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克]奶油玫瑰

第2章 線上購物與女主演的自我修養

一切都要從三個月前說起。

在震驚整個貝城非凡界的“無頭半神謀殺案”之後，各大教會的官方非凡者們毫不意外地迎來了一段加班加點三班倒的悲慘時光。雖然遺留的線索和大多數調查者的常識都指出，一個引起了如此軒然大波的野生非凡者——能謀殺半神的想必也是半神級——不可能逗留在貝克蘭德坐等執法者們的捉拿，但整個首都依然被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篩，篩得活在陰影中的野生非凡者們哀鴻遍野、叫苦不疊。

然而真正的真相只有極少部分人（以及神）心裏清楚。

○●○●

交班後回家的倫納德·米切爾剛踏上平斯特街，就聞到了一陣油炸食品的香氣。

他走到聯排公寓的7號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假裝沒看見隔壁剛搬過來的鄰居家小孩正扒着欄杆眼巴巴地張望着他家門口。

門廳裏漂浮着更濃郁的油脂和香辛料混合交織的誘人香味。他信步穿過客廳進入廚房，果然看見套着圍裙的克萊恩正把炸得金黃的雞柳從鍋裏撈出來放進盤子。

“我感覺你最近都在做些高熱量的菜式。”他熟練之極地靠過去從背後摟住對方的腰，準備趁戀人回頭就偷上一個吻。

“給某些辛苦加班的人補補，反正你也不愁消耗不掉。”克萊恩同樣熟練地夾起一條雞柳塞進湊過來的“紅手套”嘴裏，剛出鍋沒多久的雞肉燙得恰到好處，裹着香脆的幹面包碎和費內波特辣椒粉，自然而然地粉碎了後者的某些圖謀。

“……也不想想這都是誰的錯啊？”倫納德一邊咬着雞柳一邊含混地說。

克萊恩·莫雷蒂在完成“詭法師”的晉升之後，就躲進了平斯特街倫納德的家。

他的狀态一開始并不算好——即便是躲在幕後，越級挑戰一個半神永遠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帶着一身的傷痕、狼狽和詭異半夜跳進前同事現男友家沒人的卧室，關起門來睡了個昏天黑地，并在房屋的主人回家後把對方趕去客廳勒令不許看自己。身體的變化、形态的轉移、力量的收束——一切的一切都談何容易，并且需要時間；好在如今他終于逐漸掌握住了自己新的力量，可以讓他們的同居生活回到正常該有的軌道上來。

……但痊愈之後克萊恩依然停留在他的倦怠期。之前編織的華麗戲劇耗費了大量的心神精力，如今道恩·唐泰斯一旦功成身退，通過各種渠道散布出去的尋找因斯下落的委托也還沒有回音，他只想窩在平斯特街7號繼續當一段鹹魚：除了每天變上一張不同的臉再避人耳目傳送出去買菜，他幾乎不怎麽下床，自稱是在“休假”；食生活以外的幾乎所有時間都被用來睡覺補充精力，仿佛要把這棟房子主人這兩年缺的覺全都補回來。

倫納德對此毫無意見，倫納德只要求晚上回來之後克萊恩也在床上就行。

晚飯桌上他們又提起了這個話題。

“我建議你也該休個假，最近加班實在有點狠。”克萊恩往炸雞柳上倒了更多的辣椒粉，“之前不是還說要一起去迪西海灣？”

“話是這麽說，但拜某人所賜，最近想請假大概比較難。”倫納德舀了勺牛骨湯送進嘴裏，“沒事，‘紅手套’是這樣的，沒全國各地到處跑已經很不錯了，我精神好得很……至于去海邊度假，我争取新年攢個假期吧。”他抱歉地笑了笑。

克萊恩若有所思。

“‘值夜者’有婚假可以休嗎？”他突然問。

倫納德好險沒把牛骨湯噴他一臉。

“我不知道，”現任高級公務員邊咳嗽邊說，“……我們好像不認識可以請教這個問題的人。”

飯桌旁出現了幾秒的靜默。

“……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去問索斯特隊長，”最終倫納德打破了沉默，“但你問這個是想幹嘛……你不會……？”無面人不是只能變臉嗎？

克萊恩回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

在下一次的塔羅會上，“世界”提出要與“隐者”和“魔術師”單獨交流。

“愚者”先生微微一笑同意了這個要求，反手屏蔽了其他成員，包括一臉懵逼的“星星”。

“世界”選擇了先和“隐者”對話。

“我想要兩套身份證明，資料齊全的那種。”

“隐者”嘉德麗雅一怔，但随即擺出了專業的傾聽姿态，沒去問格爾曼·斯帕羅為什麽會知道自己有這方面的相關渠道。

“背景是一對兄妹，來自間海郡，雙親早逝，過去在家鄉做過冒險者。……經歷不用太詳細，簡單的調查能發現蛛絲馬跡就行。……哥哥26歲，妹妹18歲。名字就用夏洛克和克萊爾·莫裏亞蒂。”

對面的嘉德麗雅不動聲色。很顯然，通過某些消息渠道，她對夏洛克·莫裏亞蒂并非一無所知。

……但是，妹妹？

回想起瘋狂冒險家能夠變換外貌的傳聞，以及海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對方女裝刺殺“疾病中将”未遂的事跡，“隐者”女士內心不禁有了些奇妙的猜想。

這次又是貝克蘭德的誰要倒黴了……？

“……指定身份和背景的難度會大一些，”她謹慎地開口，“我先詢問一下需要的時間和價格，回頭給你答複。”

“世界”冷酷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等在灰霧另一頭的是一個惴惴不安的“魔術師”小姐。

“我想請你寫一個劇本。”“世界”沒去理會她的小情緒，“內容是從鄉下進城來到首都尋找失蹤哥哥的少女偶遇正在調查她哥哥涉入案件的警察，經歷了一系列事件兩人最終愛上彼此的故事。情節中間可以有一些超凡因素，但邏輯要盡量合理。”

“………………啊？”

佛爾思·沃爾足足愣了五秒鐘才憋出了源于受到強烈震撼的靈魂發問。

“情節我有急用，所以越快越好，”理所當然地，“世界”先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驚訝，“我可以用‘旅行筆記’的能力記錄支付報酬，內容視劇本最終的長度和質量來定。你接這個委托嗎？”

“……我接受，沒有問題，我會盡快把稿子給您。”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佛爾思都無法拒絕這個委托——哪怕它的離奇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

灰霧之上的聚會結束後，佛爾思癱在書桌前自己的搖椅裏發了半晌的呆。

……那個“世界”先生……格爾曼·斯帕羅到底想幹嘛？而且他果然知道我的現實身份了……啊，感覺自己一個不慎就會變成非凡特性出現在塔羅會的桌子上……佛爾思欲哭無淚。

作家女士在一片悲痛中習慣性無限發散起思維，突然間她情難自禁地打了個冷戰：該不會“瘋狂冒險家”愛上了某個女孩，想參考我的小說來追求對方？……而且仔細想想，天真無邪的淳樸少女感覺也很符合他的審美！

哦天哪，是哪位可憐的姑娘這麽倒黴……這樣看來，只能靠我的指導拯救她了！得把男主角寫得溫柔一點，沉穩一點，正常一點……

想要成功談上戀愛的話，“世界”先生你可做個人吧！

佛爾思懷着神聖的責任感忙碌地拿起了筆。

○●○●

幾天後。

本來安排了往郊區巡查、但臨時取消了排班的倫納德，久違地在下午就推開了自己家的大門——其實本可以留在休息室午睡過再回來，但是……當然還是自己家有貓的床比較好啦。

一樓的客廳裏一片安靜，洗好的碗筷在餐桌上擺得整整齊齊。他把順路買的藍莓蛋糕放在桌上，愉快地爬上樓梯，輕手輕腳推開卧室半開着的門，心想半天假也是休假，可以給克萊恩一個驚喜——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得差點伸手掏槍。

卧室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屋子裏光線有些昏暗，然而這對擁有優異黑暗視覺的“不眠者”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房間角落裏的穿衣鏡前立着一條人影，從門口的角度只能看到背面——嬌小玲珑，曲線窈窕——更重要的是，還一絲不挂。

“誰！”

“啊！”

兩聲驚叫幾乎同時響起。

倫納德的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槍柄上——這個場面實在太像某些魔女的居所，不由得他不PTSD，而且即便不是他的卧室裏怎麽會憑空突然出現一個女人？！——而鏡子前的女性則飛快轉身，從身後的床上撈起一件襯衫裹在身上，深棕近黑的微卷發随着動作飄飛起來，露出一張和克萊恩有七分相似的臉。

“……克萊恩……？”

倫納德維持着手放在腰間的姿勢傻傻地問。

“……你出去。”

“你這是在幹嘛？？”

“你先出去！！”

哐當。

門板被未知的神秘力量差點拍在某人的俊臉上。

在那之前還有一塊不明布料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兜頭罩臉把他蓋了個嚴實。

倫納德在門前呆立了兩秒，伸手把頭上的布制品扯了下來，發現那是一條裙子。

沒有蝴蝶結，沒有蕾絲裝飾，剪裁樸實花色素淨——可它依然是一條裙子。

……你們無面人真厲害啊。

他停止轉動的大腦裏空空如也，只剩下這一行大字在來回飛舞。

○●○●

米切爾家今天的晚飯只有鹽烤香魚和米飯，沒有湯，很明顯負責做飯的人不是太高興。

“我還在改造身體，”身穿素色連衣裙、披肩發紮成雙馬尾的少女板着臉坐在餐桌對面，“沒有哪個魔術師喜歡被人闖進後臺。”

“我只是……吓到了。”倫納德苦笑着戳了戳面前的米飯，他發現克萊恩似乎格外偏愛這種主食，也許是由于之前在海邊漂泊的經歷？“而且我原本以為無面人改變相貌是很迅速的。”

“如果是照着見過的人變一模一樣的，或者是之前曾經用過的外貌，是很快沒錯。”少女版本的克萊恩皺了皺鼻子，似乎不光外貌，連動作都變得可愛了起來，“要憑空捏造出一個體貌就得花一定的時間調試，道恩·唐泰斯也是這樣來的。更何況女性的身體我也只有理論知識……一切都得嘗試着來。”

“……你們無面人真厲害。”倫納德真心實意地感嘆道。

“所以克萊恩你……真打算用這個樣子和我……呃，登記結婚？”

倫納德的話音裏帶着遲疑——他當然高興，也大概能猜到克萊恩的某些心思和顧慮，可是明目張膽地把相貌捏得和已故之人這麽像真的沒問題嗎？

“我現在是夏洛克·莫裏亞蒂的妹妹。”克萊恩咽下一口烤魚，“夏洛克和克萊恩容貌相似可能是個巧合，但妹妹長得像哥哥有什麽不對？對了，當着外人記得叫我克萊爾。”

……克萊爾·莫裏亞蒂。

倫納德在心裏念了幾遍這個同樣相似度過高的名字，無聲地嘆了口氣。

○●○●

然而這種詩人般的惆悵在克萊恩把一冊劇本丢給他之後快速被現實擊得粉碎。

“……這玩意你寫的？”倫納德坐在沙發上，快速翻了一遍手裏的小冊子，感覺自己實在難以抑制嘴角的抽搐。

“當然不，我找‘魔術師’小姐寫的，”克萊恩——現在是克萊爾了，端着茶杯在他身邊坐下，“專業的事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做。”

“……你自己看過沒有？”

“還沒，今天中午才拿到的，我也還沒來得及給她錄旅行筆記……那是報酬。”

“克萊爾小姐”俯身過來抽走了劇本，而她的“安魂師”則因為某部分的身體接觸而瞬間被打入僵直，只好東張西望之後拿起茶幾上的“萊曼諾的旅行筆記”翻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本共享筆記的實物。

“………………”

克萊恩讀着劇本，表情逐漸古怪。

……不行，我是個成熟的小醜，我能忍住，我肯定可以……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倫納德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這個男主角真是一點都不像你。”克萊恩抱着肚子捂着嘴，往倫納德肩上一癱（現在這個高度正正好），伸手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有那麽不像嗎？至少他也很帥啊？？”

“可你看看人家對女孩多紳士，而且敬業，再看看你，在辦公室公然唱顏色小調……”

“這個梗還過不去了是嗎？？”

“而且看這裏，男主角要去對付強大的敵人時，女主角囑咐他注意安全，男主角過來擁抱了她并且許諾一定會平安回來……你還記得我讓你出任務注意安全的時候你怎麽說嗎？說我像你八十歲的奶奶！”

“……你怎麽連這種事情都記得？！”

倫納德認真地想要掐死兩年前的自己。

“而且你根本就沒有八十歲的奶奶。”

克萊恩斜瞟了他一眼，燈光下的漆黑眸子裏蘊着某種暗流。

“……沒有一句真話。”

“……我的錯。”

倫納德長長吐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伸手攬住隔壁少女纖細的腰，一把将她抱過來坐在自己腿上，“那些都過去了……我們多看眼下，嗯？”

“你現在不緊張這個女孩子的身體了？”克萊恩在他耳邊輕笑。

“都是你，我有什麽好怕的。”

黑發青年把戀人打橫抱起走向樓梯：

“我唯一只怕你不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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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1：

“……我有一個問題，”倫納德，“你現在這個身體……嗯，會……有孩子嗎？”

“……”克萊恩思索了片刻，“我覺得目前的器官應該還處于只有外形的狀态，要正常發揮應有的功能，還得配合其他比如激素什麽的，需要再研究一下……”

“哦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麽了？？還有倫納德我告訴你高序列之前不要考慮生孩子的事情！未出生的孩子也應該有自由選擇權！”

……所以你們兩個為什麽要認真考慮這種問題？

後記2：

佛爾思收到了她的旅行筆記，發現上面除了多了“世界”常用的風暴、太陽等途徑的能力之外，還多了兩三頁她從未見過的內容。

占蔔之後，她确認了那是黑夜途徑的中低序列能力。

……這是，之前從來沒見過……難道又有哪位黑夜教會的非凡者折在了“瘋狂冒險家”手裏？願你安息……

佛爾思畏懼地擡起手，想在胸前畫個三角聖徽，想了想，又默默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