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雲招福與範氏, 還有安謹如去了內室,範氏将雲招福上下打量了一遍, 目光落在她被盤起的婦人發髻上,又是一聲感嘆:“唉,姑娘嫁人最叫人舍不得了。讓娘好好看看。王爺他對你好嗎?”
雲招福臉一紅,點頭囫囵道:“挺好的。您別擔心。”
安謹如在一旁偷笑,稍事緩解了一番雲招福的尴尬, 範氏瞧她這副樣子, 便知道所言不假,又道:
“從前我有些為流言所誤,以為王爺是個如何運勢低迷之人, 今日見了才知王爺神采豐朗, 內斂秀智,竟倒像是你撿着寶, 占了便宜似的。”
範氏的話說完後,不等雲招福回答,安謹如便在一旁附和:“母親說的是, 那些傳流言之人,定是沒有真切瞧見過定王殿下,若是當面見過的,絕不能說出那番诋毀之言,不知有多少閨閣姑娘要後悔莫及了。”
雲招福聽她們誇魏堯,心裏也高興的,暫且忘記他昨晚的不留情面, 誇贊道:“魏堯确實不錯,比我有修養多了。”
範氏瞧着她也是跟着笑了起來:“咱們招福難得誇誰呢,看來王爺是真的好。”
雲招福抿唇淺笑,範氏想起什麽,湊過來問:“對了,我聽你爹說,你們成親第二天夜裏,府裏出了點事兒?”
範氏會這麽問,雲招福并不覺得奇怪,畢竟寧王知道了,這件事就瞞不了,她自然也不想瞞着範氏,點頭回道:“嗯,出了點事,沈側妃房裏的房梁砸下來了,所幸人沒事。”
“可查出什麽原因,房梁怎會無緣無故的砸下。”範氏覺得這事兒有蹊跷。
雲招福搖頭:“請了工部的人去看,說可能是蠹蟲,不過土木司最終也沒個定論,還得再看看吧。”
“是得多注意了,房梁可不會無緣無故的砸下來,若非天災,便是人為,非弄清楚不可。”範氏慎重與雲招福交代此事。
雲招福謹慎應下。
那邊魏堯與雲公良坐在茶室裏喝茶說話,這還是雲公良第一次與這位殿下坐下來論道,意外的發現這位殿下雖不顯功,但對時政确實有着過人的見解,并且兩人很難得的觀點相同,好幾處雲公良從未與旁人說起過的想法,全都與魏堯不謀而合,兩人越談越有種傾蓋如故的感覺,雲公良将魏堯引為知己,魏堯亦對這位泰山大人由衷佩服,一時間,茶室內,翁婿暢談,相見恨晚。
一旁的雲召采聽他們對話,只覺得雲裏霧裏,但不管怎麽說吧,這個王爺妹婿必然是個有學識的,畢竟能讓他爹這麽挑剔的人引為知己的已經不多了,他爹時常在家裏念叨,說一代不如一代,學識數得上號的後生晚輩簡直一根手指頭掰的過來。
直到範氏親自還請他們出去用飯,兩人才稍稍減了談興,聯袂去了飯廳。
吃飯的時候,雲公良高興,就命人去拿了兩壇醉仙釀來,非要跟魏堯喝酒,雲召采也湊熱鬧,魏堯看了一眼雲招福,雲招福正在夾菜吃,對上魏堯目光,一時沒反應過來,雲召采已經給魏堯滿滿的倒上了,魏堯只得舉起酒杯,謙虛的說了一句:
“我不勝酒力,先敬一杯。”
這樣謙虛,雲公良甚歡:“無妨無妨,咱們家除了雲招福這丫頭,其他都不是好酒之人,咱們淺嘗即止。”
雲召采也跟着附和:“是是是,淺嘗淺嘗,我沒什麽學問,不太會說話,既然王爺娶了我妹妹,那咱們今後就是一家人,王爺但凡有任何差遣,我必赴湯蹈火,兩肋插刀,先幹為敬了。”
雲召采說到做到,說完敬酒詞以後,将一杯酒盡數飲下,還将空杯在魏堯面前比了比,以示誠意,魏堯淺淺一笑,跟着一飲而盡,雲召采美道:“王爺豪爽。”
滿室的歡笑,一桌的其樂融融,雲召采與魏堯對飲,不時推杯換盞,稱兄道弟。
雲公良看着兩個年輕人拼酒,對一旁正關注戰事的雲招福說道:“王爺酒量不錯啊,你們倆可真是天生一對。”
雲招福好酒,雲公良一直就不太贊成,但是沒想到,找了個相公,居然也是個中能手,這可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不禁感慨。
“他酒量是還不錯,只不知與我誰高誰低。”雲招福說完之後,安謹如便将目光從自家相公身上挪開,對雲招福回道:“你們倆誰高誰低,躲在房中試一試便知。不過,我看你大哥今兒要輸了。”
一桌人往那仍喝着的兩人望去,魏堯一派淡定,面色沉穩,而雲召采就眼神渙散,兩頰酡紅,說話有些大舌頭了。
範氏見狀說道:“不能再讓他喝了,再喝得出洋相了。”
雲招福和雲招喜忍不住笑了起來,安謹如也替自家相公羞了羞面,輕輕拉了拉雲召采的衣袖,雲召采迷亂的回頭,問道:“幹嘛呀,媳婦兒。我正跟王爺喝酒呢。有什麽事兒晚上回房說,乖啊。”
幾句話徹底暴露了雲召采此刻的狀态,這不是要醉了,而是已經醉了吧。安謹如被他這番不顧人前的話說的滿面通紅,羞得低下了頭。
雲公良看着他,搖了搖頭,見範氏要開口,阻止道:“算了算了,難得孩子們湊堆高興着,咱們就別掃他們興了。”
他們這邊正說着話,那邊雲召采就拍桌子站了起來,聲音已經失去了準頭,指着魏堯迷瞪瞪的叫嚣:
“我不是吹啊,我小時候打斷的棍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正宗少林寺法棍,我劈過的磚能壘十裏城牆,刀槍劍戟,斧钺鈎叉,我信手拈來,王爺你會不會武功?”
魏堯冷靜的看着他,似乎想了一會兒,才淡定自若的回道:“略懂一些。”
雲召采卻在聽到魏堯說‘略懂’的時候,就笑了,拍桌子大笑:“哈哈哈哈,略懂!我告訴你啊,男人!就得會武功,得讓身邊的人有安全感,得讓那些壞人……嗝……不敢欺負咱。略懂哪兒夠啊。敢不敢跟我比比,我讓你十招。”
魏堯擡頭,冷靜清冽的目光對上了雲召采,一桌的人都看着他,雲招福小聲在旁邊跟魏堯喊道:“我哥他醉了,芝麻大的酒量,你別理他。”
魏堯循着聲音,望向了雲招福,嘴角忽然彎起了一道弧度,然後回過目光,在衆人以為他要拒絕雲召采不清醒的邀請時,魏堯卻清清楚楚的回了句:
“比什麽?”
雲召采正在興頭上,見魏堯不慫,興致就更高了,一把抱住魏堯,在他胸膛上梆梆拍了兩下:“哈哈哈哈,比刀劍,傷感情,關鍵我怕傷了你。咱就比……摔跤。摔到服為止。敢不敢?”
魏堯鄭重的點了點頭:“好,那就摔到服為止。”
兩人勾肩搭背,走出了飯廳,留下一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目光全都彙聚到雲招福身上,雲招福左右看看,笑着擺手:“沒事兒。摔個跤而已,王爺他有數的。”
雲公良倒沒什麽,其實也是多喝了幾杯,頭腦有些不靈活,但範氏卻還是覺得不太靠譜,站起身說道:“王爺有數,可就怕你哥沒數啊,萬一傷了王爺,那可如何交代呀。快快快,去看看,歡歡喜喜的日子,可千萬不能惹出什麽事兒來。”
安謹如趕忙也跟着範氏起身了,兩人急急往院子裏去,雲招福和雲招喜對看兩眼,只得也跟着起身,雲招福邊走還邊嘀咕:
“你們別瞎緊張了,出不了什麽事兒的。”
雲公良見所有人都走了,一旁伺候的武氏将他扶起來,說道:“老爺還是去看看吧。”
說話間,一行人便去了傳出打鬥聲的花園外,聲音聽起來呼呼喝喝的,确實不太像是有分寸鬧着玩兒的架勢,範氏一跺腳:“聽聽,我說什麽來着,你哥就是手裏沒把門兒的。”
雲招福聽到這裏,想起她哥确實從小習武,學問不行,但是一身武功确實很不錯了,魏堯雖說也學過武,可畢竟不是武夫,哪裏經得起她大哥摔呀,腳下步伐加快,追着範氏就轉過回廊,到了那園子。
站在花園邊的拱門旁,以範氏為首,聞訊趕來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園子裏确實在打,可是怎麽跟她們想象的畫面完全不一樣呢。
只見雲召采身上沾滿了塵土,顯然是摔過幾回的,從地上爬起來,往站在遠處一動不動的魏堯發力沖過去,魏堯面不改色,輕松一閃,并且眼疾手快抓住了雲召采的打過去的一條胳膊,大幅度扭動一下,就把雲召采整個人給旋了個圈兒,從他肩頭重重的摔了下去,發出一聲‘砰’的巨響,激起了周圍塵土飛揚。
雲召采倒在地上休息了片刻,酒在興頭上,根本不死心,又磕磕絆絆的爬起來,往魏堯攻擊,然後,不出意外的,再次被戰鬥力爆表的魏堯以各種姿勢,各種方位,花式摔倒。而至始至終魏堯的臉上表情幾乎都沒有發生什麽變化,目光清澈冷冽,不茍言笑,手裏也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說好的略懂呢。
這是衆人的心聲。
範氏站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轉頭對雲招福問道:
“王爺他是不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