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賞花的活動散了後,貴女們遇匪的事情便在朝臣間悄悄傳開。
然而幾乎是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沉默了下來,生怕牽連到自己姑娘的名聲,影響了自家的前程。
好在姑娘們都完好無損。
待來人打聽細節,莊錦虞斂去了細枝末節只說山上有土匪,又說那些貴女早已離開,這才安了衆人的心。
薛家知道這件事時,亦是後怕不已。
“那高家姑娘太胡來了,往後你們不必再與她相交。”薛老太太極是不滿道。
她們做長輩的往往都不會插手女孩子的交往,老太太開了這口,便顯然是打定了主意,心裏也愈發瞧不上高玉容。
女子本就該溫柔娴靜。
她嚣張跋扈也就罷了,如今竟引來了山匪,還險些連累了那麽多的姑娘,真出了事情,她哪裏能擔得起這責任。
這樣的女子就該遠着才是。
劉氏趕忙将薛桂珠也打量了一遍,說:“幸虧我兒機智,才能毫發無損的回來。”
薛桂瑤擡眸看向她二人,道:“嬸嬸錯了,我和阿芙過去告訴她們的時候,竟都沒什麽人信我們,就是五妹妹也是站在高玉容那邊幫着人家的,她如今能毫發無損的回來,這都得感謝阿芙才是。”
劉氏聞言,心裏有些不喜。
“你瞧你說的這話,難道在外面保護妹妹不是你們這些做姐姐應該做的?”
薛桂瑤雖然早就知道劉氏的個性,但還是被她理直氣壯的态度氣得內傷。
這劉氏寵溺薛桂珠,從不肯叫人說她半點不好,這才叫她當下來裏外親人都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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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桂瑤懶得置喙,便不吭聲了。
待薛桂瑤從老太太那裏出來便往薄香居去了。
她一進屋便瞧見薛桂琬也在,語氣頗有些酸溜。
“三姐姐竟願意來阿芙這裏,也不願意看見我,想來還是生我的氣。”
薛桂琬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住她的手,将她牽到屋裏,說:“我不過是前幾日自己過意不去罷了,與你們沒什麽關系,聽說了阿芙傷了腳,我這裏有個姨娘家祖傳的配方,便拿來給阿芙用看看的。”
“姐姐總在心裏與自己置氣做什麽,那些分明都不是你的錯。”薛桂瑤說道。
姜荺娘也勸說道:“姐姐如今大可以放寬了心,外祖母不是說了,咱們可以去求她做主的。”
薛桂琬笑了笑,說:“我如今不想嫁人,也不知有沒有這種可能。”
姜荺娘見她果真為此事憂愁,有幾分感同身受,道:“我也不想,姐姐都不知,我先前還被退過婚,不知比姐姐難堪多少。”
“阿芙這樣漂亮的都不想嫁人,我又嫁人做什麽,你們兩個都不願嫁人,往後我便跟在你們後面,我們三個人一起湊合着過算了。”薛桂瑤笑着說道。
三個人說說笑笑,倒是沖淡了幾分愁緒。
偏在這時,外院一個丫鬟跑進來,一臉驚喜道:“姑娘,外面來了人,向老夫人提親來了。”
她這話一出口,屋裏三個姑娘臉上的笑意都頓時收斂了起來。
幾人面面相觑,薛桂琬卻露出幾分不安的神情。
“我們府裏這麽多姑娘,是哪個來提的親,你倒是說清楚。”薛桂瑤問道。
那丫鬟道:“來提親的是林首輔家的,聽說是林家人請來的官媒婆,想要求娶姜姑娘。”
薛桂琬與薛桂瑤皆露出驚訝的神情來,待她們回頭看向姜荺娘,卻見她面色平靜無比,沒有絲毫的驚喜,亦或是憤怒。
薛老太太待完客後,心裏一時都拿不定主意。
程氏見老太太不說話,便忍不住催問了一句道:“母親是怎麽想的,這林家原先是棄了阿芙的,如今又能願意接納了她,您覺得呢?”
劉氏道:“這還用想,林家公子必然是對我家阿芙用情至深的,他的品性相貌在京中亦是出了名的,姜家還在的時候,阿芙嫁給他便已經是高攀了,如今姜家沒了,他還能不改癡心,自然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薛老太太搖頭道:“說得千好萬好,唯獨只有一點,他們這回來,是求娶阿芙做貴妾的,這意味着什麽,你們心裏可清楚明白?”
劉氏道;“有什麽不清楚的,母親莫要怪我不擡舉阿芙,只是她如今的身份真真是比不得從前了……”
薛老太太聽她這樣說便忍不住皺起了眉,劉氏見狀才住了口。
而在薛老太太心裏,則有另外一個更大的顧忌。
姜荺娘不是個清白人了,若是低嫁尚且還有薛家撐腰。
可是高攀了林家,這樣的事情如何能糊弄過去?
哪怕作假,薛老太太也并不覺得林家就真的還适合姜荺娘。
程氏想了想,說:“母親,倒也不是我們薛家容不下阿芙這個姑娘,只是她始終是要嫁人的,且越晚嫁于她就越是不利。
女子的世道本就艱難,她被退了親,旁人嘴上不說,但哪個不會覺得她身上有個‘棄婦’一樣的字眼,若能叫林家接納了去,于她實是有好處的,況且我對于林公子的癡情也有所耳聞,否則林家豈能再來?”
這回兩房的媳婦竟都是一個意見,都覺得姜荺娘是可以許配給林家的。
薛老太太頓時有些動搖。
此刻姜荺娘才将将走到了門簾外,聽完她們的談話,一顆心幾乎都沉入了水底。
外頭嬷嬷想要開口問她,卻被她擺手打住了。
“我到另一屋子裏去等外祖母,待會兒她方便了我再過來。”姜荺娘說道。
嬷嬷應了她一聲,暗暗為她喟嘆了一聲。
待兩個舅母離開後,薛老太太叫姜荺娘進來。
“你方才在外面都聽見了?”
姜荺娘點了點頭說:“我心裏明白外祖母為了我的事情操心不少,但這件事情我卻不能松口。”
“哦?”薛老太太看着她道:“這是為何?”
姜荺娘遲疑道:“我與他曾有過一段舊情,對他也曾寄托過一些少女情懷……
可是姜家被抄家之時,我一腔的喜歡都變成了厭倦。
若要仔細計較他做錯了什麽,卻并不能計較出什麽來。
只是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有諸多借口離我而去。
如今我安然得了薛家的庇佑,林家願意接納了我,我卻不能嫁去。”
換句話說,姜荺娘可以嫁給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卻不能嫁給一個在感情上已經令她倦怠了的人。
“我原以為你會為了薛家委曲求全就答應下了。”薛老太太笑說。
姜荺娘道:“我若真的委曲求全應下,才辜負了外祖母的心意,我雖不想給薛家添麻煩,卻也并沒有将自己看成是誰的負擔。”
薛老太太見她心思開朗,心下頓時也欣慰起來。
這樣就極好了。
她能自己走出來,不一直妄自菲薄下去就很好了。
姜荺娘從薛老太太那裏離開,回去沒多久就得來府外送進來的一封信。
姜荺娘拆開是林清潤托人送進府裏來,竟又是想約她見上一面。
他在信中說了許多誠摯之言,又說此為最後一回,往後絕不叨擾雲雲,叫她難免遲疑。
說來她也從未喜歡過誰,林清潤是頭一個,也許是最後一個。
若非昔日最純稚的情誼都托付給了他,後來她又豈能那樣怨他。
當初因愛生恨,如今沒了當日那份喜愛,自然也不會再有當日那樣的恨意。
姜荺娘想了想,仍舊不打算去見他,卻叫芷夏備下了紙筆,叫她回了信去。
而這廂,林清潤卻滿懷了希望。
他想能說動林家出面去重新向姜荺娘提親,這必然就能解開了姜荺娘昔日的心結。
他覺得姜荺娘之所以一直不願原諒他,也是因為當初林家毀約之事。
他将那信送出後,便一直等着姜荺娘赴約的回信。
豈料回信是有了,卻是姜荺娘叫人送來的斷絕關系的書信。
林清潤怔愣住了。
“公子,那媒婆子傳了話給我,說是薛家的人回絕了林家的求親,這可如何是好?”書墨一進屋來便說道。
林清潤回過神來,問:“那婆子如今在什麽地方?”
書墨道:“這會兒該來府裏将這事情告訴大夫人了。”
林清潤忙道:“你去将她給我攔住了,莫要叫她将這消息傳到母親的耳朵裏。”
書墨愣了愣,不太明白林清潤的意思。
“可是,這薛家已經回絕了咱們,就算那婆子不說,大夫人遲早也是會知道的,她原先就不情願,只怕知道了以後就更不可能再願意接納姜姑娘。”
他說着便又忍不住抱怨起來,道:“那姜姑娘也是不識擡舉,公子都這樣放下身段來為她着想,她卻還這樣拿喬……”
林清潤坐在那裏怔了會兒,卻慢慢将姜荺娘的回信折疊起來,最終丢入了香爐裏焚燒。
他轉身對書墨淡聲道:“你不要問太多,将那婆子攔下以後給她銀票,叫她回家去,至于我與荺娘之間的親事,自然不會取消的。”
書墨覺得林清潤好似犯了癔症一般,有些不安道:“公子……這樣只怕不好吧?”
林清潤道:“沒有什麽不好的,待過幾日你就會明白了。”
薛家老夫人從來都不是真正做得了姜荺娘主的那個人……
而此刻林清潤也意識到自己這份執念太重,重到只有叫他得到了姜荺娘,才能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