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慕芸一邊小心的将蓋子蓋好,一邊接他的話:“可是其他的我也很喜歡啊。”
道理自然是這麽個道理,但柳蘊然還是覺得有些郁悶。
慕芸根本顧不到他,她拉着賀瑤走在前頭說話。
四處豔陽高照,獨柳大人心裏在下着綿綿細雨。
賀瑤來的時間十分不湊巧,他前一刻聽慕芸的話只覺得有些失落,現在又添了個多餘。
他就好像慕芸最喜歡的菱角酥,有當然很好,但是沒有也不礙事,她還可以有其他的,她一樣會高興。
當然,也可能他連菱角酥都不算上,畢竟菱角酥好歹還得了一個最喜歡的名頭,他也許只能算個旁的什麽糕點。
柳大人心裏的烏雲纏綿徘徊,一時間好像散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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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兩個人後頭,将入門時,忽然對賀瑤道:“你随我來一下。”
慕芸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他向慕芸道:“一些旁的事情。你先用早膳,然後喝藥,我一會就回來。”
慕芸其實也不是想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她只是本能的有些好奇。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些:“朝政上的事?”
柳蘊然在心底嘆了口氣,然後面不改色道:“是,但也不是什麽大事。若……”
“好,那你們去吧。”慕芸接着他的話,沒讓他再繼續說,她拿着賀瑤帶給她的糕點轉身高高興興地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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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蘊然一邊惆悵一邊又松了口氣。
他一邊覺得慕芸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一邊又僥幸還好她沒繼續問。
尋常政事柳蘊然其實并不避諱慕芸知曉,但這件事他如今确實有些不太願意慕芸知道,時機太不對了。
他讓賀瑤去探慕梓堯,用的是司天臺的天象蔔算做的幌子,但慕芸知曉從前的事,若知道他無端對一貫規矩的祁王起疑,慕芸估計也要對他起疑了。
她如今與自己凡事還有得商量,完全是因為在她眼裏自己是個不知前塵糾葛的無辜人,她此刻若是知曉了,按照她的脾氣,說不定真能直接收拾收拾回家裏去了。
誰心裏都存着一絲貪婪僥幸,柳蘊然也是一樣的。
他不可能守着君子坦蕩的規矩半步不挪地給自己制造難題,他又不是傻子。
他與賀瑤往旁邊走了一段路。
“祁王那邊最近如何?”四下無人,他開口第一句就是開門見山的一句。
“沒什麽不對。”賀瑤想起來這事就忍不住的開始皺眉:“我觀他一貫的作風品性,還是覺得……不像是會謀逆之人。”
她想說柳蘊然是不是判斷錯了?
但她沒敢問,她也不能就因為一月時間的相處,就替祁王做保說他一定不會反,她二人的交情還未好到這種程度。
柳蘊然也不意外,畢竟從前也是誰都沒覺得。
他讓賀瑤去,原本也恰恰是因為他變得太突然,讓人覺得蹊跷,想着若是賀瑤能從中探出緣由,他便能有更好的辦法,将慕梓堯的陰謀斬殺在搖籃裏,說不定還能順水推舟,再在必要的時候反将他一軍。
但慕芸那日落水的事情讓他對祁王的厭煩不滿更上了一層樓,他覺得祁王實在是個自帶氣場的掃把星,慕芸遇到他就沒什麽好事。
他要反就讓他反,他從前既能殺他一次就能再殺他第二次,管他為什麽反。
他舒了口氣,對賀瑤道:“查不出來就算了。你也不能總分心在這個事上,既要參加科舉,還是該好好準備準備。”
但賀瑤不是個随便聽吩咐的人,她一貫要強,最受不得柳蘊然這樣将事情托給她了卻又算了的,顯得好像是她做不好似的。
即便她知道這回柳蘊然不是故意激她,确實是為她好,她還是不太能接受,她不能被人看輕了去。
她略微低眉,然後道:“兄長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柳蘊然忍不住極輕地皺了一下眉。
賀瑤擡首看向遠方:“如今我自己也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她想知道,柳蘊然素來不輕易對人下定論,為何獨認定他有謀逆之心。慕梓堯這樣一副全然無心算計的模樣,心底當真會藏着烏髒黑暗嗎?
她也很好奇,她與柳蘊然的判斷,到底誰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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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芸草草用了些膳食,但并沒吃多少,又拿了塊馬蹄糕來吃。
沁柳端了藥來,一并端來的,還有一些蜜漬果兒和一碟菱角酥。
她拿着馬蹄糕的動作一滞,有些奇怪的看着多出的那些東西。
沁柳看明白她的神情,恭敬笑道:“大人昨夜讓鐘行一早去買的,說是您今日還病着,恐沒什麽胃口,想着你平日最愛的就是這些,應當能吃下去一點。”
慕芸看着拿盤糕點,恍然想起來,這就是方才柳蘊然問她不是最喜歡菱角酥的原因?
他什麽也不說,誰能曉得。
沁柳悄悄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一邊将東西端出來:“又特意囑咐了您不愛喝藥,總怕苦,讓我們再備些蜜餞果脯給您去去藥味兒。”
她最後将那碗藥端到慕芸面前,替柳蘊然說話:“我見大人實在不如你先前說的那樣,什麽古板無情,我看他分明心細體貼着呢!”
慕芸盯着那碗藥,然後瞥沁柳一眼,忍不住嗤了一聲:“有什麽用,藥不還是苦的。”
她揪起個蜜漬棗兒吃了,一并吓唬她:“你別總在我跟前說他的好話,他是許了你什麽好處将你收買了不成?再這樣,我就要讓你送回去換個人聽話懂事的來了。”
沁柳很小的時候就跟着她了,這麽些年來早将她的脾氣摸透,知道她不是真生氣,卻也順着她的話乖乖應是。
慕芸滿意地撚了個果脯,是梅子,有點酸還有甜。
眼也不擡地對沁柳道:“這就對了,你是我的人,就該聽我的,不許總替別人說話,安王府才不養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沁柳笑着應她,但說話了沒幾句,她就發現慕芸根本見不着眼前那碗藥似的,只一個勁兒的到處揪果子吃。
小郡主哪裏是和她說話,分明是忽悠她想騙甜蜜餞兒吃。
她在慕芸又将伸手的時候,将她要拿的那一小碟子果脯往後撤了撤,又将藥碗往她眼前,仿若對她的想法全然不知,只一如既往地勸她:“您快吃藥吧。”
慕芸有些不大樂意的努了努嘴,小聲抗拒:“我覺得我已經好了。”
“您說話都翁還着聲呢!”沁柳對此很是無奈,每每勸慕芸喝藥都是個大難題,這麽些年來,她見過慕芸喝藥最爽快的一次是上次裝病的那碗藥,雖然依舊抗拒,但也一口氣幹了,一碗藥硬是喝出了幾分視死忽如歸的爽朗豪氣。
但也好在郡主平日愛騎馬,不常生病,她們不至于總面對這樣的難題。
“您這藥總是要喝的,一會兒涼了更苦。”
慕芸早聽過這些話了,她就那麽坐着,饒有興趣的看沁柳在哪兒唠唠叨叨地說,覺得她的小侍女真可愛。
沁柳說了半天,見她一副不為所動的的模樣,長舒了口氣,開始胡謅:“您這樣熬着,小心一會兒柳大人回來了灌你。”
她将這話說出了一種大人吓唬小孩般的“再如何如何誰誰就要将你抓了去”的氣勢,但她又不敢随便編排主子,再加上大家都知道柳蘊然根本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便顯得有些滑稽了。
慕芸聽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擡眼見柳蘊然正好回來,盯着他笑道:“我倒要看看他怎麽灌我。”
柳蘊然剛踏進房內便被她忽然砸來的這樣一樣弄得有些迷糊,但他下一瞬瞧到桌上擺着的東西,便大概明白了是什麽情況。
實在是慕芸的樣子太嚣張,他也忍不住調笑了一句:“你若是想,倒也不是不行。”
慕芸瞪他。
沁柳在一旁松了口氣,盡管柳大人平素看起來總是好脾氣的樣子,就連郡主讓他睡榻上他也只能乖乖照做,但是她還是覺得他有辦法讓郡主将藥喝下去。
柳蘊然迎着慕芸的目光,一本正經道:“這樣僭越犯上的事情原本自然是不敢的,但王妃特意囑咐了要讓您喝藥,如此一來應當也只算是奉命行事,不算不敬。”
慕芸沖他丢了個果脯過去,怒目而喝:“你敢?”
被柳蘊然錯開一步躲過了。
他走到桌前,略微傾身,伸手摸摸碗壁,入手獨有青瓷的微涼,在慕芸與沁柳方才的一番僵持裏,藥早涼透了。
他這才擡起頭看了眼慕芸,認命道:“我不敢。”
他看着慕芸滿意地挑了挑眉,無奈地笑了笑,轉身将那碗涼透的藥交給沁柳:“再去熱一碗吧,再加些蜜糖。”
沁柳聞言懵了一下,心想柳大人服軟服得也太快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見柳蘊然偷偷沖她使了個眼色,她恍然,配合着接了藥碗退下。
慕芸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要拿我當不知事的娃娃來哄,我的藥裏是放過蜜的,根本沒用,還是難喝得很。”
“我方才不是讓她們多加了些麽,會比之前好些。”柳蘊然笑了一下,認真道:“而且你喝藥的方式不太對,我一會教你。”
慕芸看着他,一臉不信。
什麽方法能把藥給喝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