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撐了一把窗臺, 輕輕落在了地板上。思來想去, 這個半開的窗戶于自己給了方便, 華生也就聳聳肩, 決定不再吐槽這個事情了。
轉身,一路從鄰裏的房間裏穿過。
事實證明, 這種神奇走位的速度,要比上那幾個人要快上一些。雖然不多, 卻也足夠。
當華生帶着睡眼朦胧的瑪麗出發, 裹了個深棕色的披風從後門出來的時候,那邊幾個人才堪堪到了門口。
“這到底是怎麽了?”瑪麗小聲的問道。
只在睡裙外面,堪堪裹了個披風的她,還是忍不住有些瑟瑟發抖。但,瑪麗卻不像是那些普通的女人。在危急的時候, 尖叫和緊張不僅幫不上忙, 甚至還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華生遮掩着身形, 微微探出頭來看了眼外面。
那幾個人在這短暫的時間裏,已經打開了門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屋, 宛如入無人之境。
華生眼睜睜的看着, 心底裏不由得悲傷。
那可是,他特意買來的門。不僅風格是瑪麗最喜歡的哥特式, 就連鎖芯都讓華生仔仔細細的更換了好久。
雖然,在邀請福爾摩斯過來嘗試的時候,他并沒有用多久就打開了。但,華生卻總想着, 哪裏會有那麽多如福爾摩斯的人,非要撬鎖進門。
事實證明,這樣不走尋常路的人,還是挺多的。
華生狠狠的嘆了口氣:“等我回來,一定重新設計個鎖芯。”
他小聲的嘟嘟囔囔,一旁的瑪麗倒也沒怎麽聽清。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等待。
等華生回過神來,才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走嗎?”
華生被看得有些臉紅,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剛剛的幼稚。他拉起了瑪麗的手,深深點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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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很快便随着華生來時的路離開。這個時候,也沒有去理會背後,兩人剛剛弄好的家,被那幾個人給翻得如何混亂。
東西落在地上,被砸碎的聲音,間或響起一兩聲。
華生憐惜的看着懷裏的瑪麗,細聲安慰:“沒關系,就是些擺設。回去之後,我給你買一些更好的。”
瑪麗卻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就着華生扶着的力量,從窗戶邊翻了出去。
她回過頭來,向來白皙無暇的臉上,已經有了兩三抹的灰塵:“那些錢,咱們還是用來加強牆壁吧……這回,真是太可怕了。”
華生看着她,心下不由得一軟。想要伸出手去,幫她把臉上的灰塵擦幹淨,卻發現自己的手好像也幹淨不到哪裏去。
有些悻悻的收回了手:“好的。買這個,聽你的。”
瑪麗拉着他到了一處安靜的拐角,才停下來,輕輕的喘着氣。她握住華生的手,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他手上的髒污一般,捧着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上。
頗有幾分依偎姿态的蹭了蹭,笑着看向華生:“還要買門。”
“好好好。”華生連忙點頭。
瑪麗接着道:“還要加固窗戶。”
華生:“好好好。”
瑪麗眨了眨眼睛,又補充道:“讓夏洛克幫個忙,給咱們的門鎖弄得難一些。”
華生正準備習慣性的點頭,“好”字都快要說出來了。
生生的被他給逼了回去:“好……這可不行!你不知道,要是讓夏洛克弄的話,豈不是未來他破門而入,更簡單了?”
瑪麗在他的手心,幽幽的擡起眼來:“你以為,就算是拜托別的人,夏洛克進來的速度會慢上多少嗎?”
華生梗了一下,心中越發的悲傷。這太過實情,就連他自己都沒辦法反駁。
“好吧。”他嘆了口氣,又幫瑪麗緊緊身上的披風,“走吧,我帶你去找哈德森太太。”
……
傑克帶着人,無功而返。
一夥人以前,也算是出無不利,倒也是順風順水慣了。這次,分明做了周全的準備。就連搜尋的時候,聲音都沒真正發出來多少。
卻是丁點兒都沒找到。
“頭兒,咱們去的時候,那床上還是溫的。”一個男人皺着眉頭,“應該剛離開不久。就差那麽一點兒!”
傑克沒好氣的轉過頭去,舉手就抽了他頭那麽一下:“就你知道?就你厲害!”
就差那麽一點兒!
這簡直比直接失敗,還讓人感到氣憤的。
偏偏,這完全不能夠成為他的借口。莫裏亞蒂,可從來不會因為這細節的差異,給她不同的處理。
畢竟,用莫裏亞蒂的話來說,就是——
“你帶回來了嗎?”
“沒有的話,那有分別嗎?”
傑克把那群人往地下室那麽一扔,底下自己有人幫他們加餐。而他自己,則是垂頭喪氣的樣子,轉身上了樓。
底下的人一陣慘嚎,仿佛經歷了什麽慘絕人寰的操練。
但要真問傑克,他倒是寧願現在直接去地下室陪着他們。也好過去找了教授,也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
然後轉過身來,再被扔到地下室一通加餐強。
傑克剛剛推開了門,莫裏亞蒂的聲音便傳了出來:“直接去地下室吧。”
傑克臉上一喜,這是要放過他了?
預料之外的,又情理之中。莫裏亞蒂繼續說道:“然後,再回來。我有事要交代。”
傑克一臉苦色:這還不如先說呢!
門內,莫裏亞蒂看着眼前的肖像畫,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從何而起的流言,竟然讓塞恩姆特他們認定了,這油畫是莫裏亞蒂主動送出去的。這時候,正不懈的給他添堵。
雖說,都是伸手幾下就能夠打下來的蒼蠅。可是,總這麽“嗡嗡嗡”的,也挺煩的不是?
莫裏亞蒂的眉頭微微蹙着,幾分不耐的嘆了口氣:“麥考夫……夏洛克這招很有意思。”
他擡起頭來,看着窗外:“不過,這也并不能為她拖延多少時間。”
莫裏亞蒂笑了笑,欣賞般的拿起了桌上的那張肖像畫,嘴角的弧度讓人望而生畏。
“你以為,這個女人,她逃得掉嗎?”莫裏亞蒂笑着,“想要用贗品換真品,騙過那群瘋子。這幅油畫,可是在他們手裏待了幾十年。這幾個小時,能夠臨摹得,又有多像呢?”
莫裏亞蒂手上的肖像畫,赫然便是安妮的模樣。
只不過,畫上的女子,還沒有安妮此時的年歲。眉眼間,也多了幾分生活搓摩的愁容。
這上面的安妮,還是十幾歲的時候。
算算日子,她那個時候,應該還是剛剛離開孤兒院。決定自己讨生活的日子,過得并不好。才會眉眼間,多了幾分與年歲并不相當的愁緒來。
恐怕,就連安妮自己都沒有像想到,有人在那樣早的時候,就已經給她留下了肖像畫。
莫裏亞蒂笑着端詳,手隔着一些距離,仿佛在摩挲着肖像畫上面并不存在的屏障。
“安妮·慧根特。”莫裏亞蒂自言自語,仿佛是要把這個名字放在嘴裏好好嚼上那麽一兩遍。
他的目光有些放空,仿佛透過這一幅畫像,看透了這些年時光的阻隔。直直的,去看向那個年輕的少女一般。
“究竟,你有什麽特別的?讓他們對你,念念不忘……”
……
安妮坐在畫架前,已經整整一個上午了。
她的身邊,擺了五六個放棄了的畫作。大多都是半成品,只是寥寥幾筆,就被擱置在一旁。
“別太擔心了。”福爾摩斯走了過來,坐在安妮身旁。
手,輕輕的放在安妮的肩頭。福爾摩斯的手,是那種并不十分厚重,卻仍舊溫暖,有力。這是一雙屬于偵探的手。
那些蛛絲馬跡,都能夠在他指尖的輕輕觸摸中,找到一二蹊跷來。
安妮抿唇笑了笑,轉過頭去。
“我只是……”她有些無奈的開口道,“只是,這個實在太難以臨摹了。”
福爾摩斯順着女孩兒手中的畫筆,看過去。特意模仿的舊紙上,顏料停留得并不穩當。就算是福爾摩斯這位門外漢,都不得不承認這其中的艱難。
一張幾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的畫作。雖然被保存得極為小心,可那些時光歲月所留下的痕跡,仍舊是輕輕淺淺,布滿整個畫紙。
這也正是安妮所擔憂的。
他們只有一天的時間,要作畫臨摹,添上仿舊。甚至,還需要看破這一小幅卷軸裏面,可能不為人知的信息。
“這只是用來分散他們注意力的,你不需要給自己這樣大的壓力。”福爾摩斯嘆了口氣,看着安妮的眼裏帶上了幾分的憂慮。
他難得強硬的擺正安妮的腦袋,把她生生壓到自己的肩頭。福爾摩斯側過頭來,輕輕在安妮的發頂上落下一吻。
輕如蝶翼般的溫暖,轉瞬即離。
福爾摩斯笑了笑:“你盡力畫就是,剩下的交給我。”
他看着安妮:“相信我,小麗貝卡會回來的。我保證!”
安妮靠在他的肩頭,仿佛要将全身的恐懼化作那一二的重量,都全部依托在這個男人身上。她閉上了眼睛,一滴極為晶瑩的淚珠緩緩從她的眼角滑落。
安妮,她真的好害怕!
麗貝卡,是她在認識貝克街的這群人前,唯一承認的朋友。
她曾經想過無數次,無法阻止的別離。可那每一次的想象,都是因為麗貝卡身上的遺傳病。而不是這樣突如其來的災禍。
安妮難以抑制的自責。如果不是她卷入了這些事情,會不會麗貝卡現在還能夠仰着一張燦爛的笑臉,在草坪上歡樂的玩耍?
女孩兒露出難得的軟弱,卻讓福爾摩斯松了一口氣。他滿帶幾分憐惜的,伸出手輕輕把那一滴淚珠擦去。
從昨晚開始,安妮就像是緊繃的弦。面上的平靜,甚至就連麥考夫都被驚吓到一二。
福爾摩斯知道,這流了淚,就是終于松了那一口氣。他一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想要将全部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只不過,這麻煩他接得也是心甘情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