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喬奕澤見不得喬輕哭, 尤其是當面前的小姑娘紅着眼眶, 低着頭微微抽泣的模樣, 那樣子, 和一只可憐的小貓又有什麽區別呢?
大概喬奕澤自己也沒注意到,平日裏在別人面前兇神惡煞,脾氣暴躁的自己,會因為一個姑娘的哭泣而變得有些手足無措,大概天塌下來都不會有這樣的心神恍惚。
喬輕心裏委屈,作為老師眼裏的模範生, 家長眼裏的乖乖女, 從未遇到過這種被幾個大男生堵在牆角欺負的情況,怎麽想怎麽都覺得自己委屈, 到底是個小女孩子,幾乎是喬奕澤剛剛把自己護在身後,眼淚就悄無聲息的全部滾落下來。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和喬奕澤走那麽近?
喬輕心裏想的全是關于童思媛提到喬奕澤的時候, 看着她那種不屑又嘲諷的眼神。到底為什麽要纏着她啊, 她這個年紀,完全還不懂像童思媛那樣總是高高在上的女生,倘若有一天被人輕視了, 無視了, 會産生怎樣的逆反心理。
于是哭的更加傷心。
喬奕澤完全哄不乖,看周圍人都在看着他們, 便拉着喬輕走到了綠樹下乘涼的椅子上,繼續彎着腰, 耐着性子的哄,後來他才看到喬輕被雨水侵蝕的鞋子,潮濕的褲腳就貼在女孩子的小腿彎上,隐約還能見到女孩子瘦小優美的小腿弧度。他站起來,走進平日裏經常去的游戲廳找老板借了錢,鑽進路邊的一家精品店裏,再出來,手裏就拎着一雙草莓小涼拖。
那時候的喬奕澤,覺得自己就像個大哥哥,他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鞋子脫了,襪子也扒掉,握着她的腳塞進拖鞋裏:
“二十四,你聽着,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他說完這話,腦海裏最先想起來的,竟然是小學三年級那年,哥哥把他從雪地裏拉起來:
“你得學會怎麽反抗,怎麽去告訴那些讨厭你的人,你的存在是天經地義的。”
那時候開始,他學着去無視那些流言蜚語,去無視曾經對着他指點的人,也學着如何讓自己變強,只能欺負別人,而不能被別人欺負自己。
而喬輕,他不想告訴她這個道理。
誰不願意你變強,我不願意,我就喜歡把你護在我的臂彎之下,永遠離不開我的天空。
願你一輩子都是我的棉花糖,誰也搶不走你。
喬輕的性子軟,一哭起來就很難停下來,等到哭夠了,她擡起頭,才看到喬奕澤蹲在她的面前,那家夥出人意料的,耐心又好脾氣幫她把濕漉漉的鞋子脫了,給她套上那雙淡粉色的小拖鞋。
“二十四,你聽着,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那時候的喬奕澤,像是鷹,天空是他的國土,他便是那至高無上的王。
——
後來,喬輕去顧老師家裏的時候,借顧老師家的陽臺和暖風機,吹幹了那雙白色的小球鞋,晚上拎着拖鞋回去,喬媽盯着她看了半響:
“哪裏來的拖鞋?”
“踩到水坑裏,臨時買的拖鞋。”
喬媽摸了摸喬輕的褲腳,那時候已經幹了,還有點暖暖的:
“走路小心點,小短腿還好吧。”
個子矮就一定有雙小短腿,喬媽說話不拐彎,直戳喬輕的痛處,喬爸在客廳嚷嚷:
“瞎說,咱家閨女是會長高的。”
嗯,喬輕一直期盼着自己長高,這樣就不用再擡頭看喬奕澤了。
第二天喬輕去顧老師家裏補課,喬媽刻意給喬輕塞了一大瓶紅糖水,督促她:
“要是還難受,和顧老師說,早點回來也行。”
隔了一天,喬輕的生理期還是疼痛難熬,去顧老師家裏補課到一半,波濤洶湧的大姨媽把顧老師都吓了一跳,于是周日的一大早,喬媽便帶着喬輕來了醫院,說月經不調已經是個大問題,喝了紅糖水,和雪上加霜無疑。
喬輕從醫院回來以後,當媽的就把各種棉被,取暖的,全部塞到喬輕的床上:
“好好躺着。”
躺着複習,躺着看書,基本算是喬輕最喜歡的姿态,奈何生理痛毫無減輕,好好的一個周末,什麽書也沒有看進去,倒是周一一大早就得去學校,趕緊準備複習,上午十點開始摸底考試。
這一次摸底考,比前次月考還要嚴格正規一些,全部打散了考,喬輕被分到了理一班,喬奕澤很不湊巧,還是留在文三班。後排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安靜的文科女生,反而有點不習慣。
直到快要開考,喬輕才看到喬奕澤大大咧咧進了理一班,手上還拿着他從桌子上撕下來的學生考試座次條,大爺一樣的喬奕澤,走到離喬輕最近的那個位置,朝那女生說道:
“妹子,來換個座位,去文三班參觀參觀?”
喬奕澤走路帶風的氣場,坐在人家姑娘課桌上挑眉淺笑,把那姑娘迷的神魂颠倒,半響才弱弱的搖頭:
“不能随便換座位。”
喬奕澤甩手就把那姑娘右上角貼的紙條撕下來,貼到她手上:“我說換就換,誰能反駁?”
喬奕澤和女孩子說話,并不如和男生那麽強硬,但這話一說出來,那妹子還是站起來,默默的拿了書本,和喬奕澤交換了班級。
當喬輕的後桌當了太久,突然變成同桌,反而有點不适應,喬奕澤往喬輕那邊看了一眼,這姑娘像是沒吃早餐的一樣的,臉色有些蒼白,還在看書溫習,顯然很重視這一次考試。
喬奕澤擡手拖着腮幫,問喬輕:
“二十四,你語文那麽好,不如一會兒借我抄抄?”
喬奕澤不遠萬裏跑來理一班,就是為了來抄偏科大王喬輕的試卷?平日裏羨慕喬奕澤有家庭背景的男生馬上殷勤的表示:
“喬奕澤,我給你抄。”
喬奕澤看了看隔壁的男生,那男生戴了個眼鏡,穿的幹淨整齊,有點木讷的感覺,典型的文科男,他嗤了一聲:
“我比較喜歡抄喬輕的。”說完,他轉頭問喬輕,“二十四,給個話。”
“不行。”喬輕要給喬奕澤抄試卷,那就是助纣為虐,怎麽可能同意。
喬輕話音剛落,上課鈴聲就響起。監考老師就是喬輕班裏的數學老師,她看喬奕澤死皮賴臉的坐在語文學霸旁邊,扶了扶眼鏡,像是早已看透喬奕澤平日裏欺壓善良學生的做派,說道:
“喬奕澤,你要敢抄喬輕的試卷,我馬上就把你丢出去。”
喬奕哦了一聲,一臉的不耐煩,遇到同樣也到了更年期的數學老師,算他倒黴。
喬輕平日裏安靜學習,從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态度,更何況今天還是大摸底考試,誰能想到會因為生理痛,寫幾個字就停一下,肚子疼的像是有蟲子在撕咬,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喬奕澤那家夥坐在她旁邊的目的,好像并不是為了抄試卷,因為那家夥根本就沒寫幾個字,後半場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延續以往的問題生作風。說好了要給喬奕澤抄試卷的男生,卷子都從桌子底下伸到了喬奕澤那邊,他才擡起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不屑抄,又低頭繼續睡。
喬二少哪裏會懂不好好學習就沒前途的道理,直到數學老師來敲桌子收試卷,看了一眼,打了個寒顫:
“開頭就有錯字,不排倒數第一算我輸。”
“我一直倒數第一啊?”
喬奕澤以往在理科班,不是一直倒數第一,數學老師最清楚,看喬奕澤頂嘴,老師擡手揮了一下,早已習慣喬奕澤愛回嘴的作風,無奈搖頭。
第二科考試的時候,好巧不巧,監考老師就是班主任,大概是知道喬奕澤在這裏,班主任故意過來的,發了試卷,她看喬輕一直皺着眉,刻意安慰了一下:
“別緊張,這次數學不難。”
對于喬輕來說,數學就只有看得懂和看不懂,沒有難不難,反正所有題型對于她來說,大部分都是看不懂的天文數字。
考試進行到一半,喬輕被隔壁丢橡皮擦過來的喬奕澤打斷了思路,偏過頭去,這才看到喬奕澤已經做完了大半張卷子,有意識往她那邊湊,她看了他一眼,此時此刻,這人眼裏就寫了那麽幾行字:
【我數學比你好,來抄我的,你不能再考二十四了。】
二十四分也是自己考出來的,抄多沒意思?
喬輕有自己的底線,完全沒搭理喬奕澤,低着頭繼續做題,過了一會兒,喬奕澤丢了個紙團過來,喬輕打開,是喬奕澤熟悉的字跡:
【湊過來抄,快點。】
喬輕想起那時候班級裏之間流行的罵人口語,特想回複喬奕澤:抄你大爺。
喬輕沒心思和三觀不正的喬奕澤玩傳紙條的游戲,摸着肚子繼續寫,把喬奕澤當成了空氣。
喬奕澤:“……”
這朵軟乎乎的棉花糖,脾氣還挺倔。
他始終沒有等到喬輕主動抄他試卷的那一刻,倒是喬輕主動交了試卷,回到座位上擡手拖着腮幫發呆,喬奕澤這才注意到,喬輕可能不太舒服。
後來到了收試卷下課,喬輕一直勉強撐起來的腦袋才終于肯放下去,她整個人都縮卷着,趴在桌子上,臉色蒼白,因為忍了許久,這時候額頭上都是汗,喬奕澤喊了她一聲,她聽到了,沒力氣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喬奕澤被喬輕更加慘白的臉色吓了一跳,蹭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給她收拾書包,喬輕擡起臉來問他:
“一會兒還要考呢,你幹嘛?”
喬奕澤的脾性還真是說變就變,這時候耷拉着臉,幾下給她收拾好書包,拉起喬輕的衣袖:
“你都疼成這樣了,還考什麽?”
坐在喬輕後邊的女生大概也發現了喬輕的不對勁,勸她:“我看你忍了好久了,去看看了。”
喬輕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腿麻,又跌回去,這一跌就把身後的椅子也撞到了,動靜很大,原本沒怎麽注意喬輕的人,也往那邊看去,喬奕澤心裏挂念的全是喬輕,看她走的艱難,突然轉身背起她,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把發着燒,肚子疼的喬輕背出了理一班教室門口。
人人謠傳童思媛是喬奕澤的女朋友,可真的還沒人見過喬奕澤和童思媛有過什麽親密行為,這時候突然看到喬奕澤對一個女生這樣獻殷勤,大家心裏也就有了個想法。
有人看着兩個人走遠的背影,開玩笑的說:
“唉,喬奕澤是不是喜歡偏科小霸王。”
偏科小霸王是喬輕在年級上的外號,只有時常關注文科成績榜單的人才會那麽叫她,因為語文成績,每次靠前的也就那麽幾個,喬輕雷打不動,霸占年級第四和優秀日記評選欄已經很久了,後來分班了,這個名次也沒改變,才有的霸王外號。
有女生自然不相信,喜歡童思媛那種類型女生的人會喜歡喬輕這朵棉花糖,兩個女生的性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于是便笑道:
“你們男神的腦子能不能正常點,沒看喬輕都走不動了。”
喬輕的确是因為生理期疼痛,真的走不動了,她連趴在喬奕澤背上使勁的力氣都沒有,下腹像是挂着千斤鐵錘,疼的全身痙攣,臉色蒼白,從辦公室路過的年級主任看喬奕澤背着喬輕下樓,看了一眼,晃神了,趕緊摸喬輕的額頭:
“天吶,都發低燒了,燒的很嚴重啊。”
喬輕這哪裏只是單純的生理疼痛,連帶着發燒,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完全使不上力氣。
卓越那群人剛好從教室裏出來,正巧碰到喬奕澤路過,幾個人湊過去愣了半天,簇擁着喬奕澤,先把喬輕背下樓再說。
那天的記憶,後來喬輕怎麽也辦法想起來具體都發生了什麽,她只記得自己靠在喬奕澤的頸窩裏,耳邊是男孩子校服上衣物護理劑的香味,有點像是蘭花,清清淡淡的。喬奕澤和她說話,語氣一點也不好:
“考你大爺的試,命都沒了,學習有屁用。”
“自己的身體也不注意點,不再家裏躺被窩,來學校找罪受。”
卓越在旁邊安撫:“阿澤,別罵喬妹啦。”
這哪裏是罵他,明明是罵自己不夠細心,考語文的時候就該發現的。就該把這人拖起來。
喬輕擡起頭來,眯着眼睛打量着喬奕澤的後腦勺,說不出來那種感覺,會在那一瞬間覺得罵她的喬奕澤,實則也有溫暖細膩的一面。
這人如同向日葵,哪怕總是低着頭,卻也肯向着陽光,向着明亮的地方擡頭。
————
背着喬輕出了校園,打到出租車以後,喬輕從他身上下來,才沒有感覺到他背着自己的時候,心裏那種彼起彼伏的無奈和擔憂。
卓越那夥人也熱鬧的擠到了出租車上,後排變得有些擠,喬輕靠着玻璃窗,昏昏沉沉的,睡了沒一會兒,頭被汽車行走剎車的動作撞的很疼,她皺了皺眉,剛剛睜開眼睛,視線就被一雙大手擋住,喬奕澤将手放在了她的腦門上,整雙手都捂住他的眼睛,她看不見,卻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人在用自己的手,保護她很容易就被慘撞的額頭。
察覺到手心裏喬輕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喬奕澤放開了手,将手放在駕駛室的椅子上,低着頭看她,見喬輕還在好端端的看着他,他心裏安心了,勾起唇角:
“馬上就到。”
說完,擡手就在她的腦袋上揉了一下,哄人一樣的小動作,像是手掌心都是暖陽,喬輕頓時覺得臉色有點發燙,擡手捂住了臉,靠在車窗玻璃上。
車裏都是卓越那群人的聲音,喬奕澤看喬輕有點不舒服,壓低了聲音湊過去:
“哪裏不舒服?”
如果這時候卓越夠細心,一定能察覺到喬奕澤看向喬輕發紅的耳朵時,微微勾起了唇角,眼底泛着的水光像是夜幕下閃亮的星辰。喬奕澤看喬輕害羞又不好意思,便說:
“想感謝我的話,就付出點實際行動?”
喬輕不太懂,對于喬奕澤來說,要什麽實際行動才滿意。
——
去的是市裏的一家私人醫院,也就是那次喬輕去看他的地方,喬奕澤背着喬輕進了醫院,直接送到VIP病房,裏面的小護士不知道喬奕澤的身份,剛剛開口:
“這裏是VIP病……”
就看喬奕澤滿臉怒火的瞪着她:“叫秦醫生來,快點。”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自帶氣場,小護士因為被一個高中生突然發怒愣了半響,還在懵圈中,跟着喬奕澤進來的女醫生就趕緊進來:
“秦醫生今天休假,我來。”
女醫生顯然也是個經驗豐富的醫生,忙不疊的趕着給喬輕看情況,擡手一摸腦門,愣了一會兒:“這都燒成這樣了?”
女醫生頭腦清晰的給喬輕開針水,剛剛遞給護士,頭腦清醒了一些的喬輕才紅着臉說:“醫生,比起頭暈,我肚子更疼。”
“怎麽了?”
喬輕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喬奕澤和卓越那群人,看大家都沒有要走的意思,臉更紅了:“就,就那個……”
喬輕嗓子本來就細,這下不好意思,女醫生沒聽清楚,倒是喬奕澤聽清楚了,心急火燎的問:“那個是哪個?你要說清楚,不然醫生不知道。”
一旁反應及時的卓越輕咳了一聲,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喬輕整張臉都是紅色的,巴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女醫生瞬間秒懂,看喬奕澤這個小破孩一點反應也沒有,拉他出去:
“你這性子怎麽和你媽一點也不像,急什麽,女孩子的事情你懂才怪了。”
話說出來,女醫生才輕咳了一聲,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可是喬奕澤一點也不在乎,諷刺的笑了笑:
“像才是見鬼了。”
小護士不知道喬奕澤家裏發生的那檔子事情,看喬輕還躺在床上,在裏面給她安撫情緒,問了很多細枝未節,其中也包括喬輕早上吃了什麽,周天去醫院醫生開的是什麽藥方,服務細膩貼心,很周到。
幾個男生自知這時候站在旁邊就不好了,找了個理由,出去問喬奕澤情況。
能回答的喬輕都回答完畢了,直到針水挂了一會兒,喬輕的疼痛才消下去一些,恢複些神志,病房裏有點吵,卓越的公鴨嗓子喊的整個病房都響徹天:
“老班剛剛給我打電話,說是後面要去補考,神煩。”
喬輕想:這小混蛋,以為來看病人就不考試了嗎,貝海芋曾經在考試的時候請過病假,後來就是在辦公室裏被五六個老師盯着寫完的。那種感覺,貝海芋說,就像是犯人服刑,本來能考好的,老師一站到身後,頓時就慫了。
喬奕澤無所畏懼:“你們什麽時候看我認真考過?”
幾個男生沉默了半響,默默的在心裏服了差不多總是在交白卷的喬奕澤。
喬奕澤這個問題學生,像是叛逆無期限那種。
喬輕不過微微皺眉,就感覺到額頭上有人落下了一只手,那個人手掌心的溫度,她記得很清楚,喬奕澤把手收回去,回話:
“別叨逼叨了,二十四要睡覺。”
老大一開口,原本還挺吵鬧的病房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後來,喬輕聽到那位小護士的聲音:
“請問,醫藥費的事情……”
“報在喬仁宇的名下,我沒錢。”這話是喬奕澤說的。
等到小護士走了,卓越才開口:“你爸還在限制你的銀行卡。”
“是我媽,一天十塊錢,一包煙都買不起。”
喬奕澤語氣裏頗有些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喬輕就聽到了那麽多,其餘的完全不記得了,腦子裏一直昏昏沉沉的,甚至也睡的很不舒服,再一次醒來,陪伴在身邊的人就變成了喬媽。
第一時間接到老師電話就從上班的地方請了假火速趕過來的喬媽,一進病房就看女兒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心疼的不行,這時候也只怪自己粗心大意,女兒有點遲鈍,年齡小,大人插手總歸要好一些。其實她有猜到,會不會是痛經進了醫院,但完全沒想到喬輕還會引起低燒。
當媽的心裏自責,來來回回摸了喬輕好幾次額頭:
“都退了,退下去就好。”
喬輕說了實情:“我沒考完……”
“還好不是高考,不然要急死人了。”
喬媽萬幸女兒沒事,還可以後面補考,沒有責怪喬輕的意思,倒是問喬輕:
“在學校裏沒有女性朋友嗎,送你來的全是男孩子,沒有女孩子?”
突然被喬媽質疑這種事情,喬輕臉色有點紅,解釋:“我太重了,女生背不動。”
“哦,還是被人背來的,誰背的。”
喬輕嘴笨,頓時覺得喬媽的眼神有點不對勁,搖頭:“記不清楚了,我們班同學都挺關心我,挺團結的。”
其實,就算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麽,也必須得記得喬奕澤背着她來醫院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喬奕澤說了,要實際行動。
————
喬輕在醫院躺了一天,第二天從醫院回去的時候,喬媽執意給喬輕交了醫藥費。在路上,喬媽問喬輕那幾個男孩子喜歡吃什麽,做點什麽給人家帶去,總得好好感謝同學。
喬輕不知道卓越喜歡吃什麽,但她知道喬奕澤喜歡吃什麽,于是去學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雞蛋塞到喬奕澤的抽屜裏。
喬奕澤沒有零用錢,這幾天不得不在家裏吃了早餐再來,今早又遲到,坐下了才發現自己抽屜了放了個雞蛋。
他拿起來看了幾眼,抛了抛,看老師在黑板上寫字,還是忍不住湊過去問喬輕:
“怎麽舍得給我雞蛋?”
喬輕回答:“是感謝。”
喬奕澤的眼眸黯然失色,坐直了身子,拿着那枚雞蛋看了半天,左看右看,今天完全沒有想吃雞蛋的念頭,卻又舍不得丢,就這麽握在手裏把玩,盯着喬輕的背影發呆,後來他想了想,暫且等到這家夥下課了再和她說。
于是下課鈴聲想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喬奕澤就習慣性的去扯了喬輕的麻花辮,看她轉過來,喬奕澤抛着手裏的雞蛋,先不提要求,而是壓低了聲音問她:
“你休息了一天,大姨媽好點沒有?”
喬輕臉色頓時紅的像個蘋果似的,半天沒有理喬奕澤,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半天,再一次拉她的辮子:
“喂,二十四,一個雞蛋我不滿意。”
喬媽也不是只給喬奕澤一個雞蛋,至少要連着給好幾個月,像貝海芋一樣,都吃吐了才行。
喬輕性子好,不厭其煩的轉過去:“你一次能吃多少?”
喬奕澤沒把話題往這個上面帶,只是趴在桌子上,神秘的朝喬輕勾了勾手指,喬輕湊過去了他才笑道:
“食物是沒辦法表示感謝的,随便答應我一件什麽事情。”
喬輕想了想:“寫作業不行。”
像喬奕澤這樣的性子,無非也就是類似于寫作業,做值日這樣的事情。
喬奕澤搖頭:“誰要你代寫作業。”喬奕澤擔心喬輕反悔,說道,“放學你就知道了,要求很簡單的。”
喬輕這次補考,就定在中午吃完午飯的空檔,一同來補考的還有前幾次送她去的幾個學生,其實老師大概也知道,那幾個小崽子可能早就已經去打聽過題目了,也就是看在喬輕乖巧老實的份上,讓這幾個問題生陪喬輕在教室裏補考的。
喬奕澤不出所料,在開始補考之前,出去吃一頓飯的功夫,就直接跑的沒了蹤影。
交白卷和不考試,這不是喬奕澤一向的作風麽?
班主任心裏堵得慌,看喬奕澤是不打算來聽課了,兩個老師幹脆在門口,拿着喬奕澤說事情:
“你說都是一個媽生的孩子,喬家兩兄弟這差距,怎麽就像南極和北極。”
喬奕澤的哥哥是大學霸,從小學習就好,是城海一中的榮耀,而喬奕澤卻完全相反,自從進了城海一中,沒見哪天能安靜的呆在教室裏上一天課,簡直多動症患兒。
喬輕一邊寫試卷,一邊默默的聽着,卓越那厮也聽的很認真,像是很感興趣喬奕澤家的事情一樣。
班主任嘆氣:“上周喬夫人約我喝茶,我都不好意思去,畢竟沒把喬奕澤的壞習慣改過來,現在也就只交語文作業,日記還全都是摘抄和流水賬。”
聽到這裏,喬輕算是明白了,喬媽媽私底下可是在班主任這裏下了苦工的,目的就是不想老師放棄喬奕澤,能交語文作業,那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另一位老師說:
“小時候寵溺了太多,長大改不過來,也是沒辦法不是,他家那情況,你也知道。”
兩位老師雖有點避嫌,到底還是女人,喜歡八卦,在門口小聲的議論着,喬輕耳朵靈,聽得雲裏霧雲,到底喬奕澤家是什麽情況?看樣子可有錢了,不缺錢,不缺關系,他從小樹苗長成了小流氓,那可能也是情理之中吧。
午休時段,班級裏都沒有什麽學生,幾個人補考完了,卓越沒回自己班,倒是很好奇的在文三班留了下來,和幾個哥們讨論:
“老班一天就知道胡說瞎說,阿澤的人生怎麽可能因為不交作業就廢了。”
卓越知道喬奕澤他們家是做什麽的,據說公司很大,涉及到醫院和琉璃海風景開發區,家境殷實,但喬奕澤也沒有老班認為的那樣,是個纨绔子弟,将來只會玩女人那種。
喬輕莫名很敢興趣喬奕澤的事情,插了話:“纨绔子弟,可能不在乎學習。”
卓越第一次發現喬妹這個書呆子還會感興趣喬奕澤的家事,搬了椅子坐到喬輕旁邊:
“我也纨绔子弟,但我會交作業。”卓越問喬輕:“小喬妹,你是不是喜歡學霸型的男生?”
學霸型是什麽型?喬輕從未想過這種問題,但也知道學霸型聽起來和喬奕澤的流氓型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極端。
“什麽學霸型。”貝海芋剛剛和一衆姐妹去校外買了奶茶,一進教室就聽到幾個大男生在讨論男生類型,她坐到卓越旁邊,上下晃了兩眼:
“你這可不叫學霸型,哈哈哈哈,老鸨型。”
貝海芋和喬輕走的比較近,雖然算不上好朋友,但因為性格開朗大方,倒也不會被男生讨厭,這下突然說卓越是老鸨,氣的那家夥眉頭都扭在一起了:
“我要是老鸨,阿澤就是媚香樓的一枝花,霸王花。”
喬奕澤是完全不知道自家哥們拿他開涮的事情的,畢竟他最後一堂課才回來,那時候喬輕早就聽貝海芋把喬奕澤的各種外號都起了好幾遍了。
霸王花,流氓花,毒玫瑰,吃人草……
唯獨沒有向日葵,那種天生熱愛陽光,挺直了背脊的花卉。
——
喬奕澤自己一個人也能一整天不出現,完全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納涼吹風。直到放學,喬奕澤先拉住了喬輕,讓她在游戲廳門口等他,才知道喬奕澤中午去幹什麽去了。
喬奕澤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來了一輛銀灰色的摩托車,那車對于喬輕來說,已經足夠大,像是一只大螞蟻,這車此時此刻就停在游戲廳門口,格外惹眼,看到喬輕過去,喬奕澤把車騎過去,擡手就把帽子戴在她的頭上,隔着頭盔敲她的腦袋:
“諾,就答應這一件事情,送你去補習家教那裏。”
喬輕站在他面前,看了看面前快有她個子高的摩托車,開口:“未成年不能騎……”
“沒有這個規定。”喬奕澤有時候就不耐煩喬輕說大道理,拍了拍後座,“上車。”
他花了一個多小時從家裏騎出來的摩托車,就是為了載喬輕這朵棉花糖的。
看喬輕還站着,他順手把她的書包從背後拉下來,挂到自己的車上:
“上去吧,我過瘾一次,真的一年多沒騎了。”
男人對車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眷戀,就像老爸,也會成天看汽車雜志,商量以後家裏要買哪一款車,什麽顏色。
喬輕費了好大勁,才在不摸到喬奕澤肩膀的情況下,成功爬上“大螞蟻”的背脊。喬奕澤轉過去看了一眼,那家夥像只小兔子一樣的,雙手撐着後座的扶手,矜持的和他保持禮貌距離。
“你坐穩了?”
喬輕聽到他那麽問,又緊了緊扶手,點頭。
“那你一會兒可別叫。”
喬奕澤都沒給喬輕反應的機會,把油門扭的轟隆響,直接帶着喬輕往前奔去,喬輕吓得要死,一頭撞在喬奕澤的背脊上,在耳邊喊他:
“放我下去,你不要命了!”
喬奕澤聽到背後女孩子害怕又緊張的吶喊聲,放緩了車速,也就是在開頭的時候吓唬吓唬她,看她膽子小,不敢真的帶着她飙車,只是換了條小道,悠然自得的在巷子穿梭,像是魚一樣的,順暢無阻。
喬輕剛剛真的被喬奕澤的行為吓得不輕,這時候使勁抓着扶手,問喬奕澤:“你怎麽突然想要騎車?”
“想帶你見見,我最愛的車。”
這就是喬奕澤的想法,載喜歡的人,騎最愛的車,行駛在市中心繁華的街道上,偶爾路過街邊泛着熱氣的小攤,可以馬上就停下來。
有車,有你,就像是有過去和未來。
喬奕澤把喬輕送到顧老師家樓底下的時候,時間還早,喬奕澤先下了車。
俗話說的好,上來容易,下去難,喬奕澤一下去,喬輕手上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趴在“大螞蟻”背上躊躇了好久,小短腿根本摸不到地。喬奕澤看她像只松鼠那樣的觀望了很久,幹脆走過去順手抱起喬輕……
完全沒想到喬奕澤只需要擡起手,就能把她從摩托車上抱起來,喬奕澤這家夥,抱起她毫不費力,他故意停在半空,咂嘴:
“二十四,你就像朵棉花糖。”
在夕陽的餘晖下,被喬奕澤抱起來的喬輕,就像朵粉紅色的棉花糖,軟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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