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暖陽一直持續到除夕當天,按正常來說,有太陽晚上就有月亮。可董傳林這幾天晚上特意觀察過夜空,月亮從僅剩一點牙兒變得無影無蹤,只有滿天星空。
他這才回過神來,大年三十哪來的月亮來賞?
韓松是專門來唬他的吧?!
他有些犯愁。
沒有月亮也有星星,要不去賞星星好了,或者去批他一頓問他為什麽要提出這種稀奇古怪的時間來賞月……
那是他主動應約去找韓松呢,還是等着韓松來找自己。
這算是韓松第一次主動推進感情的發展,沒嘗到甜頭董傳林覺得不甘心。但韓松當時說的意思好像是,他若不能出門便來找他。
這話好像跟月亮沒什麽關系……
要不然他裝作不出門好了?
董傳林轉念一想,韓松的腿傷剛好轉,從韓家到董家有段距離,杵着拐杖走過來也挺辛苦的,萬一磕着碰着就得不償失。
他認真思索後,決定自己去赴約。
看在他是病患的份上,放他一馬。能讓他松口主動參與到交往發展上,已經夠出人意料的,其它的再等等也行。
除夕當天是忙碌的,董傳林除了飯點能清閑一會,剩下時間都忙的兜兜轉。
殺雞砍肉,洗菜擇菜,他會的不會的,通通都要上前幫一手。
太陽落山,供上香蠟,再放兩個炮仗,年夜飯開動。
一年到頭,過年最忙碌也最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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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團圓節,董光承和劉月都有點思念女兒。高興勁摻雜着思念情,董光承暖了一壺酒,非讓大夥兒都喝上一點慶祝慶祝。
大家也不好駁董光承的面子,除了大肚子的餘氏,每人都倒了小半碗酒。董傳林深知自己酒量淺,只敢小口小口的抿,多吃菜墊肚子。
喝酒容易誤事,待會他還有人要見呢。
董光承和董傳良不懂他心裏的想法,高興勁一上來攔都攔不住,非要給董傳林的碗滿上。
古代的碗不比現代精致小巧,都是大海碗,一碗下去能醉死過去。
“大哥,我喝不了。”董傳林死死捂住碗口,“碗裏這些夠了夠了!再喝就要醉了。”
董傳良正在興頭上,哪有那麽容易說服,紅着臉熱情說道:“今天好日子,一定要多喝一點,醉了我把你扛到床上去。”
“傳林喝點吧,難得一家人這麽高興。”劉月也跟着幫腔,“喝醉正好睡個好覺嘞。”
董光承則野蠻多了,直接掰開董傳林的手,方便董傳良倒酒。
“磨磨唧唧的,像什麽男子漢,喝!”董光承已經喝完一海碗,說話都豪放些。
董傳林争不過父兄兩人,只能看着董傳良的酒壺“咕嚕咕嚕”地往碗裏灌酒。他只能在一旁喊着:“夠了夠了……喝不下了……大哥……停手停手。”
好在董傳良有點良心,沒故意為難董傳林,離碗口還有一指寬時停手。
董傳林看着在碗中搖搖晃晃的酒水,不知是該喜該悲。要是平時喝一點就算了,睡一覺就行,可今兒正好碰上有約啊,這不是明擺着讓他去不成嘛。
喝完這碗酒,估摸着他就出不去這個門了。
旁邊父兄二人暢快痛飲,董傳林只得裝死減少存在感,盡量多吃菜,實在非要喝酒時,他就抿一口意思意思。
能躲多少躲多少,這麽好的日子被這碗酒給搞糊了,不值當。
酒飽飯足,劉月張羅着收盤子,董傳林偷笑,想趁着大家起身忙時把還剩一半的酒倒了。結果剛端起碗想溜,被董傳良逮個正着。
“傳林,你端着碗去幹嘛呢。”
董傳林有些心虛,假裝鎮定道:“有點頭暈,我去竈屋倒杯水喝。”
剛擡腳,就撞上從竈屋出來的劉月,“你怎麽還沒喝完酒呢,趕緊喝咯,把碗給我拿去洗。”
後頭本在忙碌的董傳良和董光承聽到這話紛紛停下手上動作。
董光承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想去倒了,趕緊喝完!”
董傳林前後夾擊,弱弱說道:“喝喝喝,我等會就喝。這不是吃飽了漲得慌想歇會嘛,沒說不喝。”
“還等什麽,一口氣幹了!”董光承霸氣發話,“喝完把碗送到竈屋去。”
董傳林認慫,望着碗中酒深吸一口氣,幹就幹,誰怕誰,說不定他酒量上漲根本不會醉。
“等等。”一個挺拔的身影從漆黑幽暗的小道穿過,韓松杵着拐杖也腰板挺直,走得很穩當。
他步子很大,很快走到衆人面前,一一打過招呼,韓松伸出手沖着董傳林說:“把酒給我。”
“嗯?”董傳林有些懵。
懵他為什麽那麽早就來了,也懵他話中是何意。
韓松拐杖往前一杵,人也上前一步,他沒顧董傳林的反應,奪過他手中的碗,豪爽地一口飲盡,嘆道:“好酒,醇香濃厚,夠勁!”
“松哥兒爽快!”董光承滿意地大笑,接過他的碗遞給劉月,問道:“腿傷好點了嗎?拐杖用得順不順手?”
韓松颔首道謝:“特別順手,還沒好好謝謝董叔的苦心。忙完這陣子,我帶着我娘登門道謝。”
“謝什麽謝,都是一家人。”董光承拉着韓松進屋,吩咐董傳林去端茶倒水。
直到進了竈屋,董傳林還是迷糊的。怎麽回事,怎麽韓松一來天就變了,大夥兒都圍着他轉,他根本都沒話語權。
“還愣着幹嘛,趕緊把茶端過去啊。”在洗碗的劉月催促道:“端完茶再回來端果子,在櫥子裏。”
“……好。”
董傳林抓緊動作,端着茶水進前廳。
韓松和董光承、董傳良很聊得來,天南海北大事小事都能聊一大串。董傳林呆坐在旁邊完全插不上話。
這局勢好像有點不對吧。
平時都是他喋喋不休,韓松在邊上負責聽着。今兒怎麽回事,他沒說幾句話,反倒是韓松滔滔不絕。
敢情平日的沉默寡言是專門對付他的。
茶水小弟董傳林灌了好幾壺熱水後,聊天三人組終于有休息的趨勢。
喝了小半碗酒,董傳林本就有些暈乎乎的,再加上坐在一旁無所事事,他更加暈暈欲睡,眼皮耷拉着。
韓松看了一眼瞌睡的董傳林,說道:“今兒是除夕,我想邀請傳林去我家喝杯茶,前陣子我腿受傷,他跑上跑下的。”
“行啊”,董光承應道,轉眼去看小兒子,腦袋都快貼在桌上,“要不……明天再讓他去?他酒量不好,估摸着是醉了。”
韓松淺笑,沒受傷的那只腳淡定往邊上一踢。
正在做美夢的董傳林小腿遭到攻擊,突然驚醒,瞪圓眼睛問道:“怎麽了?”
“松哥兒說想請你去喝茶。”董光承沒發覺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只當他是聽到談話才醒的。“你要是沒精神想睡覺就明天去,別跑到松哥兒家耍酒瘋。”
“有!我沒醉,喝了一點點酒怎麽會醉!”董傳林拼命解釋。
韓松起身,“那去我家喝杯茶吧,我娘還在等着呢。”
董傳林也跟着起身,呆呆看着董光承等他發話。
“去吧,多玩一會。子時之前趕回來放炮仗就行。”董光承擺擺手說道。
除夕夜不僅在飯前要放炮仗,最重要的是在子時跨夜時放炮仗,迎接新的一年。
董傳林爽快地應道:“好嘞。”說完便自覺攙扶着韓松準備出門。
出了董家院子,董傳林松口氣晃晃還有些沉的腦袋。
“真醉了?”韓松輕輕笑道:“你這是喝了多少。”
董傳林攙着他穩當地走,“不多,小半碗。得虧你來了,不然我把剩下半碗酒喝下去直接一覺到天亮。”
“酒量這般差,真會耍酒瘋?”
“那是我爹胡說的。”董傳林無奈解釋,“我酒品很好的,不哭不鬧不上/吊,喝醉了就乖乖上/床睡覺。”
韓松被他話裏的順口溜逗笑了。
走了好一陣,還沒走到路程一半,董傳林催促道:“你步子邁大些,韓嬸還等着呢。”進董家院子時一個人杵着拐杖走的飛快,這會兒有人扶着還慢慢悠悠的。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韓松斜眼撇他。
“啊?”
董傳林不懂他的意思,怎麽就和傻沾上關系。
“我娘這會兒估計都回房歇着了。”韓松神色自若地說道:“要是我娘真苦等着,我會在你家呆那麽久?”
董傳林拍拍自己的愚笨腦袋,憨笑幾聲,“意外意外,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有外界壓力,董傳林随着韓松一起慢慢悠悠的。寒風呼呼地吹,兩人卻絲毫沒有加快步伐,悠哉地走着。
沒有月亮出現,星星獨占天空,一顆一顆耀眼得很,給前方的小道籠上一層星光。
董傳林說道:“你可真會挑日子啊,大年三十讓我來賞月,真是別致。”是嘲笑是調侃。
“那是我瞎說的。”韓松望着他說道:“我就是想找個理由約你出來,大晚上的只有賞月靠譜點,就順口說了。”也怪他說這話時根本沒經腦子思考。
“瞎扯。”董傳林口不對心,嘴上反駁着心裏美滋滋。
林間小道有些凹凸不平,董傳林格外注意路況,生怕旁邊這位殘障人士摔着。
“要不是剛剛在旁邊親眼所見,我還真不知道你這麽能說會道,說話都一套一套的。怎麽之前和我聊天時,只會嗯嗯啊噢的,敷衍我呢?”
“有嗎?”韓松問道,“我确實話不多,但強硬要說也能擠出一些。沒有故意敷衍的意思,你說我便聽着。”
你說我便聽着。
董傳林被這話迷住神,不自覺地回頭看他。朦胧星光給他的側臉蒙了一層白紗,讓人看不透徹又心癢癢。
董傳林總覺得今晚有點虛幻,平日裏的星空哪有這麽溫柔好看,平日裏的韓松又哪有這般配合。
一定是酒的威力太大,不僅把他弄得昏昏沉沉,還把韓松都變得格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