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章節
見錦瑟躺在一灘血跡旁,而蘇黎,竟然就蹲在她身旁,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的臉。
錦瑟醒來時,綠荷的臉色是極差的,甚至比她的臉色還要差。
錦瑟朝她笑了笑:“你怎麽了?”
綠荷上前坐在了她身邊,伸手撫上她的身子:“可覺得哪裏痛?我要聽實話。”
錦瑟閉上眼睛感覺了一番,這才微微搖了搖頭:“不痛,哪裏都不痛。”
“既然如此,那我們明日就啓程,離開這裏。”綠荷果斷決定道。
錦瑟一頓,忽而記起昨夜,想起蘇黎對她說的那兩句話,心頭忍不住泛起苦澀,連帶着臉上的笑也微微苦了起來:“也好。”
綠荷見她的模樣,終于還是不忍心,緩緩将她擁進了懷中。
錦瑟靠着他的肩膀,低聲道:“他說,我是憐憫他……他不知道,我才是需要他憐憫的那一個……”
“沒事了。”綠荷撫着她的頭,“離開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寧王府。
蘇黎一夜大醉,早晨起來只覺得頭痛,早朝也沒去,端了一杯濃濃的熱茶站在檐下,望着檐下一只籠子裏養着的斑斓雀鳥出神。
小杜快步從外而入,見了他,忙的上前來:“王爺,宋姑娘走了。”
蘇黎聞言似是一怔,片刻之後,忽而将手中的熱茶都傾倒于那個鳥籠之中,冷聲道:“走就走罷。”
雀鳥在鳥籠之中撲騰着躲避滾燙的茶水,卻因被囚籠中,根本無力掙脫。
正如他,雖然拼盡全力想要靠近,卻被萬水千山所阻隔。更何況,他的生生母後,還是她的殺父仇人。
蘇黎緩緩捏緊了手中的空杯。
小杜卻在此時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來:“奴才在小院中發現了這個。”
蘇黎眉心一動,無意識的接過來展開,待看清上面的那句話時,卻再度怔住。
箋紙上,是她纖柔的筆跡,只寫了一句話。
三年約,妾不違,君莫忘。
原鄉(一)
三個月後。
清越西南境,群山連綿起伏,巍峨高雄,郁郁的蒼翠之巅,雲霧缭繞,似有萬千秘密隐藏其間。
這裏,便是從前那依族人群居生活之地媲。
群山入口處,高高立着一塊殘破不堪的牌子,上書“禁地”二字丫。
錦瑟伸手推了推那遍布瘡痍的高杆,便只聽得“吱呀”一聲,緊接着那牌子竟然顫顫巍巍的就倒了下來。
“躲開!”綠荷忙的拉着她閃到了一旁,兩個人眼睜睜看着那牌子倒地,立刻摔得四分五裂,可嘆竟還未碎成粉末。
錦瑟忽然笑了起來:“誰想出的主意,立這麽個破牌子在這裏,還禁地,攔得住誰?”
綠荷道:“離這裏幾裏外就有一個小鎮,可是這個牌子卻在此處立了這麽久也未被人破壞,可見對這附近的人還是有震懾力的。”
錦瑟上前拾了一塊牌子的碎片瞧了瞧,方才應道:“想必最初青越的确是派了人在這裏把守,不準外人擅入此境,可如今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偏居一隅的那依族也快被世人忘記了?”
更何況,當今皇帝蘇然,錦瑟雖知道此人心思深不可測,卻總覺得他不會在已覆滅的那依族身上費什麽心思。至于他的心思都費在哪裏,大約只有他自己知道。
錦瑟提裙便要進山,綠荷卻拉住了她:“這片山這麽大,又荒廢了二十多年,就我們兩人進去,找不找得到那依族居住地不說,只怕連舊時路都找不到。還是先回那小鎮上,尋得一兩人同行,備足幹糧再進山。”
錦瑟戀戀不舍的又看了那片高山幾眼,這才拉了綠荷的手轉身往回走,一面按捺不住的欣喜道:“綠荷,你知道麽,走到此地,我總覺得,娘親一定會保佑我的。”
綠荷頓了頓,道:“你對夫人,還有多少印象?”
錦瑟搖了搖頭:“沒有多少印象了,只隐約記得一些很淡的情形,可是娘親的模樣,我是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不過我猜姐姐應該生得像娘親,所以娘親也一定是很美的。”
綠荷笑了一聲:“是啊,想來夫人是不會像你這個模樣的。”
錦瑟大怒,撲上去擰她的臉。
附近小鎮上的人果然對山中那片禁地萬分忌憚,諱莫如深。錦瑟費盡力氣,才終于打聽到原來在十幾年前,那片禁地仍然是有人把守的,但凡靠近那片禁地的人,全都被毫不留情的弑殺,無一幸免。以至于到了十年後的如今,當地人仍然心有餘悸,不敢靠近那片大山。
原本就是已經覆滅了萬千生靈的地方,又平添這麽多殺戮,倒确實是令人膽寒的。
錦瑟和綠荷又在小鎮上呆了兩日,也沒有找到一個人願意陪她們進山。而且鎮上人看她們的眼光也越來越防備,幾乎要将她們當做外敵趕出小鎮了。
至第三日,錦瑟終于按捺不住,準備只與綠荷兩人進山。
不料剛剛走出借宿的人家,迎面便見到幾匹駿馬飛馳而來,竟在她們面前停住。馬背上的人翻身而下,齊齊低身行禮:“小人等見過姑娘。”
錦瑟見這四人個個英武,心下不由得一滞:“你們是什麽人?”
為首那人答道:“小人喚作賀英,隸屬寧王麾下惠軍,我四人是寧王派來保護姑娘的。”
聞言,錦瑟微微一怔。雖說蘇黎情緒一向反複,然而錦瑟先前聽綠荷講述那日她昏迷後的情形,只覺得蘇黎此次是果真動了氣,絕不會輕易回頭,卻沒想到真麽快,他又派了人來保護她。
綠荷在旁邊冷笑了一聲,道:“寧王可真是有心了。不過你們既是寧王麾下,只怕跟你們的主子一個德性,到時候做出什麽見死不救的事情來,還不如我們自己進山!”
賀英神情不變,道:“小人等負命前來,便定當不辱使命。”
綠荷還想說什麽,錦瑟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口:“進山要緊啊,就讓他們為我們開路好了。”語罷,她才看向賀英四人,道:“你們都起來。”
賀英等人這才起身,卻見賀英又從包袱中取出取出一物來,遞與錦瑟:“王爺交待,此物一定要交到姑娘手中。”
錦瑟接了過來,将外面的錦盒打開,待看見裏面所放的物件時,心頭驀地一震。
那是她當初驚悉母親是那依族人後竭力想要尋回的東西,正是她那記憶殘缺的幼時之中,娘親曾親自教習于她的那依文書。
怎麽會在蘇黎那裏?錦瑟幾乎不敢相信,将那泛黃的書頁翻了翻,在觸及母親親筆寫下的每一個字時,終究忍不住淚濕了眼眶。
不欲被陌生人看去自己的脆弱,錦瑟轉身伏于綠荷肩頭,輕泣道:“綠荷,你看,我就說了,娘親會保佑我的……”
進山的道路自然坎坷難行,然而有了賀英四人在前方開道,錦瑟和綠荷其實走得還算容易。賀英是有備而來的,身上竟然還帶了不知從哪兒搜羅來的二十多年前的地圖,一路朝着上面所指示的那依族聚居的方向尋去。
一行人在山中足足走了五日,眼前終于出現了一方平坦寬闊的地段,卻叫所有人的頓住。
那是一大片廢墟,房屋瓦舍,無一完好,斷壁殘垣之間,依稀還看見的多年前被焚燒的痕跡。
這是一片澆注了無數那依人鮮血的土地,這裏,也許埋葬了她無數的親人。
靜默良久,錦瑟終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終于到了。”
原鄉(二)
盡管這一片聚居之地已經荒廢至滿目瘡痍,然而錦瑟卻還是決定暫時在此處安置下來。
賀英等人很快便利用原有的殘破屋舍和山間林木拾掇出兩間小屋來供錦瑟和綠荷居住,而他們一行四個侍衛在破屋舍中露宿兩日過後,終于又建起一間簡易的小屋,至此便算是在此安頓了下來。
此時正值盛夏,山中氣候卻出奇的好,七月份的天氣沒有一絲的燥熱,也沒有夏季一貫的多雷雨,只偶爾在夜間聽得到一些雨聲,早晨起來,便又是大好天氣,舒爽宜人。
而這一片看似荒廢的土地,其實除了那些斷壁殘垣依然讓人感覺荒涼之外,別的地方卻無一不顯示出勃勃生機媲。
附近的山林之中,生滿各種珍奇樹木和果樹,多數都不過碗口大小,可見是當年那依族被滅之後方才生長出來,根本無人看管照料,卻棵棵枝繁葉茂,果實累累,有的錦瑟認識,多數卻根本見都未曾見過。在錦瑟看來,這一番勝景堪比仲離那四季之花齊開的百花園。
而讓人驚嘆的還不止這些,山林之中竟還生長着各種珍奇草藥,錦瑟并不通醫理,卻也認得一些類似靈芝之類的珍奇藥材,再加上綠荷認得一些,賀英四人也能認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