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柳蘊然此話一出, 倒是讓方才一直氣定神閑的陸喻文心下微驚。
他斷定柳蘊然在此之前從未曾見過自己,這些年,在衆人眼裏的“淮南王”甚少外出, 他每出揚州,也總是借用的旁的身份,柳蘊然與他先前更沒有什麽交集。
他是認定了柳蘊然不認識自己, 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晃到他跟前來的。卻不想柳蘊然竟早就将他瞧出來了, 他便不得不想,自己究竟有哪裏出了疏漏?
慕芸也轉過身來瞧着他,面色微變。
淮南王——陸喻文。
柳蘊然先前既然猜測他與蔚明遠有關,那他與祁王, 會不會也有關系, 是狼狽為奸互相勾結, 還是……蔚明遠受命于他從中作梗?
柳蘊然将視線移向他的領口,給了他一個理由:“鏡花绫,兖州朝貢之物。”
“柳大人怕是同我開玩笑, 雖是朝貢之物, 又不是宮中獨有。難道此刻在這天底下, 還買不到一匹鏡花绫嗎?”
他是不信柳蘊然只憑一個鏡花绫便能斷定他的身份的,即便是上貢之物, 也并非銀錢不可得。朝貢這事裏的彎彎繞繞, 其實大家也都清楚, 只不過不明說罷了。富貴世家裏, 用貢绫的也不少。
“王爺恐是平日穿慣了錦衣,忘了規制。最上等鏡花绫, 只有宮中有。若你要說是上貢時有人謀私, 将其流至市面, 确也并非不可。只是依貢品絲羅的價格,別說是你,便是你那主家,恐怕都難得一匹。更何況,是商賈身邊的一個管事。”
所謂士農工商,私扣禦貢之物本就是大罪,這樣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賣,加之數量又少,自然要賣出天價。
若尋常勳貴便罷,家中有些關系,說是蒙了什麽恩得賜了一匹,又或是繞些關系,攀上朝中權貴,說是得贈的,也并非不可。尋常人未必能認出來,認出來的也少有不識趣指出來說是私買的。
可他一屆商賈,哪裏來的膽氣敢用禦貢之物。
陸喻文仍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對,即便鏡花绫有問題,也不該認準了他就是淮南王。商賈不能用,但其他能用上此物的再怎麽算,都不止淮南王一個。
“難道這天下之人不是商賈,便是淮南王了嗎?”
柳蘊然笑了一下:“因為我說你是淮南王之後,你非但沒有反駁,而是與我在這裏論我這個理由是否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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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不可能直接告訴他他上輩子就見過他了,自然便只能是勾直餌鹹,願者上鈎了。
“……”
陸喻文莫名被他擺了一道,頓時說不出話來,索性便直接認了。
但還得替自己找個理由。
“我不過,是同郡主開個玩笑罷了。”
慕芸忽然被她提到,頓時不大樂意,她打量了陸喻文一眼,多少有些嫌棄:“你同我有什麽玩笑好開的?”
她與這淮南王分明素不相識,她人緣再好,也不能由他随便攀咬吧?
陸喻文垂下眼:“六年前,我受封入京謝恩時,是郡主迎我入的驿館。”
賀瑤在一旁忍不住開始稀奇,郡主幼年,究竟是給自己惹了多少桃花?
她又悄悄瞟了眼柳蘊然,又慶幸,還好兄長當日被郡主一時興起看上時,沒傻不愣登的拒了,由此搶占先機,後來居上,獨占鳌頭。
柳蘊然轉頭看向慕芸,慕芸擡頭與他對視,張了張嘴想替自己辯解,又轉過頭避開了。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年歲久遠,她忘了不是很正常嗎?而且,這些人怎麽都記得她啊?
宋珩便罷了,說到底是小時候的玩伴,能記得她也算正常,但是她同這個淮南王也就只見過一兩次吧?為什麽他還記得啊?
而且,哪裏是她迎他入的驿館,是她騎馬從東郊折花回來,恰逢他的車架攔在了城門外,她原是想過去讓他挪車的,結果看見他穿着素衣站在那兒由幾位接待的官員盤查,一副要被欺負的樣子。她就跟在一旁看了看而已。
“你、你休要胡說!你那日進來,張掌櫃一眼就認出你了。”
“我早聽聞郡主要來,但我不好輕易出揚州,便只能借了這個身份。不信你去問,張掌櫃同胡家的确做了許久的生意,是不是這次才見的我。”他低頭看着慕芸:“只是不想我一番周折只為見你,原雖的确是想看看你還記不記得我,沒想到你竟然當真不記得我了,枉負我一番心思。”
他看着慕芸,慕芸轉頭就去看柳蘊然。
柳蘊然面色依舊,具體不知道在想什麽,但絕對不開心。
“王爺既知你的身份不好輕易出揚州,便該早日回去。若我将此事禀報朝廷,王爺的日子恐怕要連現在都不如了。”
他說完便不再理他,牽着慕芸往宴上走去:“走吧,祖母恐是等了許久了。”
慕芸很久沒看他這樣一聲不吭的了,有些擔心,柳蘊然不會真生氣了吧?
·
這樣賓客衆多的大宴,仍是分案而食。
賀瑤與府中另外的姐妹同案,陸喻文此時仍是借的商賈之名,自然要去尋那個帶他來的“好友”,與她們皆不同路,便只有柳蘊然與慕芸同案而坐。
慕芸悄悄觑他一眼,分不清他什麽表情,于是又偷偷摸摸地往他旁邊挪了挪,見柳蘊然依舊沒看她,她便有些氣惱地扯了下他的袖子。
柳蘊然無奈轉過頭來看她,同時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慕芸看他理自己了,剛湧起來的那點氣又瞬間湮滅,氣勢頓時又弱了下去嗎“你是不是在生氣?”
柳蘊然看了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沒有。”
但他說要又将臉轉過去了。
慕芸歪嘴皺眉,一定是生氣了。
她伸手就要将柳蘊然拉過來,結果她手剛搭上柳蘊然的臂彎,就被柳蘊然按住了。
柳蘊然提醒她:“祖母瞧着呢。”
慕芸擡起頭來往上看去,柳老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們二人。
再一看,何止老夫人,有不少人都在悄悄看他們,柳夫人掩唇不打自然地輕咳了一聲。
慕芸松開手,對着衆人讪讪笑了笑。
所以,她剛才和柳蘊然拉拉扯扯,所有人都看見了,只有她自己覺得自己做得很隐蔽?
但好在主廳這邊坐的基本都是自家人,不至于太難堪。
她一邊坐好,一邊動動喉嚨壓着聲兒問柳蘊然:“你為什麽不和我說?”
柳蘊然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但是那個眼神慕芸看懂了,就是:他已經沒理她了,是她自己要一直扯他的。
三夫人同老夫人笑道:“小兩口感情可真是好。”
不知道是誰附和了一句:“年輕人嘛,新婚燕爾,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哪能同我們一樣?”
大家總是喜歡這樣和諧又快活的話題。
慕芸與柳蘊然同時喝了口水。
柳蘊然是為了擋住自己略微揚起的笑。
而她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試圖掩去些許尴尬。
但沒有人不喜歡看新婦,特別是這還是郡主,衆人的好奇根本藏不住,總往她這兒看。
慕芸緊張地半場都食不知味,她一邊想賀瑤和她說的,她在柳府也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一邊又在衆人看過來的目光裏将這個想法壓下去了——這個情況…還是下次再說吧。
就算沒人會說她的不是,但她自己也還是要些面子的。
她一邊規矩地坐着,一邊又放不下。
方才回來的時候,柳蘊然就不說話了,他真的沒生氣嗎?
于是她又總拿眼去瞟他,只将柳蘊然瞧地根本無法忽視她。柳蘊然才借着給她夾菜的功夫,才悄悄和她說:“你有什麽想說的,我們等會回去說。”
慕芸頂着衆人不經意看過來的目光,将他夾過來的菜吃了。
柳蘊然一定是生氣了,他之前都會商量着問她,好不好?而不是這樣直接地說等會回去說。
唉……她也不想的嘛。
若是早知今日,她當年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酒過半巡,衆人談的話題便多了起來,依次同老夫人唱了祝詞,又紛紛獻了禮。
原本這樣的當衆獻禮這樣的事情,除了幾位老爺和自個兒覺得不錯想給衆人瞧一瞧的,其他人都只需要将東西交給管事的人對上禮單便可以了。
但偏偏慕芸身份特殊,誰都想瞧瞧她的禮。
柳蘊然之前是算好了若遇到這樣的情況要替她攔着的,但是她既然自己準備了,便由她自己來。
慕芸自然不會推拒,她費了這樣一番功夫還莫名其妙招惹上了陸喻文才得來的東西,為什麽要藏着掖着?
她讓沁柳将百壽圖取來,呈至老夫人面前。
一百個壽字,皆為金線繡制,又用了一百種不同的字體。中間獨留一個最大的,其餘散落分布其周圍,四邊還飾了異形壽字紋。
暗花緞選的是靛青色,深而不沉,青而不豔,壓下了金線的喧浮感,兩廂映襯,相得益彰。
華而內斂,沉穩高雅。
“這一百個壽字,由百位繡娘親手繡制,便以此祝祖母,長命百歲,福壽康健。”
老夫人伸手撫上那幾個壽字,笑得合不攏嘴,十分喜歡:“為這一幅繡圖,花了不少心思吧?”
慕芸得了誇,自然十分高興:“想得匆忙了些,原該讓…”她頓了一下,又續上:“夫君與我親自寫一百個壽字為繡本,再讓人來繡的。”
她将夫君兩個字喊得生硬,但好在只有兩個字,聽起來也并不明顯。
柳蘊然一個人坐在旁邊低頭笑了一下,等慕芸不經意轉過頭來看他時,又收了。
老夫人笑道:“能得你們為我這老婆子花這樣的心思,便已是我大好的福氣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恰好完美的事兒,又哪有那麽多時間去想?當下能得到的,便是最好的了。在我眼裏啊,你這禮物,一處不好的地方都沒有。”
“祖母喜歡就好。”
慕芸偷偷轉過頭去,對着柳蘊然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
“百壽圖……我曾聽聞先陛下在時,先淮南王府曾獻過一幅萬壽圖,那才是傾盡江南淮南之技,一面缂絲江山圖,一面繡壽字,更是集了一萬書法名家,制為繡樣,又集了一萬刺繡名手,分繡萬壽,以顯萬民愛戴之心。”慕芸楞了一下,笑容逐漸凝固,她轉頭看去,不知道是旁系的哪個子弟。
那人本意也只是誇郡主,并不知曉已然碰了此刻郡主的雷區,繼續道:“郡主這幅雖不同先帝那副,為單面裝裱繡,但其中若費想來也花了許多心思。這樣的禮,恐怕也只有郡主能送出了。”
柳蘊然意味深長地看着慕芸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慕芸氣得想罵人。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
宴罷衆人接連散去。
柳蘊然剛起身就被慕芸抓住了胳膊,他剛想說什麽,瞥了一眼胳膊上的手,又忽然止住,就這樣帶她回去。
待離了人群,慕芸見他一直只顧着在前頭走,好像也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在将上臺階時忽然停下腳步猛地拉住他,直将柳蘊然拉得一個趔趄轉過身來瞧着她。
這下來得突然,将一旁提燈的沁柳芨荷都吓了一跳。
慕芸看他差點跌倒,心裏又有點不好意思,但那點心虛也不過稍縱即逝,她脾氣都發了,怎麽能在此刻氣弱。
她站在階下強裝聲勢地叉着腰仰頭看着柳蘊然。
柳蘊然看了沁柳芨荷一眼,自其中一人手中接過燈,然後道:“你們先下去吧。”
兩人有些猶豫地請示慕芸的意思。
慕芸撸了撸袖子,沖她們點頭:“下去吧。”
兩人瞧她的動作瞧地心驚膽戰,卻又不敢不從。
可千萬別打起來啊……
現在還在人家府上呢,要打也得等回京啊。
柳蘊然提燈略往後退了一步,慕芸跨步越過兩級臺階,與他站在一處,仍不及他高。
仰頭也太沒氣勢了,她又轉到一旁廊便的靠坐上,站上去能比柳蘊然高一個頭。
柳蘊然跟着她走過去,這回便得仰頭看她了。
慕芸很滿意,氣勢也回來了不少:“為什麽生氣?”
柳蘊然仰頭看着她,正要笑,忽然又低頭将那一點笑藏了起來。
他語氣平常地反問:“我哪有生氣?”
慕芸睨他,就這還沒生氣呢,誰信。
“你有!”
柳蘊然就順着她的話:“好,我有。”
“……”他接得太快,倒讓慕芸原本要說的話梗了一下,再續上氣勢就差了些,她哼了一聲,原是想再提一提氣勢,聽起來卻仿佛在鬧別扭:“你果然在生我的氣。”
“郡主好不講道理。”
慕芸偷偷瞥了他一眼,又擡了擡下巴。
“郡主身邊的公子這樣多,前有宋世子,後有淮南王,個個都尊貴得很,我卻還不能不高興。”
慕芸被說得有些心虛,卻又不肯示弱,柳蘊然當然也不是不能生氣,但是怎麽能生氣就同她少言寡語的呢?
“那、那也是他們的事情,我又不喜歡他們,你為什麽要同我生氣?”
“我不是在同你生氣。”柳蘊然忽然嘆了口氣:“我是在想,郡主身邊的公子個個都比我尊貴比我好,我該怎麽辦才能讓郡主多看看我?我只是怕,我此刻心思深,與你說話時語氣若是有一點兒不好會讓你多想。”
“你…唉…”慕芸頓時就氣弱了,她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了,支吾了半天:“陸喻文才不好。”
柳蘊然忍不住笑了一下:“郡主的意思是,宋世子比較好?”
“唉呀,他就是個沒及冠的小子,你同他比什麽?”
“好啊你!”她說罷看着柳蘊然眼中藏不住的笑,忽然便覺得被擺了一道,伸手就氣惱地推了他一下,卻将自己帶地一個後仰。
柳蘊然剛被推得小退了一步,又要去拉她,慌忙間燈籠被丢落在地,砸滅了此間最後一絲光亮。
柳蘊然勾着慕芸的腰轉了個身堪堪跌坐在欄邊,他悶哼一聲,是脊背砸在欄杆上,硌得生疼。
慕芸一臉懵地跌坐在他懷裏,她聽見柳蘊然疼得哼了一聲,但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借着月光看見他的身影,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沒事吧?”
她撐着柳蘊然的胸膛就要坐起來,卻聽柳蘊然又哼了一聲,好像又不小心壓到了他的痛處,再然後被摁住了:“你先等會。”
慕芸不知道他是不是哪裏傷着了,也不敢亂動,只能被迫就這這個姿勢躺在她懷裏。
眼前看不清,周遭的聲音便格外清晰起來。
她聽見柳蘊然清晰劇烈的心跳和喘息聲,心跳也莫名快起來。
柳蘊然緩了一會兒,終于好了許多,這才扶着慕芸坐起來。
他手扶在慕芸腰上,這是他距慕芸最近的一次,月光下的少女微微擡起頭來,似蒙在紗後的絕妙面容寸寸清晰,如幽昙在眼前緩緩綻放,讓人着迷又心動。
他原該放開的手忽然停住了,便就着這個微微傾身的姿勢問她:“郡主曾從我這裏取了一樣東西,還記得嗎?”
慕芸臉快紅透,只盼着夜色裏看不見。聽他這樣問忽然愣住:“什麽?”
柳蘊然卻沒回答她,只将原看着她眼的目光寸寸下移,停在她嬌豔的唇上。
“或許,現在該還了。”
“?…唔…”她尚未明白柳蘊然說的是什麽,被被他吻上了,她驚地瞪大了雙眼,一邊在想,原來柳蘊然之前一直說的她拿走的東西便是這個啊,她當時滿腦子都是這事卻根本沒往這上面想,還讓柳蘊然自己拿回去……
果然自己拿回去了。
但她的思緒也就到這裏了,柳蘊然的手從腰後順勢而上,輕輕托在她頸後,微微摩挲着她的下颌。
将她的思緒也攪亂在交纏的鼻息間。
他微微垂眼碰上慕芸的唇,而後所有便皆随心了,慕芸當時玩笑說他嘴巴上的酒是甜的,可慕芸的唇卻好像就是甜的,像她愛吃的糕點,甜而不膩,卻入心脾。
他一旦碰上了,就想要更多,便忍不住本能張嘴去索取。
這是慕芸第一次清醒的親吻,柳蘊然溫柔而耐心地細細吻她,點點寸寸落入心扉,使她心神飄忽,不由自主地微仰起頭的回應他。
灼熱交纏的氣息将慕芸整個人都引得仿佛快要燒起來,卻又心甘情願沉淪在這片火海裏,欲罷不能。
直到,兩個人都有些透不過氣,胸腔的窒息感使他不得不将慕芸放開。
兩個人都忍不住大口喘息,但昏暗夜色裏交錯而起的喘息聲更讓人浮想聯翩。
柳蘊然停在慕芸臉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下一刻慕芸就拿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不許動。”
柳蘊然便不動了,他只是拿手輕柔而貪婪地摸了摸慕芸的臉側,而後輕輕笑了笑:“我只是想問,你剛說你不喜歡他們,那……你喜歡誰?”
他慶幸夜色裏看不清臉色,才能讓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将這句話半調笑似的問出口,實則他心裏已亂得不成樣子了。
慕芸聽着他的話,稍停了一下的最後一句,語調輕緩微喑,缱绻暧昧,蠱惑人心。
她張嘴,微微吸了口氣,并不順柳蘊然的意:“你不要得寸進尺。”
夜色裏,柳蘊然笑了一聲,緊接又嘆了口氣。
“你、你不要以為你親我一次我就喜歡你了。”她緊張地別開眼道:“我之前親了你一次,你這次親回來,咱們就算扯平了。而且,而且,我就算喜歡你了,你要是惹我不高興,我也一樣可以和離的。”
她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方才微亂的心忽然又找到了底氣,得意地威脅他:“我還可以休了你!”
她一句說一句,句句氣高,實則句句後退,就差直接将喜歡認下來了。
柳蘊然聽了便只笑着溫和應它:“好。”
慕芸輕輕地地哼了一聲,并不看柳蘊然,心裏頭卻十分愉快。
他倆又坐了一會,等将面上的熱意吹散,柳蘊然又問她:“沒有燭火了,你能看清路嗎?”
慕芸便仰頭看了看月亮,又望了望外頭,然後點頭:“應當可以吧?”
柳蘊然沉默了一下,又道:“夜色昏暗難行,郡主千金之軀,若有磕碰實在不好。不知臣是否有幸,背郡主回去。”
慕芸在夜色裏丢了個白眼,而後欣然道:“準了。”
唉,想背她就直說嘛,何必繞這麽一圈呢。
但是看在他是柳蘊然的份上,算了。
柳蘊然便在她面前蹲下身來,慕芸故意試了個壞,蹦到他背上。
柳蘊然接着她,往前半步卸了前沖的力,然後道:“郡主若是哪日将我摔折了,便不能和離,只能養我一輩子了。”
慕芸雙手繞過他的脖子,壞心地扯了扯他的臉,嘀咕道:“倒也不用這麽大的代價。”
柳蘊然低頭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他又想起前頭的事情,他同慕芸說他是在想該怎麽辦才能讓她看自己,确實有,但也不盡然。
淮南王偷偷出揚州來宣城,當真只是為郡主嗎?
他仰頭看了眼月色。
嗤,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