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鐵門開了。
師傅們順勢将東西搬進屋,有個站在最後頭的師傅,看着前頭的人踏進了屋子,他也跟着邁腳踏進去,進門前還不忘朝着沈晔霖喊了句:“小夥子愣着幹啥,還不快來幫你媳婦。男人要懂得疼媳婦。”
這些中年男人,大抵是看不慣沈晔霖這樣的小夥子,媳婦搬家而他卻睡到日上三竿。
在傳統男人的思想觀念裏,這樣的男人是不受待見的。
沈晔霖沒接話,轉身往樓道裏走,這樣的事情越描越黑,他懶得去辯駁。
剛繞過身子才發現手腕依舊被古晚晴勾着,他轉過頭看着古晚晴,古晚晴正在盯着他,眉眼裏瞧不出什麽情緒,她一向都是冷淡的。
沈晔霖沖她努了努嘴角,示意她放手。
見古晚晴沒反應,沈晔霖道:“撒手!”手頭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古晚晴眉頭微皺,沈晔霖的動作拉扯到了她手腕上結痂的傷口。疼痛蔓延到腦部卻被她強制性的壓了下去,她将臉別過去,與此同時松開了沈晔霖的手臂。
他的手臂很熾熱,在炎熱的夏天更顯得溫暖。
古晚晴往屋子裏走,她故意将手懷抱在胸口遮擋着受傷的地方,打小她就不願意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柔弱,古盛浩死後她更是學會了僞裝。
到現在遇見沈晔霖,她更是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給沈晔霖看,這樣的想法導致她本能地将醜陋的傷口給掩蓋了起來。
“你走吧!”古晚晴說,頭也不回。
這倒是合了沈晔霖的心意,他沒再管古晚晴,撇開步伐往樓下跑,孫乾約了他看演唱會,陳奕迅的。
這票是孫乾好不容易才托人弄到的,據他所言,是動用了黑白兩邊的關系才買到的。
票價不貴,就是陳奕迅的粉絲太多,一時之間票就售空了。
沈晔霖喜歡陳奕迅,喜歡了許多年。
外頭驕陽毒的很,照的沈晔霖有些晃眼,他往樹蔭下躲了躲,走動的時候突然就發現自己手腕上的血跡,血跡還是濕潤的,半幹型。面積不大,卻還是很醒目。
他停下步伐,往樓上看,他心裏清楚,這血跡是古晚晴的,至于是哪裏的血,他也能猜到,多半是手腕上的,剛才瞧見她的手腕結了薄薄的一層痂,還以為已經好透了。
你能不能注意分寸!
沈晔霖在心裏咒罵自己。撓了撓頭轉身跑進了樓道裏。
古晚晴在屋子裏前後忙活着,師傅們只将東西搬進屋子,整理還是需要她親自動手的。幹了一會就明顯感覺體力不足,其實體力是一部分,手腕的傷口疼痛加劇是根本原因。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用手背覆在手腕上捂了捂,随即又彎腰開始整理東西。
門外傳來說話聲,在走道裏,中年男人的說話聲很大,幾乎是扯着嗓子嚷嚷的:“小夥子,你慢着點,搬這麽多東西小心閃了腰。男娃腰子可要當心了!”
古晚晴沒有聽見對方的回應聲,只有腳步聲“咚咚......”,聲音越來越近,最後是停在她腳邊的,腳步戛然而止後取而代之的是砸地的物品聲。
七八個箱子一起掉在地上,一下子就散落開來,還險些砸了古晚晴的腳,幸好她餘光瞧見了,靈活地躲避開。
她瞧見是沈晔霖後,沒吱聲,繼續悶頭幹活。
心裏生着氣,倒不是氣他,而是和自己置氣,覺得自己太上趕着,越發不像原本的性格了。
沈晔霖支着胳膊站在那喘着粗氣,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輕松的搬這些小盒子,直到上了樓梯才知道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盒子已經搬在手上,又不能丢了,只能硬着頭皮搬進屋子。
燥熱的氣息從背脊往上湧,他擡手去擦額頭的汗,能感覺到臉頰上溢滿了汗,比後背更多。
“呼哧呼哧”小聲喘了好一會後,沈晔霖才恢複了面色,眸子清亮的盯着古晚晴看。
古晚晴的黑色長袖衣服挽着,這麽熱的天穿着長袖應該是為了遮擋身上的傷痕,沈晔霖心裏猜測。
從噶啦山的山體滾落一定在身上劃拉了許多傷口,這樣的疤痕在她光滑細膩的肌膚上是呈現什麽狀态。
自己皮膚較黑,疤痕不明顯,可古晚晴白,會是什麽樣子的。心裏想着這些種種推測,沈晔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盯着古晚晴看的愣了神,眼珠子一轉不轉。
漆黑的眼眸裏閃着光。
一個大男人站在屋子裏,剛剛恢複平靜的心在下一刻又開始紅潤,他連咽了好幾口唾沫,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夏天真是容易讓人燥熱。
“小夥子,你跟個木頭一樣杵在這幹啥!”師傅說:“你媳婦的車裏還有東西呢!”
師傅像是抓住一個免費勞力般,差使着沈晔霖讓他幹活。師傅将箱子放在地上,搖着頭往門外走。
沈晔霖迅速跟了上去。
屋子裏又來了一個師傅,滿屋子的腳步聲。古晚晴有些腰酸背疼,嘴裏還口渴,她想起這個點了還沒給師傅們喝過一口水,就拿着錢包往樓下走。
剛才從小區進來時,瞧見門口有個小賣部,規模不大,卻肯定有飲料販賣,說不定還有冰激淩。
她腳踩着人字拖下了樓梯,在樓梯口碰見了沈晔霖,沈晔霖手上拿着六個箱子,他頭上已經不戴帽子了,這樣就将濕漉漉的頭發露了出來。
古晚晴沒跟沈晔霖打招呼,徑直從他面前一晃而過,瞧都沒瞧他一眼。
“喂!”沈晔霖站在樓梯口喊:“去哪?”他嗓門不大,可聲音很好聽。他一喊,古晚晴就下意識停了下來。
古晚晴面朝前方,“買水。”
只聽“嗙”的一聲,古晚晴立馬往後瞧,沈晔霖已經将箱子靠邊扔在了地上,他晃動着頭将汗甩掉些後就往古晚晴這兒走來。
“我去。”他說。
“我自己能行。”
沈晔霖:“閉嘴!”他往前走,不去搭理古晚晴,始終沒有說出“你手不好逞什麽能”這句話。他習慣了默默的幹活,不善言辭。
古晚晴跟了上去,她想吃冰激淩。迫切需要冰激淩來解除舌頭和嘴巴裏的熱氣。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沈晔霖一開始腳步很快,可發現古晚晴在後面跟着時,他就逐漸放慢了步伐,腳上的運動鞋在地面上若無其事的踢着石頭,他也沒有讓古晚晴回去。
人都已經跟來了,自然有她的意圖,況且古晚晴的性格,是不可能乖乖聽話的。
沈晔霖的步伐越來越慢,配合着古晚晴拖沓的步調。
日光下,兩個拉長的身影慢慢重合,一路向前走。
男人清秀的身影烙印在地面上,他的影子将古晚晴的影子擋住,也就很自然的為她擋住了上午的烈日。
古晚晴盯着地面,她的影子被遮擋住了瞧不見,只能瞧着馬尾辮一晃一晃的,她看了好一會,又擡頭盯着沈晔霖的後背看。
他的後背被太陽暈染了層層光暈,這樣幹淨修長的身影讓她慌了神,一直跟到小賣部門口才回過神來。
“喝啥?”沈晔霖問。
“那個。”古晚晴指着可樂,發現旁邊有冰櫃後她又走到冰櫃面前,裏面琳琅滿目的品種,“老板給我拿支可愛多。”
老板喊:“自己拿。”屁股都沒挪開椅子。
古晚晴拉開冰櫃的門,手剛碰到可愛多的包裝盒就被一股力量将手拉了出來,不用多看,她也能猜到,肯定是沈晔霖的手。
骨骼分明的手指,粗細得當,除了他,沒有別人。
古晚晴擡頭看他,一副“你想咋的”表情。
沈晔霖也在看她,不是當初剛認識時那樣淡淡的看,而是緊皺眉頭,瞪着她:“不許吃。”
“為什麽?”古晚晴問。
“這不好。”沈晔霖說:“這對女人不好。”
“哦?你懂的還真多。”
沈晔霖不想去解釋,也意識到了自己管的太寬,他轉身去和老板結賬,扔給古晚晴三個字:“随便你。”
古晚晴低頭看可愛多,又擡頭看沈晔霖,她知道,沈晔霖遲遲不肯走是在盯着她,如果她從冰櫃裏拿了冰激淩,沈晔霖極大可能下一秒就過來搶奪。
也不知道是意識到沈晔霖在乎她,自個心裏高興還是沈晔霖兇她,自個心裏不舒服,總之突然覺得冰激淩索然無味了,絲毫提不起欲望來。
“媳婦想吃就給她買一個呗,大老爺們叨叨叨的,小姑娘不喜歡。”老板想做生意,就不分情況的開口勸。
老板是個油膩的中年大叔,一口黃牙,說話的時候還從上到下的打量着古晚晴,眼裏露着滿滿的猥瑣。
沈晔霖将找回來的零錢收進兜裏,一手拎着給師傅們買的水,另外一只空閑的手給老板比劃了一套動作。
先是伸出兩只筆劃眼睛,然後又将手移到了脖子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面相兇狠,又有一股子痞子氣,真把老板吓着了。
老板低頭假模假樣的數着櫃臺抽屜裏的錢,直到兩人走後才擡頭繼續嘀咕:“兩個有病的人。”
老板說這話的緣由是因為,剛才古晚晴沖她罵了一句:“關你屁事”。罵完後,人就走了。
因為這句謾罵,他又憑空遭受了小夥子的斜眼怒瞪,這年頭生意可真難做。
回到小區樓下,師傅已經将東西都搬好了,四個人坐在樓下的大卡車上歇力。
沈晔霖将水遞給他們,同時古晚晴掏錢付給了其中一個人,這人是他們的頭目。
車子發動前,那個唠叨的師傅又絮叨道:“小夥子,對你媳婦好點。別看她外表強悍,其實這樣的姑娘內心可柔弱了……”
師傅像是個老道的過來人一樣,說話的時候梗着脖子,還紅了眼。
沈晔霖微微動着脖子,算是點頭。
車開走了。兩人上了樓。
古晚晴以為沈晔霖會會自己的屋子,沒想到他跟着自己的步伐進了自家的門,還反手将門關上。
屋子裏很亂,勉強有個伸腳的地方。
古晚晴擡着大長腿往裏走,想要繼續整理剛才還沒有幹結束的活,人剛彎下腰,後頭就傳來沈晔霖的聲音,他說:“你坐着,我來幹。”
古晚晴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回頭看,沈晔霖已經在幹活了,他搬着箱子走來走去,嘴裏還在埋怨:“就兩只腳買那麽多鞋子,穿的完嗎?”
折射進來的太陽光很好的灑在沈晔霖的身上,将他的臉,他的身軀照的很亮。他出汗了,汗液都是很明顯的。
可這絲毫不影響沈晔霖在古晚晴心目中的形象,他是個很完美的男人,完美的堪比電視劇裏勾勒出的男主一樣。
不,沈晔霖比他們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