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成人禮
蘇瓷走得決絕而悲壯。
偌大的宴客廳內,浩浩蕩蕩幾十個人,竟無一人出聲挽留。
而蘇家三人各自沉淪,蘇西仍悲憫垂淚,蘇尋似乎受到很大沖擊愣愣出征,蘇啓銳被揭了底則如同洩氣的氣球般。他們誰都自顧不暇,自然只是任由蘇瓷離開。
賓客們看上一場大戲,人人目中都還殘留着震動,登時立在原地面面相觑,竟也沒有立刻離開。
唯有兩人不同。
霍放和白莎莎雖也沒有挽留蘇瓷,他們卻緊跟着她追了出去。
唯有他們懂得少女盛氣淩人之下的傷痛與溫柔,這本是她十八歲的生日,是女孩人生中重要的成人禮,他們怎能由她獨自舔舐傷口。
“白莎莎。”走出蘇家後霍放忽的駐足,第一次叫了女孩的名字。
“嗯?放哥有什麽事等明天再說好嗎,否則赤赤該走遠了。”白莎莎張望前方,眼裏都是焦急。
霍放卻攔住她說:“我們分頭行動。”
“啊?什麽分頭行動?”白莎莎疑惑而迷茫。
霍放只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連蛋糕也還沒吃上。”
他不在乎蘇家的鬧劇,也不在乎錄音的真假,他只在乎蘇瓷的感受與快樂。
她那樣好的人,成人禮不該這樣慘淡收場,她該被捧在手心,将最好的禮物奉上。
就算是他這樣的壞人,他生日時都有她親手做的蛋糕,她被索取的親吻,她甘願獻奏的樂曲。
霍放不允許蘇瓷的生日被留下那樣傷人的印記,他得再給她一個真正的生日。
“你懂我意思嗎?”霍放遠望着少女的背影說,“她需要的是生日,不是虛無的安慰。”
白莎莎猛地一頓,點了頭:“我明白了!放哥你等我電話哈!”
女孩轉頭往城市的方向跑了,霍放這才匆匆地去追蘇瓷。
他一邊跑一邊打電話:“通知那些人先別動,時間可能要推遲了,具體什麽時候再等我通知。”
直到蘇瓷重新出現在視野之中,霍放才放慢了腳步,如同她在學校受了委屈那夜,他沒有立刻上前,只靜靜跟在她身後不遠。
蘇宅在遠離城市的山腳,此刻蘇瓷在往山腰的方向走,最後走到了山腰的大廣場上。
廣場是為了紀念一位烈士修的,幾百級階梯錯落,最頂端是一尊巨大的寶鼎,而寶鼎背後的廣場下,是一條長河。
夜深人靜時分,廣場一個人也沒有,電梯沒開,蘇瓷默默擡步往廣場頂端走。
她的背影那樣落寞,身形也單薄,一步一步緩慢又堅定,像極了前世她決絕跳海的背影。
霍放心中一個咯噔,立時擡步追了上去。
“蘇瓷!”他一把抱住她,急急道,“不要做傻事,一切有我!”
蘇瓷一愣,臉上的訝異稍縱即逝。
暖暖的路燈之下,她忽然仰頭笑了:“霍放,我就知道你會追上來。”
少女的聲音很輕,笑容卻真實,分明才剛又經歷了一場災難,可她臉上卻不再有從前的哀傷。
相反,她甚至透出一股釋然與從容,似乎真的已經從那團枷鎖中掙脫。
可霍放卻越加感到不安。
上輩子,她決定要死,要永永遠遠徹徹底底離開他時,也是這樣一副坦然的樣子。
“蘇瓷,別這樣。”他愛憐地摸摸她的臉,“蘇家不在乎你,我在乎。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他的語氣近乎哀求:“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什麽都聽,我來做你的家人,我來保護你。你別想不開行不行?”
少年看着一點也不相信她。
蘇瓷失笑,內心一點一點地被他暖回來。
其實在和父親他們辯駁之時,她的确有片刻絕望,認為重生這一世好像意義不大。但出來後她便很快冷靜,就算現在還是和蘇家沒有緣分,但她的生活變好卻是真的。
她回到了人人渴羨的少女時代,帶回了一身才藝,學習成績在迅猛進步,繪畫的技能也在文圈得意發揮。
這輩子的蘇瓷才十八歲,有白莎莎那樣的朋友,有霍放這樣的追求者,有才藝傍身,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霍放,我們在一起吧!”少女忽然環住他的腰,墊腳親吻他的唇畔,“我十八歲了,不算早戀了。”
少年的瞳孔微顫,心間像發生了地震一般,瘋狂晃動。
“你确定?”他微顫着聲音反問。
蘇瓷曉得燦爛:“嗯!做你女朋友,當你的家人,把你的什麽都管住。”
“好。”霍放将她擁緊,“從現在開始,霍放屬于你了。”
夜幕之下,空曠廣場之中,一對小情侶也不知抱了多久。
蘇瓷知道霍放今夜不會離開,索性牽着她登上了寶鼎石階,他們并肩躺在寶鼎旁邊望着天空。
蘇瓷這才解釋:“其實我剛才只是想上來吹吹風,沒有想做傻事,所以你不用擔心。”
霍放輕嗯一聲:“蘇瓷,你只要記住,現在我是你的了,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會死。”
正如前世一樣。
恍若默契,此刻蘇瓷也想到了前世的那個霍放。
在那個時空,自己已經死了,那個自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愛的霍放呢?他會如眼前的少年這般,說着一句又一句的傻話嗎?
大抵是不會的吧。
如果能做到少年霍放的份上,自己又怎麽被他逼死。
“霍放,你可以永遠像現在這樣嗎?”她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這麽一句。
霍放微頓,側頭看她:“現在怎樣?”
蘇瓷:“這樣尊重我,理解我。”
她還是原來的她,是怕他會再發瘋,過度的保護她嗎?
霍放知道不該,但他并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夠克制不再那樣發瘋。
“那你能永遠不離開我嗎?”他反問。
蘇瓷沉吟片刻,回:“如果你能永遠這樣,那我不離開。”
而霍放只答了一個“好”字,仿佛在與她簽訂什麽承諾。
這夜,他們一直沒有離開,對着天空稀薄的幾顆星子,兩個少年人許下了很多的永遠。
遠處開始有雞打鳴,兩人的眼皮漸漸重了。
直到兜裏的口袋開始震動,霍放才清醒了幾分,是白莎莎終于打電話來了。
“放哥,你們還在廣場嗎?我這邊終于搞定了!”那端,白莎莎的聲音有點亢奮。
霍放走下寶鼎嗯了聲:“快點,天快亮了。”
她再不來,那他的計劃就要大打折扣了。
白莎莎早習慣了他發號施令的語氣,再加上又确實心系朋友,便也并不計較,又急匆匆地挂了電話。
當蘇瓷被推醒,再睜開眼時,身邊忽然多了好多人。
她尚未完全清醒過來,下邊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喊她:“赤赤!”
蘇瓷從寶鼎臺上探頭,撞見了白莎莎,以及她身後的十來個人。
白莎莎和另外一個穿紅色針織衫的女孩推着手推車,推車之上是一個三層蛋糕。
一群女孩子們在燭光中對她笑,然後她們為她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happy birthday to chichi!”
一曲唱畢,蘇瓷早已飛奔到她們身邊。
她心中脹鼓鼓的,根本無法形容此刻的感動:“謝謝,謝謝你們!可是莎莎,她們……”
“她們都是你的微博粉絲呀!昨晚太晚了我不知道上哪弄蛋糕,就到微博粉絲群裏求助了一下,結果大家就說要一起替你過生日啦!”
白莎莎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将她推到蛋糕面前又說:“這個蛋糕是我們大家一起做的哦,最上面破繭成蝶的圖案是歡歡畫的!”
旁邊,着紅色針織衫的歡歡笑着祝福她:“赤赤,破繭成蝶後圍繞着你的就都是幸運和幸福了,快吹蠟燭許願吧!”
“是呀是呀,赤赤記得多許兩個願望!”
“可以說出一個願望就好,別的就悄悄藏在心裏會更靈哦!”
“赤赤閉眼慢慢許,我來幫你拍照!”
這群心懷善意的女孩們,七嘴八舌替她出着主意。
蘇瓷閉上眼睛,忍住了眼眶中隐隐的濕意。
她在心中默默許願:
“希望身邊這群可愛的人都平安順遂一生。”
“希望從此能生活在,如此刻般光明的世界。”
“希望這幸福的一切都不是夢。”
蘇瓷好貪心,一個願望也舍不得說出聲,她怕說出來真的就不靈了。
“抱歉哦,我好希望每個願望都能實現,能、能不能不說呀。”她吹蠟燭前還傻乎乎的問了這麽一句。
女孩們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邊說着當然可以,一邊拉着她來吹蠟燭。
“呼呼”好一陣,蠟燭才被全部吹滅,白莎莎握住她的手,一起切下蛋糕第一刀。
與此同時,寶鼎之後的天際,一盞盞孔明燈冉冉升起。
一盞,兩盞,十盞……千百盞孔明燈次第升起,最後在天邊彙成了一片星海。
蘇瓷仰頭,看得愣愣發怔:“莎莎,這也是你們做的嗎?”
“當然不是啦!”白莎莎笑得暧昧,“我哪有這麽大能耐呀?!”
她說着還努努嘴看向前方穹頂之下。
一片許願燈星海之下,霍放拾階而上。
少年踩着光芒走來,笑着對她說:“蘇瓷,生日快樂。”
希望你從此以往的所有願望都能被實現。
在霍放和白莎莎的努力之下,蘇瓷才算真正擁有了一個圓滿的成人禮。
後來白莎莎還遺憾的說,時間太短了,來不及搞一個別致的派對,感覺有點可惜。
可于蘇瓷而言,這已經是最好最妙的安排。
過去多年,她費盡全身力氣,也沒能像昨夜那樣,與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共跨人生。
微博上那些同城的粉絲們,願意為了她這個陌生人奔波準備驚喜,以及霍放和白莎莎的始終陪伴,都為蘇瓷具象化了“更美好更廣闊的世界”。
她感到知足。
因此,即便這次真正的決裂,比之前更加悲壯,但蘇瓷返校時的心态卻更加平和。
像是終于掙脫了枷鎖,整個人都格外輕松。
不過閉塞的小世界永遠會帶有瑕疵。
蘇瓷自己能夠不在意,并不代變事件中的其他人也不在意。
在返校的當天,蘇西也火速地搬離了蘇家,在學校申請了宿舍。
不多時,學校裏便有各種各樣的流言傳出:
“蘇瓷之前的柔弱都是裝的,她成人禮在蘇家痛打了蘇西!”
“蘇家怎麽不管?你還不知道吧,蘇西是代替蘇瓷的養女,因為蘇夫人精神有問題,蘇西在家甜天天被家暴呢!”
“卧槽好慘!難怪蘇西現在也搬到學校來了……”
“就是蘇瓷逼她出來的,說蘇西在家她就永遠不回去,所以蘇西生日當天被迫住校!”
謠言往往越傳越偏,蘇西被扇耳光和她住校博同情的事,漸漸地又被扭曲成了蘇瓷的欺負。
只不過,現在的蘇瓷氣勢很盛,上次被校暴打臉得太狠,這些人也不敢舞到她眼前。
當然,那并不妨礙蘇瓷聽說流言,畢竟她有白莎莎這個消息靈通的朋友。
蘇西被她當場拆穿尚能哭泣,流言是誰的手筆,蘇瓷自然不難猜到。
她認為這樣不行,我不犯人人卻犯我,還是得先收拾蘇西這個大|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萬更達成,明天還是同樣時間三更=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