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門失火
阿瑪額娘進宮了,把小格格自己留在家裏,還不小心磕傷了手。李氏怕靜儀委屈,不用馬佳氏上手,親自把小女兒抱回自己院子,對着靜儀親了又親。
弘時歇在前院了沒跟着過來,李氏想着四爺去了年氏那邊,多半不會再過來看靜儀,便叫翠西燒熱了地炕,将靜儀睡覺所需零散物件一并搬到主屋,今晚摟着靜儀睡覺。
誰知四爺還是來了。
進宮用宴多半是吃不好的,四爺要面對各懷心思的兄弟們,要推杯交盞地應酬敬酒人,還要時時注意皇帝動态,還真沒多少閑工夫吃東西。
以前住在阿哥所的時候,四爺在宴席上吃不飽,回到住處要麽忍忍餓,要麽墊些點心,不打叫蘇培盛去阿哥所膳房招人眼。
現在有了自己的地盤,自己當家做主了,從宮裏領宴回來時候,大都要再叫宵夜的。
知道這個點他一定吃過了。李氏還是問了一句:“爺用過宵夜了嗎?”
四爺愣了一下,難為李氏還記得他這個習慣。記得在阿哥所的時候,有一次新年領宴回來,歇在她那邊沒找到什麽想吃的點心,李氏就給他沖了兩大杯奶茶解餓,直到就寝時候還撐得肚子疼,打那以後他就不大喝奶茶了。
年氏那邊人仰馬翻的,福晉和四爺等到年氏情況穩定了,才一同撤了出來,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自是都沒有吃什麽東西。
“還沒。”
都這個點兒了,要去廚房提膳,肯定還是需得太監去。
李氏叫來高垣一通吩咐,高垣領命,讓小太監提了燈籠,小跑着去廚房。
廚房正忙得熱火朝天。
年主子那邊的膳要準備,正院也來人說了要用湯面,李主子這邊甚至還派了大太監來點膳。
李主子這邊點的,一看就是四爺要用的東西,廚房龐師傅權衡再三,還是要先給李主子做。
七八個竈臺燒着火,不過一刻鐘功夫,高垣要的幾道菜品全部出鍋。高垣不敢讓主子爺和主子久等,跟龐師傅道了聲謝,叫小太監提上膳盒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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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垣走後,有一廚房幫工咋舌道:“還是李側福晉有手段,爺已經在她那邊連着歇了兩個晚上了。”
據說李主子還經常對四爺愛答不理的,難道爺喜歡這個調調兒?
另一幫工也附和道:“年側福晉都美成那樣兒了,四爺還是去李主子那裏多一些,從塞上避暑回府也是,先去李側福晉院子裏,不過聽說,半夜被年主子給請過去了。”
廚房裏八卦人士不少,也有人說,四爺明明不是去看側福晉的,分明是喜歡四格格,時時記挂着,比對別的阿哥還上心呢,就是因為三阿哥和小格格,四爺也願意多看李主子一眼。
有真相帝解釋道,好像四格格下午時候磕着了,四爺放下不下,才這個點兒去李側福晉那裏的。
更有好事者道,李側福晉比福晉還年長呢,就是不顯年紀,看着還跟二十多的小姑娘似的,難怪爺喜歡。
議論道主子顏值就有點越界了。
龐大師傅上來,一人給了一腳:“都滾,去幹活。”
李氏依着四爺的口味,點了四道涼菜,兩道熱菜,外加湯面和小馄饨。
四爺吃爽了,對着李氏越發和氣起來:“鈕祜祿氏就着這樣直爽的脾氣,心挺大的,以前弘歷也沒少磕着。大夫也說了,靜儀什麽事兒都沒有,就是手上劃了個小口子,好好養傷疤痕都留不下。”
李氏心疼靜儀,但也知道鈕祜祿氏不是成心的,她不大喜歡說人是非,又聽四爺不怪鈕祜祿氏,便只是應着:“爺,我知道。”
說到這裏,李氏又忍不住說起靜儀來:“這丫頭倒也是個皮實的,鈕祜祿妹妹說,被磕了一點事兒都沒有,弘歷都比她哭得厲害。”
四爺不怎麽喜歡哭哭啼啼的小孩,沒想到自家小格格竟是這等英氣性子,更是喜歡了三分。
李氏想着年氏從車上擡下來的樣子,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只怕還不比她的二格格年紀大了吧?着實讓人心疼,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年妹妹怎麽樣了?”
年氏本來身子骨就不好,這又是在來月事最疼的那天,跪久了寒氣入體,疼得渾身抽搐說話都沒力氣。
“不是太好。” 剛才在年氏那邊,礙着她的面子,四爺都沒問福晉究竟出了什麽事。現在屋裏只餘了他和李氏,還有一個人事不懂(四爺這麽認為)的小囡兒靜儀,四爺招手把李氏叫到身邊,“她在永和宮裏可有什麽端倪?”
李氏實話實說:“德妃娘娘跟年妹妹很是投緣,德妃娘娘同年妹妹說了不少話,倒把十三福晉和十四福晉冷落在一旁了,不像有什麽問題的。看她回來時候難受得這樣厲害,倒把我和福晉吓了一跳呢。”
其實被德妃冷落的還有福晉,只不過李氏沒敢說,總體而言,年氏今天的确挺給四爺争臉的。
四爺心裏大大嘆了口氣,這年氏也太能撐了。
靜儀剛才還聽李氏這邊的大丫頭們小聲嘀咕,說來月事哪裏就能疼成那副樣子?年側福晉是裝成這個樣子博四爺憐惜。
靜儀倒不這麽覺得,她在前世初中時候,後桌女孩兒每每來例假都是如此,疼起來渾身顫抖滿身冷汗,在教室裏連做都坐不住,每到生理期的前兩天都要歇在家裏。
年氏也不過是高中生的年紀,又在農歷十月的天氣裏跪了那麽久,到了這種大節慶活動,似是年氏這等位份的人要先伺候德妃用膳,到了很少能吃上合口的熱湯熱菜,想來這一日在永和宮裏忍得也十分辛苦。
李氏看着時間不到了,時候不早了,靜儀在旁邊盹成一只小蝦米:“爺今晚可還要回書房?”
四爺有點懶得動彈,道:“就歇這兒吧。”
李氏忙叫馬佳氏把孩子抱了下去。
閨女,不是額娘不想帶你睡,實在是你阿瑪搶了你的地方。
一大早四爺出門後,鈕祜祿氏貼身丫頭秋霞來拜見李主子。
李氏以為鈕祜祿格格是來道歉的,便道不用多說,小格格到底也沒傷到多厲害,小孩子在家難免磕碰,她和爺都不計較了。
秋霞扭扭捏捏:“我們格格請小格格過去玩,說是昨天招待多有不周,想着今天請小格格過去跟四阿哥好好玩玩。
李氏:……,看來四爺沒說錯,這的确是個心大的。
鈕祜祿氏素來喜歡靜儀這等文靜聽話又好看的小女孩兒,受了委屈不哭不鬧,乖巧得讓人心疼。弘歷對妹妹挺感興趣一直叨念,鈕祜祿氏想着小姑娘好容易來一次,就這麽被抱回去,也沒給她留個好印象,這次早早給靜儀鋪好了床,備好了玩具,也吩咐準備了銀碗銀筷銀勺子,想着好好招待小姑娘一番。
李氏想了想,到底還是沒讓靜儀去,但還是叫秋霞給弘歷帶回了一套文房四寶,表示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再計較。
康熙一刻都不願閑着,過完頒金節的一個月後,又帶着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跑到塞外去了。
五爺府上側福晉瓜爾佳氏來訪,福晉出門去了,不在家,瓜爾佳氏便直接來了李氏院子。
瓜爾佳氏身邊帶了一個年紀約有四五歲的小男孩,對着李氏笑吟吟道:“反正我也不是來看她的,她不在,倒也省了我的事兒了。”
李氏同瓜爾佳氏素來要好,聽了這話免不得說上她兩句:“說起話來總是這樣沒規矩,難道在你們府上也這般沒規矩不成?你們福晉竟不管你?”
瓜爾佳氏飛了李氏一眼:“大好的日子,提她作甚?”
李氏低頭笑笑,岔開話題:“這是你們府上的六阿哥吧?都養得這麽大了,今兒跟你瓜爾佳額娘出來串門兒?”
瓜爾佳氏将身後一綠衣女子推到前頭:“這是我們府上錢佳格格養的六阿哥,今兒難得府上無事,便帶着他們出來逛逛,就想着來同你說說話。你可不許吝啬好東西,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給我們拿出來。”
李氏點頭:“這個自然。”又叫谷雨去東廂把四格格抱出來,陪着小客人一起玩。
錢佳氏知道她們側福晉今兒出門是跟李側福晉有話要說,忙出聲道:“哪裏能勞動您身邊的姐姐,我和六阿哥去東廂跟小格格玩便是。”
誰知那六阿哥卻撒嬌道:“額娘,我想弘歷了,想去跟他一起玩。”
叫錢佳氏在東廂待着,終歸不是待客之道,李氏想了想,道:“我們格格這個時辰也剛剛起來,不大愛說話。六阿哥難得來我們府上一趟,不如我叫人帶你們去鈕祜祿格格那裏,跟我們府上四阿哥一起玩可好?”
六阿哥跟弘歷玩過那麽一兩次,還算投緣,猛勁兒點頭。
靜儀被抱了出來,搖搖晃晃給瓜爾佳氏請安。
瓜爾佳氏看靜儀憨态可掬,抱在懷裏颠了颠,又把手上紅寶戒指脫下來給了靜儀:“拿去玩吧。”
李氏怕靜儀鬧着瓜爾佳氏,忙叫乳母将格格抱了過來,對着瓜爾佳氏奇道:“前些時日還記得你抱怨,錢佳格格是個有手段的,哄得爺們兒不知東西南北。怎麽這會子又好成這樣,帶着她和她的六阿哥出來逛了?”
瓜爾佳氏捧着熱茶對李氏道:“她非要求我,我也沒辦法,索性就當行善積德了。”
李氏聽出了這話音不對:“怎麽?”
“幾位爺家裏,六阿哥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送去宮裏讀書了,你們家四阿哥怕是明年也要送進去。誰知到了弘晌這裏,我們福晉看不慣錢佳氏,又覺得不過是個格格養的孩子,竟然以弘晌體弱為由說動了我們爺,打消了叫弘晌跟着進宮念書的念頭。你也知道我們爺,最是躲事兒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跟內務府上書房打交道,他還樂得清閑,哪裏管錢佳氏母子的死活?”
想來因着五福晉小心眼的緣故,錢佳氏才會選了瓜爾佳氏投靠。李氏了然。
兩人談了幾句孩子經後,瓜爾佳氏轉而又說起了另一件事叫李氏十分震驚的事情:“聽說這次去塞上,萬歲爺原本點了八爺伴駕,誰知八爺卻說良妃娘娘三周年的祭日到了,請旨前去祭奠母親,等事情辦完了,再随行北上。”
靜儀聽了這番話也愣了一下,即便良妃是八爺生母,也不該越過康熙去。八爺難道這是給康熙臉子瞧?
九子奪嫡進行得如火如荼,靜儀歷史不錯,外面風聲也聽了一些。
自打皇帝兩廢太子後,八爺就成了呼聲最高的皇子,得到了廣大文臣的一致推薦和好評。
然康熙這幾年卻對八爺又拉又打,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康熙在複立太子胤礽的同時,一口氣兒封了胤祉、胤禛、胤祺三位親王,八爺卻一直沒得上位。
端看這幾年京中形式,康熙想法旁人輕易捉摸不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八爺這般作為……倒黴是遲早的事。
政治敏感度不高的李氏難得敏感了一回,等到弘時散學回府,李氏連忙把他叫了過來好好教育了一番,千叮萬囑在宮裏上課時候,一定注意別跟八爺兒子走得太近。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