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擔憂的人兒
赤練關被破,及至午後,必會湧來大批難民與流兵,是否放這些人入城是一個問題,東瀛是否窮追不舍又是一個問題,藍山繃緊每根弓弦,危機感重重。
何文奎亦是低頭思考,別的她不不懂,可她也知那些都是大魏的子民,大魏的士兵,将軍最後必然會收留這些人。赤練關駐守官兵餘十萬人,城中百姓至少三萬人,刨去逃兵和湧散的難民,湧來赤水的怕也要超過萬人。
這萬人裏面又會有多少變數?
東瀛的主帥怎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勢必混入大量的暗線。赤水關尚未開戰,便有了如此內患,又怎能不憂?
穆天賜将平複情緒的黃柳兒安置在一旁,回到她的位置,躬身道:“将軍有何打算?”
藍山指尖在桌案上不斷的跳動,手指停下的瞬間,她道:“難民與流兵肯定要收,關鍵是如何收。這裏面參雜不少東瀛的細作,必須妥善處理。右中将上前,本将命你領兩萬兵馬,負責難民與流兵的接管,勢必盤查仔細。我會命王醫師與周醫師與你随行,若有攜帶危險藥物與,即刻斬立決。身份可疑之人,即刻押入大牢。”
右上将躬身道:“末将領命!”
“左右中将,領兵五萬駐守赤水關。”
“是,将軍!”
“左上将,領兵三萬,駐守赤水水上要道,切勿放過東瀛一兵一卒。”
“末将領命!”
“其餘衆将跟随本将,領兵五萬,即刻前行五十裏,擺陣迎敵!”
“是,将軍。”
孫乾急匆匆的将消息帶給周安安,周安安片刻功夫收拾出防身的藥粉,出了大帳,與王醫師彙合後,便趕往中軍帳。
各位将領已經全副武裝,聚集在帳外,藍山正在做詳細的交代,各道命令吩咐下去,來到周安安面前,将人攬了一攬便放了手,“我在你和王醫師身邊,另行安排了十名暗衛,安安,保護好自己。”
黃柳兒有些呆滞的看着前面的人,見藍山邁步離開,才猛然間驚醒。
“将軍,我也要去。”
“你留在赤水關!”藍山頭也未回,腳步絲毫沒有減慢。
黃柳兒臉色蒼白,淚水滾滾而下,快步跑到藍山面前,攔住她的去路,“我要去!”
藍山目光憐憫,“本将不準!”
黃柳兒失控的驚聲尖叫:“那是我娘!我要去看她!你憑什麽不讓我去?”
“黃柳兒!”穆天賜一聲厲喝,“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戰場不是兒戲,你去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能添亂,這話她卻說不出口。
“我怎麽任性了?”黃柳兒嘶吼,“我是右郎将!而且那是我娘啊!你們為什麽都攔着我?”
那一點點的憐憫轉瞬間消散幹淨,藍山目光漸漸冰冷,冷眼盯着眼前失去理智的人,“右郎将?你右郎将的戰牌何在?”
黃柳兒被盯的倒退了一步。他...沒有!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不過是皇帝看在你娘的面子給的一個虛職,否則右郎将實權的戰牌為何不一并給了你?不要再冥頑不靈,本将沒功夫陪你玩過家家!”藍山的一席話沒有留任何情面,針針見血!
穆天賜聽的心痛,乞求的望向藍山,“将軍.....”不要再這樣。
黃柳兒有些木讷的滞在原地,是,他沒有戰牌,可這又有什麽關系?他只想見見她娘啊!
藍山冷冷的回視了一眼,對穆天賜道:“你也留下!”不理智的人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将軍,我......”
“這是命令。”藍山目光冷厲,吩咐屬下,“走吧!”
周安安憐憫的看了黃柳兒一眼,跟在她們身後。
黃柳兒突然笑了,笑的異樣諷刺,“他就不是累贅?他就去得......”
穆天賜一把捂住黃柳兒的嘴,将人拖走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再捅将軍的逆鱗!微微低頭,勸慰道:“柳兒,不要失了理智。周安安并未去前線,他只是去盤查難民。”
黃柳兒猛的推開她,目光充滿了不可置信,“你們不過是都向着他罷了!我只是想見見我娘而已,你們卻再三阻攔于我,我不懂...”黃柳兒嘗到嘴裏苦澀的滋味。
穆天賜目光沉痛,提高聲音,“柳兒,你能不能清醒一點。黃将軍人在赤練關,将軍也不過領兵前行五十裏,赤練關你又如何去得?”
“去得去不得?”黃柳兒嘴裏不斷拒絕這句話,癱軟在地上,一腔的驚悲之情終是嚎啕出來。
穆天賜心痛不已,上前将人抱進懷裏,不斷輕拍他的後背,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多了!
午時二刻,赤水關前線爆發一場激戰,厮殺震天,遠遠傳來各種兵器撞擊與哀嚎之聲。
周安安停下檢查物品的手,擔憂的望向前方。
王醫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放心吧,東瀛主将必在赤練關整頓呢,過來的不過一些蝦兵蟹将,藍将軍很快便将她們收拾了。”
周安安抿抿唇,但願如此!低頭檢查下一個包裹,一抹熟悉的香味傳到鼻尖。這衣衫竟會有落霞谷那種奇怪的花的香味!周安安不動聲色的拽了拽身後孫乾的袍角。
孫乾瞳孔微微緊縮,突然暴起,手指成爪扣住那人喉嚨,卻見那人腦袋一歪,人便沒了氣息。孫乾低咒一聲,“該死的,赴死竟然如此之快。”
不快又怎會将人派過來當暗線,周安安将包裹遞給孫乾,“讓小卒将這包裹裏的衣衫燒了。”
很快就有小卒近前上來拿那包裹。周安安渾身一凜,突然向那小卒身上揚了一撮僵屍粉。
這人身上的味道也不對!
孫乾趕忙上前将那人牙關卸了,将人捆了押下去,目光漸漸凝重,這麽快就有人混進己方,果然來着不善。重新站到周安安身後,更是保持警惕。
這邊王醫師也檢查出兩個異樣之人,士兵不顧對方辯解,強行将人押下去。王醫師眉目緊鎖,不敢有一絲大意。她看向周安安,即使查出這麽多有問題的人,那孩子也沒有絲毫懼怕,手裏依然沉穩的過着物品,只是那目光裏擔憂、憐憫與悲傷如何都遮掩不住,時不時的望向抱着孩子的男人們。
她擡目望向前面一隊隊的男女老少,都是狼狽之極,明明不足一日的路程,衣衫卻沒有幾個完整之人。更有那些懷抱嬰孩的男子,拼進全力用自己瘦弱的身體阻攔周圍的沖撞,護得懷中孩兒的片刻安寧。
周安安目光悲切,站起身來,準備親近去檢查那些可憐的男子,讓他們先行安頓。
孫乾卻一把将他攔住,“周醫師,使不得,末将無法确保那些人的安全。”
周安安擡起一只手,神情異樣堅定,“無礙,麻煩孫将軍讓攜帶嬰孩的男子自成一隊,我親自查看。”
“周醫師,不可......”
王醫師打斷了她的話,“孫領隊,讓他去吧。”那孩子早就打定主意。
暗衛中突然現身兩人,站到了周安安的兩側,周安安未有絲毫驚訝,只是嘴角彎了一彎,只有阿山最懂他。
天空最後一抹晚霞遮住了餘下的夕陽,赤水前線終于鳴金收兵,望着東瀛大軍退去的方向,藍山心頭憂慮更勝。雖不是東瀛主力,其兇猛程度卻不容小觑,這場戰不容易打啊!
己方的傷亡并不小,待士兵整頓完畢,藍山帶兵返回赤水。赤水關前,遇見領兵而回的何文奎。
“将軍,東瀛的确有些實力。”何文奎罕見的出現緊張之色,“對方弓/弩很是精妙,且勇猛程度着實令人擔憂。”
“先回中軍帳。”藍山颔首道。
右上将并王醫師與周安安已經候在大帳內。
難民逃出赤練時,多數人跑的匆忙,多是輕裝出發,況有兩萬大軍的仔細盤查,很快就将難民迎入赤水。因不敢放松,只得圈進在固定一處。
穆天賜見黃柳兒沉沉睡過去,也趕到了中軍帳。
藍山方一入帳,衆将已躬身施禮,“将軍!”
藍山沉聲道:“右上将,此行殘兵幾何,難民幾何?”
右上将上前道:“啓禀将軍,赤練關殘兵一萬一千三百五十一人,均已校對過花名冊。難民八千二百八十九人并孩童一千五百一十二人。”
這麽多?藍山面色漸漸凝重,“盤查出多少可疑之人?”
“兵士一百三十五人,難民一百二十人。”右上将繼續道。
沉吟片刻,藍山道:“明後兩日換兩萬将士,重新盤查一遍。”
“是,将軍。”
“将軍,”影五匆匆跑進來,“赤練關的暗線逃出兩人,在帳外等候。”
“讓她進來。”
只見兩人一身血衣,衣服均破爛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傷口外翻呈現猩紅的血肉,讓人不忍落目。
兩人匆匆走進,行走間帶過一縷疾風,風裏帶着濃烈的血腥之氣,尚有一絲似有若無的熟悉味道,周安安不知不覺的瞪大了眼睛。
兩人支撐不住,直接撲到地上,“将軍,屬下......”已然氣力衰進。
藍山轉頭,“王醫師,你為這二人診治一番。”
周安安攔住前去的王醫師,擡步走了出去。
藍山瞬間意識到什麽,離開座位,來到二人面前。
周安安緩緩舉起手,指向右側那一人。
藍山迅速出手,利落将那人肩胛卸了,聽的那人一聲慘叫,昏了過去,才看向周安安,“哪裏有問題?”
“味道!我今天遇見不少這種氣味之人。”
莊嚴湊到近前,對那昏迷之人觀察了許久,突然揉搓了一粒丸藥揉在那人臉上,瞬間便從那人臉上撕下一張面皮,“是個易容的好手!”
周安安走到另一人面前,探手取出一粒藥丸,塞到她的嘴裏。
那人面色眼見着恢複了不少,眼睛也有神許多,看向被将軍制服之人,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緩了些許氣力,急急将經過訴說了一遍。
“黃将軍并未處置那二人.....守夜的小卒聽見聲響闖進去,黃将軍已然沒了頭顱......左右前鋒趁亂開了城門......”
藍山靜默片刻,便已猜透了前前後後。
汪遠寒與東瀛徹底勾結,她助東瀛斷了她的糧草,同時打開赤練關的大門。東瀛借機一方面将暗線布入進來,一方面利用難民進一步耗盡她們的糧草。
這仗何止是難打,簡直是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