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作天作地魔尊大人(11)
金棺被打開的同時, 一股子黑霧伴着尖嘯之聲從金棺之中瘋湧而出。
障氣。
季言擰緊眉頭避讓躲開的同時,站在原地一直沒動的傅雲華縱身而起,伸手将人給帶了回來。
季言落地之時, 第一束日光從地平線上升起,光影籠罩在長街之上,驅散了霧氣的同時,面前的送葬隊伍連同金棺一起在光芒之中消散了。
空落泷佑兩個人趕忙跑上前,“師娘和師父沒事吧。”
“無事。”傅雲華看了一眼四周的長街, “此事強求不來,總是能看到結果。”
季言卻是将手背在身後,得意的勾唇淺笑出聲, “可本尊看到了。”
傅雲華頓住腳步, “你看到了?”
季言迎上傅雲華的目光,“本尊不僅看到了, 還知道金棺之中躺着的人就是季晟。”
空落瞪大眼睛,“竟然當真是現今的樓伽國宣武帝?”
“若宣武帝已死,那現實之中的那個又是誰?”泷佑思索了片刻喃喃出聲,“難不成用了邪術?”
“邪術不邪術不知道。”季言抱着手臂上前, “本尊只知道忙活了一夜, 餓了。”
泷佑:“……”
空落一臉警惕的看了一眼被日光映着的長街,“師父, 我們現在不是還在陣中嗎?這飯能吃嗎?”
傅雲華擡手接住從空中飄下來的雪花,“北方位, 大雪, 應是休門。”
休門為大陣之中休養生息之所, 看來是暫時沒有危險了。
累了一夜, 空落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季言向前走了兩步, 就見身後沒有動靜。他抱着手臂折返回去扯上了傅雲華的衣服袖子,“磨磨唧唧,走了。”
傅雲華:“本君以為尊上會先去點上菜。”
季言:“沒錢。”
傅雲華:“所以?”
季言:“所以你付錢,我點菜。”
傅雲華:“那要是本君也未帶錢呢?”
季言的一雙眼睛就掃向了傅雲華身後的兩個小弟子,他摩挲着手指看着兩個人時笑了笑,“那就把他們賣了。”
泷佑:“……”
空落:“……”
傅雲華無奈的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一袋玉珠,“去吧。”
季言眼睛一亮從傅雲華的手裏将玉珠拿到手裏掂量了掂量,拉過那兩個小徒弟就往酒樓裏面去,“今天你們師父請客,師娘帶你們吃頓好吃的。”
傅雲華:“……”
還是剛入城的那個酒樓,只不過這一次點了一大桌子菜卻是三個人吃傅雲華看着。
季言:“你真不吃?”
泷佑夾了一筷子菜解釋出聲,“到我師父這個修為,吃飯這件事對于他來說已經是負累,不像是某些人還……”
“喏,嘗嘗這個。”季言夾着一塊起酥的糕點伸到傅雲華跟前。
泷佑就看着他那個平日裏一慣不食五谷的師父吃了季言遞給他的方糕。
空落坐在一旁嘿嘿一笑,“所以師父不是不吃,是只吃師娘給的東西。”
泷佑:“……”
季言揚眉,托着腮幫子看了傅雲華一會。
傅雲華将手中的糕點放下,“怎麽了?”
季言:“你這臉色怎麽比剛來時還要差一些?”
傅雲華:“無妨。”
泷佑出聲道:“師父之前為了找你連開了幾個高階術法……”
依照傅雲華的實力,就算是如此,臉色也不會差到這般地步,不像是累着,到像是……
就在季言還在思索之際,一旁吃飯的桌子上傳來了議論聲。
“聽說陛下已經找到人來解樓伽國的危局,到時候樓伽定能再保上百年興隆不衰。”
“現在的仙人都自視甚高,尤其是歸珩仙域的那些有大能耐的人,那裏的仙陛下請的來嗎?”
“可若這歸珩仙域裏的仙與本就是樓伽國的人呢?”
“你們說的是早些年那個被送去歸珩仙域的長皇子殿下?”
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也是頭一遭。
季言一時間來了興致,聽了一會,也沒聽出來是哪一年發生的事情。他湊到傅雲華的身邊沖着人問出聲,“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傅雲華:“不知。”
不知?
季言擰眉偏頭去看身後兩個人,結果算了算年齡,想起來這兩個恐怕還沒出生。
這要是說他失憶不記得事情吧,還說得過去,可這傅雲華都不知道的事情,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季言正思索着,身旁那桌的人突然站起身,手指着下方長街喊出聲,“喏,這不就來了。”
誰來了?
季言抱着手臂站起身,走到窗戶邊上朝下面一看,就看見一輛馬車從城門處緩緩駛過。
禁衛軍開路,銷金帳,金鈴垂挂,這般奢華做派的馬車必是皇宮之中的無疑。
“哇,好威風。”空落于身後驚嘆出聲。
泷佑:“那馬車之中坐的就是樓伽國的長皇子?”
季言朝着身後兩個人看了一眼,複又将目光抽回落在馬車上。
此時,他也想知道那坐在馬車內的人究竟是誰。
然而大陣內所有的景象皆為現實某處的虛像,季言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能跑去掀了那車簾去看看那馬車裏坐的人究竟是誰。
可索性,他們急,有人比他們更急。
只見一陣風從不知名的地方吹了過來,那風卷起那馬車的車簾,他們便見車內坐着的人正單手撐額,睡得正熟。此時天上的日頭正好,只見那衣衫滑落露出的那節手臂瑩潤白皙,而那被光攏着的一張臉是少有的豔麗好看。
傅雲華的兩個小徒弟齊齊的驚呼出聲:“魔頭?”
季言:“……”
泷佑與空落兩個人打小就住在歸珩仙域外的落霞谷對于人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後來被傅雲華收做徒弟時,人界那個人人贊頌的長皇子殿下已經成了魔界的重臺魔尊,人人閉口不談,以至于兩個人怎麽也沒想到那些人口中所謂的救世之人會是季言。
季言也沒想到,馬車內坐着的那個人真的是他。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季言目光在四周掃了一眼,卻是被長街之上的另外一個身影吸引,那人一身白袍,發上挽了一支桃花枝,鶴發童顏,面容含笑,身側跟着的是一只通體雪白的四角花鹿。
“老頭……”
傅雲華一把将季言拉住,“別去,是虛像。”
季言朝着那處看了一眼,“老頭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傅雲華:“本君也很想知道。”
季言反手抓住傅雲華的手臂,“你可能算出此時為人界什麽時候?”
傅雲華:“能。”
季言松開了傅雲華的手臂,便看見對方閉上眼,手指在面前掐了個訣。
待樓下的馬車從酒樓前駛過,瑤和仙尊的身影消失不見,傅雲華方才睜開眼來。
季言:“如何?”
傅雲華:“是一百年前。”
季言擰緊了眉頭,“怎麽會是一百年前?”
泷佑:“師父,師公不是三百年前就已經游歷去了嗎?”
這也是季言想問的問題,既然瑤和仙尊三百年前就已經神游去了,為何會在一百年前出現在此?
而他,恰巧不記得他來到樓伽國的這些事情,甚至不記得他為什麽會被所謂的系統綁定穿梭在一個又一個世界。
到底什麽才是現實,什麽才是虛幻?
傅雲華:“若是……遇上大劫了呢?”
季言:“什麽?”
傅雲華偏頭看了季言一眼:“師尊最是疼你。”
季言渾身一震。
傅雲華說的話不假,瑤和仙尊最疼的那個弟子就是他。
當年入歸珩仙域之時,雖然是他父皇靠關系硬塞進去的,可是瑤和仙尊卻是個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着不要不收,可真的收了之後,便是什麽都給他最好的。
有一次在歸珩仙域,他練習歸雲劍法之時把湘雲祖師的卦盤給弄了個稀巴爛,被對方接連追殺了好幾天,後來把傅雲華搬出來都不管用,還是老頭子出面賠了對方一大堆好東西說了好幾天好話這才罷休。
後來就算是在歸珩仙域之中老頭也是處處維護于他,更是在老頭決定外出游歷之前,千叮咛萬囑咐讓傅雲華照顧好他。
若是一百年前瑤和仙尊算出他有大劫,這才現身,便是什麽都解釋的通了。
可到底是什麽樣的大劫,連老頭都驚動了。
季言偏頭看向傅雲華,“什麽劫?”
傅雲華抿唇未語。
就在剛剛,他推算時間時多算了一道,而那道就是季言的劫。
一百年,死劫。
攏在袖中的手攥緊複又松開,傅雲華掩唇低咳了兩聲坐了回去,“沒什麽劫。”
“我不信。”季言追了過去,“你是不是就仗着本尊不會算?忽悠我?”
傅雲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你猜是什麽劫?”
季言:“能讓老頭出山,只能是死劫。”
傅雲華握着杯子的手稍稍一頓,他抿了一口茶笑了,“可尊上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人界的長皇子殿下于一百年前沒有死,而是叛出歸珩仙域入了魔。
季言眯起了一雙眼睛,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從他接受踏入每個世界開始,他總覺得背後有一雙手,推着他在尋找着真相,而這個真相跟他有關,亦跟傅雲華有關。
兩個人祖宗之間的氣氛不對,泷佑和空落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
“大師兄你說要是師父和師娘兩個人生氣了,我們應該幫哪邊?”
“這還用說肯定幫師父。”
“我怎麽覺得……師父是聽師娘的,師娘不高興了,師父肯定就慫了。”
“……”
就在屋內劍拔弩張的同時,06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06:親親,這大陣既然跟你有關,那走完八門不就能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了?】
【季言:好主意。】
【06:那咱們趕緊動手吧。】
季言沒動,半晌方才出聲。
【季言:你怎麽這麽想讓我知道?】
【06:親親這次下來不就是為了來找瑤和仙尊的嗎?現在正好能借着這個機會想起當年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季言摩挲着手指,目光看向了一旁坐在那低聲咳嗽的傅雲華。
傅雲華長得很好看,但此時,灼灼的日光的映照之下,都掩不住那人蒼白的臉。
【季言:你說得對。】
【季言:有些事,也是時候該有個結果了。】
“師父,您怎麽樣?”
傅雲華:“無事。”
泷佑擡眼看了站在一旁的魔頭一眼,“是不是那魔頭在暗獄裏面……”
“欸。”季言出聲打斷,“別什麽罪名都扣在本尊頭上。”
“跟他無關。”傅雲華聲音一頓,指尖沾水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圈,“四季輪轉,冬去春來,按照現如今大陣的排布,下一次交替之時大陣的陣門便會移動到生門之位,屆時,生門會開在東北方位,本君送你們先出去。”
空落正準備說自己不出去卻被泷佑握住了手。
泷佑沖着人搖了搖頭,就沖着傅雲華拱手一拜,“我和空落,謹遵師命。”
季言看向外面的天,整個人懶散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提醒出聲,“生門會在兩個時辰之後流轉至此,你們做好準備。”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和着日光反射出盈盈光輝,季言靠在一旁,手裏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着花繩。
那繩子是綁在腰間落音鈴的繩子,在這祖宗的動作中,鈴聲不斷地回蕩在耳朵裏,顯得有些擾民。
泷佑和空落都顯煩默默的去了下面聽戲,只有傅雲華一個人坐在桌子旁還清修的進去。
季言自打剛剛,一雙眼睛就沒從傅雲華身上移開過,他盯着這人看了良久,腦子裏一時間竟是想不起來,一百年前他剛剛入魔那陣最後一次見到這人時,到底是什麽模樣。
想來應是他神志不清轟上落霞谷那次,又或是一百年前,自他入魔之後兩個人就再沒見過面。
兩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等到那一刻來時,是午時剛過,天正好的時候。
季言見那兩個小子上了樓,傅雲華睜開了眼。
季言停了手裏的動作,看着傅雲華站起身,在胸前結了一個法印。金色的法印留轉,随即一縷金光便從指尖飛出落于窗外的天空之上。
伴随着洪鐘聲動,一個金色的圓盤開在頭頂,金光沒入之所正是生門之位。
季言:“時間到了。”
一陣風夾雜着窗外冷意撲面而來,大雪紛飛之下面前的窗子變了一個模樣。窗外之景不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漆漆之地,那裏有風,風中似帶着暖意。
這是傅雲華直接将‘門’開在了面前。
季言:“行了你們出去吧。”
臨別時兩個人沖着傅雲華拱手一拜,“師父那我們出去等你們。”
傅雲華嗯了一聲。
季言邁步走到對方身邊笑了一聲,“你這個當師父的就這麽送人?”
傅雲華看了季言一眼,“那要如何?”
季言:“哪次老頭送我們出山不是笑呵呵的送到山門口再千叮咛萬囑咐的?”
傅雲華:“那是你太皮。”
“你的這兩個徒弟就不皮?”季言一臉嫌棄的看向傅雲華,“你要是我師尊,我非得叛出師門不可。”
傅雲華:“……”
傅雲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邁步上前,“那本君送送你們……”
空落和泷佑向後退了一大步,“使不得使不得,我們自己走……”
傅雲華:“……”
兩個人拔腿就走,剛轉過身,季言就動了,他一個手刀下去,傅雲華就暈了過去。
季言扶着傅雲華的肩膀,喊了一聲,“欸別走,過來接人。”
泷佑大驚,“魔頭!你把我師父怎麽樣了?”
季言扯了扯嘴角,“打暈了而已。”
他将傅雲華交到泷佑手裏,整了整身上微皺的衣服,“帶你們師父回去吧。”
空落看着轉身就走的季言,喊出聲,“你不走嗎?”
“本尊走了,那老頭就沒人救了。”季言笑了一聲,“再說,本尊還有其他事情沒有辦完。”
空落低頭看了一眼自家師父,“這……”
“對了。”季言下樓的腳步頓住,仰頭看了過來,“你們師父身上應該有傷,回去讓老不死的,哦不,你們那個什麽湘雲祖師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毛病,別一天到晚的把屎盆子扣在本尊頭上。”
季言:“還有,人,本尊只是暫時還給你們,等本尊出來了,就去你們歸珩仙域迎親,記得到時候把人打扮的漂亮一點……”
然而季言的話還沒說完,兩個混賬東西就帶着傅雲華離開了,看那樣子應該是氣得不輕。
季言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邁步走了下去。
【06:親親你為什麽讓雲華仙尊離開?】
【季言:生門之後便是三大兇門之一傷門,他一個病歪歪的,帶着礙事。】
【06:……親親想做什麽?】
季言站在大雪紛飛的客棧之外,伸了個懶腰,“傅雲華說這個大陣暗合了陰陽日月輪轉,那本尊便移日月,定八門,破生死,觀因果!”
随着季言的一聲落,四周風雪突然變得冷肅,魔氣自四方彙聚直沖雲霄之時,天地之間便換了個顏色。
刺目的日光被濃郁的魔氣籠罩,如黑暗降臨到整片大地,那本不該出現在空中的月亮自地平線上升起,傷門開!
長街之上走動的人瞬間消失不見,那藏在暗處的障妖蠢蠢欲動。
季言擡腳踹翻身後一個障妖,便縱身上了屋頂,俯瞰整座洛城。
整個城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四周除了隐隐要動的障妖之外,未有虛像浮動。
季言也不着急,站在屋頂之上,把玩着手裏一個極為精巧的沙漏。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遠處傳來疾馳的馬蹄聲。
季言向下看去,就看見那馬車自城門而入,而行駛的終點則是皇宮。
車簾因車動微微掀起,季言垂眸去看,便見那奢華的馬車內躺了一人。
那人一身金色甲胄卻身染鮮血,觀其面色,是将死之相。
而這人,季言認得。
正是之前那個躺在金棺之中樓伽國的宣武帝季晟。
八門已出四幕之景,還不夠。
季言握着手中沙漏,在指尖調轉了一個位置。
上下颠倒的同時,日月輪換。
夜變晝,杜門開!
季言站在屋頂之上,腳下本是寂靜的長街之上瞬間變成了人來人往的街市。
百姓自兩側避讓,樓伽國的金吾軍自長街上而過,軍旗之上繡着金色的長龍徽記迎風招展。氣勢恢宏。而領軍之人,正是樓伽國宣武帝季晟。
禦駕親征。
看來傷門之中看到的景象,應是這個時間點之後。
樓伽國宣武帝親征,兵敗身死。
随後皇室便休書了一封送往了歸珩仙域,他拿到那道手書之時,剛剛在歸珩仙域同傅雲華吵了一架,那人要閉關去修無情道,而他則下山回了這皇宮。
再來!
季言将手中的沙漏再次調轉了個。
細沙從沙漏的縫隙之中洩露而出,面前一切的景象都在眼前湮滅。
白日,烈日炎炎,萬物生,景門開!
樓伽國一年一度的祈福大禮,便是在這個時候召開。
季言盯着此時尚在的季晟,低頭看向了手中的漏鬥。
七門已開,此時八門僅剩一門。
看來最終的秘密連同老頭一起,都在這死門之中了。
季言沒再猶豫,再次讓手裏的漏鬥轉了個。
日月輪換,黑暗籠罩下來的同時,伴着九霄雷聲,一道染着殺意的劍招就在四周滌蕩開來。
季言拂袖将襲來的劍意拂去,一擡頭就看見一柄巨大的長劍虛像從空中直墜而下,而劍柄之上寫着兩個字——長闕。
傅雲華的劍?
季言擰緊了眉頭向前走了兩步,朝着劍下方看了一眼,只見長劍的劍尖之下立着一人,一身白衣,染了一身風雪。
【06:親親是你自己。】
縱然此處是虛像,季言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傅雲華要殺他?
不對,那個人一路走來舍命相護,又怎麽會殺他?又怎麽會,舍得動他?
季言眯起了一雙眼睛,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柄劍上。
劍的确是長闕不假,但劍招不對。
這一招若是傅雲華來使,站在下方的那個自己應該早就已經灰飛煙滅了,可是現如今這劍卻僅僅只起到了壓制作用。
季言冷哼了一聲,“故弄玄虛。”
他的聲音剛落,一個穿着鬥篷的人從自半空中飛掠而下。
“師弟,好久不見。”
季言:“我呸。”
與此同時劍下抵擋着劍招的人亦說了同樣的話。
還好,下面的那個自己不傻。
否則要是這樣的人都能認錯,他提刀将人剁了。
季言冷哼了一聲把玩着手裏的沙漏,“這是哪個孫子敢冒充傅雲華,真是找死。”
黑袍人只是笑了一聲就将頭上遮蓋着的鬥篷給掀了,季言在自己零星的記憶裏面扒了扒突然想起來,他在之前的祈福大典上見過他。
那人站在他那個好弟弟的一旁,如果沒猜錯的情況下應該是國師明無。
國師明無落地之後便沖着劍下之人開了口,“樓伽國的長皇子殿下少年英才,于歸珩仙域修道不過百年,就以凡人之軀修成了這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半仙之體,可惜了,你很快就看不到這個世間了。”
黑袍人仰頭看向頭頂的劍,“等到你那師兄再次出關之時,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劍下,持劍抵擋的季言冷哼了一聲,“什麽樓伽國覆滅全都是假的,季晟要死了,這才是你們求我來樓伽國的真正原因。”
黑袍人搖了搖手指,“不不不,樓伽國覆滅是真。因為你那弟弟,本座的好徒兒若死,這裏的一切都将不複存在了。”
季言眯起了一雙眼睛,他垂眸沉思了片刻,便豁然擡首,“你竟然把季晟的命與國運連在了一起?”
黑袍人:“不錯。”
季言:“逆天改命之法是要付出代價的!”
黑袍人一笑,“所以現在能救他的只有你。”
季言仰頭看了一眼頭頂懸着的劍,“國師不會以為強行催動了師兄這把劍就可以殺了我吧。”
“當然不是。”黑袍人摩挲着手指,“而本座也沒說要殺了你。”
與此同時半空中又落下三人,加上黑袍人在內,四方位置俱全。
站在屋檐之上看向下方的季言捏緊了手裏的沙漏,“四方束魂陣?”
話幾乎是從齒縫之中逼出,從季言的口中吐出之時仿佛是淬了一層冰,與此同時整個洛城四方之位又亮起了一束束的光,而他們此時所在的位置正在陣中。
這是……
以天下氣運為基,整個洛城為陣,引以魂鎮之,所形成的大陣……
為了今日之局,不惜以一劍二陣,可真是看得起他。
季言猛地低頭看向長劍之下的人。
只見在整個大陣啓動的那一剎那,陣中的自己便吐了一口血出來。
原來,長闕之劍只是為了壓制,而引以四方束魂陣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目的就是為了将他的魂永遠鎖死在陣中,以轉國運。
國師看着陣中之人,提醒出聲,“本座知殿下有能力将此陣毀于一旦,可殿下最好想清楚,此陣連着你弟弟的命,樓伽國百年以來的氣運以及這樓伽國內數以萬計的百姓。”
“死一人可安天下,活一人卻亡天下,殿下選哪個?”
立于屋頂之上的季言差點将手裏的沙漏給捏碎。
他們這是再逼他……
季言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不用看,他也已經知道他的選擇了。
一百年前,打從他被父皇送往歸珩仙域的那一刻,老頭便教他,人處高位,應以民為重,大義在先。
後來老頭雲游去了,傅雲華成了歸珩仙域的雲華仙尊,他居高位,肩負起了守護天下之責,而他喜歡他,便願意為了他,執手中劍,護天下蒼生。
一百年,他護蒼生,被陣于洛城之下,續了他那個好弟弟一百年的命,可到頭來誰護他?
當真是,世态薄涼!
沙漏被攥碎在手中,掌中鮮血淋漓。
季言再次睜開眼時,眸中已然一片猩紅之色,他手指蒼穹,怒喝出聲,“劍來!”
一柄長劍刺破天際而來,伴着九霄雷聲,被握在手中。
四周因沙漏碎裂而逐漸破碎歸于混沌,風起,伴着濃郁的魔氣在陣中形成漩渦一般的飓風,季言的手被風中沙石劃破出血亦未有所覺。
季言現在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殺了面前的這些人!
無人護他,他便自己護!
冷風之中,一人從身後将季言擁進了懷中,“阿言。”
溫柔清淺的話拂在耳畔,那血流而出的手背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給握住。幽冷的蓮香拂在鼻間的同時,季言聽見那人的聲音染了幾分笑落在耳畔,“我來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