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铛妹
周日下午放學,21班集體留了五分鐘換座位。淩長意把講完的卷子對折塞進桌肚裏,站在過道,等着第五組的同學把桌子搬完。他先幫着程小雨那一排把壘得半個人高的書籃推過去,接着才開始搬自己的桌子,并到五組靠牆的位置。
輪值日的女生們掃完地,站在垃圾桶前頭跳腳:“淩長意!一桶的垃圾将近一半都是你的卷子,不要你就貼牆上展覽去!這裏是五樓,擡下去多重你知道嗎!”
淩長意校服外套剛套進只手,猝不及防被她尖利的嗓音點了名,帶點無奈地做了個抱歉的手勢,一手揪住要走的黎闵的外套,揚聲說:“那你倆放着,我去倒吧。”
女孩們比了個OK,歡快地拉着手走了。
黎闵愕然回頭:“我不幹!我要去吃飯啊大哥!”
淩長意瞅着他:“那我一個人也去不了啊。”
黎闵不太樂意陪他去,這棟樓離校門口的垃圾車太遠了,一來一回十多分鐘都得耗在路上,本來班裏散得就晚,這一來還能趕上什麽好吃的,排隊都得排出店門口去。
一個聲音猝不及防打斷他滿腦子的糾結,白菟從後門探出個腦袋:“你去吃飯吧,我陪淩長意去。”
她今天沒夾那個小兔子發卡,而是用帶白絨的發圈紮了個雙馬尾,劉海軟軟地覆在額頭,大眼睛一瞪,還是像只兔子。
黎闵第一時間誇贊她:“妹子真可愛!哪個班的?咱們認識一下呗。”
白菟沖他一擺手:“哎,客氣了,我師太那班的。”
黎闵:“……打擾了。”
師太是理科5班的班主任,教物理,水平相當之高,但她本人的物理授業之途卻走得極其痛苦。
有點年紀的高中女老師都看不得男女生走太近,師太作為一個離婚年齡比人家歲數都大的更年期婦女,在這方面就尤為嚴厲。5班大半個班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別說談戀愛拉小手,連正常對視都要被訓斥居心不良品行不端,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某次理綜測驗,一男一女前後桌傳答案比了個C,女生眨眼反複确認:真的是C?這一幕被師太看到,硬說他們是一人比了半個心,試都不考了,給提到外頭訓話去。一通教育下來,女孩給逼得要崩潰了,在走廊裏喊了一嗓子:“我真不喜歡他!我就是要他答案!他根本就不是我的那顆菜!”
師太:“嗬,小丫頭片子心思真多,你還不止一顆菜呢?”
一群人不好好做卷子,都豎起耳朵聽熱鬧,師太的話一傳進去,整個班都沸騰了,菜哥菜姐就此聲名遠揚,最後如願牽手成功。
……也把師太氣了個半死。
她不止一次在班會課敲着桌子問:“還有一顆菜呢,你就這麽幹看着?能不能勇敢地站出來承認一下思想上的錯誤?”
班裏鴉雀無聲,一個個都掐着同桌的腿使勁憋笑。個別沒忍住,動靜太大笑到地上去了,被師太瞪着一雙懷疑的小眼給抓了典型,成了大白菜X號嫌疑人。
白菟私下跟鐘情吐槽,說這還叫理科5班?這就是師太和她的菜園子,除了菜姐,女孩們都不配擁有姓名。
別人笑歸笑,像黎闵這種徜徉文科溫柔鄉的大個兒男生思忖下來,忍不住一哆嗦。他落到師太手裏絕對能打成菜園子頭號種子選手,賈二爺都算是美稱,尋花問柳淨鬼混算是沒跑了。
白菟在兩人的注目下走進教室,一臉殷勤地看向淩長意:“咱們走呗?”
淩長意:“姑奶奶,你很閑嗎?”
白菟仰頭瞅着他,突然來了一句:“你知道铛妹嗎?”
當什麽玩意兒?
淩長意懵了一下,剛想搖頭,回憶裏的一個小線頭沖他招了招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紀回川小火出圈不久,就被扒出一連串馬甲,铛妹首當其沖,被笑話了一個星期,微博熱評全被哈哈哈搶占。
你以為你的新愛豆是一個帥氣酷boy?他還是隐藏在同人圈的萌妹畫手。
你以為你粉上的是個寶藏男孩?他早在三年前就是大家的寶藏太太了。
事後被采訪到“铛妹”這個馬甲,紀回川還沒開口說話,後期就給他往臉上打“拒絕回答”四個大字,連節目組都在嘲笑他酷boy的人設。
而當時紀回川看向鏡頭,不知道回想起什麽,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沒忍住笑,說:“那時候我的頭像是個鈴铛,很多人就铛啊铛地亂叫,叫什麽的都有。”
主持人故意說:“噢,所以你是默許他們叫铛妹嗎?”
臺下一片起哄聲。
紀回川輕飄飄地瞥了眼臺下笑成一團的粉絲,矢口否認:“我沒看到過他們這麽叫。”
淩長意看着兩眼亮晶晶的白菟,心想:還說沒看到過?
想是這樣想,他還是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反問白菟:“是個人名?”
白菟握拳:“一個退圈了的畫手太太!我超喜歡她!”
淩長意:“哦。”
黎闵這會兒已經走出教室,他扒着後門問了一句:“你們要吃什麽?我給你們帶回來。”
白菟一下被吸引走注意力,雙手合十對他表示感謝,同時喊道:“上海老馄饨!”
淩長意跟着說:“我也是。”
黎闵轉身要走,心裏一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回頭沖他們喊:“人家那叫老上海馄饨!你倆什麽腦子啊!”
白菟問淩長意:“诶,真的嗎?”
吃飯從不記店名的淩長意裝模做樣一點頭,說:“對。”
兩個人拎着桶往樓下走,可能是理科班禁锢了白菟一顆話痨的靈魂,也不管淩長意愛不愛聽,她一腔熱忱地安利她的寶藏太太铛妹,把他的畫稿吹得地上應無天上有,淩長意不好意思打斷她,随着她的話音有口無心地附和幾句。
沒曾想在一樓,他們與結伴回辦公室的師太和馬主任撞了個對眼。
白菟哆哆嗦嗦:“馬主任好!師——啊不——方老師好!”
師太當即黑臉,厲聲訓斥道:“白菟,今天是你值日嗎?你值日還能跑到21班去?”
白菟慌了神,淩長意瞥她一眼,意識到有些人,比如旁邊這位,不管私底下活潑成什麽樣子,本質上還是很慫老師。
他主動說:“今天我們班的值日生先跑了,她是來給我幫忙的。”
馬主任接話:“我剛聽見你們在聊什麽畫?都什麽時候了!淩長意你自己看看你聯考考成什麽樣!離高考還有幾天?還有心思看漫畫書?”
“不是漫畫書,”淩長意說,“我們在聊愛與美神維納斯,維納斯的誕生。”
師太眼裏閃着猶疑的光:“愛神?你這都什麽心思?”
馬主任瞪眼:“少看這些沒用的,聊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能給你加幾分啊?”
淩長意無言以對。
白菟在後頭扯了扯他的衣服,悄聲說:“爺,你好像失寵了诶。”
淩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