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門,那個戴眼鏡的女子探進頭來。
“客人要走了,送客。”美冬幹巴巴地說。
“等等,我還有話說。”
“夠了!我沒時間聽被華屋辭掉的人說話。”
“你認為被辭退是誰導致的?”
“你自己,”美冬平靜地說,“因為你做出了跟蹤別人的卑鄙行為。”
戴眼鏡的女子表情馬上僵硬了,露出似乎在看什麽肮髒的東西的表情。“請回吧,社長很忙。如果您不聽,只好叫警衛了。”
“你記住,肯定會讓你後悔的。”浜中一把推開她,離開了辦公室。
★3☆
“……關于專利,如果有異議,請去專利局走特定手續。另外,如果你以往想出過類似的設計,請出示證據。當然……”
聽到這裏,加藤關掉了錄音機的開關。他撓着長滿胡須的下巴,嘆了口氣,抽出一根煙。
“怎麽樣?”浜中問。
加藤沒有馬上回答。他往外吐着煙,望着裝飾在店內的觀賞性植物。兩人正坐在位于霞關的咖啡店的角落,是浜中把加藤約出來的。
“喂,加藤,你快說話呀。”
加藤無精打采地望着浜中:“讓我說什麽?”
“我問你是怎麽想的。這回你該知道我沒撒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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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為你撒了謊,三年前也一樣。”加藤彈落煙灰,“可這樣的磁帶毫無用處。”
“為什麽?我已經向她抗議了。”
“你确實抗議了,但那女人并沒有承認。磁帶作為證據的能力本來就差,這就更不用說了。”
“美冬确實否認了,但……但是,如果我在瞎編亂造,就不可能這麽理直氣壯地去找她理論。曾交往過的事也是如此。如果真的沒有任何關系,我不可能質問她為什麽要隐瞞和我的關系,否則就成了腦子不正常的人了。”
加藤冷冷地望着拼命解釋的浜中,微微晃了晃肩膀,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沒錯,你就是個腦子不正常的人。”
“什麽……”
加藤把煙吐向張口結舌的浜中。“如果光聽這盤磁帶,只能這樣來判斷。喂,浜中,假設你懷揣着錄音機,真的把新海美冬說的真話錄了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想當證據……或許作為證據的能力不足……如果在法庭上對峙,或許會輸,但如果讓媒體知道了,肯定能成為話題……”
“啊哈,你想借此敲詐美冬。”加藤微微一笑。
“怎麽能說是敲詐呢……我只是……”
“行了,這些都無所謂。”加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認為她對這些事完全沒有預料嗎?”
“什麽……”浜中眨了眨眼睛。
“你是穿成什麽樣去找的她?帶包了嗎?”
“包?沒有,空着手去的,襯衣、領帶,穿着西服……”
“不願讓她看到你落魄的樣子。”
“倒不是……”浜中低下頭吞吞吐吐——被說中了。
“這樣絕對不行。”加藤說,“她知道你身上藏了錄音機,或者說,怕你萬一會那樣,她和你說話時每句話都很小心。”
浜中把手放到胸口,那時把錄音機放到了西服的內袋。他想起了當時的感覺。
“不會吧……”
“我相信你說的,才聽了錄音,也才發現那女人從頭到尾都在演戲,而且沒有絲毫漏洞。正如你反複說的,當時的談話不會被別人聽見,也就是說,那女人連自己的話有可能被錄音都算計到了。”
浜中呆若木雞地盯着咖啡杯中的黑色液體。
“喂,浜中,你還是收手吧。”加藤平靜地說。
浜中擡起頭。“收手?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不是這女人的對手。再糾纏下去,倒黴的肯定是你。”
“我不會就此罷休。我失去了一切,說到底都是因為她,連我設計的戒指方案也被竊取了……絕不可能就這樣忍氣吞聲。無論如何想報複,否則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就全交給我吧。浜中,你只要給我提供信息就可以,像今天這樣。以後也按照這種模式,拜托了。”加藤的語氣既像在蠱惑浜中,又像在讨好他,同時也像把他當傻瓜。
浜中雙手放在桌子上,握緊拳頭,重重地敲了一下。“我無法接受。”
“怎麽還不明白?”加藤不耐煩地說,“像你這樣的外行,整天瞎晃悠對我們是一種幹擾。那女人本來防護得就很嚴密,你再驚動她,人家非但不會漏出尾巴,還會藏到洞穴裏,可能讓我們無從下手。”
浜中翻着眼睛瞪着加藤,加藤也毫不客氣地回瞪。
“你無法理解我的心情。”浜中從錢包裏取出自己那份咖啡的錢,放在桌子上,順手拿起錄音機,站起了身。
“喂,浜中,你發火有什麽用?”加藤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是說讓你交給我嗎?先坐下。”
浜中坐下後,加藤滿意地點點頭。“設計戒指的事是什麽時候對新海美冬說的?在交往後還是交往前?”
“以前對你說過了。”
“我想再确認一遍。”加藤微笑道。
浜中嘆了口氣:“是在交往後。”
“确定?”
“沒錯。設計戒指的事,我連最親近的人都沒說過。”
“哦。”
“警察先生,你剛才就說讓我把這事交給你。難道你真的能報複那個女人?”
加藤晃了晃肩膀,苦笑道:“我并不恨新海美冬,談不上報複,勉強可說成想剝掉她的僞裝。”
“可你也不能逮捕她,她沒犯什麽罪。”
加藤沒有回答,只是咧嘴笑了笑。
“上次你說過為調查新海美冬去了神戶,對不對?”
“不是神戶,是西宮一帶。”
“這都無關緊要。你調查到了什麽?”
“上次對你說了,找到了她父母家在地震中倒塌的房子,還在那附近轉了轉。”
“另外呢?”
“在西宮看到的就是這些。本來也想去京都看看,可沒時間了,只好作罷。”
“京都?”
“聽說她父母原本住在京都,她是在京都上的小學和中學。那時的事情我也想知道。”
加藤認真地注視着他。“知道她在京都生活時的地址嗎?”
“不知道,但知道學校。簡歷上寫了。”
“你偷看了她的簡歷?”
浜中撇了撇嘴。加藤也不管這些,繼續問道:“現在還有她的簡歷嗎?”
“怎麽可能?早扔了。”
“至少還記得她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吧?你那麽迷戀她。”
“記得又能怎樣?”
“告訴我。”加藤說着從內袋裏取出記錄本。
和加藤分手後,浜中回到店裏,發現百葉門半開着。他吓了一跳,出門前應該關嚴了。浜中跑上前,向上推起百葉門。店裏有人影。看清是小泉,他才放下心來。小泉是他的雇主。除了這家店,還經營了另外三家。
小泉像是在檢查賬單,看見浜中後不太高興地問道:“你出去了?”他穿着退色的破襯衣,外面是件皺皺巴巴的外套。浜中總是想,老板應該注意一下穿戴,但吝啬鬼小泉從來聽不進去。
“去買了點東西……”
“哦。”小泉依然繃着臉,“聽說你去華屋沖人家的商品找碴了?”
浜中呆住了:“你怎麽知道?”
“果然。”小泉放下賬本,“你怎麽想的?不是說好了不要和華屋産生糾葛嗎?因為你有這樣的承諾,我才答應把這家店委托給你。”
浜中明白了。肯定是美冬把浜中的事告訴了丈夫秋村隆治,估計說他去胡攪蠻纏。
“我沒去找華屋理論,而是去了那家所謂開發新産品的合作公司——”
小泉搖頭阻止了他:“這都無關緊要。你說你的設計被剽竊了,去找碴是事實吧?”
“不是找碴,”浜中舔了舔嘴唇,“你聽我說,小泉。那些新産品原本是我想出來的,BLUE SNOW的社長卻擅自剽竊。”
小泉開始搖晃雙手。“這種話我不想聽。你給我聽好了,如果同華屋對立,像我們這樣的小型寶石店還能生存下去嗎?如果遭到所有批發商的排擠,馬上就得關門。”
“他們……說什麽了?”
“倒很婉轉,說這回就先饒了你。我這次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再有第二次,別怪我不客氣。”小泉喋喋不休地說着,不停地用手指點着浜中的臉。
望着小泉那塞滿髒東西的指甲,浜中想起了剛才加藤對他說的話:“再糾纏下去,倒黴的肯定是你。”
★4☆
和浜中分手後,加藤迎着夜風向車站走去。各種思緒在腦中卷起旋渦,慢慢地顯露雛形。
新海美冬勾引浜中的時候,應該還不知道他在戒指設計方面有獨特的創意,只是為提升在華屋的地位,以浜中為踏板向上爬。事實上,在浜中的努力下,她進公司不久就被調到華屋的中樞部門寶石飾品櫃臺。
在和浜中交往的過程中,她發現他具有更高的利用價值——劃時代的戒指設計。以此為基礎,她甚至想到要自己創業。
她決定竊取浜中的設計,這樣就需要把原本是靠山的浜中驅逐出去,而且事後也得擺脫他的糾纏。
于是,她籌劃了那一系列事件。
對所有女店員的跟蹤行為,虧她想得出來!如果只是針對美冬一人,浜中不會被免職。正因為是對所有店員的行為,華屋才不能視而不見。而且,美冬自始至終都堅持自己是衆多受害者中的一員,徹底否認與浜中的關系。
但就算浜中被華屋解雇,也無法保證他不再糾纏美冬。因此,有必要再引發一場事件——惡臭事件。
當時,地鐵毒氣事件使所有警察都處于高度緊張狀态。若聽說散發了惡臭氣體,公安機關都會盡全力偵查。即便是模仿地鐵毒氣的案件,搜查隊都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抓住案犯,對可疑的人不惜長時間進行監視。結果,別說美冬,浜中連華屋的相關人員都無法接近。這正是美冬的目的。
新海美冬是個可怕的女人,為達到目的,不論對誰,絕不手軟。不論別人遭遇怎樣的不幸,她都毫不在意。
可有必要把浜中害到那種程度嗎?難道不能巧妙控制他來繼續利用嗎?
讓加藤比較在意的,是浜中說曾專程去過美冬的故鄉,還說那時她生氣了,而且,此後就發生了一系列的事件。
那時我是認真的,不想失去那個女人,才想知道關于她的一切。那女人身上具有讓男人發瘋的某種東西——加藤又回想起浜中瞪着眼拼命表白的樣子。在旁人看來,那似乎有些滑稽,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浜中的行為。但這對美冬來說,或許非常讨厭。
加藤又記起另外一件事情——曾我孝道的失蹤。曾我想把新海美冬與父母的合影交給她。但就在交給她之前,曾我卻神秘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
浜中和曾我都想觸及新海美冬的過去,又在她面前消失了。至于曾我,還不知是生是死。
或許我該當一次跟蹤狂。
加藤對着夜幕笑了。
日本的公安系統負責國家安全和情報事務,最高權力機構為國家公安委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