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驚豔
秦安歌默默起身,整理了下衣裙,正欲随前來通報的丫鬟走,齊素素突然拽住她的胳膊,低聲道:“婉纓,不必勉強自己,大不了我與你殺出桓府,天大地大,哪裏沒個容身之處呢。”
齊素素目露兇光,雙手握拳泛着通紅,周身騰起一股兵殺之氣,把旁邊站着的小丫鬟吓得連連倒退幾步。
秦安歌嫣然一笑,反手拉着齊素素的手,道:“有齊姐姐這句話就足夠了,對我而言,此事無可無不可,我只想知道,家主到底是作何打算的。”
齊素素一臉疑惑,但秦安歌已經放下她的手,緩步離去了。
秦安歌被送至一處僻靜院落,屋內空無一人,但卻布置得精巧整潔,雕花檀木桌上擺放了一排疊放整齊的衣物,曲裾紗袍、宮裝長裙,各式各樣一應俱全,單看衣角繁密的金絲雲紋滾邊,就知這些皆是巧奪天工、價值連城的上品。另一張圓桌上,擺放了大大小小精巧的首飾盒,随便打開一個盒子,裏面金光耀眼,玉石含翠,美得令人挪不開眼。
“王姑娘,家主吩咐我等為你精心裝扮。”從門外走進一行約五位梳洗丫鬟,笑盈盈道。
秦安歌心中疑窦重重,不知桓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請姑娘随我來。”領頭的丫鬟扶着秦安歌,将她帶到梳妝臺前坐下,另外幾名丫鬟便開始左右忙活起來。
“桓大人呢?”秦安歌忍不住問道。
“桓大人正在會客,稍後姑娘便會見到。”
桓府含芳殿中,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酒宴,主人桓溫坐于正中,賓客分坐兩旁,分別是涼州牧何允、晉陵太守劉耽、丹陽尹江林,以及散騎侍郎慕容端。其中,涼州牧何充乃當朝吏部尚書何充之子,權勢最大,其次是慕容端。
酒過三巡,歌舞一曲接着一曲,桓溫單手撐着腦袋,掃視下四周,眯着眼輕聲問道:“婉纓姑娘快到了吧。”
趙無恙弓着身子低聲答道:“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桓溫點點頭,似有若無地朝何允處瞥了一眼。何允年過雙十,儀表堂堂,正是年少有為、兒女情長的時候,聽聞他尚未娶妻,正在托媒人相看合适的女子……
“王姑娘到。”
随着一聲通報,所有人的脖子像是中了妖術般,皆轉向殿外,無法回轉。秦安歌踏着雙蓮織紋錦履,身穿丹紗杯紋羅裙,腰間系着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縧,婀娜多姿緩步走來。随雲鬓上的金步搖左右搖擺,每一下都似拉扯着在座看官的心,在頸間、耳下的珠寶映襯下,明眸皓齒光芒更甚,讓人有些睜不開眼,卻又無法挪開,如同一道璀璨奪目的月華,無論夜色多麽岑寂深遠,它都有辦法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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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纓見過各位大人。”秦安歌柔柔一拜,聲音更是軟糯甜美。緩緩擡起頭,微微一笑。今日她的打扮甚是隆重華美,連妝容也是濃重的桃花妝,可正是這樣,與她的面容竟出奇的相稱,并令她的氣質多了幾分高貴和冷傲,秦安歌本就是世家貴女,言行舉止間,從骨子裏便透着高不可攀的清貴之氣,這種貴氣是旁人學也學不來的。
見到這樣的秦安歌,慕容端看得眼睛都快要直了。他本想待宴會結束,雇個轎子将王婉纓帶出去,随便找個地方潇灑快活一番就得了,可如今看來,卻有些膽怯了。他不禁擔心,桓溫是否會輕易将她送給自己。
可再看那小女子,實在是美麗動人得緊,他慕容端一生閱女無數,就沒遇到過一個如此令他魂不守舍的,若無法得到,真是此生一大憾事。
于是,他借着酒膽,開口道:“幾日不見,婉纓姑娘越發明豔動人了,可知桓府的風水好啊,就不知我相府有沒有這福氣,能容下這樣的美人了?”
秦安歌當然知道慕容端的目的,她沒好氣的冷冷撇了他一眼,正欲說上兩句,令他“好看”,卻不想桓溫突然開口柔聲說道:“婉纓,過來。”
她不明就裏,卻也只好按照桓溫指示,坐在他的座位旁邊,給他斟了杯酒。
“婉纓剛入府不久,許多事情還在學,端公子擡舉她了。”
桓溫淡淡說道,又轉頭看向何允,只見何允兩眼直直看着秦安歌,神情迷離猶如失魂。
“何大人?何兄!”桓溫一連叫了何允兩邊,才将他從木愣中喚醒。何允身體猛地動了一下,然後回轉過來,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态,連忙紅着臉道:“素問婉纓姑娘美豔動人,今日得幸一見,實在驚為天人。”
說話間,何允又偷偷瞥了眼秦安歌。尚書府家教甚嚴,世家子弟經常出入的煙花柳巷,他是從不敢去的,如今初涉情場,難免有些羞澀,也不知如何與心儀的女子交談,但這時候的心意是最真摯熱烈的,他見到秦安歌的第一眼,就被她從內而外的美所打動,什麽身份地位,他統統不在乎,只知道眼前的女子如天上仙子,夜空星辰一般,只可仰望而不容亵渎。
所以他沒有像慕容端一般,一上來就讨要她。他對秦安歌的愛慕與慕容端相比,多了幾分尊重。
“素問桓大人有伯樂之能,我看婉纓姑娘聰慧端麗,想來必定會得到大人的悉心培養,剛剛桓大人說,婉纓姑娘還在學東西,不知姑娘所學哪方面的?何允不才,有機會也想與姑娘請教一二。”
“婉纓姑娘如此豔絕,當然是學歌舞琴技之類,這個何大人也想學麽?”慕容端有幾分譏諷道。
“女子學習歌舞當然是好的,但我看姑娘氣質文雅端莊,不似一般舞姬那般以媚示人,便斷想姑娘志向,絕非普通女子那般。”
秦安歌見何允紅着臉為自己辯解,心中莫名有些感動,再看旁邊的桓溫,依舊不動聲色喝着酒,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勢,兩相對比,更覺得寒涼。
“何大人擡舉婉纓了,不過,婉纓的确不善歌舞,倒是閑暇時喜歡看些書卷罷了,不過都是些雜書,登不上大雅之堂。”
“這可巧了,桓大人也是嗜書如命之人,他的書屋中博學百家,應有盡有呀。”
“是麽,那麽往後我可有去處可去了。”
“可不是麽,我還經去桓大人書屋借書呢。看來,往後便有機會偶遇婉纓姑娘了。”
秦安歌與何充聊得開懷,而慕容端則有些忿恨,獨自一人喝着悶酒。他連喝數杯,似乎有些醉意了,見桓溫默默注視着自己,于是端起酒杯與他遙遙敬了一杯。
桓溫借着醒酒的由頭,離宴至小花園散步。不一會兒,趙無恙扶着走路歪歪斜斜的慕容端前來。
“桓大人,你撇開衆人,邀我至此是有何話說?速速說來,我還要去看我貌若天仙的婉纓呢。”
慕容端此時已經酒醉耳熱,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了。
桓溫笑着遞給趙無恙一碗醒酒湯,吩咐他喂慕容端喝下,片刻過後,慕容端漸漸清醒不少,這時桓溫才道:“慕容公子今日來我府上,所為何事,還記得麽?”
“記得,怎麽不記得。”慕容端赤紅着眼道:“我是來向大人讨要婉纓姑娘的。大人也有所耳聞吧,之前婉纓姑娘沒進桓府時,我與她就已經相好了,上次上巳節偶遇大人,相信你還記得吧。這段時間不知怎的,她突然入桓大人府中,做了你的門客,這其中的變故,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我對她的情意卻依舊,所以還望大人成全我兩。往後大人需要我做任何事,我一定鼎力相助。”
桓溫點點頭,道:“我知道,這我知道。”
“那……大人是答應了?”慕容端喜不自禁,一副□□迷了心竅的樣子,咧着嘴連忙道:“那我這就去叫人準備準備,今夜便将婉纓帶走。”
“哎,慕容公子別忙,我這還有件麻煩事,此事不解決,我實在為難啊。”
“何事,我一定幫大人了結此繁雜之事。”
“是這樣的,何允大人你今天見了吧。他在酒宴上見到婉纓姑娘後如此失态,據我所知,這還是頭一次,他剛剛托随從給我帶了話,說傾慕婉纓姑娘至極,此生非她不娶,要我好生照顧,待他禀明父母,就來迎娶婉纓姑娘。”
“哼,就他?黃毛小兒,也配跟我搶女人。”慕容端氣呼呼的,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歪頭悶悶罵道。
“這我就有些難辦了,按理慕容公子與婉纓早有情意,我該成全才是,只是何允乃當今尚書大人之子,身份尊貴,他拜托我的事,我也不得不辦啊。”桓溫坐到慕容端對面,有些左右為難。
“況且,他此番是欲迎娶婉纓,如此真心真意,我難以拒絕啊。”
慕容端聽桓溫如此說,知道他的意思是偏向何允的,況且桓溫被提拔入朝為官,是何充舉薦的,有了這層關系,桓溫怎麽也會給何允個面子。
“若大人答應了我,我手下的三千鐵騎精兵,就送予大人。”慕容端不得已,只好以利誘之。
桓溫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道:“慕容公子好爽快,那麽此事就這麽定了。”
“可是,何允那邊……”慕容端有些擔憂,若讓何允知道是他從中作梗,難說會對他報複,若聯合何充來對付相府,那他豈不是給家族招惹災禍。
“這個,我已想好一對策。”桓溫靠近慕容端,低聲道:“我在龍溪鎮有處宅院,我會将婉纓姑娘送去那邊,慕容公子到時候與婉纓姑娘琴瑟和諧,快活自在,無人知曉,也無人打擾,如此可好?”
“妙,妙啊,這樣何允就尋不到婉纓了,也不知是我所為,實在是妥帖得很。”慕容端樂不可支,連連對桓溫誇贊。
作者有話要說: “你真的要将我的婉纓送人麽?”
桓溫:“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