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滅口
裴潛往外揚聲叫道:“來人啊,給老子送客!”
門外兩名護衛應聲而入,易司馬看也不看大袖拂出又将兩人點倒在地,裴潛伸手就往懷裏掏,驚道:“你要幹什麽?”
當然,他要找的不是一張五萬兩銀票,而是一支威力巨大的火龍铳。
易司馬身軀側展,右手五指拂向裴潛的右胳膊肘,指風掃中裴潛右臂,讓其一陣酸麻垂落下來,易司馬的左爪當胸插到,冷笑道:“不怕死,你就裝到底。”
裴潛身子坐回椅中往後翻倒,口中叫道:“救命啊,有人要殺官造反!”
易司馬跨步飛腿将椅子踹得粉碎,逼得裴潛往外翻滾,易司馬左爪姿勢不變,随着身軀向前的傾倒,插向裴潛的背心。
裴潛突然翻轉過身軀,右手握住火龍铳,黑洞洞的管口對準了易司馬的眉心。
易司馬的身形頓時定格在半空中,與地面形成了詭異的銳角,左爪凝定在距離裴潛胸口不到尺許遠的地方,瞳孔逐漸收縮道:“你射啊!”
“別當老子不敢。”裴潛呼呼喘息,但火龍铳拿得很穩,“狗急了還會跳牆。”
然後是極長一段時間的死寂,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保持着各自的身姿,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以免同歸于盡。
就在這時風雲八騎之一的顧霆風沖入了小廳,叫道:“先生,殿下請您立即回府。”
易司馬沒有動,目光鎖定裴潛扣在扳機上的食指,問道:“什麽事?”
顧霆風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須臾後才想起回答道:“就在剛才智昭寺遭遇夜襲,據信是那夜殺害雄遠大師的同一名黑衣刺客所為。”
“剛才?”易司馬的身姿緩緩往上擡升,“你确定是同一個黑衣刺客?”
“是。”顧霆風說道:“而且那刺客手持一柄鋒利無比的紫金匕首,與前晚闖入唐胤伯将軍府的黑衣人所用的匕首一模一樣。”
易司馬站直了身軀,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裴潛,一抖袍袖解開丫鬟與護衛的穴道,舉步走出小廳:“段大人,得罪了。”
裴潛一蹦多高,火冒三丈道:“一句‘得罪’就算完啦,打爛的東西誰賠?”
易司馬瞅着裴潛憤怒揮舞的火龍铳,嘿然道:“把賬單送到晉王府,我如數給。”
裴潛怒氣稍消道:“這還差不多,兩位走好,恕不遠送。”
等易司馬和顧霆風走遠了,裴潛招呼那幾個護衛和丫鬟道:“你們過來。”
護衛與丫鬟以為裴潛要把怒氣撒在自己頭上,都有些戰戰兢兢。
裴潛猛地舉起一把椅子摔碎在地上,拍拍巴掌道:“趕緊找賬本給老子記下來,兩把三百年歷史的紅木古董座椅,價值三千兩。”見衆人目瞪口呆,裴潛皺眉道:“愣着幹嘛,一起動手砸啊。”
于是乒乒乓乓,頃刻間大廳裏的擺設被砸得稀巴爛,兩個丫鬟取來筆墨,裴潛氣定神閑站在桌案後,筆走龍蛇道:“前朝玉石屏風八面,價值一萬兩:五百年雕花窗産七扇,價值一千四百兩……”
他正寫得起勁,耳聽“喀吧”一聲桌案坍倒紙墨橫飛,卻是一個護衛砸得興起,裴潛提着毛筆,盯着那個自感闖禍的護衛笑了笑道:“這張桌子算你的。”
忙完了打砸搶的正事,裴潛滿腹疑窦地回了自己的屋中。
是誰在冒充老子,如果是老鬼,那他是怎麽曉得易司馬來了段府?而且,那柄紫金匕首又是從何而來?
裴潛越想越是頭疼,叫道:“來人,把老子的大舅公找來。”
門一開,小杜吊兒郎當地走了進來,臉上笑嘻嘻的表情就像剛偷吃了只雞。
裴潛沒想到下人的效率這麽高,關上屋門低聲問道:“老鬼在哪兒?”
小杜大大咧咧往裴潛的床上一坐,反問道:“易司馬走了?”
裴潛腦海裏靈光一閃,驚訝道:“是你?”
小杜當仁不讓地點點頭,伸出六根手指頭道:“五個雄字輩,一個高字輩。”
裴潛瞪視小杜猶如看到一個怪物,讷讷道:“你哪兒來的紫金匕首?”
小杜嘆了口氣,說道:“笨啊,那是我爹——有啥好東西,當然會先給兒子留一份兒。”他豎起右胳膊,袖口往下滑落露出了一支銅管,炫耀道:“瞧見沒?”
裴潛像個傻瓜似的點頭,突然覺得不對,怒道:“你敢冒充老子跑去智昭寺行兇?”
小杜理直氣壯道:“廢話,我不這麽做,怎麽讓易司馬相信你是個窩囊廢?”
“丢你娘!”裴潛被嗆得半晌說不出話,“別告訴老子,你也是老鬼的徒弟。”
小杜很潇灑地撸撸這兩天被他打理得光潔整齊的黑發,悠然道:“當然不是。”
裴潛輕出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反而隐約有點兒失望,慢慢走近陡然飛起一腳踹向小杜道:“從老子的床上滾下來。”
小杜往床裏一翻,躲過裴潛的飛踹,身法和鬼獄門的功法如出一轍,裴潛的腳懸停半空,冷笑道:“你這身法,不是老鬼的徒弟,難不成還是他的師父?”
小杜盤腿靠牆坐,自在地笑道:“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恭恭敬敬叫一聲‘師祖’?”
裴潛緩緩收腿,臉上的怒意蕩然無存,微笑說道:“就不怕老鬼扒了你的皮?”
小杜剛要回話,裴潛的身形似鬼影般飄上床榻,收到一半的左腿猛力彈出,小杜後背貼牆往上飛升,同樣是左腿飛彈,與裴潛無聲無息地交擊在一處。
兩人的招式不帶絲毫風聲響動,在狹小的空間中飄舞飛旋,到後來化作兩股黑色的雲氣,再也看不清人影與招式。
但快不是他們的惟一,無論是裴潛還是小杜,所有的招式都簡捷而淩厲,出乎常人的認知,即使是修為高過他們的人,也無從判斷下一招會從哪裏冒出。
裴潛幾乎産生了正和老鬼對練的錯覺,他使出了六成功力,但仍然無法逼迫小杜使出全力,小杜的修為究竟有多高,在他的眼裏是一個謎。
突然,兩個人齊齊收招迅速躺下,片刻之後,有一個人影偷偷摸摸靠到窗外,透過預留的一道縫隙往屋裏望去。
借着微光,窗外那人發現段大人正和大舅公抱作一團酣然熟睡,在睡夢中,裴潛翻了個身将大舅公壓在了下面。
大楚國泰九年初冬,平北将軍唐胤伯在泰陽府誓師出征,率馬步軍七萬五千人,對外號稱十萬之衆,進剿盤踞于雲中山脈的叛亂武裝紅旗軍。
裴潛作為唐胤伯欽點的幕僚,擔任中軍參贊要職,主管軍情搜集與分析。
他的麾下是一支由軍中斥候和繡衣使組成的“軍機營”,除了負責對外刺探情報外,還要将隐伏在雲中山裏的數百名卧底,通過各種管道傳遞回來的消息分析彙總,最後制成一份軍報,必須在每天掌燈前交付到唐胤伯的桌案上,以供在次日清晨例行軍事會議上使用。
為此裴潛特意帶上了向來工作兢兢業業,如同老黃牛般的文書署主事牛德彪。
有這個老手在,裴潛便高枕無憂地做起了甩手掌櫃,每天睡睡覺串串門發發號令,生活幾乎沒有太大改變。
小杜作為段大人的親親大舅公兼親兵衛隊長,也是有滋有味樂在其中,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覺得,軍營裏的日子簡直比在繡衣使衙門還逍遙悠閑,最好這仗能打個十年八年。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軍中嚴禁攜家帶眷,尤其是女人,想到此趟擔任監軍的不是別人,正是晉王殿下,而身邊還有個随時随地伺機找茬的易司馬,裴潛也只好強壓下将青樓姑娘們偷偷帶回軍營的念頭,每晚抱着個涼冰冰的枕頭呼呼大睡。
交戰之初,紅旗軍即顯出對唐胤伯進剿雲中山的決心估計不足的劣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先是雲中鎮一戰楚軍以精銳騎兵中央突進,攻破紅旗軍的內外兩道防線,迫其趁夜棄鎮北遁撤回雲中山內,而後又是玉江一戰,樊曉傑的威山營銳不可當,突破北岸防線,掩擴大軍成功渡河。
紅旗軍一退再退,在短短五天裏就丢失了一府七縣,向其南部要塞天羽關退卻。
這時唐胤伯斷然兵分兩路,左路兩萬人馬由平逆将軍黃柏濤統率直抵天羽關下,将萬餘紅旗軍壓制關內;另一支則由其親統向西繞道陽平小路,兵鋒直指紅旗軍的首府舞陽城。
兩日兩夜裏主力大軍勢如破竹,深入雲中山區百餘裏,距離號稱雲中第一隘的陽平關,只剩下區區二十餘裏山路。
裴潛知道這座關隘,便是整條陽平小道的盡頭,位于兩座如刀鋒壁立的山崖之間,以往黃柏濤曾三次指揮大軍猛攻陽平關,均以被迫撤軍告終。
然而陽平關也是舞陽城以南的最後一道屏障,只要拿下它,前方便是一馬平川,再無險阻。
相比于北路的崇山峻嶺險關林立,這是楚軍能夠選擇的最佳攻擊線路。
裴潛相信,即使沒有小杜每天不知通過何種方式悄悄傳遞情報給紅旗軍,這夥兒山中賊的大頭領,也就是自稱“挽瀾元帥”的龐天碩也一樣會重兵布防陽平關,和兵臨城下的近六萬楚軍展開攻防戰。
只要能多拖半個月,雲中山裏就會飄起漫天大雪,阻斷楚軍的補給線,同時也會令攻克陽平關成為一樁不可能的任務——天曉得唐胤伯為什麽要挑這個時候進軍。
裴潛心想,假如有雲中雷,或可強行轟開陽平關的堅厚城牆,而現在軍中能拿出手的只是少量的實心彈和投石機,用這玩意兒要敲開陽平關的大門,三歲的小孩兒都不敢相信。
當晚大軍在陽平關城南二十處的山麓裏宿營,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再往前走,就無法找到适合六萬人馬安營紮寨的開闊地。
唐胤伯連夜召開了西路軍的緊急軍情會議,裴潛身為中軍參贊,也受命出席。
中軍大帳中,晉王、唐胤伯以及包括莫大可、樊曉傑、莊奎等人在內的各營統領濟濟一堂。
由于同在軍中,裴潛和晉王以及易司馬幾乎天天照面,雙方對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心照不宣,有時候避無可避地撞上了,還會親熱地攀談幾句,當然,這樣的攀談僅限于裴潛和晉王之間,易司馬的嘴巴像是被針線縫上了。
或許是晉王覺得數萬大軍中帶着一位女尼有礙物議,裴潛沒有見到菡葉,他雖然有些好奇,但也不願直接去問晉王和易司馬,只讓小杜設法打聽。
這晚的軍事會議裴潛聽得恹恹欲睡,想着這深山老林裏,也不知有沒有獵戶家的漂亮姑娘……算了,還是別找了,仗都打成這樣了,別說是人連老虎都跑得沒影兒了。
他不禁越發想念起花靈瑤和水靈月,心思又漸漸從這兩個丫頭轉到了暗香齋的玉詩、麗瑙泊的雲裳……
在周游列樓後,軍事會議也随着晉王的總結陳詞而告一段落,裴潛跟在莫大可的身後正準備回營,卻被唐胤伯留了下來。
大帳裏的人瞬間走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唐胤伯命肚子上捱過裴潛一刀的肖冠恒守在門外,将裴潛召到案前道:“段老弟,你代我悄悄出營辦件事。”
裴潛心想唐胤伯不會是要自己替他去召妓吧,若是如此,自己不妨假公濟私。
頓時,就聽唐胤伯用極低的聲音說:“今夜子時,會有一名鎮守陽平關的山中賊重要将領出城,要和唐某派出的專使接頭,商定反水獻城的詳細計劃。”
裴潛聽得心頭一震道:“難怪将軍胸有成竹,原來早已在城內安排了內應。”
唐胤伯微微一笑道:“這是秋先生花費了三年心血,才成功策反的一員紅旗軍虎将,今夜本該由秋先生親自前往,但他已奉命去了東路軍,代我監視黃柏濤,這樁差事只能煩勞段老弟。”
他送懷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緘的密信,上面只寫了“潘将軍親覽”五個筆力挺拔的墨字,低聲道:“離陽平關五裏遠,有一片亂石崗,你到那裏後點起一堆篝火,來人自會現身,記住,這封信不能輕易交給任何人,必須等到确認對方的身分後,才能拿出來。”
裴潛收起信箋,問道:“那要是這位潘将軍也是派了專使呢?”
“那就什麽都不用說,立刻回來。”唐胤伯道:“關鍵時刻,你可以銷毀密函。”
見裴潛點點頭,唐胤伯又叮囑了一番,最後說道:“唐青瓷會和你一起去見那人,她是我的侄女兒,将作為人質交由對方帶回陽平關。”
裴潛愣了愣,嘆服道:“将軍真是用心良苦。”想想那個漂亮火爆的柔骨美女就這麽便宜了姓潘的,心裏大不是滋味,又道:“他不過是個降将,也不必送人質吧?”
唐胤伯面露堅毅之色道:“為取信潘高壽,換取陽平關,唐某在所不惜。”
裴潛暗罵唐胤伯不是玩意兒,口中道:“卑職這就回去準備一下。”
唐胤伯擺手道:“你不要回軍機營了,立刻帶上唐青瓷前往亂石崗,事秘勿洩,多一個環節就多一絲走漏風聲的可能,所以就你們兩人,連貼身護衛都不要帶。”
看到裴潛應了,唐胤伯叮囑道:“不能對任何人說起你的去向,三更天前一定要回來!”
裴潛走出中軍大帳,唐青瓷已經在帳外等候,她的擂鼓甕金錘已挂在馬上,也虧得那匹紅棗馬吃苦耐勞,能禁得起這麽重的分量。
兩人各自策動坐騎出了中軍大營,沿着婉蜒的陽平小道往亂石崗行去。
猜到唐青瓷此刻的心情應該不會太好,一路上裴潛都沒和她說什麽話,自從上次在唐府萍水相逢後,裴潛只在軍中見過唐青瓷兩次,知道她被唐胤伯派了一個不尴不尬的閑差。
十幾裏的山路很快就到,前面出現一大片亂石堆砌的高崗,裴潛暗暗用靈覺探測了一遍,崗上風平浪靜空無一人,便和唐青瓷把馬留下步行上崗。
看看頭頂的月亮,距離子夜還有一陣子,裴潛找了塊平坦點兒的地方坐下,拍拍屁股旁的空地,招呼唐青瓷道:“坐下來歇一會兒吧。”
唐青瓷冷着臉坐下,裴潛偷偷打量她的側臉,唐青瓷的皮膚不是很白,在月光下泛起一層金屬般的細膩光澤,烏黑的發絲盤在頭盔裏,從裏頭洩落一小叢黑黑的劉海。
目光繼續往下轉移,裴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銀白色的胸甲高高撐起,嬌軀豐滿而秀挺,猶如一頭靜靜蹲踞的雌豹,大紅色的披風長長拖曳到地,被夜晚的山風吹得輕輕蕩漾,幻動出層層波紋。
裴潛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晚的香豔熱烈,沒話找話道:“你為什麽會來這兒?”
“讨口飯吃啊。”唐青瓷飽滿的朱唇不經意地往上輕撇了下,“老爸死得早,老媽又被我活活氣死,除了一個庶出的弟弟,家裏沒一個人看我順眼,只好自謀出路。”
不可否認,她的聲音很好聽,微帶沙啞還富有磁性,帶着一點點玩世不恭的味道,裴潛發現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自己和唐青瓷還真有些臭味相投之處。
他略顯放肆地沖着唐青瓷咧嘴一笑,說道:“那也不必大老遠的跑來雲中山投軍吧?打仗可不是女人擅長的活兒。”
唐青瓷水汪汪的杏仁眼閃了閃,像是會說話一般,盯得裴潛渾身發酥,她臉上的冷漠瞬間被妩媚的笑容化開,反問道:“那你覺得什麽才是女人擅長的活兒?”
丢你娘,居然挑逗老子!裴潛色心大動,故意毫不掩飾地将目光從上往下在唐青瓷最引以為傲的幾個部位狠狠刷了一遍,而後充滿哲思地回答道:“知不知道有一位先賢是怎麽說的?男人用拳頭征服天下,女人用美麗征服男人。”
唐青瓷笑得更妩媚了,杏眼裏快要滴出蜜糖來:“不知這是哪位先賢的話,聽上去還真有他媽的幾分道理。”
裴潛一向十分反感女人說粗話,可不曉得為什麽這麽一句“他媽的”從唐青瓷的嘴裏蹦出來,竟然那麽地動聽……真是他媽的動聽極了。
“這位先賢……”裴潛很不好意思地坦承道:“好像就是我老人家。”
唐青瓷怔了怔,吃吃地笑了開來,嬌軀花枝亂顫,不可避免地蹭在了裴潛的胳膊上,說道:“難怪唐胤伯喜歡你,你這家夥還挺有點意思。”
裴潛小腹裏有一團火騰騰竄起,煙都快從嗓子眼裏冒了出來,笑嘻嘻道:“你要是跟我處久了,一定會發現更多有意思的地方。”
唐青瓷的視線肆無忌憚地垂落向裴潛的腰胯,意味深長道:“都有哪些地方?”
“咕嘟!”裴潛很不争氣地又吞了口唾沫,忍不住擡頭望了望天色道:“好像離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那麽一會兒工夫?”
唐青瓷似羞似惱地白了他一眼,把螓首湊到裴潛的耳邊輕吹口香氣,小聲道:“你不怕我告訴唐胤伯,有人假公濟私想調戲他的侄女兒?”
裴潛心想你這蕩婦被老子調戲兩下又算得了什麽?
他側轉過臉對着唐青瓷,大義凜然地回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唐青瓷咯咯嬌笑,忽然伸手親呢地拍了拍裴潛的面頰,說道:“今晚怕是不成了,等我從陽平關回來,咱們再慢慢讨論這個問題。”
裴潛趁機握住了她的小手,戀戀不舍起身道:“我把火生起來。”撿了些枯枝落葉回來點起一堆篝火,殷紅色的火苗一跳一跳的,照得唐青瓷的臉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蜜桃:“來了……咦,不太對勁兒?”
唐青瓷警覺地站起嬌軀,将一條細長的翠綠色鎖鏈扣在了錘柄上,黑黝黝的亂石堆後響起沙沙腳步聲,從足音判斷至少有上百人,幾乎在同一瞬間,四周的火把一下子亮起,足足百餘名全副武裝的紅旗軍戰士已将這座亂石崗圍得水洩不通。
裴潛心頭一凜,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來這麽多人和自己接頭。
這時有一個中年男子冷厲的嗓音道:“放下兵刃舉起雙手,站在原地不準動!”
話音未落,百餘名紅旗軍戰士整齊劃一地拉動弓弦對準了兩人,對方一身戎裝手按佩劍,滿臉的敵意與戒備,又低喝道:“放下兵刃!”
裴潛雙手空空,這中年男子指的自然是手裏拎着擂鼓甕金錘的唐青瓷了。
“是潘将軍麽?”唐青瓷嫣然一笑媚态橫生,卻悄悄将翠鏈在手腕上纏繞了兩圈,“走到哪兒身後都跟着這麽多人,好威風好氣派啊。”
中年男子露出愕然之色,反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有什麽事要找潘将軍?”
唐青瓷一怔,裴潛也察覺到事有不對,忙道:“誤會,純屬誤會……我們是潘将軍的老鄉,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想來雲中山做點兒小買賣,他說好今晚給咱們送點兒銀子來,可等了大半夜也沒見人影兒,那我們就不打擾将軍了,再會再會……”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道:“老鄉,什麽時候段副主辦成了潘将軍的老鄉了?”
裴潛意識到出大問題了。他沒工夫去想這問題到底是出在了誰的身上,一臉迷惑道:“段副主辦?将軍您一定是認錯人了,也難怪,這兒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要不我走近點兒,您再仔細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