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貼吧大佬語文不好
古鎮不大,但足以玩上一整個下午,天色将晚,逛了大半天的衆人,包裏裝着米餃和茶幹,帶着一身青草和野花的清新氣息,坐上了返程的出租車。
吸取了來路教訓的幾人,返程果斷選擇了乘坐兩輛車。将背包放在腳邊,郭達靠在副駕駛位上打盹,喬珝亦是靠在後座上,舒服地閉着眼睛。
“明天又該上課了。”易潇悻悻道,“要是每天都能這麽到處走走看看就好了。”
“先考大學。”喬珝懶洋洋道。
易潇:“考哪兒啊,有想法嗎?”
“沒有。”喬珝睜開眼睛。
窗外的天色漸漸沉了下來,道路的盡頭是一片撲朔的燈海,那是琏興縣城南的燈光,返程比來時更快,四十分鐘不到,就已經回到了縣城。
“小夥子們,給你們送到哪兒。”司機問道。
“信雅路吧。”喬珝問另外兩人,“郭達回門面,易潇去領自家的狗,我走路回去。”
“行啊。”郭達打了個哈欠,從睡夢中醒來,“這麽快就到了。”
易潇率先下車,給喬珝拉開車門,郭達也從車內蹿了出來,幾人在路口說了再見,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半天的時間過得飛快,喬珝閉上眼睛,仿佛還能看見水墨渲染的街道,嗅到青草的芬芳,筒子樓依舊是黑的,零零星星有幾戶亮着微弱的燈光,住在二樓盡頭的小夫妻新生了一個孩子,大晚上不知怎的,沒能哄好孩子,滿樓道裏都是嬰兒的哭聲。
往自家的方向走了兩步,喬珝發現今天筒子樓的一切,似乎都不太尋常,林承涵家的門開着,鍋碗瓢盆摔了一地,地上躺着一張撕得零碎的紙片,借着走廊昏暗的光,喬珝在一張碎片上看到了離婚二字,再往前走,走廊的盡頭,喬則彥的房間門也開着,喬則彥沒有開燈,只在桌上擺了一盞微明的臺燈,燈光昏暗,照着老人的臉,隐隐有了幾分灰敗的意思,腐朽的氣息沿着打開的屋門流入了走廊中,長廊昏暗,一眼看不見盡頭。
“回來了?”廚房門從內打開,許虹端着碗站在門邊,“吃過晚飯了嗎?”
“在鎮上吃過了,媽我給你帶了米餃。”喬珝說着,想要伸手去拿自己的袋子,這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
許虹茫然:“米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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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珝:“!!!”完了,丢出租車上了。
QQ群裏,發現丢了米餃的幾個人,隔空面面相觑,對臉茫然。
清明過後,天氣轉暖的速度更快,一中五顏六色的花朵開得正豔,校長老人家突發奇想,給每位學生都配了個校牌,要求學生每天必須佩帶校牌。
于是,被迫充當值日生的喬珝表示,在校門口抓了很多次沒帶校牌的易潇。
“看了貼吧的帖子沒,扒喬珝和易潇的……”附近有人在竊竊私語,剛好傳入喬珝的耳中。
帖子,對了,之前上課的時候,易潇似乎也在逛學校的貼吧。
“看了,我就說一山不容二虎,兩個長得帥的人不可能和平相處,成績還都挺好的,就更不可能友好了,那帖子樓主不行了,竟然還覺得他們和睦起來了,我看喬珝成天值日呆校門口,就等着抓易潇違紀呢。”另一人說。
喬珝:“……”他不是,他沒有,誰讓易潇每次遲到都趕上校領導在場。
不過貼吧裏,似乎有些值得看看的東西。
午後的房間裏,百葉窗将陽光分離成長方形的光斑,喬珝趴在書桌前,用手機打開了一中的貼吧,喬珝不怎麽愛看貼吧,很多學校裏流傳的消息他都不太了解。
2G網不太給力,午後容易犯困,半夢半醒間,喬珝擡眼瞥見貼吧剛剛刷開的界面,一條加精還置頂的帖子,就這麽闖入他的視線裏。
[不得不說的那些事——七班兩位大佬的互掐日常]
喬珝:“……”
點開帖子,他才發現,這位帖子的樓主,大概是個大閑人,有很多雞毛蒜皮的事情,他都已經忘了,帖子裏卻記錄地清清楚楚。
[喬珝和易潇大課間掐架,雙雙被罰站。]在去年的某節課上,他把易潇的鞋帶偷偷綁在了後桌的桌腿上,那個時候易潇還不是他的同桌,每天坐在他身後的位置,他總喜歡回頭去和易潇說話。
[期中考試後,易潇為了擠兌喬珝,特地挑了他旁邊的位置。]期中後的選座,易潇強行擠走了郭達,從此闖進了喬珝的世界裏,卻不是為了擠兌喬珝,大概是想要裏離他,更近一些。
帖子的樓主不知道是誰,很多喬珝不經意的事情,都在這裏記錄得清清楚楚,從高二開始,一直到現在,這裏寫滿了,他和易潇的故事。進入高二下學期後,樓主的更新速度變慢了,跟帖的有很多人在催促樓主更新,看定位還有不少校外的人在追這個帖子,不過故事卻沒有就此停止,有個層主吸引了喬珝的注意,這位層主同學續寫了七班兩位大佬的那些事,條條分明,細節感人,不少同學拍手叫好。
不論是二組的比賽,還是古鎮的旅行,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歷歷在目。
“天哪,這就是愛情吧。”同學A評論。
“層主有點喧賓奪主啊,我是來這帖子看喬珝易潇掐架的,我看不慣易潇那拽樣很久了,希望有人能揍揍他啊。”
“樓上瞎說什麽,喬珝和易潇的關系沒那麽壞。”這是樓主的回複。
喬珝笑着搖了搖頭,不論怎麽說,這位層主同學的文筆的确不錯,只是喬珝有些好奇,到底是誰能夠對他們這些事,知道得這麽清楚呢。
喬珝帶着困惑,将目光轉移到層主得頭像上。
喬珝:“……”
層主名為“米餃同學”,頭像是某國産動畫裏一顆光溜溜的蛋,這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喬珝表示心情複雜,他看過易潇的作文,一個能把岸邊的垂柳比喻成鋼絲球的人,為什麽還能在貼吧這麽浪,還有那些他以為自己和對方都沒有放在心上的事情,原來彼此都清清楚楚。
四月底,期中考如期而來,考試按照上學期期末的名次排了考場,易潇如願以償,坐在喬珝的後排,一邊答題,一邊欣賞前排喬珝認真做題的模樣,手中的字越發地張揚,作文一如既往地跑題。交卷鈴響,喬珝才擡頭,将寫得整整齊齊得試卷,遞給收卷子的老師,易潇用筆戳了戳喬珝的後背,喬珝沒搭理,易潇換了個位置,戳了戳喬珝的腰。
“幹什麽!”喬珝怕癢躲開,一邊收拾着文具,一邊問後排的易潇。
“我感覺我語文又完了,作文我又沒抓到重點。”易潇懶洋洋地靠在後座上。
“看見沒,這就是學婊。”窗邊傳來一陣低語。
“靠!”易潇沖着那幾人地背影喊道,“我是真的不會寫,你才是學婊。”
“不敢當不敢當。”幾人轉眼跑地沒邊兒了。
易潇嘆道:“高處不勝寒啊,誰能懂我這個語文學渣地痛苦,小喬啊,我知道只有你能懂我。”
“不敢當。”喬珝冷笑,“一中貼吧大名鼎鼎的‘米餃同學’竟然會語文不好。”
易潇:“……你小聲點。”暴露了。
“你不是不看貼吧嗎?”易潇懊惱道,就好像自己潛藏在心底的事情,被人一眼看穿,暴露在陽光下面。
“不代表永遠不看。”喬珝低頭,看見易潇桌面上散亂的文具和用了一半的草稿紙,順手将它們放進了筆袋裏,整理好塞進了易潇的書包裏,“走了,米餃同學。”
易潇抓起桌上的書包,跟上了喬珝的步伐。
“我看你挺有文采的,怎麽語文作文死活都過不去。”喬珝問易潇,“你知道你把語文分數提上來,能提高多少分嗎?”
“我審題過不去,也就這次稍微好點兒,好歹看出是要寫記敘文,之前根本不太明白要寫什麽。”易潇追上喬珝的步伐,和喬珝并肩向校門的方向走去。
喬珝的腳步一頓,同情地看了看易潇:“這次寫地是議論文。”
易潇:“……”
喬珝沒有多提貼吧地事情,易潇也松了一口氣,兩人之間仿佛隔着一層薄膜,不敢在前進,也不甘心後退,可即使這樣,他卻怎麽也不能滿足。
想要再上前一步,走到對方地身邊,心裏始終留存着一幅畫面,那是去年夏末地喬珝,站在長河路的對面,披着一身夕陽,向不遠處的他揮手,他視若珍寶,将畫面封存在回憶裏,然而人永遠是貪婪的,只想再上前一步,将自己也納入到那幅畫面中去。
天氣逐漸炎熱,琏興縣的綠意漸深,度過了一個寒冬的城北,也逐漸有了幾分熱鬧的意思,天氣轉暖,生活卻沒什麽進展,筒子樓下的賭場擴大了規模,又開得火熱,周耀冬天裏又進了趟局子,出來後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混混模樣,賭場開得風生水起。
喬則彥斷了腿,卻掙紮着熬過了冬天,每日躺在床上,屋子裏氣味越發熏人,罵人得聲音越來越大,許虹皺眉的時間越來越多,隔壁的林承涵整日逃課不見歸家,徐玲月深夜跑了幾趟醫院,總算了想通了,可離婚協議書卻怎麽也簽不下來。倒是二樓走廊中段的嚴奶奶,在樓下謀了個活計,幫着周家人看起了賭場,一發現抓賭就扯着嗓子大喊,賭徒們落荒而逃的局面漸漸變少,夜間聚衆賭博的規模和聲勢都越來越大。
喬珝站在三樓的樓頂上,避開這個季節裏叢生的仙人掌,從晾衣繩上摘下自家晾曬的衣服,餘光瞥見二橋的方向,在橋的盡頭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