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很尴尬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日,天氣更熱了,果然是夏日來了!山下小院中都有“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的美景情致,更何況是最集天地靈氣的山上呢!只見清風爽快地拂動着遍地青草“沙沙”作響,那草像是釋放了一春積蓄的綠意;野花也不甘示弱,肆意吐露着芬芳,像是定要教那踏花歸去的馬蹄留下花香,好惹了那些個蝴蝶跟在後翩翩而飛。
紅鹂站起身來,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呆呆看着外面陽光明媚到刺眼的好天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嘆道:“唉,若是青彥走時柳枝有現在這樣茂盛,這樣修長,怕是足夠系住他的玉骢馬了吧!”
“嗯,足夠把馬兒勒死了!”姑娘優哉游哉走到前堂接了一句。
她完全無視掉紅鹂臉上的羞惱,打趣道:“怎麽,鹂卿今日怎麽不幻化成別人的樣子了?”
紅鹂聽到這話,臉上一陣抽搐,又低頭拿起了抹布勤勤懇懇幹起了活來。都怪這日子太無聊,本想給自己和姑娘找點樂子,于是才想到變成來訪的外人樣子來解悶,可似乎哪次都會被識破!
想想那日一咬牙變成清染上仙時,姑娘淡淡說了句“私自幻化成神只是要遭天雷的”,自己只好乖乖的變了回來;那日自己鬥膽變成淵空大師,卻被姑娘一句“淵空,你這□□不錯,可這大夏天的你鋪一層狐貍毛幹嘛,不熱嗎?”一語道破;最可恨的是自己變成了蔔堅的樣子,自以為學得惟妙惟肖,這下終于可以哄過姑娘了,卻被姑娘一臉鄙夷地點了幾下自己腦袋,一臉陰測地回道:“鹂卿,你忘了嗎?前幾日我們剛把他埋了……”
“哈哈,”姑娘看着一臉委屈的紅衣女子,愉快地笑了起來,看到紅鹂抽搐的俏臉,才費力憋住笑意,又道:“今日天氣如此好,我必須得出去走走了,前兩天按慣例是要去找淵空的,怕下雨沒敢去,今天我得走一趟!”
“切,什麽慣例,還不是自己無聊沒人陪你玩!”紅鹂嗔怪道,“你還記得他在的時候嘛,你可沒……”
“什麽‘他’,我早把那個書呆子忘了!”姑娘聽到她這樣說,先是笑意僵了一下,片刻後才無奈地一笑,“他都離開惘見山多久了!區區一個凡人而已,誰還記得他!”
“可是,”紅鹂眉毛一挑,語帶戲弄地湊到她面前托腮問道:“可是鹂卿并沒有說‘他’就是書呆子啊!”
“啊……”她還真沒說這個“他”指的是誰!姑娘看着紅鹂目光灼灼打趣自己的樣子,不由得一時語塞,惱自己心直口快,中了她下的套。
“哈哈哈哈……”紅鹂第一次見她這樣窘迫,只忍不住大笑起來,“丫頭你也有這種時候啊!哈哈!”
“不跟你玩笑啦,我得去淵空那裏去了!”
“行,您老去吧,我會乖乖地把這拾掇幹淨的!雖然我知道你心裏可不是我,但我們畢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還是得作伴活下去啊……”
不知道是她确是是因為自己笨到用錯成語,還是故意說出來寒碜人,姑娘看了看她妩媚動人的眸子,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她後退一步遠離她,才拱手誠懇地說了句:“是在下輸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下了山。
……
“該死的朔沣,偏偏在吾下山時行雨,還真會撿時候,區區地龍而已,……”
不遠處白衫女子滿嘴抱怨,絲毫沒注意到門口站了許久的那個人。
人未至,聲先聞,只不過不是什麽莺歌燕語,而是極為煩躁的抱怨,但這熟悉的語調定是姑娘無疑了!
一道黃色身影站在前堂裏,他看着不遠處一臉急躁的白衣女子撐傘離自己越來越近,嘴角往上翹了翹,心中不由得生了幾分道不明的緊張:許久未見,不知此番見面,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姑娘收了傘,一臉不滿地走向屋中,一擡頭卻看到一黃衫男子沖自己彎腰拱了拱手,他容貌俊秀,眼裏卻因欣喜多了幾分傻氣,不是扶橋又是誰!
又看到他,姑娘驚訝地杏目微張,握傘敲肩的動作也不由的停了下來,只呆呆地聽得他拱手道:“姑娘,許久未見……”
“是你!你怎麽……”姑娘打斷他的話,愣愣地看着他。
“哦~”片刻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舒了一口氣,也說不清楚是輕松還是遺憾,只收了先前的驚訝,饒有興味的盯着眼前的“扶橋”,心道,鹂卿啊鹂卿,扶橋你倒是扮得夠像啊!
“呦,我當是誰,是扶橋嗎今日?”
“這個,不才,不才正是扶橋。”
扶橋聽她這個語氣,抿了抿嘴角,邊低頭拱手回話,邊心中難過:這種滿是捉弄的語調甚是熟悉,但這第一句話明顯不是自己想到過的!
他這次上惘見山是為了恨悼的事來求姑娘,上山前他心裏想過了無數種相遇的方式,有喜極而泣的,有淡漠不識的,但卻沒想到會是這種她明明記得自己,卻無所謂的樣子。
他手微微收緊,等待她回來時心裏的緊張欣喜全變成了落寞懊悔,仿佛被一雙手推進了黑暗無底的深淵,知道光明該在上頭,可他看不到。
三月不見,姑娘怎的就說了句這個?扶橋壓了壓心中失落,疑惑地看着毫不留意經過自己身邊坐下的白衣女子。
“先別說了,既是扶橋了,那你就先把這屋子收拾一下吧!要做的像你以前一樣好喲!”姑娘笑了笑,興致勃勃地看着黃衫男子,心中嘆道:他哪裏上得了惘見山!鹂卿,你素來最怕做活,我倒要看看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扶橋聞言一愣,看着姑娘略帶威脅的眼神,又想到此番有有事相求,只應了句“是”,就開始拿起桌上抹布開始了。
姑娘晃着二郎腿,得意地看着開始忙碌的黃色身影,時不時“指點”一下,看來今日你是要裝到底了,罷了,我今日就姑且陪陪你吧!
“姑娘,姑娘這些日子,你都還好吧?”扶橋一邊娴熟地擦着桌子,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扶橋,扶橋這些日子,我都好着呢!”姑娘聽他這樣問,覺得很好笑,只學着他回了話,她托着腮盯着面前勤快的黃衫男子,翹着二郎腿優哉游哉。
“哦,這樣啊,”扶橋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失落,接着他擡頭又笑道:“那就很好。”
他又想說什麽,卻覺得開不了口,本來一肚子的話如今都憋了回去;他只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姑娘見他表情還挺深沉,不由得贊嘆道:“鹂卿今日裝的是夠像呀!不過裝成書呆子,你也不怕裝着裝着就真的成了個傻子!”
她話雖這麽說,但看到眼前黃衫男子忙碌的熟悉身影,她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多久未見了啊!
扶橋聽到姑娘的話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通過她的一句話,他得到兩個信息:一、她覺得自己是書呆子;二、她覺得自己是傻子。
扶橋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管她戲弄自己,只問道:“姑娘,紅鹂姑娘進去喂魚了,你方才說她裝什麽……”
話剛說完,他就看到眼前人背着手優哉游哉地朝自己走了過來,仰起頭探着身子目不轉睛的仰着頭盯着自己。
“哦,喂魚去了?是嘛?”
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她呵氣如蘭,呼出的氣一下一下落在自己臉上。扶橋看着近在咫尺的面龐,它好像是玉瓷一般,在門外投射進來的光下下映地幾近透明,吹彈可破。扶橋慌忙屏住了呼吸,往後挪了一步,臉頰已有隐隐緋紅。
姑娘看他奇怪的舉動,挑了挑眉,雙手抱胸往後靠在桌子上笑道:“哈哈,你這傻氣倒是學得十足十,不錯,倒是進步了,我是該誇一誇我的鹂卿了!”
說罷,她又一寸一寸靠向扶橋,想開口說什麽時,卻見到屏風後紅色身影興奮地走了出來,指着他二人欣喜道:“哎呀!你倆相談甚歡呀!”
“你!你怎麽在這裏!”
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邊扶橋,許久才緩過勁來。她知道這個扶橋可是如假包換的真扶橋,不由得臉色紅了起來,她以手撫額,自言自語地嘆了一句:“這就很尴尬了……”
“不然呢?我該在哪裏?我可打掃完一遍屋子了啊!你說是不是啊書呆子!”
“這個,是吧。”扶橋看了看紅鹂,又看了看身邊表情奇怪的姑娘,一時間不明所以,只好和從前那般打圓場。
紅鹂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對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碎碎念的白衫女子笑道:“丫頭,是不是很巧,凡人就是不經念叨,我們上午說起書呆子,他這便來了!沒想到吧!”
說完,她滿臉笑意地看着身旁二人,像是一個母親做了什麽偉大的事,正自豪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們。
“咳,托紅鹂的福,是沒想到!”
頗有深意的話說完,姑娘無奈的瞥了眼一臉自豪地紅鹂,轉身坐下,若無其事的舉起茶杯;這時扶橋也像是明白了大概又是因為紅鹂幹了什麽,就重新拱了拱手對着姑娘說了句:
“三月未見,別來無恙!”
“三月未見,別來無恙。”
姑娘說的語氣雖淡淡的,但卻跟扶橋一同說了出來,聽得三人均是一愣。
紅鹂見狀笑道:“異口同聲?你們倆呀,分開這麽久,還是這麽有默契呀!”
站在一旁的扶橋一臉驚喜,但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卻只是微微一笑,喝了口茶,也不言語。
紅鹂看到姑娘喝茶像是發現了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湊到姑娘身旁對專心喝茶的白衣女子暧昧一笑,輕輕道了句:“姑娘,這茶還沒濾過,你怎麽還喝的津津有味的?”
姑娘聞言一愣,低頭看了看茶水,琉璃黃般的茶水中,幾片茶葉在愉快地舒展着身體,耀武揚威的,像是在朝自己炫耀什麽。定了定心,姑娘斂去眼中的慌張,擡頭又是一臉戲谑:“那鹂卿怎麽還站在這,原來是這一年的工錢都不想要了呀!”
“你……”紅鹂咬牙看着她,又像是洩了氣一般,端起茶壺就乖乖走了,只是走到屏風處轉身朝扶橋抛了個媚眼,看的扶橋臉上羞惱。
前堂只剩下了這兩人,卻良久沒有聽到二人說什麽。相逢一旦被期待久了,等真見了面,還就真不知從何說起了呢。
外面不知何時晴了天,真是場怪雨!門後的芭蕉樹影被下午溫和了的暖陽拉的修長,以至于仿佛高懸在其上的樹枝被風吹到輕輕一回頭,就能一眼看到它;這也沒什麽奇怪,因為二者本不就是連在一起的嗎?心中若是給對方留了位子,一回頭,便就總能看到它的影子,不是嗎?
扶橋見姑娘正專心飲茶,便低頭看着地面上她被拉長的影子,像做賊一樣,只微微擡手沖這影子打了個招呼。
他輕笑一聲:久違芝宇,時切葭思,又見到你真好,淵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