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易易啊,奶奶知道你好,可這不是你會做的啊,等會兒不小心打破了你爺爺喜歡的瓷碗,可該哭鼻子了,去房裏和毛頭他們看動畫片去,”
得了這話,易冬又重新慢悠悠的從廚房裏挪出來,慢慢悠悠的往房間裏去了。
隔着門口好幾步就能聽見屋裏黑白電視機傳出來的熱鬧的聲音,電視上哪吒正上天下海,下面兩個小孩看的也專心。
易冬走過去和他們坐在一排,看了一會兒倒也真的看出點意思來,三個孩子笑呵呵的對着電視機,就算只是黑白色的畫質卻也多了幾分質樸的真心。
這可比後來風靡的某羊某熊的動畫片良心多了,易冬想,可她還來不及跟着毛頭他們鑽進下一個劇情裏,一旁老舊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
易冬站起來先踩着凳子将電視機的聲音調小了些,然後她走到座機旁邊拿起話筒,毛頭和易锵剛也紛紛都停下了看電視,将目光轉到了易冬身上。
易冬将電話擡到耳邊,先沒說話。
現在的座機還沒有來電顯示的功能,她可得等電話那頭先說話,不然一開口就叫錯了人可不好。
“奶奶?”那邊小小的女聲先試探的叫了一聲,沒得到回應立馬又用更歡快的聲音叫了一聲,“爺爺!”
“你是誰?”易冬冷下臉明知故問。
易夏被她這話噎了一下,不過立馬嘴皮子伶俐的對着身邊的人說道,“媽媽,易冬真的把腦子摔壞了,她不認識她姐姐了!”
“你個小兔崽子!”電話那頭又響起易正華的聲音,然後便是易夏跳腳着跑開。
“易易啊?晚飯吃了嗎?”易正華接過了電話,放柔了聲音有意哄哄易冬,“爸爸過兩天就回來接你到城裏玩啊?等星期六星期天我和媽媽就陪你們去游樂園,”
“不帶她去,不帶她去!”易夏的聲音遠遠的透過話筒傳進易冬耳朵裏,激得她有那麽一瞬間都想為了氣氣易夏而答應下來。
“爸爸,我讓奶奶過來聽電話,”易冬沒有正面回答易正華的話,要說去城裏她還真沒有多大的沖動。這個時候的城裏雖然說是省城,可是到底和後來已經完全建成的繁華都市沒法比,去了也實在沒什麽好玩的,況且去了還多得是堵心的時候。
“毛頭,你先過來說兩句,我去叫我奶奶,”易冬将話筒放在床頭的枕頭上,又對毛頭招了招手,自己則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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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陪着易老太走進房裏,正好聽見毛頭在那兒說話呢。
“對對對,被易冬推進河裏的人是易锵剛他哥,不不不,剛認的,也是省城來的呢,”毛頭坐在床沿,抱着話筒有木有樣的說話,易锵剛站在他身邊,間或說兩句。
易冬撲哧一聲笑出來,他們兩個擡眼看見易老太和易冬走進來,連忙從床沿跳到地上,又對電話裏的人說,“叔,奶奶來了,我把電話給她了啊,咱們改天再說。”
易冬走的近了,明顯聽見毛頭這句話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的人也跟着這邊一起笑出了聲來。
易老太從毛頭手裏接過電話,開口冷冷淡淡的說了句話,顯然還是為了易冬摔破腦袋的事情而不高興的。
易正華連忙放輕放緩了聲音連聲的說了幾句好話,然後又提起了接易冬過去城裏過暑假的事情。
“媽,我們這邊生意正好忙過一段了,暑假也清閑的很,讓易易過來和夏夏做個伴,她們兩個可以一起去少年宮報個暑期班,多學點東西……”
“等易易頭上的傷好利索了再說吧,”易老太不鹹不淡的撂下一句話,徹底算是堵住了易正華後頭的話,“至于暑期班,易易現在跟着你爸學書法,我看挺好的。”
兩人随意應付了兩句,終究是由易老太這頭先挂了電話。
她側過頭看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三個孩子,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用圍裙擦了擦手,走到幾個孩子身邊彎下腰來,笑着問道,“奶奶給你們切西瓜吃,好不好?”
關于吃,哪個小孩都不會輕易搖頭。
一盤碼放的整整齊齊的紅色瓜瓤放在盤子裏端到幾個孩子面前,外頭下棋的也各一盤,算是照顧了個周全。
屋裏一處,屋外一景,伴随着夏夜的晚風,都算是這夏日無數普普通通小地方最尋常的縮影罷了。
小孩身上搭着一塊毛巾被,正好蓋住整個小肚皮,随着孩子呼吸的一起一伏一上一下的韻動着。
易老太習慣早起,易老頭也愛好早起在外頭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随意的走兩圈,然後順道去小菜場買了豆漿油條回來。等這個時候,易冬也差不多就醒了。
“昨天還沒把橫練好,今天易易還得先練習這個,”易老頭看着易冬迷糊着小臉吃油條,将今天的安排說了出來。
他本也沒對易冬這個年紀孩子的耐性和耐力抱多大的信心,心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時的新鮮,如今說這話又看着她的臉色不免是心存了試探的意思的。假如易冬此刻說不學,那易老頭也沒打算強制的去逼她。
易冬細細的嚼完了嘴裏的油條,混着一口豆漿吞進肚子裏,然後她擡起頭道,“爺爺,我知道了,等到時候你給我描個樣子,我好學着。”
哎呦,這可大大的出乎了易老頭的意料了。可他心裏到底多是高興的。
他點點頭,連聲道,“好好,等會兒爺爺吃完早飯就把家夥什都擺出來,陪着咱們家易易練書法。”
“嗯。”易冬點頭,努力着将自己腦袋裏那點瞌睡蟲給忍下去。
“等會兒給你描個字形,靳小子中午再和我下兩盤棋,”易老頭自言自語似的笑道,“舒心,暢快!”
易冬喉間的那口豆漿差點沒咽下去,怎麽到了這一次,哪哪兒都能扯得上靳承業啊。她皺着秀氣的眉頭将手上的半根油條放回碗裏,拿起自己已經喝完了豆漿的小木碗跑到廚房裏,遞給易老太後甕聲甕氣道,“奶奶,給我盛碗粥,一大碗……”
喝了這碗粥,她得壓壓驚。
等吃完早飯,這邊擺開架勢練字,沒多大一會兒的功夫,靳承業果然來了。這回還是他一個人自己來的。
昨兒個夜裏等外頭的棋局散了,易冬早就睡着了,實際是三個小孩兒東倒西歪的睡在沙發上各占據了一處位置的樣子還挺好玩的。
靳承業走到易家的院子前頭就看到小姑娘趴在桌上一筆一筆認真寫字的畫面,不知怎麽的又想起昨天自己進房叫醒易锵剛時候看到的畫面。
“易冬?”他叫了小姑娘一聲,不知道為什麽原先對這個鬼精鬼精的小孩那點不喜歡不知道煙飛雲散去了哪裏。
先前是不想跟個屁大的小孩計較,如今卻是毫無緣由的來了好感了。
興許是因為那張小胖臉,靳承業想,先前他在城裏的時候哪裏見過這麽胖嘟嘟的小姑娘啊。別說胖嘟嘟,就連這麽大的小姑娘都沒見過呢。他平日裏一起玩的都是些什麽人啊,比起心思重和手腕,他還算不上裏頭最強的呢。
易冬循聲望去,就看見穿了件白淨的短袖站在院子口的靳承業,她抿了抿嘴,軟軟的應了一聲,“你好。”
她這官方又正式的回到很是讓靳承業樂了樂,他擡腳走到易冬面前,低頭看了看她寫的滿宣紙的“一”,宣紙上沒畫出格子,卻愣是讓小姑娘規規整整的将那些橫都給寫的十分整齊。
“會寫你自己的名字嗎?”靳承業在易冬的對面坐下,指尖在墨水裏點了點,有些惡趣味的想趁易冬不防備給抹到小孩兒的臉上去,卻沒想到易冬就屏息着等着他這一下呢,小孩兒的動作利索極了,橫起毛筆就想給他的臉上去那麽一下。
靳承業不甚防備,縱使躲得及時,可到底臉上還是被筆尖給碰了一下,癢癢的觸感從他的臉頰劃開了。
“嘿,挺機靈啊,”他也不生氣,甚至沒去擦臉上的墨痕,只是笑着重新沾了點墨水在自己的指尖上,在宣紙的一個角落裏一筆一劃的慢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靳承業,這是我的名字,”靳承業将指尖剩下的墨水撇在宣紙上,然後指着那三個字一個個教過去,“這個是靳承業的靳,這個是靳承業的承,這個是靳承業的業,認識了嗎?”他的語氣少有的透露出幾分不知名的認真,易冬順着他指指點點的指尖看到他依舊青澀的少年臉龐上,夏日的微風卷攜着青草的芬芳似乎帶緩了時間的進城,在這一瞬間,她竟然不得不承認,就算到了現在,只是遇見少年時候的靳承業,她都不能否認自己好像是喜歡靳承業的,不管是從上一世亦或是到了現在,就算他還是未長成的少年模樣。
“你叫易冬,是冬天的冬吧?我昨天聽你爺爺說的,那個冬字呢,你知道怎麽寫嗎?”靳承業好耐心的繼續問她。
易冬放下手裏的筆,定定的看着靳承業,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