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3)
開。
雅也慌忙從座位上站起,付完賬,從樓梯上下來,美冬正好出現。“怎樣?”她問。
“就是最後出現的那個人,看樣子要回去。”
“不出所料,他果然起了疑心。”
兩人走出咖啡店時,那人也從桂花堂出來了,沿中央大道向四丁目方向走。雅也和美冬也朝同一方向邁步前行。
今天雅也穿的是藏藍色西服配白襯衫,美冬說這種打扮最不顯眼,這是專門為這一天從批發店買的。美冬則是毛衣加牛仔褲的打扮,棉帽子一直遮到眼睛,還戴着墨鏡。華屋就在附近,她擔心遇到熟人。
不一會兒,那人去了地下,上了丸之內線電車。雅也和美冬上了相鄰的車廂。人很多,要盯住他相當困難。每到一站,美冬都走上站臺,看清他沒有下車才再次上車。
“他打算去哪裏?”
美冬微微搖了搖頭:“不清楚,等他下了電車,咱們分頭行動。”
“OK。”雅也點點頭。
很多乘客都在新宿下了車,那人依然在車上。電車經過西新宿、中野坂上、新中野,那人都沒有變化。他抓着扶手,微閉雙眼,看樣子絲毫沒有戒備自己會被跟蹤。雅也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在咖啡店接到可疑電話後慌忙離開的人,難道會這樣毫無戒備?
沒等他把心中的迷惑整理成形,那人開始動了。電車快到達南阿佐谷時,他走到了車門附近。雅也看了看美冬,兩人的眼神撞到一起。
到了南阿佐谷,那人果然下了車。看到這一幕,美冬先下了車,隔了一會兒雅也也跟了上來。
那人出了站,沿中杉馬路向南阿佐谷車站走去。美冬跟在他身後約十米處,她身後十米左右則跟着雅也。路上行人很多,不用擔心會被他發現。
雅也心中再次湧出疑問。事情進展得太順利了。連虛假賬戶都準備好來恐吓自己的人,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地露面?他總感覺什麽地方搞錯了,或許找錯了人。但美冬打電話時,确實只有他有反應。
那人向左拐了。美冬加快了腳步,拐彎的時候,她看了一眼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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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小路,行人少多了。為不引起對方注意,相隔的距離比剛才遠了一些。如果離得太遠,一旦那人突然走進某棟樓房,可能會跟丢。雅也集中精力跟在後面。
那人突然改變了方向。雅也以為他要回頭看,不禁吓了一跳,但那人走進了右側的一棟公寓。
美冬看了看雅也,伸出手擺了擺,似乎在命令他不要跟過來。确實,既然對方認識雅也,再靠近就太危險了。
他停下腳步,在旁邊的自動售貨機上買了盒煙,馬上燃起一根,邊吸邊等她回來。
約五分鐘後,美冬從公寓裏走出。看到她,雅也走了過去。正好是回南阿佐谷車站的路。
來到中杉馬路,雅也追上了她。
“查清他的姓名了。”
“叫什麽?”雅也看着前方問道。
美冬遞過一張名片。“認識嗎?”
“不,完全不認識。”他搖了搖頭。
上面寫着“曾我孝道”。
★7☆
烤面包加蔬菜湯、火腿片煎雞蛋、飯後咖啡——孝道一邊看報紙一邊吃着固定的早餐。恭子曾多次試圖讓丈夫改掉這個習慣,可他每次都會辯解,根本不聽勸告。最近恭子也放棄了,這樣總比邊吃邊看電視強。他們嚴禁女兒遙香吃飯的時候看電視。父親若不遵守,就無法起到示範作用。
“年輕女孩勾搭中年人發生性關系,然後索取金錢的事情好像越來越多了。這其實就是賣淫。最近的年輕人真是太不像話了,不知道在想什麽。”孝道在報紙後面說。
“還是男人不好。”
“倒也是。這裏登了報道,說曾經和女孩子發生關系的公司職員,有人自己就有上初中或高中的女兒。這樣的人都說絕不希望女兒去幹這類事情,真是太自私了。”
“這種人就該判死刑,或者把他們的小雞雞剪掉。”
恭子的話讓孝道撲哧一聲笑了。他終于合上了報紙。“今天可能會晚些回來。”
“又有應酬?”恭子翻着眼珠看着他。
“不是。我約好和人見面。以前跟你說過,就是新海部長的女兒。”
“啊,終于能見面了。上周她不是臨時變卦了?”
本來說好在咖啡店見面,但對方打電話到店裏,說突然有急事沒法去了。
“是啊,可說她臨時變卦太不公平了,是我突然提出想見面的。”
“總之是件好事,你也費盡了周折。”
“嗯。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這麽費事,但不想辦法把那東西交給新海部長的女兒,心裏總放不下。”孝道站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皮包向門口走去。恭子跟在後面。
“晚飯在家吃吧?”
“應該是。”他邊穿鞋邊說。
應該是,但沒法保證——身為商社職員的丈夫似乎在用後背告訴妻子。結婚七年,她早已習慣了。
“如果在外面吃,給我打個電話。”
“知道。不管怎樣,八點前我都會給你打電話。”
把丈夫送走後,恭子叫遙香起床。今年已上小學的女兒依然自己醒不了,還經常抱怨太困,不想去學校。
但她今天早晨馬上就清醒了,這真少見。她穿着睡衣去了客廳,東張西望地問:“爸爸呢?”
“已經去公司了。”
“啊?已經走了?我本想見爸爸的。”
“說什麽呢。不是總這樣嘛,所以說讓你早點起床。”
遙香滿臉不高興地站着,恭子有些着急。平時父親早點出去,這孩子根本不在意,為什麽偏偏今天早晨這麽說呢?
坐在餐桌旁,遙香還是怪怪的,只用叉子戳着火腿片,根本不好好吃飯。
“爸爸能不能早點回家呢?”
“怎麽了?找爸爸有什麽事嗎?”
“那倒沒有。”
“別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快點吃,要遲到了。”
遙香這孩子平時和父親并不太親近,也許是孝道工作太忙,很少和孩子見面的緣故。她大多沖恭子撒嬌,幾乎不在孝道面前撒嬌。孝道有時還感覺有些寂寞。
送走女兒,恭子開始一個人吃早飯。遙香只吃了半片面包,蔬菜湯幾乎沒動。恭子把這些全吃完後,又烤了一片面包,還自言自語道:“總是吃多,才會發胖。”
恭子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就職于一流商社的丈夫工作勤懇,沒什麽惡習,對誰都很體貼。獨生女兒遙香也活潑健康。她對這套公寓也挺滿意,步行到南阿佐谷只需幾分鐘,買東西也方便,還房貸的壓力目前并不大。對于自己報名參加文化學校的事,孝道也絲毫沒有反對。
恭子想,只要現在的生活能持續下去,自己不會有太多奢求。她相信會持續下去,沒有絲毫跡象表明這種生活會被破壞。
吃完早飯,她開始洗衣服,然後擦玻璃,順便打掃了陽臺。她決定今天把平時不清理的地方打掃一下。她整理了廚房水槽下面,擦拭了冰箱上面,還用專用清潔劑去除皮沙發上的污垢,這是相當累人的力氣活。
正當她邊看電視邊吃早已過點的午飯時,遙香回來了。恭子慌忙把電視關了。
遙香提出要為爸爸做蛋糕。恭子想,今天這孩子怎麽老說怪話,不過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孝道不太能喝酒,卻喜歡吃甜食。剛結婚時,恭子總為他烤制甜餅幹。
母女倆忙着做蛋糕,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恭子帶着遙香去買晚飯的食材。
“今晚想吃什麽?”在超市的食品專櫃轉悠時,恭子問女兒。
“奶汁烤菜。”遙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爸爸喜歡,他喜歡吃蝦仁奶汁烤菜。”
“嗯。”
每天晚上都發愁不知該做什麽,今天這麽簡單就定下來了,真不錯。可為什麽這孩子今天總惦記着爸爸呢?
回到家,恭子便開始準備,只要孝道一回來,就可以馬上烤制。
一切準備停當後,孝道還沒有回來。遙香邊看電視邊一個勁地看表。電視上演着她平時喜歡的偶像節目,可她似乎看得心不在焉。
“爸爸怎麽還不回來?”
“是啊,不過他說八點前會往家裏打電話。”恭子看了看表。馬上就七點半了。
又過了十幾分鐘,放在客廳隔板上的電話響了。
“終于來電話了。”恭子松了口氣,拿起了話筒。不好意思,又要在外面吃了——她以為會聽到這樣的話。
但從話筒裏傳來的并不是丈夫的聲音。
“喂,請問是曾我先生家嗎?”是年輕女子的聲音。
“是的。”
“突然打擾真對不起,我姓新海。”
“新海?啊,聽我丈夫說過,您是新海部長的女兒吧?”恭子點了點頭,心裏卻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會給家裏打電話?丈夫現在應該和她在一起呀。
“這次承蒙曾我先生關照,非常感謝。”
“哪裏哪裏,我丈夫總說新海部長對他十分關照,他這樣做是應該的。”
“哦……那麽,曾我先生在家嗎?”
“啊?”恭子驚呆了,“您沒和我丈夫在一起嗎?他說今晚要和新海部長的女兒見面。”
“是的。我們是這樣約好的,但到了約定時間,曾我先生還沒來,我想他會不會忘了……”
“啊,太對不起了!他幹什麽去了呢,可我想他不會忘記的,他今天早晨還說過。”
“那我還是再等會兒吧。”
“你們約定的時間是……”
“七點。在銀座一家叫桂花堂的咖啡店。”
那麽說來,已經讓人等了五十分鐘。無論有怎樣的情況,如果晚了這麽久,按說丈夫會往咖啡店打電話。
“我再稍微等會兒。”似乎察覺到了恭子的疑惑,新海美冬說道。
“不用了,那樣太過意不去了。”恭子快速思索着,不能給丈夫丢臉,作為孝道的妻子,一定要作出恰當的判斷,“那這樣吧,如果到了八點我丈夫還沒去,您就回去吧。也許那之後他會去咖啡店,但也沒辦法……如果能聯系上他,我讓他給您打電話。這樣可以嗎?”
“沒問題,我等到八點。”
“能告訴我您家的電話號碼嗎?”
恭子趕緊記下了新海美冬說的號碼。這樣就可以了吧?應該沒有什麽疏漏,可孝道究竟幹什麽去了?
挂斷電話後,一絲不安迅速湧上心頭。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就算遲到了,也肯定會聯系對方。
她打了孝道的手機,打不通,也許沒電了。
“爸爸呢?”遙香問道。
“好像因工作去了什麽地方。爸爸真不像話,咱們先吃吧。”
女兒搖了搖頭。“我要和爸爸一起吃,要等爸爸回來。”
孩子肯定餓了——恭子不可思議地望着女兒的臉。
她決定往公司打電話,但接電話的人是另一個部門的,他說孝道的部門早就沒人了。
最終,還是母女倆吃了奶汁烤菜。過了十點,電話又響了,恭子趕緊拿起話筒,但又是新海美冬打來的。
“對不起,還沒和我丈夫聯系上。”
“哦。看來曾我先生工作很忙。”
“也許工作上出現了什麽麻煩,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真是太對不起了。”
“沒關系,您不用在意。”
“謝謝。”
本應向新海道歉,卻在電話裏被她安慰了一番。挂斷電話後,恭子又看了看表。
兩天後,恭子和新海美冬見了面。那天晚上,孝道始終沒有回家。第二天,恭子往公司打了電話,得知他也沒有去公司。下午,她去了警察局。警察做了筆錄,但看樣子不會馬上采取行動,給出的唯一的建議就是讓她再等等。
恭子坐立不安,實在忍不住了,晚上就給新海美冬打了電話,覺得她應該能提供一些線索。
在咖啡店見到的新海美冬比想象中的要成熟許多,與恭子的預想相差太遠,就連美冬和她打招呼時,她都沒反應過來,但遞過來的名片上印的确實是新海美冬。聽說她在經營美容院,恭子更是驚訝萬分。
“您肯定很擔心。”聽了恭子的敘述,她皺起了修得漂亮迷人的眉毛。
“所以,不好意思,我想問問您有沒有什麽線索。”
新海美冬只是同情地搖了搖頭。“我只和曾我先生通過電話,他說想給我一個什麽東西,詳情見面再說……”
“哦……”盡管恭子已有心理準備,覺得就算見面也沒什麽用,但聽到這番話時還是大失所望,不禁嘆了口氣。
“不知他想給我什麽東西……”新海美冬自言自語般低聲說。
“是照片。”恭子說。
“照片?”
“您和父母的合影。他碰巧發現了,想一定要交給您,還說相冊之類的東西肯定在地震中被燒掉了。”
“哦,為了這個專門……”新海美冬輕輕搖了搖頭。
看到對方的表情,恭子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沒有認出她就是新海美冬。孝道曾讓她看過一次照片。盡管沒有仔細看,但當時的印象與這女子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但這種事無關緊要,恭子現在最擔心的是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