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塵埃落定
雨過天晴,潮濕的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氣,被雨水洗刷得鮮亮的樹葉上,沾着斑駁粘稠的血滴,正順着樹葉的紋路,緩緩凝成水滴狀。
面對越來越多的黑衣武士湧入,趙無恙他們已經精疲力盡,周圍死的死、傷的傷,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一陣沉悶而震撼大地的馬蹄聲,漸漸看見隼旗高揚,将士如虹,桓溫帶領着身後的鐵騎軍如巨龍般席卷而來,有道是:隼旗新刺史,虎劍舊将軍。
“家主終于來了!”人群中爆發出驚呼。
陽光下,桓溫一身銀甲熠熠生輝,眼眸中略過一絲狠絕,嗖地一聲,顧影寶劍出鞘,耀眼白光劃過長空,似晴天霹靂。
“沖!”
他大喊一聲,身後将士便像脫缰野馬,無懼無畏地向前沖去。
滾滾沙塵,此起彼伏的吶喊聲中,充斥着鮮血和死亡,雙方皆殺得兩眼發紅,拼死一戰,桓溫帶領的乃是桓家秘密訓練的精銳部隊,幾個月前他就知他與姜憶會有一戰,便暗中将這支部隊調至龍溪鎮。
“就你們這些人,還敢取我的命?”桓溫大喝一聲,一馬當先斬下迎面而來的一名武士的頭顱,頓時鮮血噴濺而出,本欲攻上前的幾名武士連連倒退幾步,似是起了怯意。
就在這時,樹林的後面突然射出三支箭矢,此乃蠻夷所用箭弩,一弩三發,威力巨大,直指桓溫的方向。
“小心。”秦安歌大喊,沖到桓溫面前,用力推了他一下,桓溫在她的提醒下,也注意到從樹林深處發出的暗箭,便順勢向一邊倒去。
箭矢插着他的耳尖嗖地飛過,桓溫從馬背上落下,在地上滾了幾滾,所幸并未被受傷,他連忙指着箭矢發出的方向,低聲令道:“追,務必捉到此人。”
幾名精幹将士便向樹林包抄而去。
桓溫從地上爬起,撿起寶劍走到秦安歌面前,一把将她拉起。
“好生呆着,待我處理完一切。”
他叮囑道。
秦安歌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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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傳來一陣馬嘶,只見慕容端瘋狂抽打着馬匹,駕着馬車正欲趁亂逃脫,秦安歌連忙一躍跳上,并在馬車上與慕容端厮打起來,慕容端此刻求生心切,手臂奮力一推,将秦安歌推出好幾步遠,使她的頭正好撞在馬車的邊緣,頓時暈厥在車裏。
“婉纓!”
桓溫目睹一切,轉身大步飛上馬,追趕慕容端的馬車。
兩人一前一後追了足足有幾十裏,最後慕容端的馬漸漸體力不支,無論怎麽驅趕都跑不起來了,桓溫趕上後,一腳将慕容端踹下馬車,拔出寶劍直指他的胸膛。
“桓……桓大人,饒命,你要什麽都好商量,我……我……殺了我對你也沒什麽好處,不是麽?”慕容端求饒道。
“好處?的确沒有。”夕陽下,桓溫長身玉立,血一樣的霞光染紅了他的臉,俊朗的臉龐沾滿血污,使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只是那清流一般的眼眸中突然多了一絲傷感,如同斷線的風筝,在空中漫無目的的飄揚。
四周靜的可怕,只能聽見心髒砰砰劇烈的跳動聲。
“可我必須殺了你!”他說。
“不為我自己,而是為了死去的秦安歌!她是多麽好的女子,明麗聰慧,善解人意,若不是你,她不會郁郁寡歡而早逝,她嫁給你,卻受盡冷落,你欠她一生美滿幸福,今日就用你的命,去償還!”
慕容端沉默不語,瞪着驚恐而疑惑的眼,定定看着桓溫,只見桓溫揚手一劍,刺入他的心髒,臨死前,他蹬了蹬腿,乜斜着眼,嘴角挂着一串譏诮的笑意。
“你可知道,她的一生幸福,是我想給而給不了的。”桓溫依舊雙手緊緊握着劍柄,對着慕容端喃喃低語。
風乍起,紅日漸沉,天邊隐隐有星光,樹梢上幾只歸巢的鳥兒正叫個不停,似在歡慶一天的結束,以及新一日的即将到來。
這一天,有些真相終于浮出水面,比如桓溫設計引出姜憶的手下,其實是朝廷與他密謀的一場好戲。目的就是借此找個由頭,以削弱姜家實權,故而桓溫無論如何,都不會輸。
這一天,有些人的命運便塵埃落定,比如死去的慕容端。他死在桓溫手下,但仇卻記在了姜憶的身上,因為桓溫上報朝廷時,将這一筆都歸在了姜憶名下,于是姜家與相府,便結成死仇,再無合作的可能。
這一天,有些往事便如風吹散,那些過往的愛恨也塵埃落定,再也掀不起波瀾。桓溫終于放下了秦安歌,他對着寂寂夜空,在山崗上吹了一夜的玉笛,以慰這位逝去的紅顏……
桓溫的這次行動,頗得聖意,朝廷又接連派發出幾波嘉獎,明裏是宣賞他平定內亂有功,辦事得力,暗裏嘛,只有桓溫自己明白:朝廷這是要催着他走人呢。
既然封了他荊楚刺史,都督荊梁諸州軍事,以鎮守西藩,那便不能長居于京都之地,朝廷通過此事既看到了他的軍事能力,也頗有些忌憚的意味。
桓溫心中明白這一層道理,于是面聖謝恩後,便浩浩蕩蕩遷居荊州了。
“姑娘,你怎麽起來了啊。”
“翠如,我沒事,躺了這麽些天,骨頭都有些散架了。”龍溪一戰過後,秦安歌舊病未愈,又添新傷,桓溫不忍她奔波,便将她安置在龍溪鎮的桓家大宅裏修養,待他回京複命後,便來此接她回府。
這座宅子并不是桓溫一個人的私宅,而是桓家的老宅,宅子裏還住着桓溫的奶奶齊氏和桓溫的二叔桓弗一家。齊氏年邁病體纏身,如今當家的是桓弗的原配妻子廖氏。廖氏為人熱情又不失圓滑,這些年操持家事,別有一套手段。
桓弗膝下一子一女,長女桓玉兒,乃原配廖氏所出,性情溫婉,喜靜,秦安歌來了好些日子,也就僅僅見過她一回面。
桓弗的兒子桓權乃妾室王佩如所生,才十一。因是桓家獨子,雖然是庶出但依舊頗為得寵,性子活潑好動,好奇心重,對秦安歌這個“外面”來的人,頗為感興趣,幾乎日日都要跑到她那裏鬧上一陣子。
今日,他又蹦蹦跳跳跨進了秦安歌的屋子。
“少爺,您慢點。”身後跟着的嬷嬷忙不疊叮囑着,這小少年置若罔聞,一溜煙跑到秦安歌床邊,見她已經起來靠在床欄邊,喜不自勝,趴到她身邊道:“天仙姐姐,你終于好啦。”
秦安歌摸着桓權的額頭,淡淡一笑,“我才不是天仙呢,我叫王婉纓,以後你叫我婉纓姐姐,可好?”
“不好,你長得好看,就該叫天仙。”小孩子倔強地嘟起嘴。
“唉,那随你吧。”秦安歌聳肩,無可奈何道。
住在別人宅子裏,當然做什麽都得聽別人的咯。
“天仙姐姐,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桓權抱着秦安歌的胳膊,還沒等秦安歌問是什麽好消息,他便已經脫口說出來了,“我溫哥哥就快要回來啦!”
“真的?!”
“那還有假,不僅要回來,而且還留在荊州不走了呢。”
秦安歌坐直了腰杆,兩眼發光欣喜不已,她眉目如畫,本就美豔無比,現下又被這好消息一激動,兩頰騰起粉雲燦若桃花,雙眸顧盼生輝,令坐在一旁的桓權都看呆了。
“小少爺,您該回去溫書了。”身邊的嬷嬷催促道。
桓弗對這獨自頗為上心,為了培養他,特意從鎮上請了教書先生,從小便教他識文斷字。桓權聽到嬷嬷的話,有些不情願的搖搖頭,舍不得離開秦安歌呢。
“小少爺,姑娘的病才稍稍好轉,還需多加休息呢,您還是明日再來吧。”翠如見狀,連忙也來相勸,桓權這才不情願的跟着嬷嬷離開。
待桓權離開後,翠如便服侍秦安歌服藥,這藥喝了有一段時間了,雖說藥性溫和,但對調理身體,清除體內毒素還是很有作用的。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秦安歌喝完藥還一點都不困乏,便拉着翠如聊了會家常。
“你說,桓大人為何搬來荊州啊,莫不是朝廷有什麽變故?”
翠如含笑一聲,一邊縫着女工,一邊道:“姑娘莫不是糊塗了,桓大人本就是荊州刺史啊,鎮守一方,理應如此。”
“是呢,我真是忘了。”秦安歌嘆道。
她記得桓溫臨行前,曾對她承諾不久便來接她。當時她心中還頗有些擔憂,他向來忙碌,回京後諸事繁雜,哪裏能脫得了身,這樣的話,說不定就是随口對她說說的,回京後要是他将她忘卻,遺落在這偏僻古宅,那就糟糕了。
可沒想到,桓溫萬事皆在計算之中,留她在此,當真只是為了照顧她的身子,想到此處,心裏無端又有一絲甜蜜。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的頗為艱辛啊,這種打鬥場面寫的……唉,我果然不擅長大氣的場面,以後有能力會再做修改,情節基本就是這樣子了,後面會有些甜,畢竟小別勝新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