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景陽殿內
「臣妾見過君上」我端正朝殿上的人跪拜
「你怎麼來了!」他淡漠的看著奏摺,沒有讓我起身的意思
「臣妾想過了這陣兒韶華宮想必也清閒許多,是不是可以把芸兒招回臣妾身邊」
他沒有說話,只是換過一卷奏摺繼續批閱
「請君上恩準!」我叩首額輕按在冰冷的殿上沒有多言
不知經過了多久,只聽一卷卷竹簡拿起放下的聲響,突然一陣竹簡摔地的聲音,一旁候著的陳舍人連忙上前拾起竹簡,放至案上
「宣奕析侯!」
「喏!」陳舍人答應道
只聽見腳步迅速朝外走的聲響,殿內又恢復平靜…
良久…
「準了!」我不動,只以為那是對奏摺的評語
「當真要這樣一直跪下去?」
我緩慢的擡起頭…望著他一望無盡的冷靜
「退下吧!」
我輕喏一聲低著頭步出殿外,只覺一旁有人影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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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良人」子嬰微微朝著我行了一禮
「公子」我亦微微伏身回禮
「瑤良人多禮了!」
一旁的陳舍人連忙恭請子嬰入殿,而我則前往韶華宮接芸兒回到我自己的映霞宮中…
「你們都退下吧!」
「喏!」一眾宮人一呼百喏,待到眾人全退下後我將芸兒留下,四周張望了一會兒,與芸兒一同步入內殿之中
「姑娘看了芸兒給你的東西了嗎?」芸兒在我身旁輕聲問著
我向他點了點頭,並向外望了望確認無人窺聽這才答道
「公子的話我明白…」
「姑娘打算如何做?」芸兒確認的望了望四周低聲繼續說道「不如今夜奴婢…」
「不可!這些日子我並未過多親近他,我若突然獻媚,秦王必定會懷疑」
「可…姑娘…公子」
「芸兒不急,我…會想辦法的」
我咬了咬唇思索著該如何相助於公子之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我倆立即降低了聲量
「娘娘,奴婢欣玥」
「進來吧!」
「娘娘,儀美人今日抱恙,所以各宮妃嬪皆前來映霞宮在外等候請安」
我疑惑的望向欣玥
「娘娘,您有輔佐之權啊!」欣玥眨了眨眼笑道
我頓了頓向欣玥點了點頭後,不動聲色的與芸兒交換了眼神示意她先去殿外
「都宣進來吧!芸兒,你去備點茶水來」
「欣玥,這些日子以來,本宮接在宮內並未熟悉各宮妃嬪,你可否幫我理一理」
「好的娘娘」
此後欣玥便一一向我介紹:
在我入宮前主要是儀美人─閔知秋娘娘處理六宮事務,位居崇華宮,育有王長子扶蘇公子。
而與我同位份的良人尚有兩位,位居延慶宮的李千玉以及位居興和宮的劉珠。
在我之下有成福宮八子宋潔衣,永樂宮八子程慕安,樂佾宮七子孟夏蟬以及玉寧宮長使孫蕊。
「儀美人娘娘與程八子李良人較為交好,而宋八子…娘娘便也知道與您曾有些不愉快…會兒娘娘且要小心謹慎些」欣玥好心的提醒著
仔細將方才的名字熟記後,則緩步走向映霞宮的主殿,還未到殿內卻以聽見一陣陣的輕笑聲,其中以一個尖銳孰悉的笑聲最為刺耳
「妹妹聽說姐姐喜熱鬧還把姐姐的瑤淑宮改成樂佾宮,當真寵愛」
一陣嘲諷後,那尖銳笑聲安靜了下來,見眾人聲音小了下去我便步入主殿
「見過瑤良人!」
眾人均向我行了大禮,僅我座位左右下手處的兩位僅行了個平禮,我便知這二位是與我同位份的李千玉和劉珠了
我步入主位向左右下手的兩名女子回行一個平禮並道「兩位姐姐多禮了!」
「姐姐有心,你我同為夫人以後不必如此」左側那位率先開口答道,而這位便是李良人
我三人相視而笑繼而落座
「各位妹妹們拘禮了!落座吧!」我虛扶了一把面前的眾人均擡頭大家相視入席
這時欣玥與芸兒皆已入殿將備妥的茶水放置個妃妾前,並一一問候在座眾人此時皆是低聲輕語不時淺笑,這時欣玥將茶水端至一外貌淡雅但眉眼卻透著一股外域的艷氣,莫非是匈奴中人?思及此那女子身邊的女子此時開口
「孫妹妹說笑了!咱們孟妹妹這可是拖了瑤姐姐的福呢!」說話的便是宋八子,而她對著說話的那位則是孫長使,一旁的匈奴女子現已眼露兇光卻還淺笑著望向
「唉呀!本宮竟自顧自的說起話來了」宋潔衣故作惶恐之色朝著我說道
「瑤姐姐可別見怪,自那日在我那成福宮相見過,妹妹可就再沒看見過姐姐,想來姐姐對諸位姐妹也是陌生的吧!不如就讓妹妹來給姐姐引薦引薦」
「勞煩妹妹多心了!」我輕笑著看她眼裡透著的怒意對以淺笑道
思及此便轉向眾人
「各位姐妹,前些日子本宮患病靜養,今日還勞煩各位前來,本因是我該去請各位,這真是我的疏失了!但還請各位姐妹諒解,一來太醫以囑咐本宮不可輕易走動,二來前些日子為了公主之事本宮也不便四處行走,這三來……」我又擡頭帶著一抹陰冷的笑意看向那女子「這還得多謝宋妹妹呢!」
眾人聽明白我的意思皆低頭暗笑
宋潔衣無處撒氣只好將雙目淩厲掃向一旁的孟夏蟬,二人素日以來本就不和,今日如此怕是私下裡又要再起爭端了!
現在看著眼前氣燄甚高的宋潔衣,當初若非他,如今我也不會因負傷靜養走至今日境地變得如此被動,現在莫說相助公子,對於秦王更是手足無措,若非她當日的刻意刁難或許今日一切將會更加順利些…也不會耽擱公子如此之久…
而如今我也只能借著今日得勢之力,明裡爭風吃醋,恃寵而驕,認真的做一位寵姬,而暗裡則讓秦王疏於朝政以另楚國可以與秦國中反叛勢力集結,如此若能一舉攻下秦國,我也能與公子相聚了
「方才聽宋妹妹說要引薦來著,不如現在就為本宮說道說道?」
一旁的眾人皆竊竊的笑了,說了也是宮裡教引的事物從來都是奴婢的事情,哪有一個宮妃自降身分要做一個奴婢做的事呢?
我看著欣玥身邊的飛霜說道
「飛霜,宋八子怕是緊張了,你便上前去教教他該如何做!」
飛霜應答道之後便走向宋潔衣身旁
「妹妹,請吧!」我笑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姜憶房你!」宋潔衣一時語塞
「妹妹這是不肯了?前一會兒妹妹還邀著呢!」我淺笑了笑
「姜憶房,你不過就是個奴婢!當初在本宮面前還不是跪著彎著!現在不過是仗著君上現下寵著你,等日後你就是個比繇役還不如的賤民」
殿中的眾人全都驚住了!這宋潔衣雖並非大家貴族之女但聽說也是受過禮教之人,怎得今日就忍不住性子,公然的辱罵且還及其難聽,而我則是冷冽的看著他輕笑道
我聽此言只輕輕挑了挑眉
「聽聞妹妹是趙國人,這真巧了!我宮裡掌燈的奴婢便是趙國人,妹妹也該做做與自己身分相當的事了!珠兒進來!」
我喚著外頭掌燈的奴婢珠兒入殿
「將你的燈一並拿給宋八子娘娘!」
珠兒低頭將宮燈拿至宋八子面前,而宋八子卻一臉怒瞪著宮燈手伸的緩慢
「看來,宋妹妹是嫌這宮燈髒了!不願拿了是吧?」我輕抿了口茶水,畫與含著笑「沒事,珠兒!把裡頭的蠟燭交給宋八子娘娘!」
「除了宮燈,這蠟…可乾淨著!」我仍是淺淺的笑著
宋八子當然不肯,但礙著我現下協理後宮,只好顫抖的握著那兩吋的蠟燭以掌燈姿勢靜跪一旁
「好了!我看天色也晚了!不如將宮裡的燈都點著了,別傷著各位妹妹的眼睛」我向著欣玥說道
燭火一根根的點亮,也包括宋八子手上那跟兩吋蠟燭
而我繼續跟眾人閒聊,只見一滴滴的蠟油滴在宋八子那潔白的玉手上,宋八子著實無法忍受輕呼了一聲
「嘖!欣玥啊!今日掌燈的宮人怎麼這麼多話!把她嘴塞了!他若不肯把手也給我捆了!」
之後轉而淡笑著望著眾人,眾人皆面有懼色,只有程慕安安靜的喝著茶水不動聲色卻也不閒聊,只淡然的望著,好似一切皆無關緊要一般…
「姐姐,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宮裡還有些事兒就先回去了!」此刻程慕安出了聲,面上仍是淡然悠遠,好似一朵白蓮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並無多做挽留,不知為何,我只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另一種別樣的感情,不是妒忌,不是懼怕,更不是怨恨,幽幽的……
眾人見程慕安告退後,皆相繼著要逃離我的映霞宮,我見他們害怕便也不留著全都打發著走了,只留著宋八子四肢綑綁,只看他手上被一層白蠟覆蓋,但皮肉明顯已經起泡紅腫我卸下了方才的冷笑,面露怒意的看著她
「宋潔衣!若無那日何來今日!」
而後轉身向著欣玥說道
「宋八子蔑視宮規貶為女閭不得面君!」
翌日曉諭後宮無人有異議,這是一定的…
但下詔卻如此之快則讓我驚訝以及不解,因後宮事宜雖掌宮印者可以決定但仍要經由王的批準才能下詔,而秦王卻如此之快的下了詔,不只恰好立了我的威信,更坐實了他現下對我的寵愛如天…
一早陳舍人便來通報說今日君上事務繁忙白日無法前來,傍晚在我這兒用晚膳,其實他來不來對我總規沒什麼區別只是昨日之事…讓我有些心煩,因此便彈奏著琴音來平靜心情
晚膳時秦王便來到我的宮中,將宮人們全遣出去一個也不在殿內
「聽說昨日寡人的姜姬動怒了?」
我坐在琴案前沒有說話,突然一大掌擒住了我的左手,我一驚後倒才發現正中他的懷中
「君上打擾我撫琴了!」
他輕笑著環抱我入懷,讓我靜躺在他的懷中
「那日的委屈還怒著嗎?」
他溫柔的輕點了一下我的額頭
「君上不喜臣妾如此嗎?」
「不喜?你做的任何事何曾讓我喜過?」
我自嘲的笑了笑
「不喜君上怎麼還同意呢?」
「同意?」
「難道不是嗎?今日那詔書便曉諭了後宮」
「是嗎?我怎麼不知,看來該把那詔拿來細看收回!」
「君上!」我怒嗔道
他笑了!笑的極其好看
「但是寡人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如此!」他輕嘆道
「你是一個女子一切有我在,天地傾落時有我,山河崩塌時有我,難道就不能只讓我護著你嗎?」
他溫暖的手掌輕撫著我的臉龐
可我卻不知如何面對他…只好迴避著他灼熱的目光…
曾經…我也希望純粹的伴著一個人,即使他曾有妻有子,即使我是繼室妾室,但我是伴著他的…
可我…我現在卻不得不將幼時所學化作與人相爭的算計中……
「戈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
在我不自覺間一行清淚滑過面頰,他的手掌很好的握住,只見他眼底盡是無措
「好好的,怎麼哭了!」
「無事」我撇過頭小聲道
突然他將我一把抱起
「怎會無事!」一陣溫熱印在我唇上一時間我沒了所有念頭只知道他霸道的吻著等到他雙唇離開了我才發現已到了榻上
「不哭了!」他輕撫著我的雙頰,眼底一覽無遺的擔憂
我望著他緊皺的眉頭擔憂的安慰著一陣莫來由的感動及委屈在眼底打轉
我起身,抱住他
嗚咽化成悲鳴的緊抱著他,用力的捶著他的背,但我卻不是恨他……
我心底出現一個綠色的身影,瞬間心痛難忍用力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啊!」一陣低吼卻沒有將我推開
過了好久我沒了力氣輕靠在他的肩頭,他輕輕的拍著我的背,我這才回過神看見嘴邊的衣料上面透著淡淡的紅色
「呀!」我從他肩上擡起頭
「怎麼了?無事別怕」見他緊皺著眉我指了指他的肩上「你流血了…」
他望向肩頭只見他一陣吃痛
「君上!」我上前輕扶了他一把,對殿外喊道「欣玥去拿點止血藥來!快!」
「無事,瞧你急的」他嘴邊透著一絲淺笑道
「君上…」只見他擡起食指輕點我的額頭「再皺著你額上都能做大山了」
我低頭笑著
「娘娘!奴婢把藥拿來了」
「好,你下去吧!」
「喏!」
我將止血藥拿至榻邊,一心只想著方才的那一咬,伸手便上前要為他寬衣,只是也不知男子的服飾與女子的是否有區別,只見他腰間的配飾散落一旁,那腰帶卻怎麼也無法解開
「我來吧!」他寵暱的一笑,將腰帶、外衣、裏衣均褪下
而我則轉身拿著藥瓶,一擡頭便震住
「這…」我趕緊轉頭
「不是要上藥嗎?」
「恩…是…」才默默的低著頭轉了回來
他輕笑一聲點了下我的額頭
「藥給我吧!」
「不了!我來吧…」畢竟是我用傷的
我上前靠近他的身軀只見肩上咬痕清晰可見全都印著血印子
「君上恕罪…」我邊上著藥邊輕念著
「無事!你別再哭就行了!」
我唇邊漾出淡淡的笑意
「你笑什麼?」
「藥上好了!」
我猛地一擡頭兩人的鼻子正好輕碰,正當我要閃躲時他的雙唇又再次覆上了我的唇,這次不同於以往只覺他霸道的擁住我的腰身,並將榻邊的帷幛拉下……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
將翺將翔,佩玉瓊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將翺將翔,佩玉將將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翌日
陽光透著帷帳灑了下來,我蹭了蹭溫暖的被窩只覺今日特別疲憊,又進入了夢鄉
不知為了被子突然動了一下,我一驚睜了開眼,只見一抹深邃笑望著我,頓時將頭埋進他的胸膛之中,才驚覺我剛剛蹭的並不是被子而是嬴政
「醒了?」
「不!睡了!」
「睡了?」我不說話面頰卻一陣燥熱
「那寡人再陪陪你吧!」他輕輕的整了整我二人的被子「別著涼了!」
過了半晌我才將頭緩緩擡起,他仍是笑望著
「現在什麼時辰了?」
「巳時」
「什麼!」我瞪大著雙眼「你沒去上朝?」
「君上…」他食指又上前輕點了我的額頭「又做大山了!」
「這不重要!」他輕撫著我散落在肩的髮絲「重要的是…寡人以後該換你什麼……」他落有所思的把玩著我的髮絲「房兒?憶兒?瑤兒?」
……我輕笑不語
「寡人想到了!就叫你大山吧!」
「大山?」我愣了一會兒「君上!」嗔笑道
他也笑了,笑著將我擁入懷中
「君上…為何如此寵著臣妾?」我笑望著他的眼眸問道
「寡人第一次見妳,那時寡人的處境艱難一步錯便會被人取而代之,那時妳無畏的闖了進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緊擁著我「那時多虧了妳…」
「當時那茶館裡埋伏著十幾個刀斧手,只待擋住你的那兩個侍衛下樓便血洗茶樓…那時妳走了上來拖延住,讓子嬰可以前來援助,寡人也可以脫險…」
我話語輕淺好似此事與他並無幹係
「脫險後我又見到了你,你竟能知寡人那時所想…許是寡人脫險後心思多了幾分,只覺你與寡人應是有緣的,而後找人探聽你的身世,才知道原來你是姜家的次女,寡人本要下詔迎你入宮,不料你卻進了相府…」
他輕吻著我了額頭
「你可知我多怕妳是他的細作」
「君上…」
我望著他竟有些慚愧…我雖不是呂不韋的細作…
可我卻是黃歇的細作,可他卻信我,寵我…
「憶兒…寡人要你助我!」
「何事?」
「三月內必有大亂,我只要你一直伴在我身邊,呂不韋已經饑不可耐了!」
與公子所說無異…難道嬴政識破了?
「這…臣妾該如何做?」
「寡人這段日子皆不會上朝只留在這裡陪你,直到他們鬆懈後再一網打盡,只是要委屈你禍亂朝綱了!」
何來委屈,如此便是公子所想的不是嗎?
「不委屈,只是就臣妾在相府的日子呂相國心思狡猾應不可能親自出兵,更有可能會扮演著賢臣之貌前來映霞宮勸大君上朝」
「哈哈!他當然不會親自出兵,你忘了嫪毐了?」
「長信侯?」我輕笑道「也是,他耐不住性子定會掀起兵叛亂」
「到時再請呂相國親自鎮壓,殺雞儆猴!」
這段日子呂不韋不出所料的求見了三次,僅一人日日求見勸嬴政上朝,那人是個客卿,只因日日求見我深覺好奇,一問之下才知他名叫李斯是呂不韋的門客…而我亂政的名聲也正是從此人口中流出。
而這幾日,子嬰總會避著外頭的大臣偷偷的前來我宮中,與嬴政商討著如何在三月後一舉剷除呂不韋的勢力,如今雖說是我亂政,嬴政宿在我宮裡,但大多時後他都是跟著子嬰在前殿的,也只有夜裡與我同寢。
其實這樣我也樂得自在,總歸前朝於我也終是不慎重要,而後宮中的流言也正是我願意的,而嬴政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對我的盛寵也是極其表現,好似定要讓後宮眾人全知曉一般,如此連少有非議的儀美人閔知秋也有著些許的不快,友時相聚則會勸著我,我知他好心,也就言謝沒說什麼。
這日我一人剛好得著清閑也就攜著欣玥和芸兒到後花園裡走走,其實也就是解解煩悶罷了,正當走進後花園,才發現已有一人在此,是個淡雅的女子,一身素淨的宮裝點綴著幾朵藍紋刺繡,他見我入園,便上前向我行禮
「臣妾程慕安,見過瑤良人」
我向他點了點頭,只見他身後無人便問著
「僅你一人在此?」
「回娘娘,臣妾一人慣了,那些人跟著反而擾了」他眉眼帶笑的答道
「一人賞景總是孤獨的,要不本宮與你同行如何?」
「一切聽娘娘吩咐」他行了個禮而後退至我身旁
如今我如此得勢,說上來應是無一人願意真心與我交談的,可程慕安卻心無芥蒂的與我閒聊賞景,好似外頭的流言他皆不知一般,好似在他這裡一切都很安靜,安靜的在我身旁…
就像個影子,可卻不是我的影子…
他就這樣走在我身後,眉眼間沒有一絲醋意,只有笑意,他很喜歡與我親近,而我卻覺得他心裡對我有種道不明的情緒,我看不出…只能確定那道不明的情緒絕非惡意…
「姐姐…你有想過你為何入宮嗎?」他望著園中一件托著花果的木人愣神問著
我一時怔住…我該如何說呢?
我入宮…是為了現在那毫無音訊的人阿…但連日來…與嬴政的相處,雖只是夜裡的同寢,或是偶爾端著糕點給商議事情的他解饞,又或是他倆閒暇時的嬉笑玩樂,我不能說我心中毫無漣漪…
與公子的難以捉模相比,他給的情意是真切的,是令人心安的,是在他身邊的夜裡不見夢魘…
思及此處我淡笑著回了他
「妹妹也知,姐姐本是身分卑微,能得以入宮乃是因為呂夫人的緣故,而後有幸得幸於君上才能有今日」
語畢我望著自己的鞋尖,心裡有著一絲淩亂
此時程慕安望著一旁的花,一朵結了霜的白花,他望著那結了霜的花瓣淺淺的笑了
「姐姐說笑了,您是姜大人之女,何來身分卑微呢?」他自嘲的笑了笑「妹妹才正是身分卑微之人啊…想著妹妹初見君上那會兒…於我而言便已將今生福份皆折在那時候了…」
他眉眼仍是帶著笑,仍是如此淡雅,終究是擡起頭望向了我起唇
「其實妹妹是羨慕姐姐的…」
語畢後她望著前方仍是淡笑,只是有一隻手輕撫上了自己的腹部
在他的眼底清晰乾淨,沒有雜質的安靜於這個喏大的宮闈內,他只是很純粹的這樣站著,沒有一絲絲孤寂,沒有一絲絲心機…
一路無聲,我倆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至後園門口,直到我倆皆要回宮之時,他先開了口
「姐姐…我已經有倆月身孕了!太醫說此胎胎氣不慎穩固,要我不要輕易走動…而我今日是背著宮人舍人出的宮,我想見您一面…」他頓了頓「我知道現下君上定是有所謀劃,君上的性子我是明白的,我來是希望…若是可以,請讓慕安能夠為君上分憂!」
我震驚的望著他,擔心著他的身孕變皺起了雙眉
而他卻懇切的看著我
「慕安只是希望能協助君上,慕安…只是希望君上能夠安好」
我望著他眼底的盼望,我知他的情意,毫無心眼的情意含著無思的愛意,我輕嘆一聲「若論情…我不如她…」我心下想著便回了他
「妹妹放心,若是君上需要獻策姐姐定會與你商議」
他展開笑顏謝過後便回了永樂宮,我見了那美好的笑容,就像那杏花一般,美麗綻放,可杏子卻是極酸的…酸的苦澀,酸的靜謐。
別過之後,我時常躲在門邊上聽著嬴政與子嬰的商討,而將商討之事書寫後交給芸兒,讓芸兒將一些要事送至永樂宮交給程慕安,而期間若是得閑我則是常至永樂宮坐坐,他十分聰慧,有時才學更在我之上,而我與他卻好似如故。
而他的身子,所幸漸漸的過了頭三月已經穩固,他也能大方的四處走動,而我為了護著他的胎,亦把夏太醫親自引見給了他,只求他的胎能夠平安的產下,一切皆能順利且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