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章節
,幾個人将大家認得的藥草一總結,竟全都沉默了。
這那依族聚居地的山林,不僅是個百果園,還是個百藥園,而且這些藥材全都是外間千金難覓之珍奇。
至此,錦瑟忽然隐約明白了當初那老頭告訴她的那句話——那依族,是天地孕育的民族,所居之地彙聚了天地的靈氣。
如此一個得天獨厚的民族,若再加上傳說中的“天下志”,的确是讓任何一個統治者不安的存在。
錦瑟愛極了此處,然而盡情享受此處的安寧美好之際,心中卻隐隐有着不安,總覺得這樣一個似人間仙境的地方,怕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也許這也是那依族被滅的其中一個誘因。
沒過幾日,錦瑟忽然在後山出發現了一方約五丈方圓的天然溫泉,這實在是個極大的驚喜,日日安寧舒适的生活之餘,還能和綠荷一同去洗個溫泉浴,再借着月光沿經崎岖的山路返回住處,實在是再沒有比這更舒服的日子了。
空閑的日子,錦瑟會獨自前往山林之中,尋一枝可供躺着休息的樹枝,仔細的研讀娘親留下的那本書,費力的咀嚼裏面那些古靈精怪的文字。
其實她幼時素來是勤力好學的,先生教什麽都學得很快,從來先生都誇她聰敏。只是後來姐姐去世,她才生了厭學的心思,書也不再好好讀,渾渾噩噩度日。
沒想到此次拿起那本書,卻異常的吃力,那些古怪的字符,她竟無論如何都記不住。就算今日勉強記住了幾個,到第二日起來,便總會忘得幹幹淨淨。
她努力鑽研了大半個月,卻毫無進展,索性将那書拿給綠荷,讓她看看。
不料綠荷卻不似她,當天随意記了幾個字,第二天起來,竟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錦瑟便黯然了,只覺得是自己出了問題,連那依族文字中最簡單的那部分都學不會。
自此她便将那本書丢開來,只是難免不挂懷,一連郁郁了許久。
不料她郁郁,綠荷卻一副比她還要郁郁的模樣,時常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很多時候錦瑟喚她,都要喚好幾聲她才能聽到。
這種情形在錦瑟看來很是詭異,因為綠荷從來不似會有心事,沒想到在此住了一段日子,竟讓她也與從前不大相同起來。
月色溫柔,錦瑟浸在溫暖宜人的溫泉水中,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神情又有些飄忽的綠荷,忽然掬起一捧水,“嘩啦”一聲朝綠荷頭上潑去。
綠荷不由得驚叫一聲,随後才惱怒的看向她:“你做什麽?”
錦瑟便游到了她身邊,綠荷似乎還在惱她先前的作為,別過臉不看她。錦瑟心中微微有些難過起來,趴在岸邊,低聲道:“你有心事,卻不告訴我。”
頓了片刻,綠荷才抹了一把臉,淡淡道:“我能有什麽心事,你別胡亂猜想。”
錦瑟也頓了片刻,才輕笑一聲道:“是啊,你有什麽心事,你不說,我可真是猜不到。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只長我一歲,卻仿佛永遠沒有心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你卻不肯告訴我。”
綠荷聽罷,卻也只是輕輕哼笑一聲:“告訴你有什麽用?你先把自己的心思理清楚不是更好?”
錦瑟微微往下沉了沉,閉目深吸了一口氣,才又重新浮起來:“那老頭說得真不錯,那依族聚居之地,真是天下少有的好地方。在這裏住着倒與在寺院中住着有幾分像,可是這裏卻比寺院中還教人覺得舒服,人心也更為沉靜。”
“哦?”綠荷終于偏了頭看向她,“那你倒是說說,秦王怎樣,寧王又怎樣?”
錦瑟偏了頭,神情微微有一絲俏皮:“你是在考我嗎?我素來不喜歡考試,今日便權且應付你一回。”
綠荷微微挑了眉頭看着她,靜待她的回答。
卻見錦瑟平靜道:“我想得很清楚,蘇墨,是害我姐姐的仇人,即便如今我願意泯滅一切恩仇,卻還是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所以,不若将他當做陌路。而蘇黎,我既許他終身,便會安心等着他。如今只剩兩年,兩年也好,十年也罷,我都等着他。”
原鄉(三)
綠荷聞言,卻似來了興致一般,也轉身趴在了岸邊,同錦瑟一個朝左一個朝右面面相視:“那太後逼死侯爺的事,你也不在乎了?”
錦瑟眸光微微一閃,方道:“我說不在乎,你也不會相信,對不對?可是你不知道,我心裏總有一個想法,總覺得父親好像一早就料到了自己會出事,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留後路。丫”
“你的意思是,即便太後不逼他,侯爺也會自盡?”
錦瑟微微垂了眼簾:“我不是退縮,也不是為蘇黎找借口,從父親要與我斷絕父女關系開始,我就隐隐有了不祥的感覺。只是那時候我還不懂,到後來才隐約想明白了一些。父親之所以投靠蘇黎,非要我嫁給蘇黎,其實都是在為我找後路。他根本一早就料到了早晚有一日,當年的事情會被揭穿。而要保住我,最好的法子就是他緘口不言,将這個秘密帶到地府去……”
綠荷靜靜望了她片刻,道:“你既懂得,也不枉侯爺一片苦心了。媲”
錦瑟略略勾了勾唇角:“可是,與其如此膽戰心驚的在朝中度日,父親為何不肯帶着我和二娘他們歸隐呢?哪怕是我後來求他,他也不肯,仍然要冒死留在朝中。”
綠荷頓了片刻,才道:“只怕,侯爺是放不下夫人的死。”
錦瑟聞言,嘴角的笑容愈發苦澀:“我也這樣想過,聽侯府中老人說,娘親雖然和父親恩愛,卻終日郁郁寡歡,如今看來,可能就是放不下族人之死,以致後來郁郁而終。可是如果父親真的放不下娘親,要靠幫蘇黎謀反來為娘親的族人報仇,為什麽他後來又要娶二娘呢?如此,我可真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莫要想了。”綠荷拍了拍她的頭,“如今你這樣凡事都看得開,我心裏也歡喜。”
錦瑟睜着泾渭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良久,忽然道:“我們剛才好像在說你的心事。”
綠荷立刻便避開了她的眼神,身形一動便要上岸。
錦瑟忙的伸手,一把扯住了她,這才道:“綠荷,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綠荷嗤笑了一聲,拿開她的手,徑直上了岸。
錦瑟忙的也起身,穿好衣衫追上綠荷的腳步:“不是宋恒,對不對?我們從仲離回來這麽久,你都沒有任何異樣,偏偏來了這裏,你才開始變得心事重重。所以那個人,是京城裏的人?到底是誰?”
綠荷終于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看着她,平靜道:“若我不想說,你會逼我嗎?”
“我自然不會逼你。”錦瑟道,“我只是怕我們之間會生了嫌隙,我怕是因為你要陪我來這裏,所以不得不與他分開。我怕你這樣不開心,是我一手造成的。”
綠荷微微頓了頓,終于向錦瑟靠近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我從沒想過要将你鎖在我身邊。”錦瑟凝眸望着她,低聲道,“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一生一世陪着我。所以,你心裏如果有人,你可以盡管去找他。你不用擔心我,如今,我自己也是能照顧好自己的。”
綠荷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良久,才道:“侯爺與夫人待我有養育之恩,我與你又是從小一起長大,這般的情分,哪裏能說割舍就割舍?況且,若是要為着那個人割舍,那可真是不值得。他不配。”
雖然錦瑟也已猜到些許,然而聽綠荷這般親口承認她心中有人,到底還是微微有些驚訝:“他負了你?”
“我們不提他,沒多大意思。”綠荷淡淡應了一聲,拉着她的手轉身往回走。
“綠荷。”錦瑟又忍不住喚了她一聲,綠荷頓住腳步來看着她,她才又道,“你以後,若是再遇上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那就跟他走,不用顧及我的。”
“你放心,那人若是值得,我一定會毫不留情的踹了你跟他走。”綠荷恢複牙尖嘴利的模樣,冷冷道。
“沒良心!”錦瑟笑罵了一句,兩人一路鬥嘴一路回到住處。
許是這夜兩人說的話亦有幾分算得上談心,自此以後,綠荷的精神狀态亦重新好了起來,雖然偶爾也仍舊免不了輕微失神,在錦瑟看來,也權且算是恢複了常态。
進入十月,山中氣候并無多大變化,樹上仍舊生滿了各式各樣的果子,錦瑟與綠荷便開始籌備過冬的事宜,以免到時候大雪封山,出入不便,又沒有糧食,幾人會被困死在山中。
待她們籌備好一切,時間進入十二月時,所準備的一切竟然都成了無用功——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