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柳蘊然接過那枚香囊系在腰間。
賀瑤站在一旁看了一會, 忽然玩笑出聲:“好嫂嫂,怎麽沒有我的份兒?”
慕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個小鋪子, 強壓下因賀瑤一句調侃而生出的羞赧,轉身就要走:“我再去給你買一個。”
柳蘊然眼疾手快的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了回來:“等會再買也行,行去棚裏吧, 陳家小姐到了許久了。”
賀瑤輕輕嗤了一聲。
慕芸看着她, 想征詢她的意思。
賀瑤原本也不過是玩笑,當然不是真的在意這些,今日衆家女兒皆衣着鮮麗,唯她一如既往的穿着淺素衣衫, 紮在人群裏也不惹眼。
“自然不好讓侯府小姐久等。”
慕芸卻覺得确實是她将賀瑤忘了, 有些愧疚, 見她退讓又安撫她:“我一會一定給你送個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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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詩婉早在棚裏遠遠的就瞧見了慕芸的車架,等了一會卻不見人來,便走到外頭去瞧。
恰逢慕芸一行人過來, 忙迎上去。
她拉着慕芸的手, 将她從柳蘊然身邊拉到了前頭, 同她使了個詢問的眼神。
她先前說讓慕芸在端午龍舟會替她瞧瞧秦嘉言,但她都與慕芸一塊來了, 哪裏是想托她看, 自然是想自己看的。
慕芸拉着她沖她眨了下眼。
她前兩日就讓芰荷親自跑了一趟宣平侯府給秦嘉言遞了貼子, 按照他對陳詩婉的那點心思, 沒有不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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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陳詩婉一塊坐下來。
“你那荷包繡得怎麽樣了?”
陳詩婉頓時恨不能癱倒在桌上:“你可別提了,為什麽出嫁就非得做繡活呢?我花銀錢給他造一把趁手的兵器不比那什麽荷包有用得多嗎?”
她說完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我在繡荷包?”
“我前幾日去府上尋你, 恰好遇上舅父了, 他同我說的。”
柳蘊然與賀瑤坐在一旁聽她倆說話, 有人端了茶來,他便将剛上的茶遞到慕芸面前。
慕芸順勢接過,繼續道:“你那日沒來實在太可惜了。”她将手半擋着嘴,習慣性地放低了聲:“我那日去一時興起去燈月閣,你猜我見着誰了?”
柳蘊然與賀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起來宋珩。
他垂眼扯了扯嘴角,慢條斯理的繼續默默喝茶——鐘行同他說過這件事,他後來又去問了賀瑤,賀瑤對他的評價是:不足為慮。
陳詩婉稍微迷茫了一下,眼睛“咻”地放光:“你是不是……”她似乎意識到自己這樣太不矜持,又悄悄壓低了聲:“是不是見到秦二公子了。你覺得怎麽樣,好不好看?”
慕芸從桌上的盤裏捏起顆瓜子,拿手剝開吃下,吊足了陳詩婉的胃口,才道:“我覺得……你的荷包繡得挺值的。”
那便是非常好了。
陳詩婉只憑想象便覺得熱血沸騰,十分興奮。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夫君是人中骁楚,陳詩婉雖然有別于其他貴女的活躍勁兒,但在婚事的期許上也是一樣的。
但她只高興了一會兒,又開始發愁:“可是我的繡活實在太差了……”
柳蘊然捧着茶微眯着眼看着水波漾漾的寬闊河面,他沒想到他陪慕芸來看龍舟,還會這樣清清楚楚地聽小姑娘私底下的小心思,也是不點兒不拿他們當外人。
他又稍稍想了一下慕芸是否會有這樣的小煩惱……大概是沒有的,不說這次,便是從前一心想嫁的時候也沒有親手繡的荷包。
他悄悄舒了口氣,将茶杯放下。
“也不用如此在意,若要親手繡的荷包是為求心意,那便也不在乎繡活好不好,心思到了便是了,若求的是臉面,随便尋個繡娘幫着做了,你随便使上兩針便是了。”
賀瑤古怪地看他一眼,這是在教人糊弄人呢?
慕芸對此十分贊同:“是這個理!”
“可是……可是我若是做得實在不堪入目,會讓人失望嫌棄的吧?”陳詩婉擔心的并不是做不好荷包,她探出頭去越過慕芸:“柳大人,若是我芸姐姐與你成婚的時候也送你一個繡得一團亂麻似的分不清雞鴨的荷包,你也會喜歡嗎?”
慕芸不滿的敲了敲她的腦袋:“胡說,我才不會送什麽雞鴨不分的荷包。”
陳詩婉努了努嘴。芸姐姐的繡活估計比她還差呢。
柳蘊然對慕芸截過話題的行為視若無睹,他抿了口茶:“郡主若有心送我,我自然是什麽樣的都喜歡。這世上最珍貴的便是真心,若秦公子因此嫌棄,那便說明他并非良人,不如趁早告訴侯爺、夫人,另覓佳婿。”
慕芸看了他一眼,覺得他說話聽起來有些不太好聽,他分明可以只說喜歡,卻非要說若是秦嘉言因此嫌棄如何如何。
啧,見不得人好。
陳詩婉似懂非懂,但覺得他說得的确十分有道理,她又抓着慕芸:“柳大人待你真的好好。”
“……”慕芸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起來陳詩婉委婉的問她的那個“柳大人待你好不好”,她猛地一激靈,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好在趁着前頭說話的間隙,秦嘉言已經到了。
他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慕芸旁邊的陳詩婉,兩個人第一次這樣見面倒還有些不太好意思,只是循例行禮問候也弄得有些不自然。
不過,其餘人的目光更多的都停在了跟在秦嘉言後頭一塊來的宋珩身上。
柳蘊然的茶都沒味兒了:“郡主還請了宋世子?”
“不。”慕芸頓時坐直了,心中警鐘長鳴。她忙問宋珩:“你怎麽也來了?”
宋世子高高興興地提着一食盒粽子:“說來也巧,我和慎之兄是一塊長大的好兄弟嘛,就去給他家送點粽子,剛好碰上他出門,我就跟着一塊兒來了。”他頓了一下,将自己說高興了,忍不住嘿了一聲,又開始有些不太好意思:“這早不碰上晚不碰上的,恐怕就是天意吧!”
秦嘉言擰眉,有些擔憂地看着慕芸和柳蘊然。但是宋珩是自己非要來的,不能怪他。
他來都來了,自然也不好趕人,慕芸只好讓他坐。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慕芸一邊坐着陳詩婉,一邊坐着柳蘊然,沒有他的位置。
柳蘊然一旁坐了賀瑤,秦嘉言自然不能同賀瑤坐一塊,于是便坐到了陳詩婉旁邊…啧,好不要臉。
如此一來,他便只能跟着秦嘉言坐,直接坐到了下座,但是正對着慕芸,似乎也還好……
他樂颠颠地坐下,尚未來得及說話,又有人進來,說是祁王殿下派來的人,問郡主的安,又說殿下就在另一邊的棚裏,想請賀瑤過去一聚。
慕芸一直覺得賀瑤是同她當年一樣被祁王的做派給騙了,卻又一時沒有證據,只能由她去。此番聽了忍不住嗤笑:“你家殿下好不識趣,我們這邊親友團聚,他怎麽還來要人?”
氣氛忽然凝結,衆人沉默。
賀瑤本想打個圓場說算了,平日裏也勞祁王照拂,去見個禮也是應該的。
但是被柳蘊然一個眼神攔下了……算了,她還是坐着聽聽衆人的閑聊吧,祁王,也不急在這一時。
那來傳話的仆從退下沒多久,不識趣的祁王便自己來了,還領着蔚明遠一塊。
賀瑤打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蔚明遠,根據柳蘊然的消息,她如今覺得蔚明遠比祁王更可疑。祁王平日所邀自然還有別人,但是每次都有他。如今竟連龍舟會也在一塊。
“既是親友相聚,還是大家一起熱鬧些好。”慕梓堯是丁點兒不拿自己當外人,一邊往前走解釋來由。
陳詩婉本要起身給他讓座,被慕芸悄悄拉住了。
慕梓堯将她二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心中微沉。他那從前乖巧聽話滿口哥哥的妹妹,不見了……
他将視線轉向柳蘊然。
柳蘊然此刻瞧着一群人,心情并不是很好,只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從宋珩帶來的那些粽子裏挑了一個開始剝,并不管他。
慕梓堯收回目光,在賀瑤旁邊坐下。果然是因為柳蘊然。
祁王都坐了,蔚明遠便也就順利成章地坐了。
宋珩看不透她們其中彎彎繞繞的情緒,只管向慕芸推銷自己的粽子,他撿起一個來,起身遞到慕芸面前:“郡主嘗嘗我這個粽子,我親自從家裏帶來的……”
然後下一刻他就看着柳蘊然将一個碗推到了慕芸面前,裏頭盛着個剝好的粽子。
他拿着粽子的手就僵在那裏,歪頭有些氣惱地看着柳蘊然。
柳蘊然沖他極溫和的笑了笑。
心思并不敏銳的宋珩這回領會的十分清楚,柳蘊然絕對是在挑釁。
“郡主等着,我也給你剝。”
柳蘊然不說話,只轉頭目光溫和地看着慕芸。
慕芸頓時連慕梓堯帶來的那點煩躁心情都沒了,心裏頭的大鐘又開始铛铛铛的響。
她将碟子小心地拖過來一些,對宋珩道:“就不勞世子費心了,我也……吃不了這麽多。”
柳蘊然笑了一下,高高興興地又拿了個粽子給自己剝,一邊誇:“世子這粽子确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