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橫沖直闖
“叭嗒!”
元寅手裏的煙直接掉進了煙灰缸裏,她張了張口,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本能地爆出一句髒話。
“我操!”
修恩嫒顯然對此并不意外,淡定地又吸了一口煙。
“我操我操!”元寅連罵三聲,總算把憋在胸口的濁氣排幹淨了,稍微能夠思考,說得出其它話,“你們什麽毛病?我欠你的啊!不是,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
她氣得前言不搭後語,修恩嫒沉默地抽完整支煙,又從床單上撿起一支,打火點燃。
元寅在房間裏團團亂轉了一會兒,要是胡子恒在面前,她覺得自己能撲上去撓他一頓,對了,還得叫上沈嘉燧幫忙,不撓得丫滿臉開花她就不姓元!
她也想沖另一個罪魁禍首發火,可扭頭看到修恩嫒瘦成白骨精的小身板,撲閃撲閃的小火苗不得已熄滅了。
“看你這樣子,”元寅頭痛地道,“你不肯站出來澄清是吧?”
修恩嫒抽着煙,默認了。
“我能問問為什麽嗎,你專程跑來告訴我這些,別告訴我是良心發現。”
“就是良心發現啊,你以為是什麽?”
“……”
元寅也從床單上撿了支煙,湊過去在修恩嫒的煙頭上借火。
兩個女人心浮氣躁地對坐抽煙,滿屋子蒙蒙茫茫,霧裏看花。
元寅勉強恢複鎮定,“你老公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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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恩嫒搖頭。
元寅大松了口氣,心想導演您可真是英明睿智,但她慶幸的時間還沒過一秒,就又聽修恩嫒道:“他認定你是我們的同謀,我和胡子恒要是潘金蓮和西門慶,你就是王婆。”
元寅:“……”
有這麽年輕貌美的王婆嗎!講道理,王婆都長這樣還有潘金蓮什麽事兒!?
看到元寅臉上的煩悶,不知怎麽,修恩嫒心中除了歉疚還生出一絲隐秘的快意,就好像她早已身陷泥淖化身惡鬼,恨不能把每個途經的行人拖下來陪葬。
“總之你小心吧,”她扯了扯嘴角,居然露出一個笑容,“他的導演工作室養着水軍,你和胡子恒都有可能是水軍的目标。”
“那你呢?”元寅被她這事不關己的表現又激出火氣,“他不動你,因為他對你餘情未了?你們給彼此戴綠帽子戴上了瘾,還想就這麽長長久久地過下去?”
這幾句話終于戳中對方的痛處,修恩嫒臉色一沉,再也裝不了深度,怒斥道:“不關你的事!”
“本來就不關我的事!”元寅半點不留情面地頂回去,“是你們硬把我牽涉進來,怎麽,只允許你們卑鄙無恥,我就不能撕破臉,活該無怨無悔地背這口鍋?”
修恩嫒語塞,支支吾吾地解釋幾句,見元寅不理,惱恨地道:“反正我已經提前警告你了,自問對得起我的良心,你也別覺得是在幫我,大家都在這圈子裏混飯吃,你現在幫我指不定就是以後幫你自己……”
元寅面無表情地舉高手機,按下播放鍵。
手機內傳來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聲波的傳輸通道差異導致人類用耳朵聽到的自己的聲音和通過錄音設備聽到的完全不同,修恩嫒遲了一秒才聽出是自己在說話,說的正是她見到元寅以後的第一句話:“來一根?”
然後元寅說“好”,錄音繼續播放,重演了她們整個談話過程。
現在換修恩嫒氣得渾身顫抖,在她認為,她是冒着絕大的風險好心來向元寅通風報信,而元寅竟然錄音,竟然以此來威脅她,這個恩将仇報的心機婊!
她的表情出賣了她的所思所想,元寅怒極反笑,懶得再跟她多話,随手向房門一指。
修恩嫒仿佛聽到一句無聲的“滾”,頓時面紅耳赤,羽絨服外套也不要了,單穿着那件薄薄的毛衫便狼狽不堪地奔逃出去。
趕走修恩嫒以後,元寅一下子跌坐在床頭,只覺無比委屈。
她當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被人陷害,被人污蔑,做錯事的人反而理直氣壯地認為她才是罪魁禍首的情況;同樣的,她也曾經陷害別人,污蔑別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理直氣壯的傷害別人。在這個圈子裏達到她今天的地位,誰也不會真正的無辜。
所以過去的她很少覺得委屈,她心态良好,坑人者人恒坑之,有時間委屈還不如早點想辦法把場子找回來。
而現在的她終于恍悟——她不是不委屈,而是沒有找到那個她願意向他敞開軟弱靈魂的人。
她想見孔貞,元寅腦子裏只剩下這一個念頭,沒怎麽遲疑便緊跟着修恩嫒離開了酒店。她打了輛出租車,把自己送到棋院門口,卻沒有馬上進去,因為昨天孔貞說要閉關,她不想耽誤他做重要的事。
元寅在棋院門外徘徊,從七點等到十一點,到了昨天她夜襲孔貞的時間,不再猶豫,熟門熟路地摸了進去。
…………
……
孔貞的特訓只進行了第一天。
效果……沒人知道有什麽效果。
他又搬出內苑,回到外院那間靜室裏,謝絕訪客,暫停授課,一個人蒙着黑布長久不動地坐在棋枰前。
為了預防他意外發病,公羊弼堅持在他閉關期間架設監控器,就安在靜室的角落裏,值班人員定時開啓屏幕察看他的身體狀況。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三個小時……他的背影如靜止般毫無變化,工作人員慌了,急巴巴打電話給公羊弼。
公羊弼那邊也是日理萬機,随口應一聲,還算鎮定地命令他們不要打擾孔貞,同時吩咐棋院的醫療團隊二十四小時待命。
孔貞連續十二個小時水米未沾,沒有睡眠,不曾改變姿勢,他反反複複地和自己下棋,開始僅是一局與下一局之間停歇的時間越來越長,後來同一局內落子的間隙也越來越長,三十分鐘、四十分鐘、五十分鐘……甚至花費一整個小時的時間來考慮區區一步棋。
現代圍棋是快棋的時代,他這樣的下法肯定不是為了實戰演練,說實話,公羊弼看不透他到底在做什麽,也不知道他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結束。他只知道,這是孔貞的意願,所以不管他有多麽擔心孔貞的身體,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冒一點破壞訓練計劃的風險。因為公羊弼也是天才,同是天才,他清楚對于他們這種人最重要的是什麽——追求精神滿足的優先級遠遠超越肉體的健康。孔貞的心思就像十九道縱橫的圍棋那樣走一步算百步,公羊弼跟不上他,永遠不敢違逆他。
他想,或許在孔貞面前,智商有時候真不如純粹的直覺管用;或許,有人能以最具沖擊力的方式蔑視所有規則。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上一秒,屏幕上出現元寅的身影,她從背後一個飛撲抱住了孔貞的腰,将他壓倒在棋枰上,白子和黑子攪得一團亂,孔貞十二個小時的努力盡化烏有。
下一秒,清晰的畫面變成滿屏雪花。
公羊弼嘆口氣,按下通話鍵。
“停止監控和監聽,再說一遍,停止所有對孔貞的監控和監聽……我已經提醒過你們了,不聽話的小朋友會受到懲罰,後果自負。”
公羊弼心情大好地開了個玩笑,停下手邊的工作,點了一支煙,難得輕松地靠到椅背上。
他微笑地想,果然,元寅才是那個能橫沖直闖地追上孔貞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晚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