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這一路上的思緒不斷,農用車的突突聲也就一路突突到了臨縣的汽車站。一到車站,卻沒想到已經有一輛車在那兒等着了。
靳承業從車後跳下去,看了看站在上頭的易锵剛,他似有些不耐煩,可到底走過去将小孩給抱到了地上。
站在汽車邊的中年男人不免有些驚訝,卻是沒說什麽。
“王叔,”靳承業走到中年男人身邊,“我爸讓你來接我的?”
被稱作王叔的人點點頭,“先生不放心您,特意讓我來接你。”
“他能有那麽好……”靳承業似乎嗤笑了一聲,然後他轉過身對易锵剛他爸道,“叔,這是我們家司機王叔,我坐他的車走,”
易锵剛他爸沒見過司機老王,還有些不放心,“這不是說做公共汽車走嗎,承業,這人信得過吧?”
男人說話時帶着種田人的質樸與憨直,靳承業這些天從他身上感受到不少真切的關心與愛護,因此在易锵剛他爸面前算是很收斂自己的臭脾氣的了。他又是點過頭,然後讓司機老王去車裏拿他的工作證,等看過老王的工作證,易锵剛他爸這才算放心了,然後急匆匆的跑到農用車裏去拿了兩麻袋的東西,拎起來老沉,只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了。
“這裏頭裝的是些我自己種的東西,有幾個新鮮的西瓜,還有些山上采的曬幹了的香菇,泡一泡就可以吃,雜七雜八都有一點……”易锵剛他爸自顧自的打開車門将東西裝進車裏,然後不等司機老王反應,一手抓過易锵剛扔回車鬥裏,“走咯。”
很快農用車的突突聲又重新響起,那飛快要走的架勢像是生怕人家把那兩袋子東西給他塞回去。
“城裏這兩天怎麽樣了?”靳承業坐回車裏,伸手扶了扶旁邊放着的兩麻袋東西,随口問道。
“夫人前天去了南邊,其他和您你走的時候是一樣的。”
“哦。”靳承業看着窗外飛快的倒退的景色,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一路上再沒主動開口說其他的話。
汽車從下午開到了晚上七點,也足足費了近四個鐘頭。
靳家的小樓坐落在幾排整齊的房子中間,樣子同其他的差不多,只多了一個小花園,種着些打理過的雅致的花草,看上去別有一番情致。
家裏除了一個保姆再沒其他人,靳承業一路進了廚房随手拿了一只碗撿了些晚上剩下的飯菜,端着冷飯冷菜就回了房間,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了手忙腳亂的保姆,“不用另做了,我吃這些就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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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驚了一跳,先前自己家的小您雖然不是個特別講究的人,可到底也沒随便到這份上,怎麽下了幾天鄉下,真就變成了個毛孩子啦?
看來先生大概還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保姆一邊想一邊往自己的小房間裏走。
回到城裏的第一天是被鬧鐘叫醒的,這讓靳承業初時還有一會兒短暫的不适應,他按掉了鬧鐘洗漱完畢跑到樓下為他專門吊着的沙包那兒練了一會兒拳腳,然後才做到飯桌前陪着靳父開始吃早飯。
“看來你對鄉下的生活适應的很好。”靳緯放下手中的報紙,将目光轉到靳承業的身上。
縱使被這樣嚴厲的目光盯住,靳承業也跟根本沒感覺到似的,自顧自的喝着清粥吃着小菜,嘴上不鹹不淡的應道,“差不多,也就那樣。”
同他與田蕊的關系比起來,靳承業與靳緯的關系實在算不上親近了。
靳緯将桌上的報紙撿起來來回的折了兩圈,然後自己也站了起來,“一會兒九點老王會帶你去上課,”他頓了頓,接着說道,“是武術班,你給我好好學學怎麽真的揍人,以後別讓人找上門來,老子給你處理還嫌麻煩。”
靳緯想起因為把靳承業給弄到鄉下去的事情還被自己的妻子田蕊念叨了好幾天,不免就有些心煩,語氣上也發沖起來,“晚上我不回家吃了,”他說罷轉頭往外走去。
靳承業雖然算是一大早又被他爸給教訓了一頓,可是心裏卻是高興的。他先前琢磨出來的打架的那些招數,一半是他偷偷瞧着人家練自己跟着練,一半則是完全通過實戰得來的。用起來到底沒有真正的練家子來的順手,偶爾遇見真能打得自己也得吃不少虧,如今他老子倒是一句話就給他解決了。
靳承業端起面前的粥碗,二話不說咕嘟嘟的就喝了個底朝天。擡眼看看牆上挂着的鬧鐘,時間不過才八點半,離出發的時間還有半個鐘頭,足夠回房裏換一身寬松的練功服了。
除了吃了陸正一個悶虧算是這個暑假的煩心事,到目前為止靳承業的心情卻是輕松自在的不得了。靳緯将他放進武術班的決定更是讓他覺得如魚得水,沒有再比這個更适合的了。
他抱着這樣的心情一路到了練武的地方,一走進去卻完全傻了眼,他爸這還是罰他呢吧?哪有把個十幾歲的人扔進一群三四歲的小孩兒裏頭一起練功的?
那領頭帶着幾個站着猶自搖搖晃晃的孩子練武,臉上卻是一派鎮定,他見了靳承業似乎也沒有一丁點意外,反而指着他問道,“你是靳承業吧?站那兒去,給你留了位置了。”
“我跟着他們練?”靳承業站在原地邁不動道了。
“怎麽,你一個生手一點基礎也沒有,還想去哪兒?給我紮個馬步瞧瞧?”那領頭的師傅挑了挑眉,往牆根下指了指。
原本端端正正擺着架勢的孩子們見忽然來了一個大個子要和他們練武,也都冒出了好奇心,紛紛把目光轉到了靳承業的身上。
饒是靳承業也被這麽一衆目光盯得生出點不自在來,可此刻他心裏更多的是被那領頭師傅輕蔑的語氣激出的點怒氣。
他二話不說走到牆根處,穩穩的紮下了一個馬步。馬步紮的倒是像模像樣,領頭師傅走過去環着他饒了一圈,冷不丁的伸出腳踹在了靳承業的小腿肚上。靳承業不防備,下意識的便松了架子,往前一個趔趄将将站住了。
“這也叫穩?”領頭師傅的語氣不耐煩起來,“既然進了班,就跟着好好練,什麽時候練好了什麽時候升班,要麽就別練,”他說罷轉頭就往前面走,站到了一衆孩子身前,就如同方才靳承業進門前瞧見的一樣教起一班的小屁孩伸腿踢腳。
領頭師傅姓趙,是原先一家有名的武館出來的,習武世家,教起人來也格外認真,就現在還剩下這二十多個孩子,原先可足足有五十個,開起班來都得在外頭廣場上練。
趙師傅雖然走到了前頭,可是眼睛的餘光還看着靳承業呢。這孩子在這一帶不能說沒有點名氣的,他也早就聽過,聽說就憑着自己練的點拳腳功夫硬是揍了陸司令家的小子和另外幾個小流氓一頓。這樣的人必定是有些過人之處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個可造之材了。
靳承業平白無故被踹了一腳,心裏的火氣噗噗的往上冒,再往四肢百骸裏亂竄了一會兒,他将目光落在了目前的幾位孩子身上。
沒的說幾個孩子都能練好的東西自己練不好啊,他重重的咬了下後槽牙,也跟着擺出一樣的動作來。
這開頭歡歡喜喜,中間鼓搗出一肚子氣,後頭總算還是讓靳承業給堅持了下來。
從這天起,他雨打不動的到練功的地方,将所有的把式基礎都給練完了。越到了後頭,他也就越發明白了這些看似無用的小動作,一招一式都是為後頭做準備。他先前自己鼓搗的那點小把式如今使出來也更加順手了些。
靳承業雖然時不時耍耍流氓犯犯渾,可是骨子裏頭卻是個服強的人。
他跟着趙師傅練了一段日子,知道他是個有真本事的人,也便将前頭他看似故意刁難自己的那點氣性給放到了一邊,真真誠誠求起了指導。
趙師傅也沒再為難他,先是将靳承業給從幼兒班裏單拎了出來,後頭更是給他做起了單獨的輔導。趙師傅是個武癡,除了傳統的一些武術類別,他還喜好鑽研些奇門遁甲類的小衆武術。只是到了他這個中年過後的年紀,有些東西嘗試起來就有些力不從心了。這會兒正好碰上靳承業這個一點就通,還什麽都願意試一試的人,兩人都算是如魚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