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化汁流蜜
在望見孔貞的那一瞬,元寅心裏被她自己強壓下去的委屈噴薄欲出,她不受控制地濕了眼眶,紅了鼻子,想說什麽卻喉頭哽咽,最後忍無可忍,飛撲上去抱住了孔貞的腰。
“嘩啦啦”,白色棋子和黑色棋子撒落一地,燈光投射上去,每顆晶瑩剔透的雲子都折射出充盈視野的璀璨光芒。
元寅閉了閉眼,一滴淚珠顫巍巍地挂在她的眼睫前梢,緩慢地拉長、抖落,無聲無息地沒入孔貞的背後。
孔貞挺直的脊梁随之微微一顫,仿佛被滾燙的眼淚灼傷。
“怎麽了?”他匍匐在棋枰上,滿頭長發披散,白色的絲袍和黑色的發絲潤澤光滑,顏色對比如此分明磊落,卻因為材質而生出一種暗潮洶湧的華麗。
他安靜地任由元寅擁抱,沒有責備她弄亂了自己的棋局,反而背過一只手輕輕拍撫她的發頂,手指沿着她的發線梳理。
元寅被他摸得很舒服,埋下腦袋用頭頂心蹭了蹭,口鼻也陷進他的衣物裏,悶聲悶氣地道:“我不開心。”
看出來了,孔貞想,他任由元寅伏在她背後,許久,像是終于汲取到足夠的力量,她稍稍擡起上半身,孔貞立刻翻轉到正面,反客為主地将她擁進懷裏。
柔軟的胸脯與堅硬的胸膛相觸,那一瞬間,兩個人都感覺到戰栗的火花流泛到四肢百骸,仿佛手指尖都能迸射出藍紫色的電光。
元寅嘆出一口氣,前胸劇烈起伏,在她頭頂上,孔貞也在同一時間深深呼吸,抑止住狂湧而上的情潮。
不是現在,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還不到時候。
相互吸引的人總有相似的靈魂本質,不管他們自己有沒有覺察到,元寅和孔貞其實都有些感情潔癖,進而衍生出不切實際的完美主義。
成年男女,單純的情感交流并不能滿足本能對水乳交融的渴望,他們總覺得對方離自己還太遠,還不夠近,卻始終沒明白那種焦灼的找不到源頭的渴求到底是為了什麽。
元寅抱住孔貞的腰不放,臉貼在他頸側又蹭了蹭,這次沒有衣物的阻隔,兩人光/裸的皮膚接觸摩擦,電流伴随雞皮疙瘩又一次擴散至全身。
她已經渾然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想要說什麽,孔貞也沒有餘力提醒她,兩人的呼吸越來越短促粗重,心髒跳得像要突破一切障礙擠出喉嚨口。
“你為什麽不開心?”孔貞艱難地發問,元寅想不到他朗澈的聲音也會變得像這般低渾、濁重,好似被染污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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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知道?元寅的大腦一片渾沌,并不比孔貞的聲音好多少。她口唇蠕動了下,注意到孔貞的目光,他今天沒有蒙那塊黑布,或者在剛才的翻滾中被蹭掉了,露出那雙清亮淡漠的眼睛。
元寅又舔了舔嘴唇,孔貞的目光便如有實質地侵入她的唇間。
“我……”她殷紅的口唇微張,半露出濕濡的肉紅色舌尖。
孔貞像被針紮那樣飛快地轉過頭,閉上眼,喉頭發出“咕”一聲明晰的吞咽聲。
元寅并不比他好多少,孔貞的喉結就在她眼前上下運動,白玉般的皮膚深處泛起一層薄紅,她盯着看得屏住呼吸。
室內又是一陣粘膩潮濕的靜默,外部世界悄然遠去,他們的體溫、氣味、相依相偎的身體共同搭建出一個嶄新的、狹窄的、僅能容下兩個人世界。
…………
……
可悲的是,兩人最終什麽也沒發生,他們姿勢像一對交頸的鴛鴦,靈魂卻純潔得如同小學生。
相依相偎的感覺實在太美好,讓兩人都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長久以來人生中缺失的部分都得到填充,那股焦灼的渴求也得到撫慰,滿足得再也生不出多餘的野望。
他們保持這樣的“體位”甜甜蜜蜜地睡着了。
元寅雖然慣常失眠,能睡着的時候卻能一覺到天明,與她不同的是,孔貞僅睡了兩個小時便自然蘇醒過來。
由于用腦過度,他的睡眠模式是碎片式的,每天最長不超過六小時,大部分時間處于多夢的淺睡眠狀态。今天這兩個小時的睡眠卻難得都是深度睡眠,他一個夢也沒做,大腦得到充分的休息。
孔貞睜開眼,元寅還像只“貓餅”那樣軟塌塌地攤在他身上睡得正香,他垂眸看她睡得紅撲撲的小圓臉,呼吸間睫毛顫動,每一下都像是蝴蝶輕吻花蕊那樣騷動他的心。
怎麽能這麽甜,他想,蜜做的?
孔貞忍不住伸出一只食指,悄悄地探近元寅的左臉頰,她在睡夢中緊抿紅唇,頰邊浮現一個若有似無的酒窩,甜得化汁流蜜。
孔貞輕輕戳了一下那個小窩窩,縮回手指,目光專注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像做什麽重要決定般慎之又慎地思考良久,伸舌頭舔了舔。
果然是蜜做的,他想。
他放下手,平躺在席上仰望天花板,胸口擠滿了鼓漲飽足的喜悅,恨不得朝世界吶喊,找随便什麽人炫耀。
角落裏反光的監控攝像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孔貞有點後悔,早知道就讓公羊弼他們看下去,讓他們也分享他和元寅的快樂。
他是在被元寅撲倒的瞬間拉斷了攝像頭的電源,怕更多人看到自己發病的醜态,卻不料他根本沒有發病,他享受和元寅的親密接觸,再不像半年前那樣緊張和排斥。
他想,或許因為他認為自己掌控了這段關系,他的潛意識終于得到足夠的安全感,再像這樣繼續發展,他的病有一天能痊愈也說不定。
這個念頭讓他的歡欣雀悅更上層樓,高興得不得了,低頭看元寅飽滿的臉頰,真想再舔一舔,體會那唇齒生津的甜蜜滋味。
孔貞低頭盡量湊過去,偷偷摸摸地撅起嘴,将要碰到,元寅驀地翻身,從他懷裏滾到了席上。
孔貞:“……”
他無奈地笑了笑,凝視元寅背對他的倩影,但覺她連頸後細軟的茸毛都可愛得不得了。腦海中忽然閃過昨晚的一幕,他翹起的嘴角慢慢平複下去。
孔貞又躺了一會兒,等被元寅壓麻的半邊軀體恢複過來,他起身走出靜室,細心地為她拉攏紙門。
也不管現在是淩晨幾點,他直接打了個電話給公羊弼。
那邊很快接通,孔貞淡淡地道:“公羊,元寅說她不開心,我很想知道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