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綁過後桌的鞋帶嗎
泥瓦匠手中的錐子憑空被人奪走。
喬珝手中的動作未停,将對面的“泥瓦匠”再次摔了出去,身後的人發出了一聲抽氣聲,接着就是“泥瓦匠”的痛呼和慘叫。
喬珝在那聲音中慢慢回頭,看到林承涵收回手中的動作,拎着書包向後退了幾步,平房邊停着易潇的摩托車,而易潇,站在地上那人的旁邊,看那人的目光,像是堆積千年的霜雪,毫無憐憫。
地上那人捂着自己的右手慘叫不止,錐尖穿透了他的手掌,竟然連一滴血也沒有滲透出來。
喬珝的眼底閃過幾分詫異,剛才那人手中的兇器已經被奪走,僅僅是摔倒,不可能會把自己作成眼前的慘樣,除非——
易潇。
易潇感受到喬珝詢問的目光,眼底的寒冰瞬間笑容,漫天的陽光似乎都灑落在他一人的肩上,他沖着喬珝笑了笑,指着喬珝的手機說:“中午就在附近,剛問你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學校。”
竟是絲毫沒提剛才的那一幕。
目睹了全程的林承涵後背湧起一股寒意,那天晚上的琏河邊,他沒有招惹眼前這人,是他長這麽大最正确的決定。
地上的賭徒依舊在痛嚎着,周圍的住戶冷眼想看,卻無一人上前幫忙,光頭頂着一身污穢,想要沖上去,卻被人一把拉住,光頭憤怒回首,卻發現拉住他的人是周耀。
周耀竟是沖他搖了搖頭,周耀打量着面前的易潇,易潇和喬珝、林承涵這樣的學生不一樣,喬珝揍人,還會留有餘地,易潇動起手來,卻毫不留情。
周耀咪起雙眼,他在眼前人的身上,看到了和他們這種人一樣的戾氣。
“那人是誰?聽說過嗎?”光頭壓低了聲音問,“這也能是學生?”
周耀搖了搖頭,露出脖子上蜿蜒的刺青。
另一邊,易潇将這邊的動靜收入眼底,攤開手,特別無辜道:“他自己摔的。”
“明明是你!”地上的人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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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看到了嗎?”易潇的表情比誰都無辜。
“沒有。”林承涵搶先一步說。
圍觀的衆人沉默着,紛紛散去,周耀咬牙,并未言語,光頭也不敢上前,留得地上的人,在泥土中翻滾哀嚎着。
“走了,上課去了。”易潇給自己的機車調換了一個方向,向玻璃廠的外圍開去,留**後的一片狼藉,和周耀等人複雜的目光。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啊。”易潇騎着車,聽見喬珝在車後念叨。
“茫然?”
“茫然。”
“那翹課吧。”
不知道為什麽,易潇總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喬珝此時的心緒,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明明不喜歡,卻要掙紮着拼命生活。這和曾經的他,不久以前的他,十分相似。
就在剛才,易潇遠遠望見喬珝的時候,少年孤獨地站在筒子樓下,身後是破敗的土牆和籬笆,眼前是揮舞着利器的人,少年的身影,靈巧地游走在那些人中,一次次化險為夷,卻無論如何,都顯得那樣孤獨。
讓易潇,想要不惜一切代價,站到他的身邊,幫他擋開眼前的一切荊棘與苦難,哪怕是一點也好。
事實上,易潇也這麽做了,曾經那個狠戾的自己,電光火石間,被激發出來,将針尖刺入了那人的手心,狠狠地将那人踩在腳下。
喬珝,會厭惡這樣的自己嗎。
易潇忽然有些不安。
身後的喬珝卻陷入了沉默中。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見的時候,喬珝身上冰冷的氣質,不僅是不近人情,也是對周圍一切的疏離。
可現在的易潇,莫名不願意看到那個将自己的周圍一切疏離的喬珝,明明溫和地笑着,周圍圍繞着朋友,卻看起來那樣的疏離。他不願意,也不能容忍,所以他迫不及待要拉一把現在的喬珝。
不管了。
即便被厭惡,也不能放棄現在的喬珝,任由他變回以前疏離的模樣。
“你……”喬珝忽然發現易潇的方向不太對。
“你什麽你,逃了。
易潇帶着喬珝,向校外的方向走去:“你什麽你,逃課了。”
喬珝:“……”
“少和他們起争執。”易潇将煙盒扣在桌上,打火機丢在一邊,“和他們起争執沒有好處,你還是學生,他們的人生已經毀了,可你不一樣。”
“你跟我媽說的一模一樣。”喬珝怼回去。
“叫聲媽來聽聽?”
“滾滾滾。”
倒是這麽一折騰,喬珝的心情好了不少。
“沒想到你還挺講道理的?”喬珝看見易潇此時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那你自己呢。”
“我只跟你講道理。”易潇也笑了,指了指喬珝桌邊的手機,“下次再有這種事,叫我。”
喬珝奇道:“你剛還勸我別打架?”
“那不一樣。”易潇繞過桌子,低下頭,在喬珝的耳邊用氣音說,“我媽……”
喬珝不可思議地看着易潇,難怪他鬧了那麽大的事竟然沒有留下處分。
擡頭看見易潇得意洋洋的模樣,喬珝忽然覺得,日子似乎也沒有那麽難熬,易潇穿的明明是低調的白襯衣,他卻莫名覺得,背光站在桌邊的易潇,竟是那麽的耀眼。
“行,你厲害。”喬珝服氣,敲了敲易潇扔在桌上的煙盒,“戒多久了?”
“大半年了。”易潇說,“我媽不喜歡。”
“意志不堅定,口袋裏還裝着煙呢。”喬珝拿起桌上的煙盒,打量了半晌,問易潇,“給你扔了啊?”
易潇的目光停留在喬珝的手指上,拿着煙盒的手指,白皙而細長,十分賞心悅目,一不留神,便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喬珝右手一揚,煙盒與打火機穩穩地落入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中。
易潇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懊惱地笑了。
整個十月在打打鬧鬧中飛逝,秋意漸濃,周一的早晨,喬珝背着書包,繞過樓梯的轉角,走進了七班的後門。
“早啊。”穆晴薇和姜雯燕雙雙頂着黑眼圈回頭。
“早,昨晚沒睡好?”喬珝把書包放進課桌裏,在課桌上尋找自己昨晚忘記帶回家的筆袋,後排易潇的桌上放着書,人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穆晴薇撓頭:“看番看到深夜。”
“家庭教師太好看了。”姜雯燕說,“熬到了3點,終于追到80多集了。”
喬珝:“……”
“啊!”後門傳來郭達驚恐的叫聲。
“怎麽了?”喬珝沒回頭,繼續找筆袋。
“珝哥、哥、這啥?”郭達喊道。
喬珝回頭,發現自己遺失的兔子筆袋,被挂在了後門的正上方,兔子脖子後面被栓了一根挂繩,吊在了後門上。不遠處,倒熱水回來的易潇靠着三樓的欄杆笑彎了腰。
“易潇!”喬珝怒道,“我就知道是你!”
語文課上,喬珝認真記着手中的筆記,從兔子筆袋中抽出一直紅筆,用來勾畫文言文中的重點。左邊趴在桌上補覺的郭達不小心動了動胳膊,喬珝的紅筆從課桌上滾落到了地上。
喬珝彎腰撿筆的瞬間,瞥見後排的易潇,這人将耳機線纏在了風衣的內側,帶着耳機,聽歌聽的正開心,兩腳搭在桌子支架的兩側,閉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樣。
喬珝想到自己早晨的“吊死兔”,忽然就起了壞心思。
他迅速彎腰,抽開易潇的鞋帶,将兩只鞋的鞋帶穩穩地綁在了課桌腿上,辦完這一切後,喬珝在包游驚恐的目光中直起身,挑眉給了包游一個警告的眼神,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繼續認真聽課,将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語文課後是大課間的時間,老師夾着書出了門,大課間的音樂在教室的廣播中響了起來,班裏的同學紛紛起身,準備去操場聽周一國旗下的講話。易潇摘下耳機,打了個哈欠,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準備站起身來。
桌子發出一聲巨響,落回了地面上。
易潇:“……”
易潇:“喬珝!!!”
喬珝:“哈哈哈哈哈哈哈。”
喬珝大仇得報,笑得停不下來,易潇艱難伸手,去扯喬珝的衣服。
易潇旁邊的包游怕被這兩人波及,早就溜地沒影兒了。明白了怎麽回事的郭達,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拍了拍喬珝的肩膀:“珝哥,有前途!”
“課間操啊,課代表,快給我解開。”易潇嘗試着自己扯鞋帶,不知道喬珝怎麽綁的,不但沒有解開,反而更緊了。
“別急別急。”喬珝很冷靜,“郭達先下去課間操,放着我來。”
郭達撤了,穆晴薇和姜雯燕撤了,班裏的同學都撤了。
國旗下的講話開始了。
“好了嗎,課代表。”易潇擡頭看天。
“沒……”喬珝半跪擦汗,這鞋帶綁的竟然是個死結,“要不你把鞋脫了吧,待會課間操要點人數了。”
易潇:“……”
“七班怎麽還有人?”一個熟悉的尖銳聲音從後門處傳來,易潇轉頭,和教導主任谷倩的視線剛好對上。
“是你啊!”兩人同時大喊。
“你是那個,那個!”谷倩怒道,“你是那個翻牆的同學,你根本不叫唐學義。”
喬珝無聲無息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圖從桌子下面溜走,無奈谷倩盛怒之下超常發揮,一眼看見了喬珝,抓個正着。
五分鐘後,校廣播:“高二七班的易潇、喬珝兩位同學,因為打鬧錯過課間操,通報批評,尤其是易潇同學,還存在逃課翻牆等多項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