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暑氣炎熱院子裡的蟬鳴實在惱人,叫人恨不得把他黏下,要不是上次黏時看到那些蟬的黑瞳大眼現在還由得這些蟬兒鳴聲嗎?罷了!隨即回屋把案上的擒拿了出屋,看琴聲能否讓牠們靜一些。
算算日子今日爹爹也該回朝了,這想法才剛進心裡就聽見苗兒沖沖的進屋焦急的說著
「姑娘侯爺回府了!」
「你先靜會兒,爹爹離府時還特別囑咐你別太毛躁,瞧!都過了兩個多月了這性子還是一點兒都沒改進,爹爹此番歸來可安好?」
「回姑娘,侯爺並無大礙,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侯爺右腿被秦軍射了一箭,走路時多有顛簸」
「這還叫無礙,傷口深不深?」我心一沉,都說戰場上刀劍無情,爹爹總是從容的對著我說無事無事,但此次……
我急忙穿過迴廊走向前廳只見廳中郎中正在幫爹爹包紮,一見傷口上纏著的布我心中一酸向前問著
「爹…您腿還疼嗎?」爹朝著我笑了笑
「疼?比起軍營裡出生入死的弟兄爹這不算什麼」
「可…」我心疼的看著拄著拐杖的爹爹,兩個月來的征戰實在太辛苦了
「憶兒啊,先王有恩於我們房家,我們不能辜負這個恩情呀」
那時爹爹只是一軍的都尉在與吳軍交鋒時與當時的將軍孫牟兵分兩路,原以為藉此分散吳軍的注意,不料吳軍卻將兩對人馬一同圍困在河谷,孫將軍被亂箭穿身當場就沒了氣息,而爹爹雖在後衛但隨著敵軍的步步緊逼也是無可奈何,正當走投無路時先王帶著援軍親自前來,以亂箭將吳軍主帥射在馬下,這才保住爹爹的性命……
「憶兒明白,只是爹爹這傷又得養上好幾個月,憶兒看著心疼」
「心疼?你若真的心疼爹爹就快找個好人家,讓爹心裡的重擔快點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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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怎麼這時提這個?憶兒要留下來好好陪著爹爹,照顧著爹爹,怎麼能嫁人,況且…」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古以來女子都是要出嫁的哪有不嫁的道理?」爹爹輕嘆了一口氣後又說道「畢竟…這也是你娘的心願,你娘福薄走的早,她最大的牽掛就是妳呀,也希望你能嫁一個好人家」
「可是爹…若女兒不在了誰來照顧您?」
「爹也是個大人了怎不能照顧自己了?倒是你一個女兒家若沒人照顧該如何是好?若是下回爹爹受的傷不只這腿那……」
「爹爹…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爹爹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幾口,爾後放下茶水和藹的向我問著
「罷了,爹出征前不是教過你一首曲子,不如你現在奏來給爹聽聽,看看你的琴藝有無長進」
「是的,爹…」
我回過頭向苗兒吩咐著命他回屋拿琴並且放著廳中的琴案上,我順了順音色,果然清麗悅人,順著這清麗漸漸向上一轉高山,一轉溪水,忽至旭日,忽至月明,如江河而下,又如丘壑險峻,仿若一切事物均被琴音包容再無擔心受怕矯揉造作,曲畢,我擡起頭看著爹爹讚賞的目光,欣喜的站了起來向爹爹行了個禮
「憶兒的琴藝確實長進了許多呀!真是青出於藍呀!」
「多謝爹爹,若不是爹爹的教導憶兒定不能如此」
爹爹驕傲的笑了笑,好久沒見爹爹笑了…自從娘走後爹的笑容就一點點的減少除了聽我彈琴時露出的淺淺微笑外,這次的笑容就像當時娘還在時的笑一般的快樂平凡,看到爹爹這樣的笑容我也高興的笑了!
「爹爹竟然喜歡那憶兒以後天天彈給爹聽」
「唉呦,這可了不得那爹以後耳朵不就要長繭了?」
「爹爹!」我撒嬌的對著爹爹喊著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早點回屋歇息吧!」
「好的,爹爹」想了想又回了頭「您的腳還好嗎?」
爹爹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要我快回屋去歇息,出了屋才發現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天已黑了一大半,不知是否真是睡意襲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苗兒背著琴在旁問著
「姑娘要不苗兒等一下去打盆洗腳水?還是備點兒點心?」
「洗腳水吧!我還真是有點兒累了!」
進了屋苗兒把琴放在案上就出去了,我坐在鏡前梳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地想到方才爹爹說的話…
出嫁?王城裡的公子大夫一個個的放蕩不羈處處留情我實在是不喜…況且我心中早已…可…除了他們我還有選擇嗎?我們這些諸侯士族不就只能如此聯姻嗎?
「姑娘在想什麼呢?」苗兒端著洗腳盆走了進屋看著苦思的我問道
「隨便想想」
「那就別想了唄!」苗兒笑著又說道「只是姑娘…侯爺也是為了姑娘著想…姑娘今年也十七了…」
「我明白了!你啊,就是來當說客的」我淺淺的朝她笑一笑「只是如果一切真的能由心我又何必如此蹉跎呢?」
「姑娘…」
我閉上雙眼將雙腳淨在溫熱的水中,想忘卻一切腦人的事物……
正當閉上雙眼時卻聽到外頭此起彼落的慌亂聲響,苗兒也伴隨的驚呼!
蹙了眉睜眼一看,屋內四角全都冒著黑煙,擡頭一看四周的門窗全都是火光!
「爹爹!」我叫著拼了命的往門外跑,但火勢怎麼就像是盤踞在門上的蛇一般靠近一步就張開了血盆大口,嚇的人不敢前進如此大火,難道整個房府都遭受祝融之災?
那爹爹……一心急拿起剛剛苗兒打的洗腳水奮力的潑在門上。
我趕緊拉著苗兒跑了出來,沒想到逃出來看到的竟是漫天大火吞噬著家中的一磚一瓦。
「這樣看,火是好像是從書房那過來的」苗兒看了那火勢較大的地方說道
「爹爹!」我大聲的叫著往著書房的方向跑去
「姑娘,姑娘!別往裡面去呀!」而苗兒在我後面拉著
「我爹爹在裡面呀!爹爹!」我放聲的叫喚著
「姑娘別去呀!」苗兒還是拉著我,而此刻我卻用力的掙脫她的手,直接往書房內奔去,苗兒見狀擋住我的去路,立即跪在我的前面說道
「姑娘,奴婢自知沒有資格擋姑娘的去路,但是從奴婢進府以來侯爺就要我好好的照顧姑娘,不能讓姑娘受到一點傷害。今日姑娘執意要進屋內救侯爺,奴婢也絕不能讓姑娘犯險,所以苗兒便替姑娘進書房救侯爺出來」說完便往屋內奔去
「苗兒!」我的叫喚不及他的腳步,她卻已冒著火進了火勢最猛的書房中
而此時的房家已經是一遍火海,苗兒、爹都在裡面,我該怎麼辦?
就在焦慮之際忽見火海中出現一大一小,互相扶持的人影
「爹爹?苗兒?是你們嗎?」我大聲的喚著
模糊中似乎聽見女子的聲音但仍不清,我又大聲的換著,火海中的兩雙人影繼續朝我的方向前進,那女子的聲音更加清晰,我仔細一聽,是苗兒!
「爹爹!苗兒!快過來!」我大聲的喊著
只見兩人就快走到府門前……突然一個大樑倒下!
碰!的一聲!
「爹爹!」
火海中的兩雙人影被深紅色的火焰吞噬
「爹爹!苗兒!」
我喚著想得到一個回應!
但整個房府卻只剩樑柱倒下火蛇肆虐的聲音!劈啪聲響映入心裡我只能用目光搜尋著期望人影從火海中再次出現
「他倆定是被困住了!」突然耳邊出現個聲音
「對!我要進去!我要進去帶他倆出來!」
我沒注意後頭出現大隊人馬的聲響,不顧一切的往家裡走進
「憶兒不可!」
突然一個大手將我拉住,定了神一看
「阜哥哥!」
竟是姜阜,我自小就熟識的阜哥哥
「憶兒,此處危險萬萬不可進去呀!」
「不!我爹爹和苗兒都在裡面!」語畢我便又作勢往內奔去
姜阜此時卻用力將我拽回身邊並吩咐小兵將我護住而他自己指揮著剩下的兵士
「你們幾個全部給我將大火滅去!半個時辰之內定要撲滅!救出申信侯!」
此時我已經無助的癱軟在地,阜哥哥前來扶我到一旁車駕內坐好,我癱在車駕內一角,他見我無話眉頭一緊,便先去指揮小兵撲滅大火。
半個時辰過後…
「我爹呢?」我無助的看著他
我想從他眼裡看一些希望,但他的眼裡盡是深黑到無底的深淵,並帶著哀傷的看著我
「申信侯他……」
他的眼中告訴我一切,我很想無理的說著我不相信…
但是我能不相信嗎?親眼見到火海中的身影於我面前消失,我能不信嗎?能嗎?
「你讓我…」靜一靜,話未出口車駕外來了一個將士似乎帶著人來
「稟大人剛剛在後院抓到兩名秦軍的細作」
「秦軍?帶上來!」
「你們兩個到此處做什麼?」我呆在車駕內阜哥哥步出車駕問著
「呸!」其中一個細作撇過頭啐了一口口水
阜哥哥冷笑著「很好有骨氣!來人殺了他們倆個!」
「姜大人饒命呀!要殺殺他別殺小人呀!小人只是奉著尉將軍之命放火燒申信侯府呀!否則若楚國再出兵我軍可能會重傷阿!」另一個細作連忙喊道
耳聽至此我的心著時跌落谷底,不是已經讓爹爹受傷了嗎?為何還不放過?
為何!
思及此胸口一陣悶痛,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我的眼淚卻是一直流一直流,胸口更加痛,隨即頭痛愈烈…
咚!
一聽見後頭車駕內巨大聲響姜阜馬上轉身探進車駕
「憶兒!憶兒!」
只覺耳畔聲音逐漸模糊……
此時只覺阜哥哥用力將我抱入懷中心急的叫著車伕急駛,他的心跳得很快…而我身子卻越來越沉…
翌日
今日的陽光似乎比往常強了些,看來該教苗兒補一補窗子了!我動了動身子,奇怪這身子怎麼比以前還要沉重呢?
算了既然眼皮子睜不開那就在睡會兒吧…
正當又要進入夢中時,突然感覺房間內一陣熾熱,想起來卻起不來,那熾熱的感覺就像要把我燒成灰的樣子…
灰…
爹爹!苗兒!
「啊!」我放生尖叫,叫的悽厲驚恐
那時火海中的兩雙人影在我腦海揮散不去,我用盡全力的哭著哭著,房外一人緊張的推門而入
「憶兒怎麼了?」
「阜哥哥!」看見來人我奔下床榻超他胸懷裡抱去「阜哥哥,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我哭著,在他懷裡我哭的更加放肆
「別哭了…別哭了!」他輕撫著我的頭安慰道
「我該去哪兒?我的家沒了,爹走了,我該去哪兒?」我啜泣著擡起頭問著現在緊皺著眉的姜阜
眼淚又從我臉龐滑落…
姜阜突然用力握著我的臂膀直視著我
「憶兒!你跟我去鹹陽找我爹吧!」
我一聽用力揮開他的手
「憶兒?」
「為何要我去?」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憶兒!」
「你要說什麼?當時你也聽到了是他們是要將房家滅口的!不留活口!我不能去!為了我房氏一族!」
「就是為了侯爺你才該去!」
我不解的愣著看著他
「你若去了我…」他頓了頓話語後又說道「我跟我爹都可以保護著你,侯爺就你一個女兒,房家也就只剩你了!你當然要為了侯爺活下來!」
「阜哥哥…但是…我…」
「憶兒…」姜阜將手輕放在我手上
「讓我想想…」
阜哥哥說的也不無道理…我現在除了依靠他們姜家外,還能去哪裡呢?
「憶兒,只要你願意,此去鹹陽,爾後無論何事,我姜阜定會護你周全」
「阜哥哥?」
「若你此次隨我去鹹陽,無論你想復仇還是你想安逸,只要我姜阜在你身邊一日就會護你周全」
「阜哥哥…」
此番話語雖不知阜哥哥何出此言,但是心裡卻之他的心意
「多謝哥哥…」我輕輕一笑的望著他
「憶兒…如此你可否一同前去鹹陽?」
我凝望著他…並沒有作答…
一聽到鹹陽兩字我只想到那日爹爹和苗兒的身影從我面前倒下…越不細想就越深刻的反覆在腦海中刻畫著。
「憶兒…不如你就權當是找個棲身之所,先在鹹陽姜府作客,而後再作打算,何如?」
我靜了許久後我才緩緩開口…
「阜哥哥…我想復仇…」此時我眼眶中的淚已經止不住的滴下,卻堅毅的望著姜阜,無比堅定
「可我不知該如何做,你能幫幫我嗎?」我握住姜阜的手,任由淚珠滴在他的手背
「我姜阜說過,護你周全!」這時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只要你願意,我便護你一世!」
「多謝!」我勉強著一個笑容,可眼中的淚仍是反駁一般的滑落…