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半跳窗
兜裏的手機,适時地唱起了哆啦A夢之歌。
喬珝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拿着手機,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名字。
“你擡頭。”喬珝笑道。
二橋邊,易潇左手提着幾個大袋子,右手牽着自家二哈,擡頭看向筒子樓的方向,喬珝正倚在三樓樓頂的欄杆邊,沖他揮手。
“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易潇直接上了樓頂,喬珝被二哈撲了個滿懷,一邊給狗順毛,一邊擡起頭來問易潇。
下午考完最後一門,兩人在校門邊對了答案,就分別向着城南城北的方向而去,喬珝沒想到,幾個小時後,竟然還能再見到易潇,而對方顯然是來找自己的。
易潇揚了揚手中的袋子,喬珝這才發現易潇提了好幾個大的禮盒。
“生日快樂,小喬,這次輪到你了。”易潇給喬珝看禮盒裏的生日蛋糕,“你那次說過,你出生在夜裏的零點,今天和明天都可以說是你的生日。”
似乎是很久以前,易潇和喬珝剛剛認識,喬珝在登記資料的時候,順口和郭達提過一句,沒想到易潇卻是記在了心裏,喬恒常年在外出差,許虹太忙,幾乎沒人記得他的生日,如今卻有人會放在心上。
明明還沒嘗到蛋糕,絲絲的甜味已經在舌尖蔓延開來。
喬則彥的身體狀況不好,最近的二樓也嘈雜不堪,實在不是過生日的好地方,倒是舊樓的樓頂,此刻格外安靜。喬珝幹脆把衣服挂回了晾衣繩上,将二哈的牽引繩挂在一邊,防止它亂跑被仙人掌紮了腳,兩人抽出兩張塑料袋墊在雜草叢生的地面上席地而坐,倒也算是有了幾分惬意。
易潇買的蛋糕不大,卻很精致,上面歪歪斜斜地寫着“祝小喬17歲生日快樂”,下面還畫着一只醜醜地二哈。
“你自己做的?”喬珝笑出聲。
“你看出來了。”易潇瞪大了眼睛。
傍晚地風微涼,閉上眼睛,風中仿佛也帶上了蛋糕的甜香。
蛋糕上的字是巧克力做的,易潇把生日快樂四個字拆給喬珝,自己摘下蛋糕上“小喬”二字,嘎嘣兩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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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珝:“……”
“啊,對了。”易潇拎起了另一個塑料袋,翻出了一個巨大的盒子,“給你,正版的,年底那會兒托人帶的。”
喬珝疑惑,接過易潇手中的盒子,才發現對方送給自己的是——
一套哆啦A夢玩偶。
易潇得意道:“不用感動,沒事兒小喬,喜歡哆啦A夢不丢人。”
喬珝:“……”你個喜歡潇灑哥的人有什麽資格說我。
不遠處玻璃廠的籃球場,在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晖裏,顯露出破敗的模樣,籃筐下的荒草叢生,水泥地裂開,夾縫裏生出野草,野花開在籃球架的腳下。易潇忽然發現,城北其實也很美,它位于琏河的河畔,靠近二橋和三橋,在二十多年前,應該是琏興縣最繁華的區域。
蛋糕不大,很快就只剩下底部精致的糖紙,陽光漸漸西沉,暗色将天空渲染,喬珝抱着自己的哆啦A夢,易潇牽上二哈,向二樓的方向走去,樓道很黑,喬珝從初中開始,就住在這裏,對三樓的樓梯格外熟悉,記得樓梯上的每一塊坑坑窪窪。
喬珝走進樓梯間裏,回頭看向易潇。
易潇站在三樓小房子的外邊,看着漫天的星光落在喬珝的向前伸出的指尖上,他忍不住伸手,去抓住對方染上星光的指尖,對方的半個身子,隐匿在樓梯間陰影中,将星輝納入眼中。兩人都沒有言語,短暫的樓梯卻顯得格外得悠長。
夜色漸深,第二天是周六,這是易潇第二次在喬珝家裏留宿,二哈輕車熟路地在屋內占了一塊自己的角落,易潇坐在床邊,再次看到了床腳邊密密麻麻的鉛筆字。
走廊裏靜悄悄的,連橋則彥也少見得沒有罵人,對于筒子樓來說,實在是難得。
二樓的窗外鬧哄哄的,樓下賭場的生意越發興隆,連着做起了小飯館,廉價的酒氣熏天,喬珝微微皺眉,掩上了二樓的窗戶。
有線電視買的頻道不多,易潇随手換了個臺。
“對了……期中考試……”易潇剛要開口,樓下傳來了一聲怒吼,和酒瓶碎裂的聲音,混亂的聲音逐漸擴大,在叫嚷聲中夾雜着林承涵的聲音,又一聲巨響,似乎樓下是什麽東西被摔在了地上,喬珝的神色剛剛一變,就看到一個黑白相間的身影,撞開了窗戶,跳上了周耀家搭起的平臺。
“栩栩!”易潇出聲呼喚,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二哈跳上了平臺,順着平臺的樓梯,一路向周家賭場的內部蹿去,引起了一串驚呼。
喬珝和易潇對視一眼,随即将木窗全然推開,一腳踩上課桌,借力跳上窗臺,向平臺上躍去,易潇緊跟在喬珝的身後。周耀家的院子裏,一群人已經被蹿進屋子的大狗吓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闖入屋內地兩人,桌子上放着賭錢的籌碼,還有幾個奇形怪狀的杯子,前屋的門是開的,狗向裏屋蹿去,喬珝順着大堂看過去,看到了人群中的林承涵。
周耀帶着幾個人,拿着酒瓶圍着林承涵,不遠處的地上似乎還躺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林承涵面紅耳赤,正沖着周耀吼着什麽,站在他身後的一人,舉起手中的啤酒瓶,沖着林承涵頭的方向砸了下去。
玻璃撞擊到硬物,破碎成閃光的晶體,嘩啦啦落了一地,眼疾手快地易潇在酒瓶落下之前,提起右腿側踢上了那人地手腕,周耀看見易潇的瞬間,眼神閃了閃,露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郁意味。
喬珝将愣在原地的林承涵從人堆裏拉開,林承涵吓傻了一般,緊緊地抓着喬珝地手腕,随即收獲易潇不滿的目光,立刻打了個寒戰。
“怎麽回事?”喬珝看着眼前一個多月未曾見到的林承涵,對方似乎瘦了一圈,臉上的棱角愈發分明,明明臉上還帶着傷口,眼睛裏卻帶着幾分不服輸的意味,喬珝順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這才辨認出地上躺着那人的模樣。
那人穿着髒污地衣服,醉醺醺地躺在地上,額角還沾着鮮血,那是林承涵他爸,林凡。
這下不用問了,喬珝也能勾勒出這件事的全貌,林凡好賭,向來不吃窩邊草的兔子,最近約莫也是流行起了就近原則,小小的一間平房,養着方圓百裏的賭徒,落後的種子在這片土壤紮根。
大約是林凡輸了錢,填不上,周耀等人秉持着他們父債子場的原則,把林承涵給叫了過來。喬珝暗嘆,城北嗜賭如命的人,到最後,哪一個不是這種結局,只是身在局中,太多的人,活得不明不白。
“把狗弄出去!”裏面的屋子發出一個女人的尖叫。
與此同時,外面負責望風的嚴奶奶拉長了嗓子,中氣十足地吼了出聲:“抓賭了!抓賭了啊,有人來了!”
喬珝在平房裏,遠遠眺望見河岸邊,紅藍交替閃爍的警燈,這次竟是來了不少人。
周耀等人沒想到晚上還能出警,聚了滿屋子的賭徒顯然也沒能想到,慌不擇路像沒頭蒼蠅般到處亂竄。
“是你報的警。”周耀死死地盯着喬珝身邊地林承涵,“你也算是有膽。”
“我為什麽不敢。”林承涵紅了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林凡,大聲吼道,“我爸不是個東西,你們也不是東西,一起去死吧。”
周耀不知是進慣了局子,還是非要和今晚的幾個人較勁,也不急着逃走,示意身邊地幾人去裏屋把狗帶走,栩栩叼着個東西從屋內飛奔出來,周耀他媽周翠一邊尖叫着,一邊緊追着二哈,那幾人見狀,拎着棍子就要往二哈的身上招呼,易潇擡腿掃開一人,奪過那人手中的棍子,沖着安人的腰側,棍子帶着風聲就這麽掃了下去。
喬珝環望四周,一腳踢向周耀家的小方桌,絆倒了一人,林承涵目瞪口呆,看着兩人忽然就在這賭場裏和衆混混打成了一團,恣意而張揚,他忽地就覺得,說不出的羨慕,說不出的失落。
殊不知,氣急敗壞的周耀,打開了手中的一把折疊刀,向他的方向刺去。
“小心!”剛從一人手中奪過棍子的喬珝,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回頭瞥見一道寒光,他本能地伸手去阻止,易潇也轉身向周耀的方向跑去,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喬珝的手剛握上刀刃,周耀已經将刀鋒送進了林承涵的後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