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彈劾
禦書房。
“陛下,雲麾将軍楊涵彈劾兵部侍郎盧澤寶貪墨軍糧,導致西南将士饑不果腹,險釀營嘯,危機邊關安危。”左相張賢通禀道。
李淼聞言一愣,後又無奈的擺擺手,說道:“将折子呈上來。”
張賢通将奏折遞到禦前,又拱手道:“陛下,楊将軍言之鑿鑿,臣以為理應徹查。”
立在一旁的右相姚遠則道:“西南軍糧貪墨一案一月之前已經結案,主犯已經伏法,楊将軍此番怕不是洩私憤吧?”
“主犯?你指的可是那五品押運官?哼!真是荒謬,此案牽連甚廣,戶部尚書降品罰奉,戶部侍郎王琦、倉部主事毛晃至今關在刑部大牢,而最後接手并負責押運的兵部,卻是送上一個押運官的人頭,便當無事?”張賢通完全無視姚遠後一段話,緊抓住主犯這一詞,進行駁斥。
姚遠圓眼怒瞪,說道:“怎麽?難不成張大人是想将兵部也一起端了不成?”
“姚大人何必故意曲解,雲麾将軍所奏也僅是彈劾盧澤寶一人,難道姚大人覺得沒了他一個侍郎,這兵部便垮了不成?”張賢通甩着衣袖,不屑道。
姚遠不想和張賢通繼續摳字眼,轉而拱手對坐在上首的皇帝李淼說道:“陛下,雲麾将軍近日連連上奏彈劾,所牽連人等均為盧太傅之親屬。臣聽聞雲麾将軍有一外甥女,本和盧家有婚約在身,但出于種種原因……”
未等姚遠說完,張賢通便冷哼一聲。“盧家和建安侯鬧的那出姐妹易嫁,京城之中被傳的是沸沸揚揚,姚大人難道還想要為其遮掩不成?”
“你……”
姚遠剛要說什麽,張賢通又道:“姚大人所說的那位楊大人的外甥女,如今已經是寧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和盧家已經毫無幹系;他盧澤寶除了姓盧之外,又算得上盧太傅的那號親屬?據本官所知,他盧澤寶祖籍福州,不僅不是盧太傅族人,就連同鄉都算不上。難不成雲麾将軍只要彈劾盧姓,就是洩私憤?”
“這……”姚遠一時,無話可說。那盧澤寶身為兵部侍郎,卻因同盧太傅同姓,便逢迎拍馬,更是私下裏将盧太傅的長子盧朝宗認為義父,完全不在乎盧朝宗比他也不過年長五歲罷了。這件事雖未聲張,可衆人卻是心知肚明,只是這些話卻是不能向陛下言明。
“行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淼這時終于發話,只見他将看完的奏折鋪在禦案之上,拿起朱筆,在上面寫了幾句。而後由身後的大太監将奏折轉遞給張賢通。“這件事着刑部徹查,張賢通你監理。”
張賢通接過奏章,領下口谕。
姚遠見張賢通沖他挑眉,心裏也是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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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賢通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如不是有确鑿證據,他絕對不會将這份奏折帶楊涵呈奏陛下。而那楊涵之前的那些彈劾原本以為胡亂攀咬,如今再看,怕也都是為了對付盧澤寶而打的煙霧。
盧澤寶雖然是個無恥之徒,但對盧家以及二皇子而言卻是難得涉及兵事的官員。想到兵部尚書再過兩年怕也是要致仕,若是沒有差錯,在盧家的幫襯下,這盧澤寶說不定會繼任。
可惜,如今一切謀劃都是白做功夫。
張、姚兩人離開之後,李淼站起身,對身後的大太監管從中說道:“我們去走走。”
“起……”管從中還未來的及喊出那個‘駕’字,話便被李淼打斷了。
“就你跟着,其他人全退下。”李淼說罷,便擡腳出了禦書房。
自是李淼話雖如此,管從中還真不敢真的讓所有人都退下,只得是交代其餘的宮人內監立着百步之外。
走在禦花園中那悠長的回形廊之中,李淼看着廊外盛開的鮮花,說道:“不過短短數日,楊涵竟真的将盧澤寶的罪證放到了朕的禦案上,這讓朕都有些吃驚。”
“聽聞雲麾将軍17歲便中了舉人,據說若不是他棄文從武,定也是能名列三甲的。”管從中說道。
“三甲?”李淼不置可否。“朕還是更喜歡他現在這樣,文武皆通,當世之儒将。”
管從中扯着嘴角笑道:“陛下說的是。”
寧國公當年之英武也沒有如雲麾将軍一般,坑殺俘虜,拿俘虜的屍首做京觀的。陛下竟是将稱這樣的一個兇人為儒将?管從中忍不住抖了一個激靈。
李淼側眼看去,見管從中臉色有些不對,便笑問:“還以為你長進了呢!怎麽僅僅是說起名字,你就能被吓成這樣。”
管從中苦着臉,幹笑着:“是奴婢無用。”
“也不怪你。雖然朕沒有親眼見過,也可想象到那情形,更何況你還是親眼見過了的。”李淼不以為意。
當年西南大勝,李淼派了管從中去傳旨封賞。管從中運氣也實在是好,到達的那天,正好遇上楊涵在敵國京城的城門前屠殺戰俘,堆了近五米高的京觀。滿地的鮮血和腦漿,吓得管從中沒來的宣旨就暈了過去。回京之後,每晚都從噩夢中驚醒,好好的一個人,一個月瘦了三十斤,現在都沒胖回來。
“謝陛下體恤。”管從中忙到謝恩。
“然而楊涵之前胡亂攀咬盧氏一脈,為的是打草驚蛇,尋找更多的破綻,然而朕也看得出他的确也是在洩私憤。”李淼輕嘆一聲。“早就聽聞楊涵十分敬愛其長姐,嚴家和盧家這般做法,也怪不得他。如是當初雲麾将軍在京城,不管是嚴家還是盧家,又怎會敢在婚約上動手腳。”
管從中微微躬身,說道:“雖然沒了盧家,可人現在不也是世子夫人不是?奴婢聽聞國公世子對這位世子夫人很是好呢!所以說,雲麾将軍的這位外甥女也是個有後福的。”
“祁兒出事之後,寧國公和姑姑便很少進宮來了,一些人就妄加揣測,以為朕逐漸冷落了他們。”李淼冷哼一聲。“他嚴培倫竟是為了攀附盧家,舍了國公府。誰給他的膽子?”
管從中縮着脖子,沒有說話。
別人不明白,他這個陪在陛下身邊三十多年的人卻是清楚的知道,大長公主對陛下而言意味着什麽。如不是有大長公主在,陛下早在六歲的時候便已命隕。“三王之亂”,外人只道大長公主殺夫,卻是不知那個時候京中權貴都在企圖開城投降,更有甚者想要殺了陛下獻城。
所以,陛下将最重要的京畿交給了寧國公,這皇城給了大長公主。當然後者,所知之人寥寥無幾。可笑那建安侯,竟是舍了寧國公府而就盧家。莫不說雲麾将軍,如今更是被陛下惦記了。
李淼轉過身來,盯着管從中。“你可知道那嚴潇宜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這被嚴培倫硬塞過去的,莫不是有什麽不妥?”
管從中聞言,慌忙搖頭。“這世子夫人可是雲麾将軍的外甥女,都說外甥肖舅,想來定是不凡。而且若有不妥,世子也不可能當夜就醒了不是?何況世子都能不顧病體陪着世子夫人歸寧,想來也是很喜歡的。若是有不滿,憑着世子的性情,可是一點委屈都不願意受的。”
陛下總是怕大長公主一家受委屈,可滿京城裏又有誰敢真的去找寧國公府的麻煩?當然,除了那眼瞎的嚴培倫。
李淼放心的點了點頭。“等祁兒好些了,便召他們入宮。朕還是親眼看看才能放心。”
“奴婢知道了。”管從中松了口氣。
寧國公府
“盧澤寶被刑部拿了。”姜文正說道。
大長公主一愣,放下手中的繡線,問道:“何人上奏?”
“楊涵,張賢通在朝後代為上奏,不過半個時辰,刑部便上門了。”姜文正接過丫鬟遞來的涼茶,兩口飲下,後走到大長公主面前坐下。
大長公主将手裏拿着的繡花針随意的紮在棉團上,抖了抖身上衣料的碎屑。“能讓刑部立即拿人,看來是證據确鑿,盧澤寶這次翻不了身。”
“這是自然,雲麾将軍可不僅僅是只會殺人的莽夫。”姜文正夾起一塊白色碎屑看了看,後握住大長公主的手,上下翻看。“殿下這是又為為夫做了什麽?”
“足衣。”大長公主說着。“以前每季都是我為你親手做足衣和中衣的,前些時候祁兒病着,我也沒那個心思。現在好了,我得将之前落下的補回來。”
姜文正見大長公主手上沒有針眼,點了點頭。“這次沒有紮手,看來手藝進步了。”
“本公主從去年開始就已經不再紮手了。”大長公主有些不滿,随後又道:“原來楊涵前段時間鬧着就是為了這個啊?楊涵如今深的陛下重用,他的胡亂攀咬陛下也并未呵斥。可憐盧家生怕被借此抓到什麽把柄,卻是忘了還有一個倒貼上來的孫子呢!”
“殿下敏慧,這種針線活對您而言算不得什麽。”姜文正笑道。
一旁的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心裏暗道:大長公主同國公爺成親以來,繡功除了已經不紮手之外,真的沒有任何精進。
作者有話要說: 姜祁脫下外衫:爹,你看……宜兒的手藝多好,看看這針腳,看看這樣式……
姜文正挽起袖子:臭小子,敢說你母親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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