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節
顏,“回去,如今好歹,終于能回家了。”
家麽?錦瑟擡頭望了望眼前高大厚重的府門,忍不住悲從中來。
姐姐沒了,娘親沒了,如今爹爹也沒了,家還何來?
雖然二娘和三弟四弟還在,然而到底從小就沒有多親厚,如今不過歷經大難,才終于觸動憐惜與感悟。
這個家門,如今的錦瑟,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踏入的。
“二娘,我不回去了,我另有地方入住,這座府邸,就煩請二娘代為打理了。”
二夫人微微一怔,随後才道:“是了,皇上收了你做義妹,是不是會接你進宮去住?”
錦瑟聞言,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又道:“二娘,你與三弟四弟,保重。”
二夫人凝視她良久,才終于點了點頭:“孩子,你也保重。”
錦瑟重新返身上轎,還沒說要去哪裏,張順便開口吩咐道:“起轎。”
轎子逐漸離開安定侯府,錦瑟才記起張順是闵玉的徒弟,闵玉既知道她那座小民居的所在,想必張順也是得了吩咐的。
她一時也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何滋味,惟願能早些見着綠荷。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軟轎終于在那座民居前停下,錦瑟出了轎子,便見小院門前竟然停着一匹高頭駿馬,分明是她熟悉的模樣。
那是蘇黎的馬——青風。
錦瑟微微一遲疑,還是推門走進了小院。
果然,前方唐屋檐下,正站了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見她進門,雖沒有動,然而目光卻灼灼凝于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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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也望着他,微微有些怔忡,随後便想起那日天牢中發生過的事,忍不住微微凝了眉。
蘇黎終于大步朝她走來,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凝,然而語氣卻又是微微放輕的:“皇兄有沒有為難你?”
“有啊。”錦瑟偏了頭答道,“我想死,他偏讓我活,就算活我也只想平平靜靜的活,他卻非要給我扣一頂郡主的帽子。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為難?”
提及“郡主”二字,蘇黎的臉色果然也是微微一變,頓了頓才道:“總之如今終于保全了你,別的都是後話。”
“那是你們心中所想,未必就是我想要。”錦瑟态度有些惡劣,甚至可謂蠻橫。
蘇黎卻似乎不以為忤,只淡淡道:“不想要,你也給本王好好活着。”
話還是跟從前一樣不受聽,只是那語氣,實在已經是好了很多。
“我不用你管。”錦瑟卻似乎聽不進去,繞開他徑直走進了堂屋。
“小姐!”綠荷從裏屋沖出來,見了她,立刻大喊了一聲,歡喜得幾乎落下淚來。
“好丫頭。”錦瑟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難得我終于脫身,你都給我準備了什麽?”
“什麽都有。”綠荷答道,“所有你喜歡的吃食我都買了回來,衣裳首飾我也都備齊了,還有柚子葉,我給你準備了水沐浴。”
“如此正好,我先去沐浴更衣。”錦瑟說完,迅速閃身進了裏屋。
蘇黎仍站在院中,見錦瑟頭也不回的走進裏屋,微微擰了擰眉。
綠荷瞧見他的模樣,頓了頓,終于道:“多謝王爺出力搭救我家小姐,可是小姐的性子,王爺也不是不知道。王爺不如,改日再來?”
蘇黎沉眸,非但沒有轉身離去,反而朝綠荷走近了幾步,又過了片刻,才道:“秦王有沒有來過這裏?”
綠荷眸中閃過一抹訝異,方道:“沒有,秦王似是不知道此處,從來沒有來過。”
蘇黎便微微低下了頭,若有所思的轉身離去了。
綠荷将他送出門,這才回到房中,錦瑟正趴在浴桶裏發呆。
“想什麽呢?”綠荷上前,執了絲帕,輕輕地為錦瑟擦背。
“綠荷……”錦瑟有些恍惚的喚了她一聲,“蘇墨,他有沒有來過?”
綠荷聽了,冷冷哼了一聲:“沒有。”
“沒有?”錦瑟轉眸看向她,神色卻已經清明起來,“他若不曾來過,你怎麽想得到尋到那扳指拿來給我?”
瓜葛(十二)
綠荷聽了,微微冷笑一聲道:“他若不曾來,我便想不到拿那扳指去見你了?”
錦瑟微微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與他相關才是。”
“他的确不曾來過這裏。”綠荷冷言冷語的開口,下一句卻驀地轉了語氣,微微帶了笑意,“不過他讓人來找了我去見他。你知道,那個玉扳指你都不放在心上,若非他提醒,我哪裏想得起還有那東西?丫”
聞言,不知為何,錦瑟心頭竟仿似放下一顆大石一般,然而輕松卻只是一瞬的事情,下一瞬,忽然又變得有些沉重媲。
“我在天牢那麽多日,他從來沒有來看過我。”錦瑟低低道。
綠荷頓了頓,欲言又止,想了想,卻還是道:“你知道嗎?你離京的那段日子,我求秦王出去尋你的時候,他對我說過一句話。他問我,若我就快餓死,而前方恰有美食當前,偏偏卻在一個陷阱裏,跳下去自可飽食一頓,可卻必定會困死在陷阱中,問我怎麽選。”
美食當前,陷阱當道?
錦瑟呼吸驀地緊繃起來:“你是說——”
如果不曾經歷過這次的事情,不曾知道蘇黎為她做了什麽,錦瑟大約是不會明白那個比喻的含義。然而,若蘇黎被皇帝打壓了,蘇墨是不是也逃不過?
她驀地想起在天牢之中,聽那兩個侍衛說過的話,蘇墨拒絕了和周大将軍的聯姻,轉而扶了溶月為嫡王妃。
這就是皇帝想要的嗎?不,應該還不止。
當初要蘇墨與周家聯姻,一開始本是太後的意思,蘇墨卻拒絕了婚事,也就是說,他同時也和蘇黎一樣違背了太後的意思,跟太後翻了臉?
錦瑟從來都知道皇家生存不易,當初見蘇墨與非親之母太後感情極好,還曾經疑惑過,如今看來,那些都不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逢場作戲?
皇帝此一役,不費一兵一卒,便同時打擊了三方。
皇家争鬥,勾心鬥角,竟連嫡親都彼此算計。
而處在嫡親之外的蘇墨,所處的位置,只怕更是尴尬與危險的?
所以他一開始就知道,如果選擇了她,前方就會有陷阱等待。
但是,他為何卻還是跳進了那陷阱裏?
錦瑟猛地掬了一捧水,抹了一把臉,神色有些惶惶。
“這該如何是好?”綠荷在身後幽幽的道,“一門蘇氏兩兄弟,一般的待你好,如今皇上又收你做了義妹,你算不算是闖下大禍了?”
“豈止呢?”錦瑟臉色蒼白的苦笑了一聲,“我如今,是四面楚歌,大禍臨頭。”
“我雖不知你心裏究竟在想什麽,然而……”綠荷頓了頓,終是道,“一切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錦瑟又如何不想?可是如今情勢這樣混亂,她實在是不知道,該順着哪般的自然走下去。
“綠荷,不如,我們離開一段時間?”錦瑟忽而轉眸,望向她。
“去哪兒?”綠荷神情淡漠。
錦瑟笑了笑:“我想去西邊,我想去從前,那依族生存過的地方看看。”
“那依族都住在大山深處,被滅族之後,房屋瓦舍都被燒得幹幹淨淨,財富寶物則被洗劫一空,你如今去了,也不過只剩一座空山而已。”綠荷拿起水瓢,舀了水淋到錦瑟背上。
“你又不曾去過,如何曉得那邊情形怎樣?”
“我雖不曾見過,卻也聽人說起過。”綠荷淡淡道,“況且如今,你出得了京嗎?”
沉默片刻,錦瑟才終于笑笑:“說得也是,我可真是異想天開。”
這天夜裏,錦瑟一睡便睡了個天昏地暗,一直到綠荷前來将她喚醒。
“真要睡死了你,十二個時辰了還不醒!”綠荷一面将她從床榻上拖起來,一面低低斥道。
錦瑟朦朦胧胧的睜開眼來,一看外面天還是黑的,又聽了綠荷的話,頓時唬了一跳:“我睡了十二個時辰?”
“可不是?”綠荷沒好氣的道,“外面那人等了你三個時辰了,這會兒那張臉可是黑透了。”
有人等她,還會黑臉,那必定便是蘇黎無疑了。
“你怎麽不打發他走?”錦瑟一面起身梳頭,一面嘟了嘴道。
“這種費力不讨好的活,還是你自己去。”綠荷一面說着,一面為她将床榻收拾了。
等錦瑟終于收拾妥當,來到廳中時,蘇黎的臉色已經黑得快要落雨了。
見到錦瑟出來,他眉心微微一動,臉色也不見好轉,只冷冷道:“終于醒了?”
“嗯。”錦瑟淡淡應了一聲,選了個離他遠遠的位置坐下來。
如此,蘇黎原本已經烏雲密布的臉上,又兼了眼中的打雷閃電,終于忍無可忍,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将錦瑟拖起來:“你這是為着那日天牢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