機鈴聲正好響起。
屏幕上顯示“徐老師”三個大字。
她截了圖,這還是他頭一次主動打電話給自己。
“喂?”
“醒了?粥和藥都吃了嗎?”他的嗓音也有些低啞。
“嗯,謝謝。我下午太累了,所以沒有去找你。”今天這場戲是這部電影裏拍得最累的一場,哭得她眼睛都快要瞎了。
“沒事,早點休息吧,明天中午有殺青宴。”他的嗓音自電話那頭傳來,極具穿透力。有媒體曾形容徐見風全身都是寶,此話不假。光是聽他的聲音都足以令人心甘情願地沉醉其中,還會不由自主地去想象擁有這迷人的聲線的人到底長了怎樣一張臉。就算當他是陰晴不定的徐見雨時,聲音也是非常好聽的。
“那晚安。”
“晚安。”
林燈兒挂斷電話後,關了燈,繼續睡覺去了。
而徐見風卻是久久未能入睡。
白天在片場,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她又多緊張。他拍過不少吻戲,但沒有一次這麽緊張,又——這麽享受與悸動。
這是他和她第一次接吻。
她的嘴唇柔軟得不可思議,小心翼翼地吻住他時,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那樣不舍地凝視着他,眼神完全降落在他的臉上,他倒真的想像張雲引一樣就此離去。
她淺嘗辄止,重複了無數遍。每當導演喊“Cut”的時候,他忐忑又期待。他多希望她表現得還不夠好,那這樣便可以多吻他幾次。他半睜着眼,眷戀地用目光劃過她的輪廓,他多想用全身心去感受她溫熱柔軟的唇,和略顯青澀的吻技。
但,只能到此為止。
他清楚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粥和藥。他能給她的,從來都只有這麽一點。
今夜,注定難眠。
☆、14
第二天,殺青宴。
導演在酒店裏訂了好幾大桌,中午時間一到,餐廳裏人聲鼎沸,熱鬧得不得了。
林燈兒穿得很簡單,一件白色短袖,外面披了一件黑色外套,腿上是一條黑色休閑褲,腳底一雙白色帆布鞋,素顏前來。她剛踏進來就聽到大家起哄的聲音,不覺一愣。
“情侶裝啊情侶裝!”蔣導率先做了領頭羊,臉上滿是揶揄。
“拍完一部戲,我們還是單身狗,男女主倒真好上了,孤家寡人是羨慕不來的。”男配鄭瑞葉趕緊接聲道。
林燈兒瞄了坐在不遠處的徐見風一眼,腦子“轟”的一聲,總算明白了他們說的是什麽。
因為徐見風和她穿的幾乎完全一樣……簡直跟約好了似的……
她尴尬極了,就是随意這麽一穿,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她扭頭向青姐和季木木求救,但她倆也是饒有興趣地看着她被大家瞎起哄,絲毫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差不多得了啊,別打趣人小丫頭了!丫頭,過來吃飯。”在戲裏飾演她爺爺的莫文懷站起來向她招了招手,林燈兒這才得救似的趕緊跑過去。
她走近了就聽到莫文懷在“教訓”徐見風:“自己媳婦兒被打趣還不趕緊拉回來,咋不知道心疼呢?說好聽了吧,你是內斂,其實就是一傻大個兒,悶不吭聲的!”莫文懷是東北人。講話一口大碴子味兒,特逗。
徐見風溫和地笑笑:“您不是出手了麽?您一個比十個我都有用。”
莫文懷哈哈大笑。
林燈兒也剛好入了座,剛坐下就被莫文懷拉起來,“坐我老頭旁邊幹嘛?別害羞,去,他身邊空着呢!”
徐見風但笑不語,林燈兒也不扭捏,直接過去坐下了。
“徐老師,沒想到咱們這麽心有靈犀,我看到你的時候都吓了一跳。”林燈兒低聲對他說。
徐見風淺笑,“我也沒想到。”
大家吃吃喝喝了好一會兒,蔣高峰導演才站起來,手裏舉着一杯酒,清了清嗓子,準備說幾句話。
“大家都靜一靜,聽我說幾句。這部電影拍了三個多月,經歷的磨難比我以往拍過的任何電影都要多得多,不說別的,單說我選的女主,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麽個天仙似的姑娘,演的也沒話講,可都差點連命都沒了,可不可怕?”
哄堂大笑。
但每個人都知道這說的是大實話,那天事發以後簡直亂成了一鍋粥,所有人都在為搶救中的林燈兒暗暗祈禱。
“那瘋子割傷人之後,我的腿都在發抖,就怕出事兒。所以啊,我特別感謝燈兒活了下來!真堅強!命夠硬!擔得起我蔣高峰的女主稱號!”
有人鼓掌,季木木已經在偷偷抹淚了,還有林燈兒第一次進組遇到的那個叫林歡的女生,眼裏也泛起淚光。
“還有阿風,他的實力不用我多說了吧?要不是意外太多,真的,撐死兩個月就能拍完!
“這三個多月,大家都不容易,每天起早貪黑的,都辛苦了!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實在!我給你們每個人都包了個大紅包!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還是雜務工,我都一視同仁!這是你們的工作,做好了就值得獎勵!”
拿到紅包的人個個笑得開了花,這厚厚的一疊,太實在了!
“我是沖着破十億的目标去的!破十億的那天,再發一個更大的!”
一片歡呼聲。
“現在大家該吃吃,該喝喝!”
氣氛非常融洽,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林燈兒也一直笑眯眯的,她真的覺得特別開心,特別滿足,也特別自豪。
她出道三年,只拍過電視劇,電影卻是第一部,強度比電視劇大太多。這是她拍過的最累的一部作品,但她相信,這也會是她到目前為止,拍得最好的一部。她期待着首映的那一天。
下午四點多,很多人包括導演已經醉得東倒西歪,口齒不清,連路都走不了。剩下還稍微有那麽點清醒的人當搬運工,把他們一個個半扶半拖地送回了房間裏,現場非常混亂,已經很難分清誰是誰了。
林燈兒喝的不多,可她真的不勝酒力。此刻兩頰通紅,眼神迷離,大腦處于重啓狀态。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喊了聲“木木”,沒人理她。她的腦袋晃啊晃,找了幾圈,發現季木木正躺在幾條拼起來的椅子上,腳邊散落了好幾罐啤酒,手裏還拿着一瓶,直往嘴裏灌,卻倒了一臉的啤酒,嗆得直咳嗽。已然酩酊大醉。
她又喊“青姐”,依舊沒人應她。
這時已經送了好幾個來回的林歡跑過來對她說:“燈兒姐,要不我扶你回去吧?我酒精過敏,所以一點酒都沒沾!青姐也被灌醉了,已經被送回房間了。”
“不、不、不用!你、你去、去幫木木……她要被,要被嗆死了……”林燈兒手指抖啊抖地指向季木木。
林歡一驚,立刻跑過去,費力地把季木木從椅子上拖起來。
林燈兒嘻嘻一笑,笨拙地轉個了身,腳步不穩地走向電梯的方向。
才走了沒幾步,她就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歪着腦袋微微回頭,看到對面有一個很高很高的男人快步過來了。哎嘿!居然還有點眼熟!喲!她記得他!昨天親了好多好多次的大帥哥嘛!嘴唇超級軟的!
她歡脫地朝男人跑去,張開雙臂,快樂地喊着“抱抱”,一下投入對方的懷抱。
徐見風剛從廁所出來就發現林燈兒不見了,跑出來一看,不料她竟朝她歪歪扭扭地跑過來了,還往他懷中狠狠一撞,然後直直地向後倒去,他下意識地接住了她。
“親親!”林燈兒撅起嘴,眼神迷醉。
“怎麽醉得這麽厲害?”他很是疑惑,明明在旁邊控制着,基本都幫她擋下替她喝了。看來她的酒量比他想象的還要差。
“親親啊親親!”林燈兒嘴巴越撅越高,“昨天都是我親你,今天輪到你親我了!”
徐見風:……
“還走得了嗎?”
“不走,要抱抱!”林燈兒呵呵傻笑。
徐見風嘆氣,把她的兩只手放在自己的脖子後面,“抓好了,掉下去就不……咳,不親親了……”第一次說這種話,着實有些尴尬。見林燈兒乖乖點頭,牢牢抓住之後,他才一把将她抱起,從人少的安全通道上樓。
“門卡呢?”徐見風把她放下。
林燈兒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腦袋,最後兩手一攤,笑眯眯地吐了吐舌頭:“木有!嘿嘿!”
徐見風只能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裏。
林燈兒一看到床就指着它興奮地大叫:“床床!床床!睡覺覺!”叫着還做了個睡覺的動作:兩手合攏貼住耳朵,腦袋順勢歪向耳朵,眼睫毛輕顫。
徐見風驚愕。她這是怎麽了……醉酒還能影響智商?
他為她脫了鞋,幫她擦了把臉,“去床床上睡覺覺了。”
鬼話說多了也就習慣了。徐見風想。
可林燈兒跟打了雞血似的,活蹦亂跳,半點都沒有要睡覺的意思。她站在床上,一只手握拳放在嘴巴前面,模仿歌手唱歌。那表情叫一個如癡如醉,那嗓音,咳咳,鬼哭狼嚎。
“你把我灌醉!”
是你自己灌醉的。
“你讓我流淚!”
該哭的是我。
“你讓我心碎!”
心碎的是我。
“愛得收不回!”
你睡覺就能收回。
“小小的一片雲!呀!慢慢地走過來!請你們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
林燈兒有模有樣地做着動作,兩只腳一前一後,一前一後,手還順拐了。
“看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啦啦啦!我們是黑貓警長!”
居然還有串燒……
徐見風第一次覺得林燈兒宛若智障。只得打電話給沈南。
沈南來的時候,林燈兒已經開完一場演唱會了,現在是熱舞時間。
“Everybody!Are you ready?Yes Yes!”
沈南瞠目結舌。
“怎麽讓她安靜下來?”徐見風直接問。
“可能,要等她累了……”
林燈兒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到沈南,瞪大了眼睛,驚訝地捂住嘴巴,動作誇張。
“Oops!沈南南!你來啦?一起來跳舞舞吧!Yeah!Oh!Yeah!”邊說還邊還沖他招了招手。
沈南:……
“沒有別的辦法了?”徐見風皺眉。
“不然的話,打暈她?”
“……你先回去吧。”
林燈兒蹦蹦跳跳,一個人都能玩得不亦樂乎。
徐見風已經放棄了讓她睡覺的打算。他自己也頭暈腦脹的,于是半倚在另一張床上,手指按摩着太陽穴,靜靜地看着又唱又跳的林燈兒。
看久了,也挺可愛。
這麽搞怪的一面,他還是頭一回見到,但有些熱情過頭了……連沈南都被吓到了。
這樣過了一個小時,林燈兒大概覺得累了,軟軟地趴在床上,發出“哼哼”聲。
徐見風立即起身去看,“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林燈兒從被子裏擡起頭,扁着嘴巴,眼淚婆娑,很是委屈:“你還沒有親親我,不公平!”
徐見風溫柔地安撫她:“你先睡覺覺,睡醒了我就親親你。”
“不公平!”林燈兒眼含控訴,“我昨天先親了你再閉眼睡的,憑什麽我要先睡再親!”
徐見風啞口無言。他之前覺得女人是天生的辯論家這話不假,現在看來,醉酒的女人就是辯論家本身。
林燈兒突然撲過來,拽住徐見風的領口,嘴唇直接對着他就要往上貼。徐見風還處于半蹲的姿勢,毫無防備地被她一撞,立刻四腳朝天地往後一倒,林燈兒也穩穩地落到了他的懷中。
雖然沒一次就親到嘴巴,但林燈兒百折不撓,手腳并用地往上爬,目标直指徐見風。
徐見風連連擋開,嘴唇微抿,神色緊繃。
“燈兒,別鬧了。燈兒!別鬧!”林燈兒完全醉了,跟平日裏的她天壤地別。就算徐見風再怎麽沉下臉色,她也死活都不松手,而她笑嘻嘻的樣子讓徐見風又狠不下心大聲兇她。
她現在的情況倒真像她面對徐見雨的時候——是同一個人,但又不是同一個人。
徐見風沉吟。
就在這微微走神之際,他感到唇上一痛,等反應過來時,林燈兒已經抱着自己又親又啃了。
他完全呆住了,全身僵硬,不敢動一下。
林燈兒親啊親,咬啊咬,突然伸出小舌頭,好奇地舔了舔他的唇。
轟!
剎那間,天旋地轉。上一秒還在他懷中的林燈兒此刻已然被龐大的男性身軀壓在身下,四瓣薄唇已經分離,兩只亂摸的手也被有力地禁锢住。
徐見風眼中有情迷和克制,身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許久,他才慢慢平複,目光漸漸冷峻,他艱難地直起身體,沒做任何越軌的動作,只把林燈兒放回了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林燈兒剛才這麽一鬧,被徐見風唬住了,此刻也有些許疲憊,兩只杏眼茫然地看着徐見風。
徐見風聲音低啞,“別鬧了,睡覺。”
于是林燈兒懵懵懂懂地睡去了。徐見風看她入睡後,轉身就進了浴室,沖了很久的冷水澡。
☆、15
林燈兒頭疼欲裂,喉嚨噴火,想爬起來卻沒有一點力氣,陷在一片黑暗裏,難受地悶哼。
這裏是哪裏?我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等她全部理清的時候,恨不得一巴掌拍暈自己。
她打開床邊的臺燈,看到了對面那張床上睡得正沉的徐見風。
頓感羞愧難當。
她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真是色膽包天!竟然強吻他,他以後會怎麽看自己啊?更何況,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這樣不是間接成了破壞他愛情的人嗎?
罪過罪過,實在是罪過。
徐見風的臉此刻在她眼中已經變成了一顆可憐的小白菜,還是被她這個色魔□□過的。為了避免見面,她強打精神,強撐身體,偷偷摸摸地穿上鞋打算悄無聲息地溜走。但她高估了自己。
剛站起來沒走幾步,就感到一陣眩暈,“哐當”一聲,臉朝地,直接摔在了地上。
床上的人瞬間彈了起來,刺眼的臺燈讓他不适地閉緊眼睛,緩過來後才沙啞地開口,“燈兒?”
“嗯……”林燈兒有氣無力。
徐見風立刻翻身下床,林燈兒狼狽又尴尬。
“徐老師……能幫我一下嗎?我酒勁好像還沒過去……”
徐見風一言不發地扶着她走到床邊,就着燈光檢查了她的手腳,又看看她的臉,應該沒摔傷。
“哪裏痛?”徐見風剛睡醒時,說話總帶着些不清醒的鼻音。
“都不痛。”林燈兒聲音小得和蚊子一樣。
他拿過手機看了下時間,晚上六點半。
“該吃晚飯了,吃粥嗎?”
“好好好。”林燈兒點頭如搗蒜。擡頭的時候才看到徐見風的頭發淩亂,有幾撮還翹的老高,随意的樣子顯得他格外居家。
他站起來去開了燈,又去端了兩杯溫水,一杯遞給林燈兒,“喉嚨難受,喝點。”
“你剛才,急着去哪?”他坐回自己的床上。
林燈兒一下堵住了,喝了幾口水才小聲回答:“回房間。”
“你沒有門卡。”他抿了一口水,淡淡地說。
“啊?”林燈兒摸摸口袋,果真沒有。
“下次要走,等有力氣了再走,不然容易受傷。以後也盡量少喝酒,你的酒量出奇的差。”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仍是淡淡,卻沒了先前的鼻音。
林燈兒尴尬地笑笑,應了聲就一個勁地喝水,臉對着杯子,喝完了也不自知。
手裏的杯子突然被一股力量抽走,是徐見風。
他又接了一杯水給她,遞給她的同時,情緒沒有任何起伏地對她說:“你喝醉了,做什麽都不是有意的,不用放在心上。”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自己這點小心思哪裏逃得過他的眼睛。
“剛才你摔倒的地方,旁邊有一張矮桌,上面有一把水果刀。如果你恰好撞倒了桌子,而水果刀掉了下來,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他與她面對面,表情一下變得淩厲,透着絲絲怒氣。
林燈兒說不出話來。
“凡事安全為先,然後再考慮其他的。總是這樣的話,能有幾次好運?”
林燈兒只點頭,不敢說什麽。她可以在徐見雨面前大吼大叫,但是對着徐見風就蔫了。
徐見風情緒鮮少外露。這是他第二次對自己表現出生氣的樣子,一次是在醫院,一次是現在。
林燈兒咬着嘴唇,眉心緊蹙。
門鈴适時響起,打破了略微僵硬的局面。
兩人沉默着吃完了這頓晚飯。
林燈兒沒有門卡,當時辦理人是季木木,她無法補辦門卡,可季木木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就連青姐也聯系不到,想來她們兩個應該正爛醉如泥地躺在某個房間睡得昏天黑地吧。
她只能待在這兒。
讓她糾結的是,徐見風對她的态度,分明是生氣了。而她不是很确定他在為哪件事情,又或者,他都氣。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馬上去道歉比較好。生氣不能留到日落之後,盡早解決比較好。
徐見風正站在陽臺上抽煙,剛才洗過澡換了身衣服。是一件黑色的短袖,與黑夜融為一體,只有指間的點點火光忽明忽暗。
林燈兒一步一步慢慢挪過去。雖然很不喜歡看到他抽煙,但她現在可不敢像平時那樣奪過他的煙。
“徐老師。”林燈兒醞釀許久,才揚起笑臉,試探般地開口。
徐見風聞言回眸,卻被女孩臉上的笑容晃了眼,竟鬼使神差地覺得她的眼睛此刻熠熠生輝,美得震懾人心。
“徐老師,以後我做事一定會謹慎的,會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以後也不會再喝酒了,我保證!”女孩豎起三個指頭放在耳邊,表情莊重。
“嗯。”徐見風的臉色稍稍緩和。
林燈兒喜上眉梢,決定趁熱打鐵繼續道歉:“還有我強吻你的事,我可以和她解釋的!”
“誰?”徐見風眉梢微挑。
“你的心上人啊。我覺得很慚愧,明知道你有喜歡的人,還做出那種事。但是我一喝醉吧,就控制不住自己,不過我平時真的滴酒不沾!”林燈兒說得極認真。
徐見風表情卻陰沉了下去,“徐見雨都和你說什麽了?”
林燈兒瞄了瞄他的臉,馬上就後悔說出這事兒了。她等于親手挖了個坑給自己跳,還帶上了徐見雨。
“說。”他吐出一個字。
林燈兒立刻乖乖招了。
“他說你喜歡上了一個人,但是,但是因為你很脆弱,所以沒勇氣去追……”
林燈兒越說越小聲。她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徐見風的臉色很難看,但沒對她發火,只說:“以後徐見雨無論對你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當真,他是個瘋子。”
說完就掐滅香煙,轉身進了房間。
林燈兒如釋重負,撫了撫胸口,“林燈兒啊林燈兒,你腦子呢腦子!”
等徐見雨出來的時候,等待她的大概又是一場淩遲處死。
不過——林燈兒轉念一想——也沒有以後了,都殺青了,以後根本沒什麽機會碰面了。她突然開心起來,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幸好幸好。
可到了第二天,她打包好行李和徐見風道別的時候,心頭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但她說不上來是什麽。只覺得呼吸不過來,眼眶又發熱。
而她最終還是笑着朝他揮了揮手,坐上了保姆車,先一步離開了這座和他擁有許多共同回憶的島嶼。
她摸出手機,屏保還是三個月前的新聞發布會結束之後,她在微博上找到的他和她的合照。他眼看鏡頭淺笑着,她也挂着極為官方的笑容。
“木木。”
“嗯?”
“幫我申請個微博賬號吧。”
“你不是有了嗎?”
“不是那個。我要一個大家都知道是我的賬號。”
“……太好了!你終于想通了!今晚之前我就幫你搞定!”
徐見風望着林燈兒的車漸行漸遠,一言不發。
接他的車很快就到了,他上了車,而後又上了飛機。輾轉之後,終于回到了加拿大。
他把行李箱打開,正中間有一本厚厚的本子,上面畫了個燈籠。
他把它拿出來,坐在床邊,細細翻看。
第一頁是他和她的第一張合照,在新聞發布會上,他向她伸出手,她把手交于他的手中;第二頁是劇組正式開機那天,他和她的合照;第三頁是他們兩人都穿着病服,在醫院拍的自拍照;第四頁是林燈兒慶祝他們順利出院拍的合照;第五頁是林燈兒和他在曾厝垵時被狗仔偷拍的照片,兩人穿着非常醜的火紅的情侶裝;第六頁是沈南發給的他的他和她在對臺詞的照片;第七頁是他們最後一場戲的現場照,她正抱着他親吻,滿是淚痕;第八頁是殺青時她拿着手機和他一起的自拍照;第九頁是最後的道別前,沈南偷偷拍下的他凝視着她的樣子;第十頁開始,一片空白。
他合上了本子。倒在床上。望着窗外照進來的被樹葉剪得細細碎碎的陽光,就像她額前細小的碎發一樣柔軟。
再見時,會是電影的首映會了吧。
而他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16
林燈兒的面前堆着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