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了兩個多月我跟著楚國的商隊進了鹹陽城,泛黃的葉片蕭索著整個鹹陽城,黃葉是南方的楚國少見的,尤其是像爪子般的楓葉,那一張張的爪子正好落再一旁的隊伍上,一爪爪的抓著一批繇役,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仍不斷往前走,因為一停下冷酷的皮鞭便會在背上留下刺痛的痕跡,我坐在車上聽著一聲聲的苦喊冷冽的就像是進入了冬季,殘破的衣服映著這身士族之女服飾顯得更加諷刺
家門早已殘破我卻仍乘坐著士族可乘坐的車輦,如此慚愧中的我竟不經意的說出「停車!」二字
「姑娘,現下已過未時若此時停下只怕耽誤了時辰,到時若大人怪罪小的擔當不起呀!」車伕問著
我隔著窗望瞭望外面一個個繇役受著痛苦而我卻無能為力心中浮起一股酸澀,束手無策的將窗子關了起來
「走吧!」我皺了皺眉
隨著馬匹停駛,門外的管家恭敬的迎接著緩慢步下車的我,行了禮後說道
「大人已經等候多時,請姑娘隨小人入內」
我回身給了車伕些許盤纏,便隨著管家入了姜大人的府內,我低著頭一步步的往前廳走去,許是心裡仍是想著那日大火發生的種種,我的步伐走的十分緩慢,失神的走著想著一路上遇到的一切又想著過去。
穿著士族的常服在後院與苗兒嬉鬧玩樂,每當爹爹接見完門客後總會回到後院與我下棋,母親總是一邊在旁砌著茶一邊說著一個女人家淨學著男人客套的工夫,也不知以後要用在哪,還不如多學點兒女紅和刺繡來的實際……
「姑娘已經到了,大人已在廳內請姑娘入內」
一句話將我的思緒打回了現實,入了廳內向姜大人行禮
「民女房憶見過姜仲閔大人」姜仲閔大人見我行禮馬上上前將我扶起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姑娘!」語畢便請我入坐
「姑娘可是我楚國功臣申信侯之後怎可向一個背國客卿行禮呢?這可讓我惶恐不安呀!」
「姜大人請別這樣,家門既敗民女便已無諸侯血脈還請姜仲閔大人接受民女的行禮吧!」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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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姜大人接受我便馬上向他行了大禮
「這……罷了,你爹就說你從小有著個拗脾氣,今日還真是見識到了!其實今日會請姑娘過來是因為……」姜仲閔大人向窗外探了探頭爾後望向我說道
「我楚國現下已是茍延殘喘,秦國狡詐決不能成為一統天下的明主,因此我楚人必定要等待時機,若秦國一統天下如此一來六國之人必定互相結黨反叛,只要我們能夠煽動民心讓秦王盡失民心,必能報你家門火海之仇」
我靜靜的看著充滿悲憤的姜仲閔大人
「那麼大人需要我如何…」
不待我話說完姜大人以在我面前跪了下來,姜大人可是爹爹的結拜兄弟,記得幼時爹爹出征的時候,姜大人總會替著爹爹照顧著我,對我來說他就是第二個爹……
我總是記得那年在我記憶中爹爹的第一個出征姜大人和阜哥哥在府內陪著我,姜大人教我與姜阜做紙鳶,跟姜阜在草原上跑著看誰的紙鳶高,那次之後我只叫姜大人姜叔,而姜阜便是阜哥哥……
「姜叔,您別這樣,您這樣讓憶兒該如何是好?」
「唉……當時秦軍為了攻入我楚國王城,秦軍細作竟然暗中放火燒了房府,當我與阜兒到達房府時卻只能將妳救出安置在城外,讓申信侯就這樣葬死在火窟中,我真是…」說道此處姜叔的眼角流出了淚水
我想上前安慰確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一同跪下淚水不斷湧出,只想到爹爹跟苗兒在我的面前倒下而後一切不可挽回…
爹爹曾在楚軍對抗齊軍時立下了大功先王一高興便將爹爹封為諸侯,賜「房」姓,而姜叔與爹爹從小便相識結拜,姜叔也常常到家中與爹爹商議大事。
那日秦軍久聞爹爹兵法出奇,視爹爹為眼中釘肉中刺,先讓爹爹腳上中箭再讓細作放火燒了房府,因家門瞬間衰敗而新繼位的楚王又聽信讒言而將與爹爹有來往的門客驅離國都之後全部不留活口,要不是阜哥哥帶著我逃至鹹陽,或許我也像那些門客一般被新楚王殺害……
呵…若已現下楚國的情勢或許…我真的只剩下復仇這條路可走了吧…
「姑娘…老夫只有個不情之請呀」姜叔擦了擦眼角無意留下的淚水說著
「家園殘破只有姜叔收容憶兒,姜叔的要求憶兒不敢不答應」
「那如果我要……姑娘妳成為秦王的妃妾,迷惑秦王的心智使秦王盡失民心,如此一來就算秦王必定失天下人心,到時我楚國若出兵便可號召天下諸侯又可保萬民百姓,我已經私下連絡我楚眾多諸侯到時只要發兵定可攻破鹹陽城,只是……」
「只是?」
姜叔好似有話想多說,卻又思索了一番後,向我問道
「不知姑娘可願?」
「秦軍對房家所做的我房憶自是不會忘記的,而若要讓民女為了楚國為了家門入秦宮……」
「姑娘…我與你爹爹可是世交,我又怎願你涉險呢?」姜叔我著我的手拍著我手背道
「姑娘……我姜仲閔真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欠妳們房家太多太多了而現在又要將房家唯一的女兒送入火坑,實在是慚愧,慚愧呀!」
「姜叔你千萬別這麼說……」
畢竟我要復仇…若能夠有辦法進秦宮也是好事,何必去多想呢?
只是…我的心…
「憶兒願意」我思索了一陣終於還是決定入宮…
正當我心輕輕抽疼時姜叔再次開口
「憶兒,姜叔還有一個請求…但…就怕太過勉強於你」
「姜叔請說?」我疑惑的詢問著
「我想認你做義女,你可願意?」
「憶兒早已將姜叔視為與爹爹一般親的人,姜叔這請求並不是強人所難」我凝視著姜叔的雙眼說道
「可憶兒…」
看見姜叔無奈的神情我又再次的像姜叔行了大禮
「憶兒在此拜見義父!」
這個禮就像是對著我的命運─「一個細作」
到了鹹陽就像是把我的命運交給了楚國交給了姜家,而我是一個細作,安逸二字此後與我可就再無緣份了,只是我的心…或許那個人的身旁我本就不該多想吧…
這時義父並沒有看見我嘴角的那絲苦澀,看著我行玩大禮後便立刻將我扶起,讓我做到一旁的位子上
「憶兒…」義父看了看我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打住了,過了一會兒後說道「路途勞頓定是累了阜兒早就已經命人打點好你的住所,就讓管家帶你去吧!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吧!」
「是的義父。」
隨後管家命婢女帶著我步入我的房間,似乎有人精心佈置,房間裡的每一個擺設都是我的喜好,就像是我本就住在這裡一樣,我低了低頭想了想,雖說這也應當是當然的,只是姜大人也想的實在太周全…令我不禁……
搖了搖頭,想這個有什麼用?我現在除了他我似乎也沒什麼依靠了……
「姑娘,大人說了以後這後院的一切都是姑娘的,姑娘想撫琴跳舞時可到園中的空地裡,大人知道姑娘喜歡撫琴因此命人尋了此琴放置房中」一旁的婢女用手指了指櫃上一把上好的琴映入眼簾,我上前摸了摸,清透著一股紫檀的清香,甚是把好琴!
「義父有心了,幫我謝謝義父」我淺淡的說著謝
「奴婢叫芸兒,姑娘若有何吩咐儘管吩咐奴婢,奴婢以後就是姑娘的貼身丫鬟,亦會隨姑娘入宮與姑娘同行」
她語落後我仔細的瞧了瞧她,果然是要與我一同進宮之人,姿色雖不算絕美卻也有這一股清麗,一看便令人喜愛想與他多說說話…
今夜正逢十五月光照在大地是如此皎潔也該讓我舞一曲,就算是為了月色吧!過了今夜只怕我再也不能如此毫無顧忌的在月光下獨舞……
「你叫芸兒?」我對她微微一笑「屋內可有較素淨的衣裳?」
「有的,公子為了姑娘一大早就命奴婢去打點了,我這就幫姑娘拿來」這芸兒不僅話語有條裡做事更是不急不徐著實令人喜愛
「姑娘這件是否合適?」
芸兒拿著一件繡著粉色桃花以金絲為莖葉的大紅彩衣,我看了眼不知該說什麼問道「這…素淨?」
「是阿姑娘妳看著粉色桃花多素多淨」
我愣了愣神,看著她那理所當然的神情我只好自己挑選今夜的舞衣了
我換了身潔白素衣上面只用淺色絲線勾勒著芙蓉的輪廓,走進月光中深秋的夜晚沒有梅花沒有桃花,只有靜靜在兩旁佇立的松柏,夜色的冷凝結了水氣兩旁的松柏透著晶瑩的露珠,月光照著露珠泛著淺淺的光彩,這樣的獨舞或許也不孤單吧!
「夜裡寒風刺骨仍能舞出如此美麗的舞步的除了憶兒還有誰呢?」
「阜哥哥!」
「憶兒的舞仍是如兒時所見如此清新曼妙」
「幼時只是隨意一舞哪能清新曼妙」我笑著看著他
「現在會頂撞哥哥了?」他戲弄著彈著我的額頭可臉色卻沉了下來
「我爹…」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聽說我爹已收你為義女?」
「是啊!你現在真成我哥哥了呢?」我對著他笑了笑
「你…真心的?」
「阜哥哥你知道我來鹹陽為的是什麼嗎?」他點了點頭並不做聲,但卻悲傷的望著我
「既然如此,那便無關真心與否對嗎?」他又點了點頭
「可是做秦王的妃妾……」
「如何不可?我既然已經到了鹹陽也就只有這條路能走了」我苦澀的笑著看著他
「可我…」
「阜哥哥!妹妹聽說阜哥哥擅吹竽不如今日在旁用竽吹奏也不讓妹妹今日之舞如此孤獨」
「如此甚好……」說完便讓婢女取竽而來吹奏
隨著竽聲我慢慢的舞著,或許我想要留住唯一的美好,唯一屬於童年的美好,所以我才會在阜哥哥正要說下去什麼時硬生生的打斷了他,畢竟我接下來的人生已經不再是為我自己而活。
畢竟…我將是一個細作…
他想說的我不是不知道,就因為知道因此才讓話語停留在此,我們一直以來就只是兄妹…無論以後更只能是兄妹…
就讓這個原本孤獨的夜晚,點綴一點音色讓我唯一能毫無顧忌的夜晚中除了有著松柏的露珠外還有一個從小陪伴著自己的知己,就像孩童時的歡笑吵鬧,沒有大火沒有喪親更沒有復仇,一個寧靜而單純的夜晚…如此皎潔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