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聲名狼藉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也怄得肺疼……
一寫這文就好像收不住字數了,奇妙啊。
一口氣跑了幾條街,氣喘籲籲停在一處矮牆下喘氣。
冷不丁地旁邊老槐樹上跳下一個人來,宗櫻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以為是碧夜、小凝或者浮春又來逮她回去,氣還沒喘勻,擡腿就要跑,另一個人影擋在她面前,笑呵呵叫了句“櫻主”。
當是誰呢,敢情秋真抱着半籃梨子,手裏還拿着大半只,正啃得虎虎生風:“唔,你要來一個梨嗎?很甜的。”
身後伸來一只手,自覺往籃子裏拿梨吃:“哥們,我吃一個。”
宗櫻聞聲看一眼:“楊思遠?”
楊家兄妹二人,楊思遠和楊思晴,守着家裏的鋪子,在城南做着器物古董生意,這楊思遠對祖業不甚上心,宗櫻經常在東街遇到他,據稱是去向關季平讨教,但其實他流連最多的地方,不過是茶樓酒館。
楊思遠露牙一笑,招呼道:“櫻主,好久不見。”
看見是這麽兩個人,宗櫻終于安心癱坐在地上了。
秋真遞給她一只最鮮亮的梨。
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只聽到啃梨子的“沙沙”聲。
不多時,有個女孩子出了聲:“我看了你好久,你怎麽失魂落魄,跟見鬼了一樣?”
楊思遠熱情地打了個呼哨:“樓姑娘。”
說話間,就毫不客氣從秋真籃子裏掏了個梨扔給她,招呼她一起來吃。
這楊思遠,最是灑脫無形,不大講究尊卑與疏近,見誰都是一刻鐘熟絡,這些年在四方城裏,算是過得最如魚得水的了。
宗櫻擡頭瞧瞧,繼而又悶臉繼續啃着梨:“惹了麻煩,怕被打,只好跑快點。”
樓默默剛才不在沈府,那邊有她爹李致去就夠了,所以她也不是很明白宗櫻的意思。
倒是楊思遠,在旁邊陰陽怪氣地笑,擠眉弄眼對宗櫻說道:“聽說你功夫也不錯的,不過似乎是在床上罷了。”
樓默默變了臉色,一個梨重重砸回來:“楊思遠,你是哪根筋不對?眼前的是城主,想好了再開口!”
楊思遠一聲悶哼,小白臉的模樣和竹排身板很合稱,往後摔了半身灰塵,他眨眨眼飛快想了一遭,趕緊爬起來,主動低頭跪得筆直:“櫻主,對不起……”
宗櫻沒心思計較這些,她嘆氣,擺擺手。
樓默默走過來,擠開秋真,蹲在宗櫻身邊,笑眯眯說道:“不過,楊思遠也沒說錯,你這打架保命的真功夫……啧啧,比起浮春來都差了那麽一點兒,你不羞我都替你羞了。”
宗櫻皺眉:“我們是平手好吧?”
秋真探頭說:“怕什麽,我們櫻主有大城主護着。”
“休提那厮!”宗櫻顯得更生氣了,嚴聲威脅道,“再敢胡言,就關了你的豆腐鋪,逐你出四方城!”
幾個人齊齊傻了眼。
最後,是樓默默挺尴尬地出聲問道:“櫻主,你到底怎麽了?是又和……吵架了?”
“我和他水火不容,哪天是不吵的?”宗櫻扔了手裏的半個梨,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深呼吸,又英雄一般地氣概起來了,“我要去喝酒!”
樓默默搖頭:“不奉陪。”
楊思遠起身:“家中還有事,先走一步。”
秋真睜着一雙天真的眼,依然啃着梨子,擡頭望着宗櫻。
這豆腐男西施……勉強也能入眼吧。
宗櫻彎腰抓住秋真的衣領:“走,陪本城主喝酒去。”
秋真愣了愣,然後趕緊掙開,抱緊半籃梨走得比楊思遠還快:“不不不,我……我要去廟裏還願,真是的,香燭和蓮燈都忘記買了!”
“喂,你們——”
“櫻主請自便!”
連個酒伴都找不到,宗櫻怄得肺疼。
沉悶在街上走着,人來人往裏,倒叫她遇上一張熟面孔。
寧雅眼彎似月:“櫻主,好巧。”
宗櫻讷讷點頭:“哦,好巧。”
“櫻主這是要去哪兒?”
“……就随便走走。你呢?”
“我想買一套酒器。”寧雅笑容燦爛,擡手指指她身後,“千雲說,那邊有家鋪子,上次見擺過一套,式樣挺好看的,所以我過來轉轉。”
反正也是無聊。
宗櫻說:“酒器啊,我也喜歡,不如一道去看看?”
原來寧雅說的那家鋪子,是楊家的器物鋪。
說是家中有事的楊思遠,并未在鋪中,只有其妹楊思晴在忙着打掃,聽見有客人進店,她從梯上爬下來,帶着一臉燦爛的笑迎出來。
寧雅看上了楊家器物鋪裏一套水精酒器,十足喜歡,可是店主開價太高,他有些為難,正在與她商量,能否再降降價。
楊思晴大倒苦水:“公子,你看這是多好的做工,這年頭生意難做,已經很優惠了,我是看公子面善才出的這個實誠價,要是換了旁人來……”
宗櫻帶眼瞅瞅那套酒器。
水精?這樣的酒器,雖然瑩潔晶光很漂亮,但極易碎,用來喝酒,除非雅飲,不然實在是不合适。
看樣子,寧雅當真很喜歡那嬌氣的酒器。
宗櫻說:“你若是喜歡,我送你就是了。”
楊思晴眼中有大喜之色。
寧雅回頭看宗櫻一眼,淡淡道:“櫻主好意心領,不過無功不受祿,我喜歡的東西,想花自己的錢買。”
他這一番話,令宗櫻詫異,更為之感到一點兒受傷。
——小小城民一個,竟敢拒絕她送的禮?
宗櫻惱怒盯着他看,他渾然不覺,還在與楊思晴就水精在皇城的價格,以及這套酒器杯上的瑕疵,和她認真論道着。
原是想甩手走人的,但宗櫻跨出門後又折身回去了。
“你給我過來。”
楊思晴被宗櫻一把拖走。
裏間是一間小室,櫃上琳琅滿目,堆的都是好東西,這是用來談“大買賣”的靜室。
宗櫻甩開楊思晴,開門見山道:“你要還想在這城裏混,那套酒器,就報實價的三分之一。”
清秀玲珑的姑娘,險些把櫃上的好物撲下來,她慌裏慌張扶穩了,繼而吃驚:“啊?這……這不行,虧大了……”
“平時黑心錢賺那麽多,晚上不做噩夢?”
“誰黑心錢……”
“敢說不是?那誰誰家的一對水青耳瓶可是九代傳家的寶貝,前隋的好東西,你給人開價多少,轉手又賣了多少?要我說出去麽?”
“噓!”
楊思晴急忙撲上來想捂宗櫻的嘴,但礙着她的身份,又不敢。
做賊心虛,往門口看看,楊思晴不得不低頭認栽:“好好好!賠本價,賠本價,這總行了吧?”
楊思晴出了靜室,撐着笑臉對寧雅說:“适才,櫻主教訓了我一通,說買賣不是這麽做的……這酒器确實有瑕疵,值不得我說的那個價。這樣好了,算是交個朋友,便宜賣給公子,望公子往後多多惠顧。”
寧雅用合适的價錢買着了喜歡的物件,滿心高興地出了楊家鋪子,他也知是宗櫻幫的忙,知恩圖報地問她,他能為她做什麽。
宗櫻想了想,還是惦記着一醉解千愁:“那就陪我喝酒。”
“好啊,我那兒正好有一壇……”
“不去琴舍。”宗櫻左右看看,指指身後的酒樓,“就在這裏吧,我只是想喝酒而已。”
寧雅亦欣然應了。
這場酒,喝得宗櫻心裏莫名堵得慌。
晚上回去的時候,宗櫻還在一路想,這算不算什麽不祥之兆?在回到城主府的時候,她還在琢磨這件事,然後她剛進庭院,就看到舒月怒氣沖沖提着華麗的裙角跑來,到跟前劈臉給了她一巴掌。
宗櫻原本就暈乎,這一耳光扇下來,更是懵了,天旋地轉裏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聽到各種聲音:先是舒息羽一聲暴吼“舒月”,接着是浮春的尖叫“啊”,最後就是碧夜、小凝等等府中很多人的驚呼“櫻主”、“二城主”……
無疑是見紅了,舌尖一舔,腥甜的血。
宗櫻看看自己抹了血下來的手,臉上疼得厲害,連忙又管不上血不血的,心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臭婆娘!俗話說打人還不打臉呢,更何況是我這麽漂亮的臉!你真舍得下手……诶?不對,你竟然敢打我?!”
“我就打了,怎樣!”小個子的舒月長得還算貌美,她趾高氣揚叉着腰,兇悍得要命,“我哥哥對你情深意重,你不領情也就算了,可你居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你……你……你……”
舒月一連幾個“你”,情緒波動是越來越激烈了,再次揚手就要扇第二個耳光。
這事吧,宗櫻反思,确實是做得過分了,舒月準備再動手時,她還捂着半邊臉陷在忏悔裏出不來——
她這張嘴也真夠賤的,那慕容雨喜歡誰不喜歡誰又關她什麽事?今番一挑破,不止慕容府飽受指戳,舒息羽光天白日裏被咆哮一句“沒心意”,又要引多少遐思?原本舒息羽對她的過度忍讓和寵溺,就成了滿城百姓調侃的談資,這樣一來,這樁“情_事”,豈不多多少少坐實了?
正焦躁得肝腸寸斷,“啪”一聲,四處驚叫“城主”,宗櫻恍惚着擡眼一瞧,直直地驚在原地。
舒息羽擋在宗櫻面前,握住舒月下落的手,揚手一耳光抽得她側過臉去了,舒月好半天才轉過頭來,睜大眼看着他,含淚顫聲質問道:“哥,為了她,你打我?”
“是。”舒息羽甩開她,将宗櫻攬到身前,“宗櫻是我至愛,我尚且舍不得動她一根頭發,又豈能由你任意欺淩?”
“哥!”
“你要是不喜歡待在四方城,天亮就收拾包袱給我走人。”舒息羽說完,又摟了宗櫻一把,柔聲道,“走,我拿冷水帕子給你敷一敷。”
宗櫻捂着腫起來的半邊臉,灰溜溜地掃了一眼院中淩亂木立的衆人,知道她的名聲,算是徹底毀在這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