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

第22章 論班主任的游蕩時間

“冬天的風啊，夾着雪花，把我的淚吹下~”教室的後排傳來嗡嗡的歌聲，“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

“閉嘴。”易潇被郭達吵的腦闊疼。

“啊，冷死了。”郭達裹緊自己的棉襖，吸溜着鼻涕，在教室最後一排哆嗦着，“易潇你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這門邊的座位簡直不是人坐的啊。”

七班的後門關不嚴實，呼呼地漏風，郭達一個人堵在了後門口，承擔了所有的寒風。進入十二月後，雖然沒有下雪，寒風卻是呼呼地吹，教室裏的窗戶上起了一層霧氣，朦朦胧胧，看不清窗外，室內的溫度挺高，但室外卻冷得驚人。

“珝哥你不冷啊。”郭達哆嗦道。

“你應該問易潇，他簡直不是人。”喬珝盯着霧蒙蒙的窗戶說。

十二月中旬，溫度接近零下，大部分學生都穿上了棉襖，喬珝也穿上了自己的厚風衣，只有易潇，仍舊是那身秋天的行頭。

“你不冷？”陶睿智在講文言文，喬珝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易潇，“厲害啊哥們，就穿這麽點。”

說罷，一個冰冷冰冷的東西鑽進了他的袖口，那是易潇的手。

“嘶，你窮的買不起衣服了？”喬珝同情地看着對方，往回抽自己的手，沒有成功。

“不。”易潇的手在微微顫抖，貼在喬珝手腕皮膚上的手背冷地像塊冰，“你們這兒不流行冬天穿的少嗎？”

喬珝想起來了，在他初中的時候，班裏有一陣子是流行過一種審美風潮，似乎大家都認為誰穿的少誰越帥，然而基本到了高中，大家的這種錯誤認知，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除了易潇。

喬珝神情複雜：“多穿點，現在不流行這個了。”

“咳咳，認真聽課。”陶睿智清了清嗓子，目光投向班裏的後排，郭達縮回了張望的脖子，趴回了桌邊，摸出兜裏的手機，打開QQ空間，開始玩好友買賣，嘗試從易潇那裏把喬珝給買回來。

喬珝依舊沒能從易潇那裏抽回左手，右手擱在桌上認真記語文課的筆記。

“你最好聽聽課。”喬珝用手中的筆點了點黑板，“你最害怕的文言文。”

“沒意思，不想聽。”易潇右手暖和了，換了只手往喬珝的袖子裏鑽，喬珝扯袖子未果，差點把整本語文書砸在易潇的頭上。

室外溫差大，窗戶上朦朦胧胧起了層水霧，喬珝轉頭看向身邊的玻璃窗，忽然腦海中偏生無限遐思，伸手把一道立體幾何的圖，用手指繪在了窗戶床，少年的手指纖長白皙，沾着将落未落的水珠，點在玻璃窗上，水珠滴落，玻璃澄明晶透，光影打在喬珝的側臉上，易潇一時間竟是看地有些呆了。

化開的水霧透出窗外的風景，沒有透過窗戶澄澈冰冷的陽光，只有黑乎乎的背景，仿佛被什麽東西遮擋住了，喬珝有些疑惑，易潇本能地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喬珝迅速伸手擦了擦窗，抹去床上的水霧，看到了窗外鄭宇的臉。

喬珝：“……”

玩游戲的易潇，睡覺的包游，看漫畫的姜雯燕，吃零食的穆晴薇，外加一個拼命扯着喬珝袖子的易潇，在那一瞬間，全暴露了。

所有人看向喬珝手指點觸的玻璃窗外，在迎上鄭宇鍋底般的臉的那一瞬間，同時在心裏罵了聲卧槽。

一周後，喬珝走進教室時，郭達和包游正在吆喝着什麽。

“來來來，不要搶，一人一份一人一份啊，盯梢的盯緊點，哎，珝哥是你啊。”郭達忙不疊回頭，“試用期兩天，不好不要錢啊。”

“做什麽？”喬珝從郭達手上的一疊紙中，拿起一份，上面一排大字“班主任游蕩時間表”。

喬珝：“……”什麽東西。

做這表格的人顯然是個人才，将七班一周的課表上，各自增加了一格班主任游蕩時間，上面對班主任鄭宇在窗戶邊游蕩的時間進行了清晰的統計，還寫上了詳細的備注。比如——

周一下午，語文課，頻繁游蕩，建議認真學習，留下良好印象。

周三上午，物理課，游蕩可能性小，大家自由發揮。

周五晚上自習，一定不在，大家可以拾掇拾掇撤了。

“這是哪個人才？”喬珝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你同桌，我。”易潇得意道，“經過我這一周和先前多個星期的觀察，得出這個時間表，再也不會出現上次的尴尬情況了。”

包游、郭達、姜雯燕和穆晴薇及時鼓掌，易潇在掌聲中起身給大家鞠躬。

“來一份。”還真有人來買，喬珝發現自己始終高估了班裏某些人的智商。

事實證明，易潇制作的時間表在七班十分暢銷，甚至隔壁班的唐學義聽說之後還來向易潇學習了表格制作方法，在自己班裏狠狠賺了一筆，至于後來，時間表落到了鄭绮妍手中，輾轉來到鄭宇手中，全班人上課摸魚同時翻車，紛紛喊着要易潇退錢，那都是好幾周之後的事了。

至于現在，早讀課上，易潇正瞪着手上一個軟不溜秋的土紅色橡皮袋子：“這是什麽東西？”

“暖水袋啊。”喬珝不屑道，“易少爺前十多年的日子過得太好，怕不是連暖水袋都不認識。”

易潇不可能不知道暖水袋，卻沒見過手上這種暖水袋，紅色的橡皮袋子，上面全是歲月的痕跡，看起來用了有不少年份了。

“我不要。”易潇義正言辭地拒絕，“這影響我的帥氣的個人形象。”

“那你別用。”喬珝伸手就要拿走，“凍死你丫的。”

喬珝伸手扯了扯，易潇抱着沒松手，再扯，易潇把暖水袋抱了回去，轉過頭去不理會他的。

喬珝笑着搖搖頭，繼續背自己的英語單詞。

“哇哦！”路過易潇桌邊的郭達，看到了一幅詭異的畫面，易潇穿着秋日單薄的衣服，手上碰這個他奶奶那輩人才會用的土紅色暖水袋，郭達謹慎地打量着易潇，最後選擇繞了一個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喬送的。”易潇得意道。

“你叫我什麽？”喬珝謹慎擡頭，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小喬啊。”易潇坦然，“難不成叫你珝珝啊。”

喬珝動作遲疑半秒，珝珝，栩栩，不對，自己為什麽要跟一只哈士奇同名。

“你為什麽不能叫我珝哥？”喬珝努力掙紮。

“因為我比你大。”易潇抱着暖水袋，做出一副老沉的模樣。

郭達插話：“對哦，易潇是95年12月生的，比珝哥要大幾個月呢，話說是不是快到易潇的生日了。”

“潇哥你聽我一句，暖水袋不如穿秋褲咧。”包游吸溜着鼻涕說。

喬珝餘光掃到易潇，對方巋然不動，抱着暖水袋，仿佛絲毫沒有聽見。

“今天17號了啊。”穆晴薇回頭興奮道，“周五，世界末日！”

“最近真是一點都不想學習。”包游附和，“萬一2012年12月21日真的是世界末日，那我們現在還在這裏學習豈不是虧死了。”

“21號好像是冬至。”喬珝算了算日期。

“那要吃南瓜餅了。”郭達兩眼放光，“我家做的南瓜餅可好吃了。”

“冬至不是吃餃子嗎？”易潇問，“琏興離市裏也沒多遠吧，怎麽這片就吃南瓜餅了。”

“不知道。”姜雯燕回頭，“我們通常是哪個好吃吃哪個。”

“吃南瓜球嗎？”易潇湊過去問喬珝。

喬珝：“吃。”

“25號是我生日，請你們吃蛋糕啊。”易潇忽然開口道，“記得送禮物啊。”

衆人無語。

“放過我吧。”郭達痛嚎，“最近窮死了，期中考倒數我媽連零花錢都不給了。”

事實證明，電影再精彩，世界末日的傳言再龐大，2012年12月21日的太陽也會照常升起。

周五大課間的食堂裏，電視正在播放着當地的早間新聞，新聞中呈現着許多張日出的照片，妝容精致的女播音員用流利的聲音播報着：“我們看到今天的太陽正在緩緩升起，世界末日的謠言不攻自破，新的一天正在開始……”

“阿姨，三塊錢鍋貼，一碗胡辣湯，謝謝。”食堂的窗口邊，喬珝端好餐盤，易潇在不遠處的餐桌邊沖他揮手。

“你哭着對我說，電影裏都是騙人的~”郭達靠在桌邊唱道。

“吃你的。”喬珝用筷子的另一頭敲了敲郭達。

“珝哥，你的早飯還真是萬年不變的标配，三塊錢鍋貼，一碗胡辣湯，我看你還沒說話，阿姨就給你拿好了。”郭達笑嘻嘻地說。

“這鍋貼這麽好吃？”易潇疑惑。

“一般般吧。”喬珝夾了碟子裏的鍋貼，順手給易潇嘴裏塞了一個。

易潇咬破嘴裏的鍋貼，的确味道一般，然而他卻莫名覺得這是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鍋貼。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易潇也發現，喬珝很多時候的選擇，習慣多于偏好，對方其實是個很怕麻煩的人，比如食物的選擇上，味道若是還算過的去的，就會一直吃下去，不會輕易嘗試新的口味。

“下周末是我生日。”易潇用筷子一邊敲着喬珝的碗一邊說，“別忘了啊。”

“這已經是你說的第二十五遍了。”喬珝挪開了自己的碗。

眼看着12月将近末尾，易潇的生日近在眼前，喬珝卻還沒有想好要準備個什麽生日禮物。二組趁着易潇不在的時候，偷偷開過小型會議，穆晴薇打算送自己喜歡的漫畫，姜雯燕送往年高考語文真題集，郭達打算從家裏拿一套廚房清潔劑給易潇，包游買了筆記本，只有喬珝，遲遲沒有決定，給易潇送些什麽。

易潇似乎什麽都不缺，喬珝覺得自己能買的起的禮物，在易潇那裏似乎都是多餘的，易潇家房子很大，設備齊全，但總覺得缺些什麽，喬珝沉思，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