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紅燒茄子
後堂蓮池旁,扶橋正在八仙桌旁勤勤懇懇地幹着活計;幾尾紅色的小鯉魚也在池裏愉快的嬉戲,時而擺尾濺出水花,時而聚在一起吐着泡泡,像是想引起上面大忙人的注意;可下一刻就被來人輕快的腳步驚得俶爾遠逝,當真膽小。
紅鹂端着剛燒好的茄子走了過來,看見扶橋正手忙腳亂濾着茶葉,不禁放下盤子掩嘴笑道:“哎呦,書呆子急什麽,姑娘這個時辰肯定還在床上窩着呢!”
扶橋擡頭見是紅鹂,她又如從前,說話時目光纏着別人,眼底有千萬種光華流轉,好像歇了一晚上,不快的種種都如昨日死。
“姑娘雖然還在床上賴着,可一旦起了,喝茶便是喝個急的,不才得先備好才行啊!”扶橋沖她燦爛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你倒是懂她!”紅鹂暧昧地瞄了他一眼,轉身坐下優哉游哉地梳理着長發。
“紅鹂姑娘早啊!外面天氣不錯,呵呵。”
若是下山遇見青彥兄,一定要跟他說這件事,說不定他就能想起紅鹂姑娘了;但現在就先不要提了,免得紅鹂姑娘又傷心。扶橋想到這,滿意地點了點頭。
“還不錯?外面可是陰雨不絕,你倒真讓姑娘教育了,我還是喜歡好日頭。”紅鹂邊說邊轉身到椅子前施施然坐下,一邊一手捋着腮旁垂下的一縷烏發,一邊與扶橋饒有興趣的聊着天。
“哎呦,書呆子,你看看,這茶壺裏還有茶葉,姑娘喝道又要罵了,啧啧……”
“知道了紅鹂姑娘,”扶橋無奈說道,“紅鹂姑娘,你從來不做,全都是不才一個人做。”嘴上抱怨着,手底下卻又靈活地抄起茶壺。
“哎呦,書呆子,你看看,這糖醋鯉魚刺你也不挑挑,我一吃準會被卡到!”紅鹂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鯉魚,不由得對自己廚藝又贊嘆了幾分。
“是是,您老小點聲,小心着池子裏的鯉魚聽了去,”扶橋慌張地瞥了一眼蓮池,看見小鯉魚還在天真愉快的玩耍着,舒了口氣,“不才這就給紅鹂姑娘挑刺。”
紅鹂嘴一撇,一本正經的說道:“早知道早好,反正等它們長大一些,還是要拿來做菜的,哈哈。”
說罷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蓮池旁,充滿愛憐地朝水中撒了一捧魚食,“多吃些,快快長哦!”紅鹂難得母性光輝大顯,又朝水中撒了一捧。小魚兒們見有美味,也不多加思考,一反先前驚恐,紛紛聚到池邊,興致勃勃的吃了起來。
扶橋見狀,慌忙放下手中筷子上前攔住:“紅鹂姑娘,不才今天已經喂過了,再喂魚就要撐死了!”
這個女子哪是愛憐的看着一條條可愛游魚,分明就是盯着一盤盤糖醋鯉魚!
紅衣女子被擾了興致很是氣惱,看着眼前容貌俊俏卻目光傻氣的扶橋,又不由得心生戲弄:“好吧書呆子,這個時辰姑娘該醒了吧,你是不是還沒把紅燒茄子上的大蒜去掉啊!”
“哎呦!”扶橋手忙腳亂地又去挑蒜,“紅鹂姑娘,你知道姑娘不愛吃蒜還每次都加蒜!”來這惘見山也有一段時日了,日日如此,雖天天手忙腳亂地,但在心中倒是早就習慣了。
“你倒是懂她。”紅鹂暧昧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是,只是昨天姑娘說了自己的一些往事,不才覺得自己離姑娘又近了幾分!”扶橋嘿嘿一笑,傻得可以。
“哈哈,書呆子啊書呆子,姑娘和咱們不一樣,時近時遠的,這會子聚在一起吃紅燒茄子,說不準下一個時辰就各奔東西了!聚散這種東西,連蔔堅這個神算子都搞不清楚,誰又說的清楚啊!”紅鹂說到這裏,目光暗了幾分,她凝視着地面,不知道心裏又在想些什麽。
“紅鹂姑娘……”扶橋見她又是這副樣子,只胸中抑郁,卻也不知該如何開解她才好。
“紅鹂姑娘不要擔心,反正咱們三個永遠都待在一起,也不分開。不會像姑娘和九曜司罰一樣,也不會和你和青彥一樣。”扶橋輕輕拍了拍紅鹂肩膀,柔聲安慰道。
“書呆子,沒想到你這麽好,平常都是我不好,總是欺負你!”紅鹂突然以袖遮臉,像是感動得哭了。
“沒事啊紅鹂姑娘,別哭了!”
“嗯,那我們就約定好至少要在這惘見山再一起待個百年,誰要是先走,剩下兩個人就先弄死他!”紅鹂邊說,邊伸出手要和他拉鈎,她狡黠地一笑,笑得扶橋渾身發毛。
“呃,這個,紅鹂姑娘不才其實……”
扶橋本想抱怨他一個凡人怎麽可能活那麽久,但見她不容拒絕的樣子,便只好伸出手要和她拉鈎,可還沒勾上手指頭,紅鹂突然又變了個臉,狠狠拍了他一下手。
“啪!”
“哎呦,紅鹂姑娘你這又是幹嘛!”扶橋看着自己紅腫的手,又看了看反複無常的紅鹂,委屈地問道。
“什麽幹嘛!你分明活不了那麽久還答應,你是想在這惘見山讓我和姑娘給你養老送終啊!”
看着她一臉不講理的樣子,扶橋欲哭無淚:“可是是紅鹂姑娘讓我答應的……”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紅鹂翻了一記白眼,又說道:“那個什麽九曜司罰是不是和姑娘過去有關?我在這待了一百多年,那個死玩意都不告訴我一點往事,如今倒是告訴了你!”
“啊?”扶橋聽她這樣說,才知道原來姑娘的事情還從未告訴過旁人,雖然畏懼紅鹂的淫威,但還是心中歡喜。
“你還笑!”
“不才,不才不敢了,”扶橋收了笑容嘆了口氣,“不才待會再陪紅鹂姑娘玩,我得先幹活,還有好多活要去幹啊!”
“抱怨什麽,”紅鹂語重心長地拍着扶橋肩膀,“你這才幹了多久,老娘幹這個都幹了一百多年了!要不然怎麽了解她了解的就像是肚子裏的蛔蟲,唉!你看看你這個樣子,若是我不在了,書呆子定要天天挨罵了!”
“紅鹂姑娘怎麽會不在,你是要不老不朽的,不才是凡人可就不一樣了!”扶橋沒發現紅鹂臉上一陣陰郁一掃而過,只聽到紅鹂的自喻,又看到她一臉得意,不由得笑道:“紅鹂姑娘和姑娘感情真好,可是紅鹂姑娘不應該……”
“是了,”好像根本沒聽見扶橋的話,紅鹂又自顧自說道:“我和姑娘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可離不開我!”扶橋上個還沒糾正,就又聽到“天造地設”,無奈地搖搖頭,“紅鹂……”
“鹂卿方才說誰離不開誰?”姑娘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正伸着懶腰一臉好笑地看着紅鹂,“怎麽,鹂卿不需要我每年幫你擋一次越來越狠的天雷劫了嗎?原來竟是我離不開你!”
“哼,女生外向!不告訴老娘的事你全告訴了那個書呆子!”紅鹂見她出來,自己嘟囔着,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姑娘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麽,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扶橋看着姑娘一臉戲谑,紅鹂一臉羞惱,忙笑着說:“姑娘們快吃飯吧,這茶也濾過了,刺也挑好了,蒜也除淨了,咱們快吃飯吧,呵呵。”邊說邊拉開椅子,讓她們坐下。
“不了,我還不餓。紅燒茄子還是端娘那做得好,我也好久不去她那了,今個我去她那吃!”姑娘坐下來只喝了口茶:“待會扶橋跟我同去吧。”
“也好。”扶橋看了眼挑的幹幹淨淨的茄子,不由得一陣遺憾。
“好什麽好,下雨天你還出去!辛辛苦苦做好的紅燒茄子你也不吃!”紅鹂忍不住扯高了嗓子說道:“而且你只帶書呆子也不帶我!”這樣說完,還委屈地癟了癟嘴。
“茄子咱們回來再吃。”姑娘見她這副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好笑地說道:“紅鹂你不愛雨天。而且你萬一被你們家那口子,六尾雪狐什麽的抓走,誰在這陪我啊!”
聽她這樣說,紅鹂才又笑了起來,得意地瞥了一眼扶橋,那眼神像是在說“老娘可是如假包換的狐貍,跟老娘搶男人,你還嫩了點”。
扶橋見狀,只慌張地點了點頭,怕紅鹂一個不開心就吃掉自己。
“唉,整整三日了,我不能再呆在屋裏不出去了,再不來‘生意’,我去哪剔人‘惘骨’來修我龍骨啊!”
姑娘打斷了他們無名的沉默,把話說的理所當然。紅鹂扶橋二人卻都知道她是在這呆不住了,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出門。
又喝了一口,姑娘就和扶橋一人拿了把傘出了門,姑娘臨出門前還對氣惱的紅鹂回眸一笑:“鹂卿,若是無趣,你也可以下山走走哦!”
雨簾還不曾被哪只手揭起,雖不是“淫雨霏霏,連月不開”,倒也差不多了。扶橋看着前面撐傘腳步輕快的女子,紙傘流墨,白衣勝雪,心道這天氣倒也不錯,想必雨停,就快轉到夏季了吧!
二人還是一前一後地走着,像一直以來的那樣。
“姑娘,我們下山是要去哪?”
“去栖龍小築玩玩,快一年未去了,那的老板娘該想我了!”姑娘笑着回道。
“是栖龍小築啊!”仿佛有熟識的人在那,扶橋臉上掩不住笑意。
“是老板娘想姑娘,還是姑娘想那的紅燒茄子了?”
扶橋心中好笑,想碰個軟釘子,卻只聽到眼前人輕聲一笑,抑或那聲音只是雨打手中傘的錯覺。也不再言語,聽着雨聲,和着腳踩草叢的“簌簌”聲,匆匆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