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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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偵是醫科生,雖然數理化也是必修之學,對于數學的起源與歷史發展卻了解的不多。如果換了芽芽,她該是知道這個時期世界數學發展到什麽程度,哪些解題方法還不能用。
想起他的小芽子與數學,林偵就難掩笑意。小時候林偵也曾試圖在上學前教她些什麽,可小東西厭學得很,每天除了纏着他講故事、要抱抱,就是吃。
上了學各科都是勉強混個七、八十分,對于一路滿分走過小學的林偵來說,這簡直就是災難。可芽芽滿不在乎,說我都會做呀,林偵呵斥會做為什麽做錯?小東西眨巴眨巴眼睛,小月牙一彎,說都做對多沒意思。
以為就是這麽個小糊塗蟲,誰知到了初中,同齡的小女孩們都悄悄開了情窦,而芽芽卻突然一頭紮進數學裏,頂着兩個小辮子像一只貪着骨頭的小狗,尋着味道啃着她能找到的所有跟數字有關的書籍。
很快她就收到各種競賽的邀請,成績好得摁也摁不住,竟然跳了一級。家長會上老師請牧芽的家長發言介紹經驗,衆目睽睽之下,大學三年級的林偵走上講臺,那種感覺比自己論文獲獎還要得意,至今記憶猶新。
十四歲生日那年林偵送了芽芽一本她的偶像“數學王子”高斯的《算術研究》,芽芽從此将它帶在身邊,愛不釋手。
如果讓她看到這樣的筆記,會很好奇吧?如果不是因為這倒黴的身份,他真想把芽芽帶到伯倫特面前,讓她近距離地與這位歐洲皇家宮廷的數學家面對面聊聊,說不定他真的見過這個時空裏的高斯。
一盞茶的功夫,林偵已經把一本筆記翻看完,文華殿的作業也早做完,至于那本《尹文子》,林偵着實沒什麽大興趣。每晚睡前讀幾頁,一來助眠,二來也好白天應付太子用。
正翻看着,王九進到裏間兒來剪燭花。林偵對守在一旁的劉撚兒說,“把炭盆挪出去吧,今兒不用了。”
“主子,夜裏冷啊。”
“有外頭的銅爐就足夠了,碳氣重,我受不得。”
“是。”
看他轉身要走,林偵又吩咐道:“而後去把浴湯預備下,我随後過去。”
“是。”
劉撚兒應着話端了炭盆出去,房中就剩下了林偵與王九。王九輕聲道,“主子,您叫小的?”
“嗯,”林偵坐起身,“來,我有話問你。”
王九來到床邊,恭敬候着,“主子只管問。”
“你可知道瑾玮姑娘?”
王九愣一下,笑了,“主子啊,那是首輔莊大人家的千金,京中誰人不知呢?便這宮裏的,有那上不得臺面的許是宮門都認不全,可也都知道翊坤宮裏除了尹妃娘娘還有一位莊姑娘,禦膳房裏都錄記着莊姑娘愛吃的小食兒呢。”
“哦?”林偵驚訝,雖然他知道能在北五所自由出入之人必不是個平常的皇親貴戚,卻也不曾想到在家教森嚴的隆德帝眼皮子底下竟然寵着這麽一個外姓女孩兒。
看主子又起疑惑,王九很識相地接着道,“莊姑娘自小就常出入宮裏,與九殿下是一道在翊坤宮裏長起來的。姑娘生的模樣兒好,難得性子也好,待奴才們都極是随和,萬歲爺看着也待見。主子您不見,連咱們王爺都不曾與各位殿下稱道兄弟,那莊姑娘口中可是喚的哥哥們,四公主五公主見了她也是要叫姐姐的。”
王九口中的“咱們王爺”指的是驸馬江沅,這一點林偵也注意到,江沅看似清風如玉,實則城府極深,連那威武的鎮西王爺奕栐也要敬他幾分。即便如此,江沅恪守尊卑有序,雖說私下裏提到也會稱一聲皇兄,可當着面從來都是以殿下相稱。這樣看來,這瑾玮小姑娘果然是得寵。
“主子,奴才說句不怕您惱的話,旁人不記得莊姑娘倒罷了,偏主子您是該記得她的。”
“哦?是麽?”林偵挑了眉,“為何啊?”
“說起來倒也是時候兒久了,”王九說着就幫主子打圓場,“我聽我幹爹說,主子小的時候有一日帶着莊姑娘在禦花園玩兒,九殿下追着鬧,失手一塊石頭丢過去正好打中了主子的額頭,流了不少血。”
林偵聞言淡淡一笑,“那都什麽時候的事兒,哪裏還記得。”
難怪瑾玮見他認不出有些不悅,原來确有淵源。按着七皇子曾經孤僻乖戾的性格,“帶着”這兩個字已經是很親近了,想來那“性子好”也是事實,可見小姑娘是招人喜愛。
“那個時候莊大人将将升任兵部尚書,為着這件事好生愧疚,從那之後,莊姑娘就好久都不曾再進宮。”
王九說着又上手剪燭花,燭花跳燃發出噗噗的聲音,林偵看着,輕輕蹙了眉……
芽芽莫名被奕楓截走,雖說也是小丫頭心急不謹慎,可林偵其實心裏清楚,那天的奕楓勢在必得,即便芽芽不肯選他,三公主也帶不走。結果是一樣的。
原以為暫且放去芽芽不管的冷處理可以慢慢消除奕楓的戒心,可林偵發現這位幺弟對他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敵意。自從回到北五所,每天文華殿上課,文淵閣讀書,偶爾還會一道在昭仁殿與皇父說話,七皇子的轉變有目共睹,衆兄弟在皇父面前都表現出手足親睦的誠意,尤其是五哥奕杊,文淵閣中還樂于與林偵論辯些題目,身為太子的大哥更是對他照顧有加。
可這些對于林偵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貌俊美”的幺弟。無論林偵做什麽,無論怎樣刻意親近他,甚至在文華殿上幫助解題,他始終不冷不熱,拒人千裏之外,沒有旁人的時候連盅茶都不肯一起喝。
如何接近玉佩?
聽說奕楓功夫了得,且這枚玉佩又是皇父親賜,他格外珍惜,整日不離身,“竊”是不可能了,只能是借。想要借,就要跟他融洽關系,可如今連多一句話都說不上,哪來的融洽?
林偵一直在暗中觀察尋找突破口,原本以為比鄰而居的奕檸會成為他們之間的和事佬,卻沒想到奕檸有自己的世界,他性子靜,喜歡丹青,與奕楓可說得是志趣不投,別說幫着林偵一道大家熱鬧,他自己都難得跟奕楓出去玩耍。
正是一籌莫展,竟然遇到了瑾玮。這女孩與奕楓好似同胞兄妹,正好又搬進了宮裏,接近她就能接近奕楓,也許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王九,來。”
林偵放下書,示意王九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王九當時就驚得提了雙眉,臉都紅了,輕聲道,“哎喲,主子,您這可真問着奴才了,這奴才怎麽能知道?”王九說着不知道,卻又湊到林偵耳邊嘀嘀咕咕了一番。
“哦,是麽?”林偵邊聽着,邊細心記下。
王九看着主子似不滿意、還有什麽想頭,王九憋了憋又道,“主子,您要是當真想親近莊姑娘,有個日子得記着。”
“什麽日子?”
“三月二十三。那是莊姑娘的生辰。莊大人家教嚴,不給小輩賀壽,不過倒許莊姑娘自己開小宴宴客,每年八殿下、九殿下都會出宮赴宴。”
好,林偵輕輕點點頭,就是這個生辰宴,要成就他與奕楓的破冰之好。
林偵起身,走到書架旁翻翻找找,尋到一本樂譜坐到桌旁,仔細研究……
……
遠處傳來悠悠的鐘聲,一彎小月照着漆黑的夜越發靜,沒有爐子的房中也越發冷了。
沐芽捧着一盅早就冷透了的茶站在炕桌邊,燭燈已經換了一次,她的膝蓋也早就直了,鏡門外的水晶垂挂已經在心裏建模好幾遍,基于散亂數據點的不規則體體積都要算出來了,案頭上的這位還在題海裏努力地狗刨。
實在忍不住還是要看幾眼他做的題,步驟之繁瑣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沐芽不得不閉了眼在心裏悄悄背誦《海燕》,“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啪”地一聲,沐芽吓了一跳,才見筆被摔在硯臺上咕嚕嚕地滾下來,落在青石磚地上甩出幾點墨跡。再看那人,這麽單薄的衣衫居然額頭冒了汗,不過眉頭倒總算解開了,上手整理着所有的題目,看那樣子如釋重負,估計自己也在心裏罵了一句:你大爺的,總算應付完了。
沐芽正看着,不妨那人一擡頭從她手中拿過竹筒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下。這本來養胃的茶,就這麽涼涼地灌進去,也不說什麽激不激腸胃了。沐芽沒說什麽,反正你滿意就好,喝完了我就可以退下了,退得遠遠的,離你和你的糟心題遠遠的。
這一盅下去,酸酸甜甜,通體舒暢,奕楓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走吧,練功去。”
嗯?沐芽蹙了蹙眉,這才想起這位主子每晚都要練功,還有一頓茶要伺候。今天夜裏是耽擱了才把兩頓茶連到了一起。看他走到床邊摘下床頭的劍又拽了一件短褂披上,才見原來那身上不是中衣兒,是練武的綢衣。
奕楓徑直走了出去,沐芽也趕緊回神轉回茶房去。
早春的夜,帶着冬日未盡的寒氣,沐芽從茶房裏提了熱熱的普洱放在暖盅裏抱着,出後門,進了二所的後院。正殿廊下挂着宮燈,照着玻璃窗上碎花的簾子,雕花漆門沒有上鎖,像是還有人住的樣子,聽說這裏都還有九皇子原先起居留下的東西,一切照舊。
院子裏撤去了花卉盆景,搭了練功的兵器架子,此刻倒是空無一物;架子旁是一排五十、一百斤不等的石墩;遠處二門上還有一只箭靶,這裏就是九皇子奕楓日常練功、打熬筋骨的地方。
西廂廊下擺了一只小茶桌,兩把竹椅,沐芽走過去把暖盅擱下,人還沒站直,一件衣裳披頭蓋臉丢過來蒙了頭,那力道大得沐芽一個趔趄。
把衣裳從頭上扯下來,沐芽咬咬牙,腦袋上的小揪揪都被打疼了,要不是那衣裳很好聞,她就,她就……
沐芽還沒想明白她就要怎樣,劍已出鞘。
沐芽從沒這麽近距離地看過劍,當空一彎小月,腳步無聲輕輕點起,人劍合一,飛舞在黑水晶般的夜空之下。
白絲綢衫飄動,清涼的月光裏泛起似水波紋,柔軟之時,他若無骨,一道銀綢飄舞,婉轉纏綿,看不到刀劍何在,只有糾纏着人心逼到窒息的力量;倏爾雲絲薄透,飛揚天際;倏爾寒光乍現,穿透暗夜,像一道閃電從天劈裂,凜凜的寒意,不備之下直逼喉中,嗅到那鐵腥的甜味,死亡的味道……
沐芽怔怔地看着,中華劍術,奪魂攝魄,耳中竟然有了雄渾的樂聲,酣暢淋漓、熱血沸騰,眼前的他變成飛舞的線條,沐芽的心通通直跳,手心握出了汗,此刻,想要筆!!想讓他活在自己的筆下……
作者有話要說:
哥:開撩。
九:我也開撩。
哥:撩你妹!
九:我也撩你妹!╮(╯_╰)╭
謝謝親愛滴道,雷雷收到!
☆、月夜小窦娥
沐芽有個毛病,專注一件事情的時候會忘了周遭所有的存在,包括前情後故,此刻看着眼前的美妙絕倫,衣袂飄飄,剛才他解題時的渣樣子就此忘得一幹二淨,像從沒發生過一樣,眼裏心裏都只有一個字:好帥。
帥到無以複加。
奕楓練完一套劍術,緩緩收攏,看着那發呆的人兒,第一次見小月牙瞪得圓圓的,原來也不是小眼睛麽。走到她身旁,“怎樣?”
小丫頭像沒聽着似的,奕楓不耐,拉長音兒,“問你呢,我的劍,怎樣啊?”
沐芽這才回神,白衣男神這麽近,從天而降又帶着一身凡人的熱燥汗氣,真實得讓人恍惚,沐芽頓時覺得喉嚨發幹,輕輕咽了一口,“……嗯。”
月光下小臉竟然泛了淡淡的紅暈,奕楓挑了眉,“‘嗯’?就是個‘嗯’?”
“我,我不會誇武功。”
“你就不會說:主子您真是豐神俊朗、劍術天下第一麽?”
她驚訝得張開了小嘴,呶了呶,笑了。
奕楓沒理她,轉身坐在了竹椅上。沐芽忙從暖盅裏倒了一杯熱熱的普洱遞過去,奕楓接了,抿了一口。
夜深了,天上的月牙兒倒仿佛越發低了下來,壓在廊檐兒上。他長長的腿搭着,伸得很展,偶爾抿一口茶,靜靜地坐着。沐芽歪頭看着,不知怎的,這空蕩蕩的院落裏,好像那壓得人透不過氣的尊卑有序一時的模糊了許多。
“……殿下,”
“嗯,”
“你的那個……翠玉清盞砸碎了。”不需要太鼓足勇氣,不過說出來聲兒還是小。
“誰砸的?”
“我洗完茶碗,沒來得及擦地,……磚地濕,滑倒了範全兒,砸了茶盤。”
“這麽說,還是你的錯兒。”
身邊沒了動靜,奕楓扭頭,那雙小月牙圓圓地看着他,很是虔誠。他笑了,扭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笨重的石墩上,抿了口茶,好一會兒,低低的語聲喚道,“沐芽,”
“是,”
“我問你話,你好生答。”
“是。”
“敢扯謊糊弄我,我今兒就打死你。”
“……是。”
“正月十六那晚,你在司衣司麽?”
輕聲一句,沐芽心裏咯噔一下,周圍的夜、暖暖的茶香忽然就冷了下來,該來的終于來了……
“……不在。”
“做什麽去了?”
“看煙火。”
“在哪兒?”
“頤和軒。”
“一個人?”
“……不是。”
“跟誰一道?”
“……七殿下。”
“你在哪兒?”
嗯?低着頭的沐芽愣了一下,這怎麽又繞回去了?而且明明覺得他是問這個,卻又覺得不是,猶猶豫豫道,“……頤和軒啊。”
奕楓坐起身,單肘支在竹幾上,“我問的是,你當時在哪兒?”
他的臉這麽近,那雙總是醉朦朦、看不清意圖的眼睛此刻這麽清澈,映着月光,看得沐芽心裏有些發毛,搜腸刮肚,依然不知道他在問什麽……
“怎麽?自己當時在哪兒答不出?”
“殿下……”
“那好,我來幫你答:在人家懷裏,是不是?”
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可沐芽不知怎的,看着他的狠樣兒剛才那緊張得要死的心反倒放開了,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是。”
“你是不是想死啊?”聽她乖乖地認下,他的語聲忽地乍!“知不知道通//奸是死罪啊?!”
“通,通//奸??”
死不悔改的小丫頭,她的聲兒竟然比他還大,“怎的成通//奸了??”
“你都跟男人摟抱一起了,還敢狡辯??”奕楓氣得額頭的青筋撲撲地跳,這丫頭怎麽這麽不知羞恥??
“殿下!”還以為是知道了她和哥哥說的那些穿越的鬼話,沐芽正在心裏哆哆嗦嗦地胡編亂造呢,一聽這話,小月牙兒一瞪底氣特別足,“我在浣衣司的時候被人欺負,偷跑出來是七殿下救的我,還給我他的棉襖取暖。起先我不知道他是殿下,一直以為他是侍衛哥哥,到處找他。後來知道是殿下,就怕了,可殿下不嫌棄我,還護着我,就一道悄悄說說話。正月十六那天,殿下一個人悶得慌,我就跑去跟他一起看煙火。天冷,我沒有鬥篷,殿下就給我取暖,怎的成通//奸了?又沒有親親!”
奕楓起先聽着還得勁兒,最後一句過來臉騰地漲紅了,一巴掌拍過去,把那小腦袋狠狠地摁了下去,“不知羞的東西!!”看着那粉嫩嫩的唇瓣,奕楓只覺得一股心火蹿上來,指着她的小鼻頭罵,“還親親!你瞧你那小豆芽子樣兒,誰會看上你啊?誰願意親你啊?”
沐芽被打得疼,眼睛裏冒了淚花兒,“是!沒人看得上我,那哪來的通//奸?”
“可他是男人!你是女孩兒!貼那麽緊,人家備不住就要輕薄于你!”想起老七把她抱在懷中那柔情蜜意的樣子,奕楓恨得狠,“取暖,他不會脫下來給你穿麽?非要裹到懷裏去??都被人家抱了,還這麽傻!要不是我把你搶過來,不知要被他哄騙得怎樣了呢!還想着親親,被他親了就什麽都完了!!”
越說越氣,奕楓一把将她拖起來,一巴掌拍了上去。
屁//股好疼,沐芽眼睛裏的淚也被拍了下來,“你,你這算不算輕薄我啊……”
“我這是打你呢,不算!”
奕楓起身用力戳着她的腦門兒,“傻子!真真就是個小傻子!原先的機靈勁兒都是演給人瞧的麽??”
“我,我只當七殿下是哥哥呢……”
“那是我哥!不是你哥!往後再敢往他跟前兒湊,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她哭了,眼淚吧嗒吧嗒掉,梨花顫顫帶着雨珠兒,奕楓低頭瞧着,那淚像澆在了心頭,一股火發出來,這些日子的憋悶都出去了,心暢快了很多,就看着她哭,哭吧,好好兒哭!不疼一疼,哪裏知道犯了多大的罪過!
好半天,她哭累了,抽抽泣泣的,兩只小揪揪顫顫巍巍。
“回房。”
奕楓吩咐了一聲,把褂子搭在手臂上,提了劍,一身白衣,走得很潇灑。
沐芽抱了暖盅,磨磨蹭蹭地跟着。
“明兒就到我房裏來伺候,莫再待在茶房了。”
“嗯?”
“看着些你吧,蠢成這樣!”
他腰間的玉佩晃過宮燈下,亮亮的,沐芽沒吭聲,待走到院門口,輕聲叫了一聲,“殿下,”
“嗯,”
“正月十六……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是你該問的麽?!”
橫豎都是你有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九一不小心撩歪了……ORZ
謝謝親愛滴道,雷雷收到!
☆、春日花枝俏
未進三月,天氣已是按捺不住,幾場大風刮來了南邊的和暖,又一場小雨,澆得乾西所後的幾株桃樹鑽出了嫩嫩的小芽兒。
瑾玮一大早起來,一身清涼的小衣兒拽了一件披帛圍在身上就跑到廳中,對着花瓶裏的枝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葉子香沁入心肺,沒有花兒的膩,清新得人心發顫;日頭照進來,紅紅的小葉子架在綠枝間,比那花蕊還要嬌嫩幾分,瑾玮閉了眼睛嗅着,讓日頭暖暖地撒在臉上。
“姐姐,”
十歲的五公主小亦泋從帳子裏探出個小腦袋,“又去嗅那樹枝子了麽?”
瑾玮睜開眼睛,笑了,幹脆捧了花瓶放在床頭高幾上,摟了亦泋道,“喏,這是清香木,又名香葉子、虎斑檀,只長葉子不開花,木質好,油亮堅實,宜雕,宜刻;最難得是嫩葉紅、枝條柔,味似柑橘,清香宜人,常年不衰。只不過這等稀罕物要在石灰山林下或是灌叢中方可生長,咱們大周也只有雲貴深山裏才有。”
“雲貴?”小亦泋沒覺得這不開花的樹枝子有什麽好,倒覺得長的那地方稀罕,“不長在這裏麽?那你哪兒得的?是莊大人派人尋來的?”
想起家裏秀樓前到處圍滿的各色花朵,刻意得發膩,瑾玮撇撇嘴,“爹爹才不會這麽顧着我呢。”
“那是誰啊?幾根樹枝子,有什麽好?”
“禮不在貴,在心意。”
“偏是姐姐這等喜歡葉子不喜歡花兒的人才覺着好。”亦泋聳聳小鼻子,“可究竟是誰呢?”
“你猜呢?”
“嗯……九哥吧,只有九哥有這閑心閑情,也有辦法呢。”
瑾玮聞言,抿嘴兒笑,“好了,莫混猜了,趕緊起來,一會兒去跟娘娘們吃茶呢。”
“哎。”
……
前晌陪着尹妃和靜妃兩個吃茶說話兒,瑾玮心不在焉,想着昨兒那小太監送了樹枝過來,底下包着濕濕的泥土,外頭罩着濕棉紗,好是仔細。當時見那枝葉上帶着水珠兒,紅綠相間,比鮮荔枝還要嫩、還要新鮮,瑾玮立時就吩咐人滅了熏香爐,護着那撲鼻的清香。待轉頭再問那小太監,卻是一個字也沒傳來。
到了傳膳的時候,瑾玮都舍不得飯菜混了這味道。這麽守着醉了一日,心想着總得道個謝吧?
吃過茶,兩位娘娘起駕往禦花園去,瑾玮和亦汮亦泋兩位公主陪着在園子裏轉。剛在亭子裏歇下,就聽得角樓上的鐘響,皇子們前晌的課結束了。坐了一會子,瑾玮待不住,推說早起沒吃什麽有些頭暈,尹妃便囑咐了兩句,許她先行退下。
避開娘娘們的視線,打發了小宮女,瑾玮一個人往禦花園東角門去,将将到門口就見奕檸奕楓走了過來,忙退回門裏,眼見他們進了北五所,這才出來。
站在甬道裏,想着他是已經回去了還是沒到呢?瑾玮正一個人猶豫,就見東六宮那邊走來兩個人,一個是那卷卷毛兒的西洋師傅伯倫特,另一個挺拔的身姿就是他。
甬道直來直去,避無可避,那兩人也已看到她,瑾玮有些局促,微微低了頭。
在鐘粹宮前站定,林偵與伯倫特拱手告辭,而後大步迎過來。
“妹妹這是要往哪兒去?”
彼此見禮,林偵微笑着問道。
并沒有說什麽,女孩兒開口倒有些羞澀,“我是專程來找七哥的。”
“哦?有事麽?”
“多謝七哥送我的清木香枝。放在房中,果然清香四溢。”
“哦,原是為這個。”林偵道,“我也是借花獻佛。是西南軍送來給驸馬,分了一枝給我。”
“不是花呢。”
“嗯?”
“我說,那個不是花呢。”
女孩兒特意拉長了語聲,擡頭看着他,清澈眸中有幾分調皮又挑釁的意味。林偵看着,笑了,“小的時候就嫌花豔、嫌花香膩,宮花都不肯戴呢。”
“倒記得這個了麽?”瑾玮撅了嘴,“那天連我的樣子七哥都認不出了呢。”
“這不已經送禮賠不是了麽?”
“這就罷了麽?”女孩兒不依,“當着八哥的面,害我被表哥笑,沒臉面。”
“小的時候怎能和如今比呢。我若說十分的像,一絲一毫都未變,妹妹可樂意?”
他的語聲不似從前那般尖刻,很低,像是沉在喉中,可不知怎的就是好聽,這一句說得極柔軟又趣味十足,瑾玮聽着噗嗤笑了,小的時候她長得白白胖胖,這兩三年方出落,想起那天夕陽下,他眼中的生疏分明是見到一個十分秀美的女孩兒不敢造次的模樣,瑾玮紅了臉頰,“七哥這是嘲笑我呢!橫豎,橫豎我是不依。”
“好,都是七哥的不是。過幾日待妹妹生辰,再送份好禮如何?”
聽他提到了生辰,女孩兒紅撲撲的臉頰,嬌聲道,“這可是你說的,我都記下了。想送我稀罕物可不易呢。”
“說的是,我這就得回去挖空心思想。”
他說的一本正經,卻是滿面笑容,日頭下英俊的臉龐近在咫尺,那目光看得瑾玮有些難為情,擡頭看他笑,又低頭……
“妹妹可用過茶了?”
“早起沒吃什麽,原是和娘娘在園子裏逛,這會子倒覺着有些餓了呢。”
“我房裏有些點心,不如過去用些?”
“不耽擱七哥麽?”
“哪裏。”
“那多謝七哥。”
瑾玮點點頭,随在他身邊一道進了北五所。臨過頭所時,瑾玮忽地拈起裙角墊着腳尖快快地跑了起來,雪白的裙擺像翻起的小浪花,蝶兒一般靈巧。
林偵看着,也不言語,大步跟上。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直到過了三所,瑾玮屏不住回頭抿嘴兒笑,“不給表哥知道。”
林偵笑笑,“是啊,你表哥最嫌他七哥了。”
瑾玮不好再笑,輕聲道,“七哥,”
“嗯,”
“他記你的仇呢。”
“什麽仇?”
“你打他啊,那個時候表哥個子小、武功也不精,被七哥打得鼻子流血,臉腫得好些日子見不了人。”
林偵聞言輕輕蹙眉,“平白無故就打他,他是個好的麽?”
噗嗤,女孩兒笑,“七哥也不是個好的呢!”這句話沖出來,瑾玮自己都驚了一下,何時敢這麽跟他說話了?他年少時,她還小,不懂事,可也知道七皇子的笑是最難得的,遂每次他要帶她去玩耍,小小女孩兒的心裏都是不敢說不的,就連表哥那混不吝,也是不敢跟他七哥頂嘴的,這怎麽就敢這麽說他了……
心裏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暖意,看着他蹙了眉一本正經的樣子,瑾玮調皮道,“七哥,認錯人要賠不是,打了人也要賠呢。”
“怎麽?還要他打回來不成?”
“你放心,表哥不是個小氣的,你等我去笑他!讓他來找你。”
“好啊,那就全仰仗妹妹了。”
“可你,不許再打他。”
“主要是也打不過了。”
一聲慨嘆,逗得瑾玮笑個不住。
一路說笑着回到四所,王九和劉撚兒早就瞧見兩位主子,忙伺候了洗手的水盆,又吩咐茶房上茶。
兩人洗了手,挨着坐下,林偵吩咐王九拿了點心盒子來。兩只精巧的八寶盒,打開來,一邊是酥皮點心,一邊是酒皮點心,林偵夾起一塊酒皮山楂螺絲糕盛到小碟裏遞過來,瑾玮悄悄怔了一下,忙接過,輕輕咬了一口,酥酥的,又酸又甜帶着酒香,贊道,“真好吃。”
“嗯,今兒早起禦膳房才烤出來的。”
“七哥,酒味兒香呢。”
“還會吃醉麽?”
這一問,瑾玮臉頰頓時紅撲撲的,又想笑,又難為情,知道他說的是她小時候在宮裏迷昏了一天一夜,驚得隆德帝招來了一大堆太醫,後來才知道是貪酒香,吃了一碗酒釀,醉的。
“還想吃酒釀呢!”
林偵笑,“行啊,晌午叫。”
“那我就在七哥這兒用午膳。”
“好。”
瑾玮低頭,看着小蝶裏的酥皮兒,他記得她最喜歡吃的點心是山楂螺絲糕,還記得她喜歡酒香,輕輕再咬一口,好香甜……
作者有話要說:
為芽芽默哀 >_<
謝謝親愛滴道,雷雷收到!
親愛滴各路小妖精、小天使們,明天咱們小芽子要入V啦~~
這篇文是本鳥很早就有的一個腦洞,寫得很開心,不管是他們哪個受罪(好像哪裏不對……)。至于V後情節嘛,了解我的老讀者都知道,我的文都是全民談戀愛,不會有意外發生。最後,這是一只坑品有保證的鳥,保證挖一個填一個,快來愛她。^_^
把馬甲都穿好,支持正版,咱們V章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