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克]奶油玫瑰

第4章 紅手套的審查夢裏什麽都有

克萊恩感到有人觸動了自己的夢境。

……想睡個好覺真難。他暗嘆一聲，讓夢裏的場景變化成了平斯特街7號的客廳。明亮的陽光從玻璃窗裏灑入，門口傳來清脆的門鈴聲。

……果然會在夢裏跳別人陽臺的“夢魇”只有那一個啊。

小憩中的克萊爾從沙發上爬起來，揉了揉眼，踩上室內鞋走到門口，将屋門拉開了一條縫。

門外是兩位穿着黑底白格警官制服的女性。酒紅色長卷發的姑娘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正饒有興味地觀察着出來開門的女孩；金發在腦後束成高馬尾的女士則一臉嚴肅，完全是一派外出公幹警察形象的模範。

“日安，請問你是克萊爾·莫裏亞蒂小姐嗎？”

克萊爾點點頭。

金發的女性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冰藍色的雙眼直視克萊爾的眼睛：“我叫凱瑟琳，這位是辛迪。我們是倫納德·米切爾的同事。方便的話，能否占用你一些時間聊一聊？”

“哎呀凱茜，別那麽嚴肅嘛，吓壞了人家小姑娘。”酒紅色發的辛迪慢了一拍，也掏出了自己的證件，“不是別的事，就是……倫納德他打了報告說想和你結婚，我們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嗯，畢竟是公職人員嘛。”

克萊爾偏了偏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面前的兩位女警官。

“倫納德倒是說過應該會有他的同事過來調查我的情況，”似乎是思考時的下意識動作，年輕的女孩伸出食指戳了戳臉頰，“但你們怎麽證明自己真的是呢？”

凱瑟琳和辛迪同時一愣。

“我是說，倫納德他是以警方身份接觸我的沒錯，但也曾經有別的人扮成警察試圖綁架我……這就是我後來會住在這裏的原因。”克萊爾笑了笑，“我怎麽知道你們是否真的是他的同事？……或者換個方法，你們可否解答我的疑惑：我現在是醒着，還是在做夢？”

兩位女士乍一看沒有什麽明顯的反應，但她們肩頸手臂一瞬間的繃緊在曾是“小醜”的克萊爾眼裏并不是秘密。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凱瑟琳的嘴角抿得更緊了一點，“米切爾告訴你的？”

“他沒有。我猜這點也是調查內容的一部分？你們可以放心……第一次被我拆穿時，他受驚的樣子可比你們有趣多了。”

克萊爾臉上的笑容突然燦爛：

“很抱歉這樣試探你們。我是說，倫納德當然給了我防身用的物品，也在家裏做了布置，但人不應該犯同樣的錯誤兩次。二位請進吧……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我會回答你們想問的問題。”

○●○●

辛迪仔細觀察着克萊爾·莫裏亞蒂。

她不曾來過隊友的家裏，但所有“紅手套”的居所都約莫大同小異：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空空蕩蕩，大部分物品都在接灰，廚房更是從沒有投入使用的跡象；一言以蔽之，就是缺少人類生活的氣息——畢竟他們不少時間都在外奔波，而即使停留在貝克蘭德時，“不眠者”們也不像其他序列的非凡者；休息室的折疊床就能解決短眠的需求，他們甚至用不着一個回去睡覺的場所。

但平斯特街7號看上去更像一個普通的平民家庭：客廳裏窗明幾淨，該有的物什都有，收拾得還挺溫馨；沒幾分鐘就有小餅幹和冒着香氣的紅茶從廚房端到了她們面前的茶幾上，而顯而易見一手締造了這一切的年輕女孩雙腿并攏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朝她們禮貌地微笑着。

她并不十分漂亮。在夾在事件記錄中的肖像裏，夏洛克·莫裏亞蒂的臉被眼鏡和胡須刻意地遮掩起來，而辛迪在看到莫裏亞蒂兄妹的身份報告時，只覺得這對兄妹的相貌頂多算中上，甚至為此還有些失禮地小小疑惑過，自己那位在整個值夜者隊伍裏相貌都拔尖的男隊友為何會看上這樣的姑娘。

但活生生的人在面前的感覺卻又不同——眼前的少女雖然衣着打扮都簡單樸素，但神态裏帶着一種活潑又清爽的生命力，像大海之上撲面而來的風，海天一線間明亮的潔白雲彩，或者防波堤上生機勃勃的頑強花朵。這樣的氣質令她雖不容貌出衆，但卻十分明媚可愛。

……當然了，事實也已經證明，絕不能僅因年齡和外表就輕視于她。正端着杯子有些笨拙（當然，不是熟悉的人很難看出來，畢竟她總是那麽嚴肅）地贊美紅茶、試圖緩解氣氛的凱瑟琳就是好例子，不管怎麽說，那可是“那個夏洛克·莫裏亞蒂”的妹妹。

辛迪拈起一塊小餅幹塞進嘴裏，嗯，味道挺不錯，巧克力味的。

“……請原諒我冒昧的單刀直入，”凱瑟琳将茶杯放回桌面，“而且這并非我們此次前來的本意。但我還是必須問清楚：為何莫裏亞蒂小姐你會如此清楚我們的事情？”

“經由一些調查和推理。”

克萊爾笑容怡然：“首先我必須得澄清一下，倫納德沒有向我洩露過任何與他的工作或者能力有關的信息——嗯，除了怎麽使用這間房子裏的機關。

“我所有的知識都來自于我的哥哥夏洛克，以及在那之後搜集的一些信息……在去年來到貝克蘭德後，他因為一些緣故成為了一名非凡者，具體細節你們應該甚至比我更清楚。

“他在失去聯絡前一直和我保持着書信聯系，所以我知道非凡世界的存在，也知道‘機械之心’，同理風暴和黑夜教會也存在類似的組織不是什麽太難推測的事情……教會待我還比較重視，所以想更進一步了解‘值夜者’其實也沒有那麽困難。啊，這話可不能讓教會的男孩子們知道——不過不像倫納德，對他們來說我真的已經被排除在洩密對象之外啦。”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倫納德是值夜者了？”辛迪忍不住插嘴問。

“我不知道啊，”克萊爾無辜地聳了聳肩，“雖然我确實在機械之心看到了他。可能他沒有發現，但長得帥總是引人注目的，不是嗎？不過僅僅這樣并不能排除他也是教會的人啊，不管是非凡者，還是普通工作人員……唔，後面單獨來找我就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啦。至于最終确認……”

少女止不住地抿嘴一樂：“你們總不能指望我發現不了住在一起的男士夜裏不睡覺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信息量，兩位女性值夜者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女孩才剛成年啊！而且你們才認識多久！

辛迪差點伸手去捂臉，好容易才把冒到嘴邊的“那個混賬！”咽回肚子裏。

“……”凱瑟琳調整了一下表情，“你們才認識三個月，而且信仰還不同。你真的就這樣打算和他……嗯，結婚？”

“他救過我的命。”克萊爾坦然答道，“我知道夏洛克身上發生了危險的事情，但還是對非凡世界的危險性估計不足。如果沒有倫納德在，我可能已經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爛成了一堆白骨。現在想來，也許這已經足夠我對他産生感情……至于他，”

女孩搖了搖頭，眼睛裏掠過一絲惘然，“我也不清楚他喜歡我什麽，雖然知道一直以來他确實都是真心實意。……嗯，至少我是這麽感覺的吧。其實這也就夠了？”

客廳裏出現了幾秒鐘的安靜。

“……倫納德是我們的核心成員，”凱瑟琳再次打破沉默，“這份工作沒有退出。如果你想嫁給他，只能是你更改信仰。”

“這個問題我也已經考慮過了。”

深巧克力色頭發的少女溫柔一笑，

“沒了父母之後，我就沒再進過幾次教堂……夏洛克依然保留着我們家的信仰，但這些年來我能相信的，只有他和我自己。……我也希望能找他回來，希望我最重要的人生決定能得到他的認可，但斯坦頓先生告訴我只能等待。”

“……可我不打算讓倫納德等太久。”

重重帷幕下的“無面人”安靜地凝視着對面的兩位女性值夜者。

“我知道守護者的工作不僅辛苦，也過于危險，意外随時都可能發生。……讓他一直因為我的原因等下去，對他來說也太不公平。……是的，”

克萊爾·莫裏亞蒂輕吐了口氣：

“這就是我的決定。”

“…………”

凱瑟琳和辛迪對視了一眼，後者對前者搖了搖頭。

“我們沒有其他問題了。”略微年長些的金發女士甚至沒留意自己的聲音比起剛進門時已然柔和了不少，“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看看你哥哥的信嗎？”

“完全不介意，”克萊爾搖搖頭，“之前倫納德也看過，我希望他也向你們的高層彙報了我的想法。雖然夏洛克可能并不在乎這些……但我不想讓他背負任何不屬于他的嫌疑。”她略顯驕傲地揚起頭，走向櫥櫃去開門，“我的哥哥是拯救了貝克蘭德的英雄。”

○●○●

9月17日，1349年

親愛的克萊爾，

見信如面。我已經在昨天傍晚抵達了貝克蘭德，并且租下了合适的住所。

這真是個沒有親自踏足之前無法想象有多大的城市。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蒸汽火車，我想你一定會很感興趣；但空氣也是真的差，報紙上那些一路徑直走進河裏的笑話想必的确來源于真實生活。

早上我去報社訂了一個廣告位，希望盡快有生意上門。你記得定期查看銀行賬戶，我會分一部分收入存進去，如果出現需要大筆開支的特殊狀況，記得一定要寫信給我。

不要和碼頭的臭小子們打架！他們打不到你也不行！

愛你的，夏洛克

9月30日，1349年

親愛的克萊爾，

……這兩周內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甚至不知該從哪裏開始和你講起。

……還是先從我的第一單生意虧本了開始吧。

貝克蘭德真是個深不可測的地方，不愧是王都，稍不注意就會卷進規格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不，我已經安全了，你不要擔心。

但是真的，……我不知道這樣說是否合适，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超乎自然力量的存在。

你一定要小心，保護好自己，乖乖的不要惹事。

我很快會再寫信回來。

愛你的，夏洛克

10月14日，1349年

親愛的克萊爾，

我感覺自己已經開始适應貝克蘭德的生活節奏了。我是說，犯罪方面的。

關于上次的信裏提到超凡力量的存在，抱歉讓你擔心了。當時我并不是很冷靜。

但現在我依然覺得你有必要知情。……是的，因為在之前的事件中我也成為了擁有非凡能力的人。嗯，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緣故。

确實是迫不得已，如果沒有這樣的能力，我很難從之前的困境中脫身。

總體來看很難說這是好是壞，畢竟這類的能力雖然有用，但也很詭異，而且據說伴随着各種各樣的風險，個人擅自成為非凡者似乎還是被教會禁止的……你不要擔心，我現在已經站穩腳跟了，并且和官方組織搭上了線。

如果你遇到懷疑有超凡因素在內的問題，也可以去向蒸汽教會求助。魯恩境內的三大教會都有自己的非凡者……嗯，警察隊伍。

最近我小賺了幾筆，已經存到我們的聯名銀行賬戶了，你在家要照顧好自己。

不要沒事跟來招惹你的男孩子打架！

愛你的，夏洛克

10月21日，1349年

親愛的克萊爾，

一個大事件解決了！我收到了一大筆報酬，你記得查賬戶餘額。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在報紙上看到貝克蘭德的連環殺人案，兇手居然是只狗，一只惡魔狗，你能相信嗎？

……看得越多，我越開始懷疑爸媽的過世到底是不是一場事故了。

……已經過去這麽久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呢？唉，可能是最近悲慘的案卷看多了吧。

有些想念你和我們的家了，我争取新年的時候回去一趟。今年手頭寬裕，我們可以過得好一點。來個短途旅行怎麽樣？

愛你的，夏洛克

12月19日，1349年

親愛的克萊爾，

……我本計劃向你報告喜訊，我又獲得了一筆不菲的收入。

但是一位朋友昨天死在了我面前，而我雖然發現他的死因與非凡因素有關，卻無能為力。

有人想要掩蓋真相。

最近我可能無法經常寫信，照顧好你自己。

愛你的，夏洛克

12月29日，1349年

親愛的克萊爾，

很抱歉，恐怕我無法回去和你一起迎接新年了。

發生了一些事情，我需要離開貝克蘭德暫避一陣，大概也沒法定期給你寫信，但我會盡量。

可能晚點我會回間海一趟，但不是現在。

……此刻我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多希望你在身邊啊。

但我盡力了，我不後悔。

愛你的，夏洛克

○●○●

“……情況就是這樣。”

又是一個中午，凱瑟琳在休息室對索斯特和愛德華做着彙報。辛迪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正跟其他的“紅手套”們快樂地分享整理好的調查報告，倫納德則挂着一臉無奈苦笑被圍在人群中央接受一衆隊友的圍觀和言語調戲。

“總之，莫裏亞蒂小姐是一位非常聰明的女性，而且對非凡世界有足夠的了解。”凱瑟琳一本正經地總結道，“在她願意改信的前提下，我建議在米切爾婚後為她提供一個文職人員的工作崗位。”

“看來倫納德的好相貌也不是全無作用的嘛，不光給我們換來了不少線索，還附帶一個能幹的勤務候選。”

愛德華罕見地微笑着打趣了同僚一句，索斯特捂着額頭誇張地嘆了口氣。

“你意下如何？”他沖着屋子中間喊道。

“還是算了吧，”屋子中間的倫納德遠遠喊回來，“她可不一定會一直呆在貝克蘭德……沒找到她哥的下落之前，我可不敢替她打包票接受一份工作。”

開什麽玩笑，受驚的米切爾先生心想，我哪敢把一個“詭法師”放在聖賽缪爾教堂地底下……

“怎麽了，這麽熱鬧？”

這時熟悉的女聲在門口響起，一道身穿長袍、塗着藍色眼影和胭脂的身影毫不見外悄無聲息地飄了進來。

“啊，戴莉女士，好久不見，你回來了啊。”辛迪快活地沖這位相熟的值夜者執事打招呼，“大家正在看倫納德的結婚申請。對了，這麽說來，戴莉女士你和他是同鄉，之前都沒有聽到什麽風聲嗎？他未婚妻超可愛的耶……”

“……結婚？倫納德？”

戴莉·西蒙妮驚訝地揚起了眉，視線掃過辛迪手裏的羊皮紙報告，落到了“克萊爾·莫裏亞蒂”的名字和照片上。

她的目光突然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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